风沙中的韧性

观自在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边塞的风是不讲道理的。它肆意横行、强势张扬,愣是把沙漠削成泛着波浪的海。你看不到这风的有型,只能乘兴舍身找沙粒去感触。眼睛里揉进了沙粒、鼻腔里吸进了沙粒、牙齿也时时咬碎了沙粒,耳道沉重了些,头发眉毛是在沙粒中长出来的,洗过衣服的水盆里沉淀成肥沃的水田,撒些米,一茬稻子就在两个月后开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落日带着两三层的光圈,假装彩虹的样子,风沙掩盖了它的光芒,增添着萎靡。那含糊的余晖下,有些个树木一丝不挂地杵着。它们也在经历着风沙,虽迎风摇摆,却未曾倒下。那些枝干上,皮是它们的脸、皮是它们的鼻子、皮是它们的牙齿、皮也是它们的耳朵,它们的眼睛便是那些正在懵懂的、长在枝头的芽。树木的眼睛数不过来,都向着太阳的方向,它们巴巴的,是等待着春的亲吻拥抱,然后分娩繁茂的叶。树木不会牢骚,就立在那一个地方,习惯着这些风沙雨雪,后来享受着这些风沙雨雪,它们在风沙雨雪里成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只壁虎从沙地中滑过,没留下足迹,是它们太过轻快,也是风沙瞬间抹平了它们的足迹。可以肯定的是,它们不是来逛风景,也不是来谈情说爱,它们是孤独的。不知道它们瘦小的体格在这荒凉中能收获什么样的食材,或许只为一只蚂蚁,就得远涉千里。这是它们的生存之道。它们从恐龙灭绝的时代走来,早已逾越人类完成进化,你得向它们的坚韧鞠躬。那就向那个大树靠近吧,这些顽强而有灵性的生命一定在树干上等你,你不去,它不定会等个千万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远处的高大的树干枝叉间,紧密挂着好多个鸟筑就的窝。近了,你才发现,鸟们没用钢筋混凝土,只用些干硬的树枝自行搭建,不需要榫卯,不需要雇佣别人,更不需要按揭置办,那精致的房子便可享用一生。那不会是前天见到的大雁的窝,也不会是昨天见到的乌鸦的窝吧,猜猜是今天早晨见到的那些喜鹊的窝。原来喜鹊也是有村落的,只是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有邻里纷争,也不知道在这四面透风的窝里,它们如何躲避风沙,养育后代。据说这喜鹊很是喜新厌旧,一旦配偶怀孕,就见异思迁了,凭此一点,它便不如那择一而终的乌鸦了。这样去想,你会觉得那些精致的居所该是那些精怪的乌鸦们的,不然,树木的颜面何存!</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远的去处,两千年的长城迈向风烛残年。在那坚硬的墙体上,也挺着这些个树木。那是用黄土筑起来的长城,可走他个百八十里,黏性的黄土只会像女人的面膜似的,浅浅地覆盖某一个区域。你会想,难道两千年前这里不曾是沙漠?可分明沙漠你是怎么也挖不到底的。筑长城的艰难还不及后来长城的艰难。风沙摧残了它两千年,更多的地方退化得只是一道低矮的梁。些许坚韧的,那躯体长满了大小不等的眼睛,似乎不服气地瞪着风沙,也在瞪着经过的每个人。看着这些眼睛,你会心底发怵。庆幸的是,长城的根还在。跟树木一样,根不腐朽,春天就会分娩出枝干和茂密的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会觉得这是你见过的最大的风沙,但树木会小觑你,不以为然。它们已小觑了风沙几十年,以后还有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三千年、五千年。这样的树木会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土地里充满这样的空间。你会叫不起它们的名字,但有一种树你一定知道,或许它就是《白杨礼赞》中的那个主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它叫杨树,和我一样的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杨永圣2025.3.23于沙漠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