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菜根谭记》偶感百字赋序(文学评论)

印邑尘心

读《菜根谭记》偶感百字赋序

文/印邑尘心

辞赋之派别，分则甚繁，而要以思想为始终之，则文艺得造诣之精。究其极至所归，终以贯通文字艺术与精神哲理，而后自我化育，乃至教导群生，心不为之邪恶，人格始可以完善。此所谓诗歌以塑心，辞赋而教化，心君合仁义，导引以成人也。虽然达此境界而不易焉，然人生于天地之间，皆欲完其本性而自由自在，故当各依环境而不断进步，以抵乎个体舒适之彼岸也。每见沉心作赋之士，平日艺术之言不离于句，铺排之法步之于文。一旦涉及名利感官之事，则心眼改观而良知隐蔽者多矣。究其源，则自我私性使然，故文章难以达夫客观。求其能以诗歌辞赋造福于世，戛戛乎难也哉！其高尚者尚如是，至于自私浮躁者，则见识之片面浅薄，几成固有功能，故举目而望当代辞赋之哲思微妙兼内涵富厚者，尘世中几无跫然嗣响之音，此文道之所以日衰也。

　　辞赋之基有二焉：一文字，一精神。文字精而后艺术就，精神富而后内涵丰，内涵丰而后启迪读者得其宜，如是始可言霞文锦篇。顾辞赋之学，乃儒学文章之一脉，若无弘道启愚之功能，则纯属毫无用途之文字游戏！故通于辞赋之本质者，必能弃浮华而重内涵，以启迪教化自我与他人，而于文章之精神尤不可轻也。文字与精神虽同出于辞赋之源， 然终有形式、内涵及外表、内性之别。

　　文字之学，以顺畅为归，以和雅为宗法；精神之学，以仁义为效，以启迪为功，以导引向善为主旨，以纯良无恶为极致。及其妙用，则时谦时亢，也德也道，遇景描实，逢事阐理；邪退而正进，客伏而主起，此所谓阴阳相济而形神同进者也。以上辞赋之说，理出古贤，囊括可得，以铺下文也。

　　今吾之赋友李学文，谦容纳善，学辞赋于云南女贤凝樱子，得其文字之精髓，而经年创作不断，遂使得文字功底日深。又精读《菜根谭》，得圣贤思想之沐浴，乃有感而创作菜根谭格律诗兼菜根谭百字赋集，其诗歌辞赋之水平，终抵乎思想性与艺术性交相辉映之境界而灿然大成也！

　　夫文章之极轨，启蒙开悟是也；辞赋之精良，宏德传道是也。苟不知其本真，则易于舍本逐末，使得下笔虽有千言万语，而内涵虚空终落入浮华无用之列！试举目而观今之赋坛，则此类文章可谓多矣！吾友李氏学文，知此类文章之弊病，乃创作菜根谭格律诗兼菜根谭百字赋，可谓见识宏博与思维明智也。

　　考乎古今沉潜学问之士，必于一技一才之微而猛勇精进，力求登其峰而造其极，决不肯自辍于半途，而以一知半解见轻于实学巨子。审辞赋之学也，大则布德弘道，教化众生，有完善社会之益；小则亦可开阔视野，修德养身，获一己专宁之福，又安得以微技小道而视之？自诗骚并出以来，傩儒二家共创辞学，继而百家争鸣，群贤垂教，共同发展。汉唐时期，赋家辈出，艺术熔炼，承故创新，精品颇多。明清以来，经济发展使空闲日多，部分隐士为穷究事例而研究辞赋之规律，使得辞赋评鉴之学如雨后春笋而出。其内容则弘括古今，其见解则登峰造极，于是辞赋之学遂成专门学问。南北尽有宗师，东西咸传衣钵，斯辞赋学之盛，亦可谓风靡一时而声流中国也。遇红羊浩劫，焚书有理，使无数宝典化为尘烟，辞赋之学遂如秋黄零落而几凋敝也。或天不绝户，部分好书者之深藏若虚，使得辞赋评鉴之典籍偶存数部，而鉴赏之学尤未绝迹。经济发展，使部分文人以文字为安心之所，以辞赋作存志之场，遂有今日之辞赋规模。斯时也，庸凡虽忙活于生计，隐逸犹坚持吸纳；辞赋之明星不坠，哲理之正魂犹存。于是辞人赋客，虽身在乡僻，而志寄文字，振神励意，磨章琢句。取辞赋之绝学，朝夕勤修，沉心孤往，寄神思于文字形迹之内，游精神于古今天地之间，了却名利挂碍，而后无私无我无邪相，以便泽福众生而步入圣贤堂屋也。

　　然则古今辞赋家众多，欲别其高下，则必取乎其文章之精神内涵。盖精神贵领悟，内涵贵宽博；辞赋之学也，以文字为基础，以领悟为法门。能于此有所悟入，而后性静专一，脱离诸多烦恼，无烦恼则神志清，神志清则宗气足，宗气足则应变有方而随机生巧。如是可明于诸法而不拘于诸法，沉其一心而安于现实，以得乎知行合一之趣。至此，辞赋之学始可告大成矣。今吾赋友李学文，喜人生哲学之《菜根谭》，以读后感之形式创作菜根谭格律诗兼百字赋，而漫步于精神之领域，倾心于圣贤之学问，诚可喜也！

　　或有人问于我：辞赋之方法，铺描是也；文字之精华，琢磨是也；辞赋乃消遣之一斑，炫技之舞台，描花绘草，写景抒情，又安得以思想哲理之为首，而贬低文字秀之创作乎？况各人之境遇有别，以思想性衡量辞赋水平之精，则文字华丽者置身何处？余答：凡事只可从本位上着想，始有停泊之地，若文章只有浮华之语句兼繁杂之用典，而不能启迪自我和他人，则此类文章有何用处？充其量只是铺排章句之文字游戏而已！赋家若失慈悲济世之旨，而以雕章琢句为能事，图在文字上超越他人，博取才子之美名或利益，则不惟辞赋不可学，且为文字之罪人矣。夫文章之组成部分有二：一文章之形式，一文章之内涵，此二者乃文章存在之根本，不可畸为轻重者也。故辞赋之学也，内涵乃形式之根，形式本内涵之府；无形式何有内涵？见内涵终借形式。虽俗身幻灭，空度百年，然尚未领悟真理、洞悉天机之前，便有痴愚落后之劫。试问以何法而可解脱烦恼，而并天地而为三才焉？是以古贤云：“以辞赋为形体，寄托我之灵魂，而知我之存在。视辞赋之内涵为灵魂，知辞赋之形式即躯壳，其全体如此也。今若弃辞赋之中灵而琢文章之外表，求文字之浮艳以自我麻醉，是以凡愚而测哲圣，夏虫而语寒冰，其与诗骚本来之意，相差十万里矣！”

　　进一步解释则其理更易明了：如辞人能怀慈悯济世之心，写作自能爱物；赋家能有启迪他人之念，为文方有哲理。择辞赋学之精华，方见其有益之言，而未见其耗费时间也。况处于此尘海欲念之中，人之自醉沉溺而不返者，已不知几百亿人，倘能藉辞赋之法门，由一指而入正觉，则于文学修养之进步，实胜于一日行千里也。能知此意者，而后识诗歌与辞赋之精微，否则浮华浅薄之文，又何足以流传于世也？是吾之所以遍求赋学之擘音，而竟渺渺难闻。今赋友李学文得古人“文以传道”之诀，而创作菜根谭格律诗兼百字赋，可谓立足人生哲理，妙趣横生而引人入胜，诚是此中方家，赋坛擘手也！

　　上乘之辞赋，总有几分哲理方能启迪智慧、安慰内心，此所谓”立足形表，参其象外”是也。以吾之辞赋阅历，几近四十年，不可谓时短；也观夫独立特性之士，文章锦绣之客，暗自擂矜之辈，遍于所见矣。求其以所挟之技，而客观对待世界者，则寥寥无几；能择辞赋之道而自我超悟解脱，以传圣贤之奥窍并皈依正觉者，真如凤毛麟角也。今李学文能为菜根谭格律诗兼百字赋，是知其已得诗歌辞赋之精髓也。由此观之，亦自有主客观条件存乎其间，不可强求千人一面也。

　　盖辞赋之学也，总分三派：一则重视辞赋之形式，二则关注文章之内涵，三则形式与内涵兼顾者。此三派本无高下之别，然关乎个性思想之流露，则后二者更为优也。前者谓之华而不实，辞赋入门者必练功夫，虽铺排有序，然锦绣有余，空洞无魂；后二者则彰显独立之精神，谓之个体与他人之区别。是故，区别文章高下之诀，即形式只属外在，精神才是本质。于是纯粹铺描景物人文之辞赋，不论其文字功底如何，终因乏思想哲理，而难抵乎上乘之境界也。

　　当今之辞赋，就寻常论之，几全为纯粹铺描景物人文之篇章，故辞赋名家虽多，然重视思想兼富含哲理如李学文者则寥寥无几，此內意浮躁兼不读古人辞赋评鉴典籍所造成也。夫辞赋学之津梁也，内涵必重于形式，而精神当先于章句，故內意肤浅者作辞，只得辞之形；中央充盈者作赋，必得赋之神，而文章之优劣呈焉！今李学文重视文章之內意精神，以此而知其于辞赋学，已得诀归来，故能挺然杰出于辞赋之林也。

　　古人云：“不登泰山，不知山之高也；不观大海，不知水之深也”，今我扩而言之：“不学辞赋鉴别典籍者，不知辞赋学之精微也。”夫一技一术之境界，有宽窄焉，有浅深焉，有真伪焉，不至其地，难描其景，故不可轻视其游览者。原夫辞赋之为学，寻常而视之，普通而学之，亦不过词也，句也，段落也，华彩与典故也，铺排与人文也。充其量则大秀文字，有描绘山川花草、城市景点之语言能力，有才子或名人之称号而已，又有何奇技异巧之足言耶？至于智慧哲理，其广大精微，乃上通天而下贯地之恢恢法门，岂可与区区之铺描景物并为一谈乎？于是此道小之则为明道之枢机，大之则为载圣之车辆，所谓万水千川，殊途同归于海，如是知辞赋之学不可弃也。

　　观攀登辞赋高峰者，虽开乎文学之一门，然可进入傩儒之地域与圣贤之堂室，而且入之也有途，攀之也有法。譬彼登楼，足无梯则何以为之上？身不行则何以为之至？而且求学也有师，迷途也有返。博通卦象，知三教本是一家；悟彻中庸，悉万类原为一体。出实入虚，恐怖无有；融古合今，精神恒久。如摩云松， 叶摇霄汉；如幽灵谷，水养巨鱼。得此清音妙趣者，以万物为师，以圣贤言论为径，以参证为功，以超脱为行。初则虽徘徊于曲路荆棘之中，久之则自入于大道平坦之地，此所谓“求学问而不惧远，钓鱼鳖而何忌深”是也，观此可以知辞赋学之次第也。

　　今借为文友作序之机，吾浅谈鉴别辞赋优劣之理，难免浅薄狭隘，错漏不足之处，还望方家指正。然吾绝非抱个人之私性，以谬赞文友。我向来秉持“客观以待物，虚中而处事“之原则，更知世间九流百派，皆各有其登峰造极之处。只可惜我俗务缠身，加之志意薄弱，不能发猛勇精进心，艰苦卓绝心，于辞赋之学，不得不弃辍于半途，未能达超神入化、左右逢源之境，是吾之遗憾也！今见文友李学文于辞赋上能深造自得而独树一帜，由衷为其高兴！我想：独自窥察二十年，终见辞狮之利爪，能拜读到有如此内涵之赋作，这是我的机缘，也是我之荣幸。甲辰年丙子月戊午日夜一颗尘心敬序于贵州印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