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北记:走进北极村

铅华不可弃

<p class="ql-block">几年前,我踏上内蒙古的土地,漫步于额尔古纳河畔,一位友人向我推荐了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自此,我便沉醉于她的文字世界,无法自拔。在她的书中,我邂逅了她的故乡——漠河北极村。她笔下写道:“我们的村落毗邻浩瀚无垠的原始森林,那里的树木仿佛慷慨的施主,将碧绿的水分子如铜钱般抛向我们的居住地。微风拂过时,这些水分子如同游弋的鱼苗,轻柔地向我们涌来。更别提那条黑龙江,它宛如失恋者般,总是在我们耳边吟唱着湿润的歌谣。我们的日子因此而凉爽清新。白夜如我年幼时粉红的脚趾,我舍不得为它穿上任何鞋子,情愿赤脚从房屋跑到江边,再从江边跑到黄豆地里,只为聆听鸟儿的欢唱。”当我沉浸于这些文字时,我轻轻合上书本,闭上双眼,仿佛自己已置身于那片森林,来到江边,听见鸟鸣。我渴望进入一个充满大山、森林、河流、白雪、飞鸟、松鼠、熊、鱼等元素的童话世界,去感受那份原始的纯真与纯净。这种诱惑对我而言,是无法抗拒的!我笃信自己属于大自然,若说有前生,我的前生一定不是人,而是那些花草树木、飞虫鸟兽,抑或是日月星辰。</p><p class="ql-block">二月末,我终于抵达了令我魂牵梦萦的北极村。晚上八点多,我们下了车,北极村以冰一般的寒冷和墨一般的黑暗迎接我们的到来,但这丝毫未减我们内心的激动。这里弥漫着神秘的气息,让人不禁想要揭开它的面纱。我迫不及待地希望黑夜快些过去,黎明早早降临,好让我一睹周围的美景。</p><p class="ql-block">导游小赵为我们安排好住宿后,特别提醒我们明早七点半将带我们体验“泼水成冰”的奇妙现象。尽管半日的奔波让身体疲惫不堪,但我在夜里依然兴致勃勃地练习泼水的动作,期待着明天能一泼成冰。</p><p class="ql-block">早上六点多醒来,洗漱完毕后,我穿上所有的衣物,戴上帽子手套,贴上暖宝宝,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大番薯。七点钟走出酒店往右拐,同伴阿盈和何姨已经在树林里玩雪拍照。此时手机显示气温为零下30度。太阳从东边不远处的大山缓缓升起,阳光温柔地笑着,轻盈地舞动着腰肢向我们走来。那一缕缕柔和橙黄的光束,或轻抚着樟子松树,或亲吻着厚厚的白雪,或轻触着我们的脸庞,天地间顿时温暖了许多。</p><p class="ql-block">树林里的雪地上洒满了阳光,宛如一条金色的小溪,静静流淌。那雪厚得惊人,一脚踩下去,就像陷入棉花堆里,松软得直没到小腿肚。每走一步都颇为费力,然而我却觉得踏在这厚厚的白雪上前行,犹如吟诵诗篇般美丽,令我沉醉其中。</p><p class="ql-block">半小时后,导游小赵准时出现在酒店大厅,我们每人拿着一壶热水,跟随小赵来到刚才玩雪的地方。我自告奋勇第一个尝试泼水,却因动作笨拙而失败。接着阿盈第二个出场,她手持90℃热水奋力抛向空中,动作连贯迅速,瞬间形成的冰雾如同绽放的水晶蒲公英,在阳光的映衬下闪烁着寒冷而璀璨的光芒,为寒冷的清晨增添了几分唯美与浪漫。</p><p class="ql-block">用完早餐后,九点从酒店出发,导游小赵带着我们一路向北寻找最美。北极村虽小,但景色迷人。北极村,漠河之最北,三面环山,一江绿水,从俄罗斯那边绕村而来。江心为国界,靠我们这面称黑龙江。对面便是俄罗斯。迟子建在《北极村童话》开篇写道:“大轮船拉笛了。起锚了。船身在缓缓移动。妈妈走了,还有姐姐和弟弟,妈妈真狠心,把她一人留下……”那是夏天,江水滔滔,青山绿水,飞鸟成群,那时候她才五六岁,留在姥姥家。在她的许多书中,她多次提到自己在江边沙滩上玩沙子的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如今初春时节,这条江依旧沉睡,像一条巨大的蟒蛇,冬眠着,不吃不喝,雪白雪白的身躯,睡得那样沉那样香,睡姿那样美那样雅。在阳光的照耀下,江面闪烁着银光,宛如一条闪亮的玉带蜿蜒向前。我们得以毫无顾忌地走到江中央,走到边界上,伸手过去便是俄罗斯河了,有趣至极,我的手出国了,而身体仍留在国内。</p><p class="ql-block">有几位村民,他们身着厚重的棉衣,脚踩防滑的靴子,准备为我们这些南方小土豆展示一项在冰天雪地里独具韵味的渔猎活动。冰钻在他们手中飞舞,冰屑纷飞,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渔猎传说。随着冰洞逐渐扩大,湖水涌出,我们本以为即将放入渔网,可村民却带我们到旁边的冰洞去。冰洞幽深,渔网的两端被固定在冰面上,村民熟练地收网,看似毫不费劲,轻松自如。我也想尝试,接过他手中的渔网,却感到沉甸甸的,需费很大劲。他笑了笑,没吭声,接过手继续轻松地收网。渔网缓缓拉出水面,一条条鱼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都是些小鱼儿,未见大鱼。村民随即又将渔网连同小鱼们一起缓缓放回冰洞去。我一下子明白了,这是等待一批又一批的游客前来观看。</p><p class="ql-block">迟子建在书中提到,冬季时,她的小舅舅经常到这来捕鱼,姥姥煎的鱼又鲜又香,她总不忘偷偷拿一条香香的小鱼给那“傻子”小狗吃。</p><p class="ql-block">谁又能知道,冰窟窿里的鱼儿,是俄罗斯那边的鱼,还是北极村这边的鱼呢?问问江上空的鸟儿,你可知你属于俄罗斯还是中国?鱼儿鸟儿或许会回答说,你们人类活得真累!</p><p class="ql-block">随后我们坐上马拉爬犁继续前行,身上盖着很有年代感的大红花棉被子。爬犁没有轮子,只是一对木板,简单却坚固。马儿拉着我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茫茫雪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马夫裹着厚重的大棉袄,狗皮帽和毡疙瘩靴将他裹得严严实实。他坐在爬犁的最前端,手中的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吆喝声“嘚驾喔吁”在空中回荡。马夫显得那样威风凛凛,却又带着几分孤独。</p><p class="ql-block">穿过茫茫雪地,我们来到北字广场、七星广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刻有“我找到北了”的红字石碑,人们纷纷在此留下倩影,我也未能免俗。</p><p class="ql-block">触目可见的石头上,都刻着形体各异的“北”字,据说共有99个。我们边走边看,找到了晋代王羲之、唐代李世民、欧阳询、贺知章、明代王铎以及今人毛泽东的笔迹,一个个斗艳争奇,丰姿潇洒。</p><p class="ql-block">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三棱锥形、银白色的雕塑,三条棱从中心以120度角散射排列,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熠熠的辉光,宛如三只昂首向天、引吭高唱的仙鹤。实际上这是三个“北”字的半边,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雕塑,都是一个“北”字。字体以清代书法家邓石如的小篆体“北”字为原型。</p><p class="ql-block">整整一上午,我们都在北极村找“北”。最北一家、最北农家院、最北客栈、最北哨所、最北厕所,比比皆是,就连邮局也冠以中国最北、最美。而我却更想寻找迟子建书里描述的浩浩荡荡的原始森林,聆听村里的阿公阿婆讲述神鬼故事,观赏原住村民的木刻楞房等自然质朴纯真的本色。当然,还有北极光,但这是需要缘分的。</p><p class="ql-block">从北极村走出的作家迟子建在文章里说过:“我十分恐惧那些我熟悉的景色,那些森林、原野、河流、野花、松鼠、小鸟,会有一天远远脱离我的记忆,而真的成为我身后的背景,成为死灭的图案,成为没有声音的语言”。</p><p class="ql-block">我深以为然!</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