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韩克良</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9953222</p><p class="ql-block">图/网络(感谢原摄影老师)</p> <p class="ql-block"> 接到长平电话时，窗外的柳枝正在萌发新绿。他说："后山的刺嫩芽冒头了，再不来采，春雨一浇可就老了。"话音里裹着辽东早春的潮气，让我想起去年深秋，他站在那片承包的山林前说："荒着也是荒着，不如种些山野菜，让地气活络起来。"</p><p class="ql-block"> 晨雾未散尽，车已驶过鸭绿江畔的河口断桥。钢筋铁骨的残躯半浸在江水里，对岸的青山倒影碎成粼粼金箔，恍惚与七十年前那支渡江的志愿军队伍打了个照面。长平的山林就在断桥上游五里处，他说当年运送物资的铁道兵，曾在林子里埋锅造饭。</p><p class="ql-block"> 我推开车门时，长平正蹲在板栗树下扒拉腐叶，军用挎包鼓鼓囊囊斜挂在肩头。"往阴坡走！"他扬手扔来竹篓，惊起两只灰喜鹊。去年他刚退伍时，总说山林寂静得耳鸣，如今倒和野物们处成了邻居。腐殖土在脚下吱呀作响，暗红的新芽从陈年橡子壳里钻出来，叶尖蜷着赭色绒毛，像婴儿攥紧的拳头。</p><p class="ql-block"> "长平用柴刀拨开酸枣枝，露水顺着他的迷彩袖口滴落。这野菜在《本草》里叫刺苋，清热解毒，止血消炎，抗战时期伤员缺药，老乡们常采它捣碎了敷伤口。此刻我们采的却是春天的山珍——指甲掐断嫩茎时，乳白汁液渗出来，带着山泉的清甜。</p> <p class="ql-block"> 长平忽然驻足，指着石缝里一丛格外肥硕的刺嫩芽："去年秋天巡山，在这捡到半截皮带扣，锈得认不出番号了。"他总能在腐叶下翻出弹壳、搪瓷碗残片，说这些物件比承包合同更让他懂得脚下土地的份量。远处传来汽车的笛声，与1942年日本人修建的铁路桥共振，惊飞了松枝上的太平鸟。</p><p class="ql-block"> 长平哼起军歌的调子，惊醒了沉睡的映山红。山脚下，他新搭的育苗窑洞正在夯土，说要学运城学院的法子，把闲置窑洞变成芽菜车间。我想起他说过，这山曾是朝鲜战场的大后方，如今倒成了疗愈众生的药圃。</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过江面时，我们蹲在溪边淘洗刺嫩芽。冰水刺骨，却见长平把最嫩的芽尖单独装进保鲜盒："给村头张奶奶送去，她家老爷子当年在445团当炊事员..."水波晃碎了他的影子，五十军歼灭敌军坦克营的号角，化作林间穿行的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