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讷的美篇

古讷

杯酒斟月醉扬州，何时彩云归

——序《严廷中全集》

刘伟 付国飞 周汝燕

严廷中，字秋槎，滇人，清一代名士，奇人。诗名扬于扬州，政声齐于齐鲁。有众多手稿传世，有九百多页的《严廷中全集》即将杀青付梓。真是：鸿篇巨著，诗词歌赋吟千古。

严葵，秋槎公之嫡传后人。保护祖先遗传，传承先人精神，不遗余力。

某日，严葵君嘱吾等为是书为序，义不容辞，慨然允之。不敢敷衍塞责，漫应付之，交差了事。假以时日，便有了此篇万余字的长序。对文字不敏感、不感兴趣的网友，可以跳过或划走。

为一本书作了一个序言，创作了这个美篇。以后，还将发表更多的同名美篇、微篇（九宫格格）、视频、抖音。如有打扰，请见谅。

（古讷的美篇《杯酒斟月醉扬州，何时彩云归——序《严庭中全集》》，2025年3月20日于滇中宜良）

序

刘伟 付国飞 周汝燕

一、严诗窦字陈梅花

（01） 滇中宜良，有一谚语流传甚广、甚久，据说从清乾隆间就传诵下来了,一共十四字∶"严诗窦字陈梅花,温驴缪雀蒋葡萄。" 这是文艺界的一则谚语,共讲了宜良清以来的六位卓越的文艺大家∶一位文学大家（严）,一位书法名家（窦）,四位名画家（陈、温、缪、蒋）。温律新，清代邑中画家。生平事迹不详。惟邑中向有“温驴缪雀蒋葡萄”之说：“温驴”盖指律新，以其所绘驴图为邑里所重。宜良县文物保护管理所藏有温聿新所画骑驴人物图轴两幅。缪雀，指缪荣纶所画鸟雀。蒋葡萄，名不详,画作也不曾见。另有一说∶温、缪、蒋三位画家是昆明人，与宜良无关。只有严、窦、陈是真正的滇中宜良人。窦维绚，清乾隆壬辰（1772）年岁贡，官永昌府训导。草甸龙池村现存《永远碑记》，立于乾隆40年（1775）,题为“岁进士候选儒学窦维绚书。”宜良县文物保护管理所藏（01）

题图《鹤舞朝阳》

（02）有窦维峋书录唐代杜甫的《春夜喜雨》一幅中堂。窦现有真迹中堂存匡山街陈怀家。

陈达，邑中名士，字德行，号卧庐。民国《宜良县志》文苑有传。清嘉庆壬申（1812）岁贡，擅书画,善画梅。书法登颜欧之堂。 其大字且有超古人上者。尤爱画梅，精于画梅。信手挥洒， 颇有逸致，画成则题诗于其上，诗如画,书如诗，尝自命为“滇中三绝，”今人偶获手迹，珍若拱璧。

邑中匾额，多出其手。省会城隍庙“阴理滇疆”额、莲华寺“静观自在”额，皆为其书，笔力苍古，至今犹存。就在旧日的段氏花园中，1985年有一株明代古照水梅，铁干虬枝，霜皮黛影，其根部周长达220厘米,是为万家凹现存最古老的花树，估计树龄当在400年以上,堪称万家花园的镇园之宝。而陈达所绘众多梅花图中，有一幅其树姿走势，竟与园中古梅并无二致。历经百余年，树与图高度吻合,胜利会师，堪称文艺史上的异事、奇事、雅事。

陈达著有《卧庐诗文集》，未梓。今宜良县文物保护管理所馆藏有陈达所画梅花一幅，书法作品两幅，其一为横幅“大醉而书觉有神”，其二为对联“止可观进退可度；动有文言语有章”。相传金家营龙泉寺前殿门额上“龙泉寺”三字也为其所书。

宜良另一大文化史事是纪念陈达的『云泉梦影』题词，严、陈两姓同住一巷，陈达为秋槎公胞姑丈陈通之兄，诗书画三绝。陈达逝后，有僧梦其梅花诗事，陈通求刘大绅记此奇事，秋槎公为梦事征诗。（02）

题图：《山坡羊》

山坡羊，放天亮。

啜露珠，吮草浆。

（03）二00九年，中共宜良县委、宜良县人民政府主办的《宜良县庆祝新中国成立60周年书画摄影集》一书中，收入陈达“大醉而书觉有神”等多件书法作品和数件香馨扑鼻的梅花图。

这里所说的秋槎公,即"严诗窦字陈梅花"中的扛鼎之作“严诗”之尊享者严廷中,本文重点评说和表述的对象,其余略过不提。严诗，有三层意思∶之一，指严烺（字存吾，号匡山，宜良匡远街道觐光街人。嘉庆丙辰进士，改庶吉士，授主事，历官甘肃布政使。历任吏部考功司主事、文选司员外郎、浙江道监察御史、户部给事中等职，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卒于湖北任上。着有《红茗山房诗存》）所作的诗。之二，严烺之子严廷中所作的诗。之三，自清朝以来严烺及其子孙传人严廷中、严廷寿、严仕道、严荫曾、严中英等诗歌之总称。本文取之二，重点讲讲严廷中其人其文。

二、重臣良吏严匡山

严廷中于乾隆六十（1795年）年出生于北京。他是昆明宜良人，祖上从江苏如皋迁江阴，元末明初，（03）

题图《 晾衣服》：

喧闹鸡鹅猪，小院晾衣服。

老公下地去，顶日收与锄。

（04）随傅友德、沐英征讨云南者，戍守宜良，从此安居并繁衍子嗣。

严廷中父亲严烺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中进士。严烺, 字存吾，号匡山。生有异禀。年七岁能文，十一入泮，十三食饩，十六中副车，二十二领解首，二十九成进士，三十二入词林。文宗八家，诗法三唐。着有《红茗山房诗文集》、《馆课诗》，刊行于世。其由御史以至开藩，奏疏甚多，惜皆散失。惟奏《革云南运铜弊累》及钱法、仓储诸疏存。

此外，严烺还是 乾隆丙午（1786）解元，乾隆五十八年（癸丑，1793）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吉士。散馆，授吏部考功司主事，升文选司员外郎，擢浙江道监察御史，户科给事中。其为御史时，弹劾无私，不避权贵。满汉官咸敬惮之。京师称为严都老爷。其奏疏甚伙，如奏《革云南运铜弊累》，抗论钱法、仓储等疏，皆有稗于国计民生，均得旨，报可。嘉庆丁卯（1807），巡视山东漕运，除甘肃兰州道，洊升甘肃布政使司。在任时，奏参贪墨吏七十余员，吏治一清。检视库帑空虚，知为陕甘督某移挪侵蚀，并有诸不法事，即抗章越职陈奏。奉旨拿问。旋复调公进京，质对属实。某督发口，公住京候旨。忽一夜。召见，秘谕：以闻，有仇者将不利于卿。现无藩司缺，祇有湖北臬司缺出，其速赴任云。公惶恐受命，夤夜即束装行。及莅任，又遇某督之弟在上游，欲为乃兄雪恨，事事刁难。公廉正自持，精忠为国，屹然不为动。某亦无可如何。然以劳过度，卒于官。盖棺之日，（04）

题图《暮归》。

（05）宦囊萧索，几无治丧资。赖诸同寅协力助赙，并得益于父亲好友章兰台、章管香父子的相助，严廷中才得以扶父柩归故里。

三、亦仕亦诗严廷中

秋槎仕途，莱阳犹读《德政图》

嘉庆二十三年（1818)，严廷中（秋槎）慈父严烺卒于湖北按察任上，秋槎扶柩回滇。一年后留寓京华，不治生产，“日招酒人饮于市上，旗亭赌唱，迨无虚日”。“千金随手尽，万贯失腰缠”。生计箫条，囊空如冼，严廷中在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援例（捐官）任职山东莱阳县丞，自嘲：『非僧非吏还非隐』。由于不甘“沈郁下僚”，感“大好时光，消磨于簿书尘土，可叹亦复可惜”,道光十五年(1835）冬遂“引疾乞归”。

严秋槎在山东为官曾七摄邑椽，颇有政声。“能平反大狱，兴起学校，延礼名士。所过之地每去任，父老辄遮道乞留，留靴悬匾，走送百余里，依依惜别。”在姜山，“见文教不兴，即建立官学。捐廉为诸生膏火，按课授文，所拔识者颇多佳士，西南文风为之大振”。道光十五年“莱阳大饥，公以囊中千数金分给姜山饥民，并设局育婴，全活者甚众”。以是乏归里资,全家流滞扬州、江宁。越二年，不得行。又两署福山，一署文登。初次至福，修文庙，兴学校，劝农桑，清狱讼。簿书稍暇，与诸生讲诗文之学，多所成就。去（05）

题图《荷韵满空山》：

荷韵满空山，鸟语鸣带香来。

幽径栖云处，便是石头寨。

（06）任时，绅民阻道二十里，酒筵不绝。诸耆老攀辕卧辙者几千人。留靴供奉，以志感戴。再至，则一切如前。邑人悬“再见青天”匾额。仕文登仅十六日，清理积案数十起，民情大悦。为悬“甘棠留荫”匾额。濒行，居民罢市，走送数十里，并供给道途车马饮食。其署莱阳、诸城、蓬莱等县，皆勤政惠民，而尤以讲学训士为第一义，故及门中如萧锡召太史、王芷庭太史、萧寿田选士，名重一时者，皆其所裁成者也。

然而，他对做这样的小官十分不满，自叹“男儿负七尺躯，不能操尺寸柄，一抒其平身所学”。“八品头衔负故居”,“古今将相与公侯，有几个才人消受”。自嘲其做官生涯是：“大帐簿油盐醋酱，淡文书移牒申详。唤牌头，呼里长，便算是公堂发放。三间房里煮黄粱，四十年锅儿正响。”他甚至说：“女青楼男宦海，都一样风尘孽债”。他将不得志的原因归罪于科举取士，直接加以抨击：“精扯淡开科取士，没奈何纳粟捐赀。烂讲章，臭八比，几曾见伊、周应试。放开眼孔看男儿，分甚么登科援例”。“说甚么韩、苏文字，讲甚么李、杜诗词，不举人、不进士，便来了庸人讥刺”。

自伤身世之作很能反映他薄宦滋味。《三十初度述怀》组诗其一：“堕地而今三十年，悠悠岁月借诗编。文章懒入科名选，身价休教世俗怜。此际襟期原落落，当时裘马（06）

歇图《山溪荷香》

（07）自翩翩。酒酣忽忆从前事，过眼韶华一惘然。”其二：“意气当年百尺楼，髫龄侍宦任遨游。天山西去人停骑，汉水东来客荡舟。颇有微名传远近，也曾长揖见公侯。萱花摇落灵椿背，从此身如逐浪鸥。”其八：“宦游历下感饥驱，八品头衔负故吾，忽换形容真怪事，未谙跪拜笑酸儒。每寻胜景偕诗侣，也被同人诧酒徒。毕竟未除名士风，赀郎曾碍长卿无。”往昔风度翩翩，公卿座上宾，而如今，八品的县丞，因不熟谙官场迎来送往，不会跪拜长官，而为人讥笑，说明他到底不失名士风度。《三年》云：“三年薄宦负光阴，况味翛然思不禁。事少妻孥称弟子，官贫童仆礼观音。增来酒债还思友，典尽春衣却剩琴。诗卷韶华清净福，凭谁传语此时心。”《自嘲》云：“薄俸偏逢酒价增，敝裘才典晓寒凝。千金散尽惟余我，短发搔来未是僧。知己仅留奇石在，微明犹被世人憎。高楼百尺临东海，除却元龙未许登。”两首诗皆流露官卑奉薄，常典当衣物的窘困日常。

他还有一些反映官场黑暗、关心时政的作品。《官谣》其一：“官贪鄙，亲戚欢愉奴仆喜。不愿使君分金帛，不愿使君赐罗绮，只愿使君一点朱，城市乡村皆吓死。东院呼酒浆，西院征歌舞。中堂何所闻，镇日闻棰楚。莫嫌棰楚声悲哀，酒浆歌舞皆自此中来，亲戚金珠用不竭，奴仆衣裳夸重叠。退衙闲坐对妻妾，缟衣布裙自熨帖。”活画官员贪鄙对亲戚奴仆带来的好处，可谓官场众生相。

他的行为曾引起了上司不满，训斥他“持才傲物，狂妄（07）

题图：彩色水稻《彝家庆华诞》：

百年庆华诞，彩稻对行栽。

又跳大三弦，彝家打歌来。

（08）无知”。 他也发牢骚说：“近日闲曹末吏，只可作冬虫之蛰。小有作为，上司不以为尽职。……动辄有掣肘者”。“某非以疏懒废公事者。此中情状，难以详言。官职中有丞簿秋槎所不解，丞簿中有秋槎亦丞簿所不解”。这些应该说是他“引疾乞归”的原因。

严廷中少年随父游宦在外，性好吟咏，13岁诗词便在京华传诵。20岁，处女作诗集《拈花一笑录》刊刻问世。可以说严廷中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云南省外度过，但他对于家乡宜良并非完全的陌生与隔阂。据考证，严廷中回过三次家乡，尤其是第三次他在家乡居住了八年。作为久居在外的游子，严廷中对于家乡宜良有着割舍不断的桑梓情谊。

严廷中第一次回故乡宜良是在嘉庆十八年（1813年），此时严父在兰州任职。是年，严廷中随兄长严伯宽从兰州返回故乡宜良。也正是这次归里，严廷中受教于顾莼并结识了好友涂子文、万香海。严廷中在家乡大约停留二年左右，因严父转任湖北臬司，严廷中在嘉庆二十年（1815年）春从宜良出发至武昌陪侍父亲左右。

严廷中第二次回归故乡是在嘉庆二十三年（1818年），此次归里令人悲伤。是年，严父积劳成疾卒于湖北臬司任上，得益于父亲好友章兰台、章管香父子的相助，严廷中才得以扶柩归里。- 回到宜良后，营今是园，开始乡居生活。年轻时的同伴万香海、李于阳等人已下世，知交（08）

题图《秋实》：秋实厚，秋风瘦。

稻草人，愁白头。

（09）还有戴淳、谢琼、马子云、杨綍等旧友新欢。

道光元年（1821年），严廷中任山东莱阳县丞，后迁诸城、福山、蓬莱知县，继调两淮盐运司。道光十五年（1836年），以病为由辞官归里。道光十七年（1838年），定居故里。以《红叶诗》四首，订交于学使叶棣如。叶公称为严红叶。因赠以联曰：“人是青莲抱仙骨，诗题红叶艳秋心”。

严廷中回故里之前,在山东辞官离去之日，绅士父老送别，牵衣攀辕，恋恋不舍。今存《严氏莱阳德政图》，为道光十六年正月山东登州府莱阳县绅民恭献。图分四幅，第一幅《衙斋课士》，上有小字云：“为政先士风，自作文坛主。岂必号为师，灯火同辛苦。”第二幅《解组赈民》，云：“赈贷此良策，良策在官守。解组尚活人，此为民父母。”第三幅《公牒岂留》，云：“德教洽民心，民愿我公留。公堂同帋首，一昏江山秋。”第四幅《南郊祖饯》，云：“留公留不得，相送偕童叟。晴天飞片雪，一杯霸凌酒。”图后附绅民呈文，称严廷中“廉明宽惠，爱民如子，善政善教”，又历数他在荒年捐俸贷民，设局育婴，全活百姓万余人；入冬以后，不辞老悴，冲风冒雪，按村巡查，使远近盗贼不敢入境。文登属地歉收，莱海栖招一带盗贼抢夺频发，只莱阳西南村庄安枕无忧，由此感慨“福山之留靴，文登之悬额，蓬莱招远之称青天呼父母，哭泣于道左而留之恳恳者，并谓有由来矣。”严廷中辞官是因巡查乡里，偶感（09）

题图《仲秋》：白露白，秋虫蛰。

霜茄子，很好吃。

（10）风寒，遂起田园之志，百姓希望上官能竭力挽留。严廷中珍视此图，随身携带，遍请名流、知交题咏，汤雨生、陈銮、伍长华、谢琼、马子云等人皆有题诗。陈銮诗云：“闻说莱阳尉，官卑却爱民。放衙常课士，倾橐为周贫。安枕厖无警，鸣琴雉化驯。折腰归计早，攀卧塞城闉。”齐彦槐题诗有“为贫而仕仕仍贫，俸钱尽散姜山民”两句，诗后注称：“君引疾之前月，适值莱阳大饥，出橐中千余金尽散之，贫遂如故。然所活不少矣。君丞莱阳及摄文登、福山县事，政绩颇多，而此一事尤人所难也。”离任之际，散尽为官所有积蓄，确乎难得。这些，都说明严廷中为官仁政爱民，深得百姓爱戴。

从《严氏莱阳德政图》，笔者初闻“莱阳”之美名，但足迹不曾踏上、也无缘目睹莱阳。2024年12月6日23点半，有幸跟着“中央电视1台”撒贝宁的镜头，饱览山东省烟台市莱阳市董格庄村的美景∶融融暖阳，瓜果飘香。原野荡荡，农舍漂亮。社会和谐，百姓安祥。想起一百年前严廷中"咸丰辛酉二月在平度，闻寇警，携家之莱阳"及“八月十五日中秋，贼寇亦犯莱阳”，不胜感慨。

《春草》青青,天涯何处游子情

秋槎客居扬州期间，西子湖畔,清道光十六年春，一组（10）

题图《舞醉红高原》：

高原红，鸣秋虫。

舞步醉，过陇东。

（11）《春草》四律忽传唱于江南，酬和者二百余人，呼诗者为『春草主人』。有绘春草于扇面索书诗者；有某宠姬当道赠茗于吟诗者；更有目诗者为『诗人第二』者。《春草诗四律》曾风靡一时：“瑶章甫出，群惊邺下才高；缕管传抄，直欲洛阳纸贵。”因而冠簪仕客，席帽文人，女士红闺，逸流绀宇；莫不濡毫吮墨，擘柳吹花，名逞荃思，争投芳柬。属和渔洋之秋柳，联吟美周之牡丹”。大江南北，与其和者数百人。仪征汪午桥曾选七十余人和稿，附于原唱之后刊行，名《春草唱和诗汇》。以致扬州有画春草于扇头，书春草诗以示风雅者。该书呼秋槎为春草主人。

秋槎公一时名声大噪，“当事及磋商慕君名求一见而不可得”。 方春秋佳日，秋槎公草笠白夹衣出游平山堂、天宁寺、玉钩斜旧址，士女拥观塞路，相语曰“春草主人来也”，辄携榼具酒茗饷之，薄暮乃去。

秋槎公每至一地，必开诗社，如兰州、济南之蝴蝶，武昌之秋声，邗上之春草，白门之青溪，以文会友，贫贵往来者三百余人。交情至深者延至后世，如随园袁迟、袁嘉父女；六安王右圃、王秋垣父子：海宁周乐清、周毓南、周毓湘、周颖曾祖孙三世；泰州宫望东、宫本昂、宫本昆父子等。

（11）

题图《晚风》：正傍晚，小女孩。

回家去，吃晚饭。

（12）严庭中《春草》四律原唱

东皇送暖到三春，便觉离离绿意匀。雨过郊原初试马，月明庭院更无人。故宫花落莺声熟，小阁灯残客梦新。莫道池塘诗句好，天涯词调倍酸辛。

高高下下点晴光，便不销魂也断肠。古道尘沙消雨雪，暮村烟火返青羊。六朝山色围残照，金谷香痕见论妆。绝爱江南好风景，杂花生树日初长。

轻寒轻暖散晴烟，点缀韶华又一年。卖酒帘招临水渡，踏春人语夕阳天。荒城雨后飞蝴蝶，青冢魂归感杜鹃。门外桃花墙外柳，谁家院落有秋千。

指点裙腰一道斜，寻芳旧记路三叉。春城恨别传乡信，闺梦关心到杏花。绿上河院桥有絮，青摇帘影燕还家。丽人修楔须珍重，莫遣香轮损嫩芽。

春草和韵人甚众，和韵诗甚多，录其二首，以窥一斑。

春草和韵钱塘陈寓、泰鲁山（12）

题图《面向大海》：

面向大海，春暖花开。

心无旁骛，随缘自在。

（13）天涯何处不回春，雨驿烟村一色匀。堂北慈晖愁客子，剑南曲调引词人。不知生意粘天远，祗觉烧痕隔岁新。莫问去时山下路，蘼芜歌罢总凄辛。

入帘倩影弄韶光，梦好诗新别有肠。一径玉钩飞白莺，六朝金粉换红羊。芊县徐染三春色，衣被平添大地妆。陌上花开归缓缓，经年荏苒惹愁长。

怜香惜玉，月满西楼柳依依

严廷中生母不详，他在诗作《安陆舟次哭金蕊姊四首》中有"母死吾犹幼"之句，盖严廷中之母在其幼年去世。严廷中为家中次子，有一兄名严伯宽，一姊名严金蕊。严廷中妻名盛婉，字梦琴，贤如文君，江苏武进人。严廷中先后有姬妾王氏、李菱娥、慧香、惠如、朝云等七位。公有诗云：『平生相识半天下，只有红颜不负心』，此红颜不单指公之七位妻妾，细读全集，您或为公惜香怜玉之婉转，闺阁校书咏公诗词之缠绵而叹服。莱州翟云升监丞赠公联：『侠骨宝刀名士笔，美人明镜酒人杯』，则又是一真切语。

他悼念自己小妾的《哭慧香》、《怀慧香》，前首云：“一种温柔百种娇，相依暮暮复朝朝。能随大妇甘粗粝，每向长途伴寂寥。傲骨有时如雪冷，慧心无计劝魂销。可怜三载无多日，便付丹青着意描。”哀伤其红颜薄命。他哀（13）

题图：彩稻《少女心灯》

（14）吊夭折女儿的《哭阿宜》，令人肝肠寸断。其《哭盛梦琴孺人》悼念亡妻，详细回忆亡妻生前仁慈善良之点点滴滴，此后他还有多首回忆亡妻之作，如《重过赠玉楼怀梦琴》∶“十年又听广陵钟，无复全家笑语同。金带花开春冷落，玉箫声断月朦胧。脂痕粉点犹存璧，絮影萍心悔任风。怕向瘦西湖畔立，夕阳仍在板桥红。”睹物怀人，思绪离离，后四句有陆游《沈园》之意境。

除了七位妻妾，严廷中还有众多红颜知已。真可谓是∶红粉满天飞，知交拈花来。纤手解兰舟，诗酒醉江南。追述秋槎公一生，忠孝两全，德艺双馨；不负社稷，不负黎民；不负友朋，不负知己；风流倜傥，潇洒飘逸；有情有义，无怨无悔∶

辗转江南叹伶仃，不负红颜不负卿。莺歌燕舞满西楼，犹问嫦娥借明镜。

严廷中有子三，仕道，县学生，为其廷正后；仕远，知县；仕达，国学生。孙四人。仕道以十三年二月戊戌权葬于莱阳西。

鸿篇巨著，诗词歌赋吟千古

严廷中一生壮志难酬，寄情诗词歌赋，一生呕心沥血，著作繁多。惜几经变故，原稿已散失过半。今将秋槎公著述作一介绍：（14）

题图：彩稻《贺龙红军渡金沙》

贺龙红军渡金沙，

革命种子要发芽。

“兴盛番族”定乾坤，

天下穷人是一家。

（1935年，贺龙二方面军从长江第一湾之石鼓、士旺等七个渡口渡过金沙江。贺龙时题字：兴盛番族。）

（15）1、《拈花一笑录》。系作者最早的诗集，嘉庆廿年刊成。2.《怀人小草》。诗集。嘉庆廿二年付印。3.《红蕉吟馆诗存》。所载诗上起嘉庆十三年，下迄道光十六年，道光十六年在扬州付梓。现省图书馆存有木刻本。4、《红蕉吟馆词存》。所载词上自嘉庆廿一年，下迄道光十六年，道光十六年在扬州付梓。5.《秋声谱传奇》。成书于道光十九年，咸丰二年由周乐清刺史在莱阳付印。解放后江苏出版的《江海学刊》曾全文刊载。6.《红蕉吟馆试帖诗》。主讲宜良雉山书院时写成，道光廿年刊印。7.《岩泉山人四选诗》。收道光十七年至同治二年所写的诗，生前未能刊行。一九一一年收入《云南丛书》。8.《药栏诗话》。成书时间不详。一九一一年收入《云南丛书》。9.《麝尘词》。10.《弦索渔鼓词》和《红豆厢剩曲》。11、严秋槎《孙雨村双红豆阁词序》。

12、严秋槎《梅月三生室茶话》手稿。（15）

题图《金秋宝洪山》：

绿茶玉米，双双丰收。

压弯大楼，堆满乡愁。

（16）13、《红蕉吟馆启事》“寄朱熙芝”。14、《红蕉吟馆启事》“寄单伯平”。

均为散曲，未刊印。近年将由南京大学编入《全清散曲》。

此外,还有《梅月三生室古文偶存》（散文）、《疏灯夜谈》、《柳塘絮语》、《梅月三生室茶话》（笔记）及《红蕉吟馆尺牍》（通信），皆系作者晚年未能刊印的遗稿。

据有关记载，严秋槎还著有《两间草堂文集》、《红豆厢剩曲》、《瘦红集》及《铅山梦传奇》。

严廷中才华雅瞻，诗词尤冠一时，善制曲，有杂剧《武则天风流案卷》、《秋声谱》等。

除过人的诗词造诣外，严廷中还是至今所知清代云南唯一曲家，在清代晚期享有声誉。卢前《明清戏曲史》将其列为晚清代表曲家之一：“顺康之际，徐石麒、尤侗、嵇永仁、张韬并有妙造；康乾之世，有桂馥、曹锡黼，而杨潮观尤臻极诣；降及嘉咸，有舒位、石韫玉、严延中，亦一时之能手。”可见他在晚清曲坛有一定地位。

民国年间郑振铎将严秋槎的《秋声谱》收入《清人杂剧初集》。现代戏剧史专家吴晓铃评价：“清代的云南曲家，大约只有一个严廷中。＂（载1941年《星岛日报》俗文学栏第十五期）（16）

题图《行过红楼》：

行过老街，行过红楼。

层层暮色，浓浓乡愁。

（17）除了浅吟低唱，严廷中尺牍小品也直抒胸臆，活泼俏皮，幽默风趣，堪称一绝。可资茶余饭后把玩品味∶

读严廷中尺牍小品，更欣然而喜，击节大乐。比如，其《柬人》云：“某某，市井无赖，殊非人类。呼之为犬，未足以尽其罪，直欲呼之为狗，乃佳！”何等爽直痛快，可爱极矣，不为之浮白可乎？

此外，秋槎公文字中偶见药方，透过百余年的漫长散发着幽香∶其一∶五倍子一个，以白五倍子一个，以白攀六分入之，炭火微烧存性，研细末，每一钱加冰片二分，治耳底出脓水，甚效！

其二∶龙骨五钱，炒象皮五钱，瓦焙松香四两，陈石灰一斤，共研为细末，治刀斧伤，罨患处。

四、古庵题壁，月光如水照缁衣

在宜良，“严诗”，专指严廷中的诗；也可泛指严烺、严廷中、严廷寿、严仕道、严荫会、严中英等严氏先人和后人所写的诗。在滇中大地乃至云岭高原，“严诗”是文学领域的高峰，剑指苍穹，傲立碧空；从广度上说，“严诗”是广袤和广阔的原野，连接天地，一望无际。

高峰之下有小山、有丘陵，“一览众山小”；明月周围（17）

题图《春溪行步图》：

春溪行步，老树新綠。

不缓不急，跨过小溪。

（18）有彩云、有群星，“烘云托月”、“众星捧月”。所以借“严诗”的场子和光芒，把与之相关的宜良文学二、三事也讲一讲∶

宜良有古庵，名“玄明庵”。玄明庵玄而不名，不知名。就是在宜良成百上千的寺、观、庵、堂、棚、洞中，它也默默无闻，更不要说跻身宜良八大寺了。但它玄，玄成不可泄露的天机。玄成了千古之谜，玄成了红尘中的一段奇缘。它的“玄”，可上溯到一百多年前的清咸丰庚申（即咸丰10年，1860年）孟春朔十日。

从清咸丰庚申（即咸丰十年，1860年）孟春朔十日的宜良玄明庵,我们把视线转到次年的（咸丰十一年辛酉,即1861年）山东省的莱阳∶

咸丰十一年辛酉（1861年），严廷中（秋槎公）六十七岁。

二月，自平度来莱阳，定居于此。严廷中在诗作《平莱道中》自叙："咸丰辛酉二月在平度，闻寇警，携家之莱阳。"

八月十五日中秋，贼寇亦犯莱阳，廷中有诗《辛酉中秋与李念仔翼清管敬伯晏管方叔乐同作》。

同治元年壬戌（1862年），严廷中（秋槎公）六十八岁。（18）

题图《岭上人家》：

嫣红春花，岭上人家。

汲泉煮茶，松下绩麻。

（19）元日，新帝即位，廷中颂作《同治元年壬戌元作》。

春，僧格林沁督理山东、河南军务，廷中喜作《同治元014-年春奉旨以两江总督曾公国藩督理江浙军务秋以僧邸督理山东河南军务欣汴之余赋诗以志》。

同治二年癸亥（1863年），严廷中（秋槎公）六十九岁。

元夕，好友单伯平引疾辞官，以诗留别，廷中答诗《同治二年元夕接单伯平人日书曰将引疾回高密以诗留别依韵寄答用志依依》。

同治三年甲子（1864年），七十岁。九月二十七日，卒于莱阳，葬于马山埠东（葬于莱阳黄家庄外）。

以上所讲,山东莱阳,严廷中（秋槎公）生命中的最后四年∶1861、1862、1863、1864年。

从山东莱阳,我们又回到清咸丰庚申（即咸丰十年，1860年）孟春朔十日的滇中宜良“玄明庵”∶

清末之世，滇南兵燹，狗街被祸惨烈。咸丰六年（1856）五月，回军攻占县城，县衙移住化所。11月，路南李松桃、（19）

题图《铿锵玫瑰》：

铿锵玫瑰，迎风盛开。

仔细数来，十位金钗。

、（20）胡大来等围攻化所、玉龙村。不克，拔队至陈所渡等驻扎。12月回军攻胡家营，未破，大路外民房概被焚尽。咸丰9年（1859）春，回军再次攻占县城，县衙移驻玉龙村。回军与路南夷众万余人围攻玉龙村。村民李纯危难中拔刀而出，曰:”大丈夫上为国家，下为乡里，捍患御灾，死亦无憾。”壮烈殉难。攻十余日，不破，撤去。

当是时也，玉龙村之北五里有陈官营村老儒陈复仁，未随村民外出避兵灾，而是备足食物，用土坯封闭门窗，隐于“玄明庵”。曰: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吾年事已高，蜗居此庵静观其变。他要来就来，不来也罢，要剐要杀随他。其间，陈复仁诗兴大发，挥动如椽大笔写了个痛快淋漓。不久，乱兵走，诗壁留，白底墨迹间犹洇斑斑血迹。之后，又历战乱，诗壁犹存。1958年，玄明庵辟为大伙食堂，锅碗瓢盆碌碌肌肠寡水清汤人来人往却未损毁这清朝遗留下的诗墙。之后又用作榨油坊，油锤飞落油珠四溅，老诗墙安然无恙。弱弱地或斗胆地问一句：如此完整、如此恢宏、如此真实的清朝诗壁，滇省可有相匹？全国尚存几许？

陈复仁题壁的诗作是这样的：

之一（20）

题图《节日的滇中彝寨，且歌且舞且行吟》：

且歌且舞且行吟，

举手投足不操心。

墙上画着金凤凰，

村口飞过红蜻蜓。

（21）故乡情意记丁年，父老垂青百事怜。桃李春风芳草地，禾苗雨膏稻花天。茶邀春社嘱先饮，酒劝秋园许醉眠。桑梓凋零谁庇我，只今唯有旧山川。

之二

烽烟四起五年春，哀我乡关祸难频。朱户劫灰连白屋，赤眉遗焰起黄巾。事贼有人通臭味，孥家无计护香奁。自应南入思丞相，也合西方念美人。安德六龙临蜀地，收军追步武侯尘。岁岁城中说戒严，年年烽火四郊炎。青山白骨横尸满，赤水红波流血添。乡党父兄知何处，乡在温柔正黑甜。

之三

非关落魄老痴颠，感遇谈诗句欲新。为告云仍知避乱，叮咛我是过来人。

之四

群生欲问九重天，梦梦何心二十年。无可奈何归气数，想当然尔说因缘。高谈王霸谁称首，割踞英雄正比肩。空使伏尸流血事，乱离世界满三千（21）

题图：《滇中宜良安南坝村，彝族同胞们欢度祭密枝》：

祭密枝，品美食。

护生态，保平安。

（22）之五

后王兴废转还间，不解殃民何等闲。万民群生同水火，一家累代独江山。无辜百姓遭涂炭，万般无奈只怨天。何日能生真命主，扫平天下享丰年。

之六

青山一枕自东来，里社幽居福地开。茅屋几家兼画意，桑田万顷壮诗才。儿童笑语身忘母，燕鹊飞鸣去复来。愿得年年随父老，岁时入座饮开怀。

这应该是陈复仁在战乱之前的赞颂家乡歌咏农家生活之作。治乱之间，福祸判然，是尤其令人肝肠寸断，愁思百结的。

之七

乐事人生惟故乡，黄童白叟话家常。春风桃李山林富，秋月梧桐场圃香。 比舍丁男兼麦稼，旧家子妇画儒装。武陵非远知津客，争战安闻汉魏忙。

像这样真情流溢的村社故乡诗，放诸唐、宋大家集中，也依然是香烈扑鼻，难分轩轾的。

之八（22）

题图《桃林抚琴图之一》：

绾乌云，抚素琴。

偕春风，坐桃林。

（23）官我祖肇斯营，衰薄犹存旧典型。十世修文兼讲武，一乡负名并横经。家声小子争清白，勋烈前人照汗青。乡党父兄宗族意，敢忘庭训假乱真。

之九

姓不同宗世俗言，此情此理费评论。纵教后辈忘支派，岂有前人歧本根？都为殊方难合族，更加迁地各分门。诚明之至通幽远，百世宗亲一样恩。

之十

鸿泥指爪为谁留？四壁涂鸦漫欲周。剩魂残魄知不久，白头风鹤感怀秋。

陈复仁题壁诗，始自咸丰庚申（即咸丰10年，1860年）孟春朔十日，终于咸丰辛酉年（1861）二十五日，时间跨度是一年或一个月左右。时间虽短，却可以看成是陈复仁先生坎坷一生中最绚丽的日子，有上述题壁的伤时感事诗传诸后世，先生可以不朽矣。老杜诗云:“庾信平生最萧瑟，暮年诗赋动江关。”移评陈复仁其人其诗，应是恰到好处。另外，陈复仁先生题壁尚有对联一付，云:“托命苍生，关心赤子；琴书绿野，诗酒青山。”横批:“永言配命”。也一并附于文末，以资存念。（23）

《桃林抚琴图》

泉水叮叮，琴韵吟吟。

片片落红，阻断清溪。

（24）云南宜良,山东莱阳,相距数千里,相隔一年,皆为乱世,血雨腥风,离乱人不如太平犬。“（严廷中）寇警，携家之莱阳”、“八月十五日中秋，贼寇亦犯莱阳”；“（陈复仁）空使伏尸流血事，乱离世界满三千”、“无辜百姓遭涂炭，万般无奈只怨天”“青山白骨横尸满，赤水红波流血添”……

陈复仁滇中宜良“玄明庵”题壁（咸丰10年，1860年）后四年（同治三年,甲子,1864年），严廷中在山东莱阳驾鹤西去,享年七十岁。

如今,一百多年过去,陈复仁的诗壁历经风雨,巍然矗立；而“严诗”传承有序,历久弥香,大放异彩,必将传唱、馨香红土高原,三迤大地。

两位宜良籍诗人的文字,惊人地相似,皆触目惊心,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倍加珍惜如今的和平时代――看看乌克兰乌云密云,战火纷飞；看看中东（加沙、黎巴嫩、叙利亚）枪声大作,硝烟四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庆幸我们没有生活在一个和平时代,但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度。

陈复仁诗壁，有史料价值，有文学价值，有书法价值。三值俱存，当为文物古迹之上品。清朝之碑刻及书于木质大梁上的文字，宜良不少见。而清朝的题壁诗，当属唯

（24）

题图《耕耘》：

耕耘高原，耕耘大地。

谁人挥笔，蓝天书写？

（25）一。陈复仁如此规模，如此完整，且流传有序、有据之诗壁，置之滇境，当属唯一；置之华夏，也应有一席之地。同时,也是宜良“严诗”之后的一脉传承,一座诗碑，一抹余晖。

陈复仁，求仁得仁，是诗人，是贤人，是先生，是宜良人心和良心永远的一杆金称。

五、《白发童话》,中学教师传佳话

1987年7月,《人民文学》（中国作协主办,主编刘心武,副主编崔道怡等）发表了古讷的一篇小说《白发童话》。编者在该期的《后记》中藏头露尾、欲语还休地写道∶作者是云南某中学的一位教师。

云南省作家协会大吃一惊∶从哪里跑出来的中学教师,闷声不响地就跑上《人民文学》了？其时,小说上《人民文学》的云南作家屈指可数。当时,他们正筹备办海埂作家班,几经周折找到古讷（刘伟）,推推搡搡揪到海埂参加笔会……

不久，宜良县文联授予古讷“特别奖”。讫今为止，这是县文联授出的唯一一个“特别奖”。

后来,著名作家张长（中国一级作家）这样评价古讷的作品∶最早读古讷的小说,当然是刊在《人民文学》上那篇《白发童话》。那是1987年的事。我当时的感觉是，作者非常规整地切下一个生活的断面。三个人的爱情故事结构紧（25）

题图《金沙江畔》：

江水碧如蓝，金沙黄灿灿。

回望天地间，双牛齐徘徊。

（26）密，点到为止。像是快刀切下的某种食品，虽是薄薄一片，生活的丰富，人性的复杂，精细丰腴，浓淡明暗，都能从这一"片"中看得清清楚楚。难怪当初权威的《人民文学》要发它。古讷很会在生活中找到那些具有典型意义的事和人，长于在一个生活的断面上做文章。这是他写作中的一大优势……

后来，很快，任教于宜良四中的古讷调宣良县文联工作，当选县文联副主席、县作协主席。主编文艺类书籍甚多，比如∶《宜良民间故事集成》、《宜良民间歌谣集成》等，至今仍好评如潮，求者甚众，多次再版，供不应求。《歌谣》中有童谣，天真烂漫，拙态可掬，妙趣横生∶

之一舅舅，屁股扭扭（读如NiuNiu去声，阴平）舅母，鸡啄屁股。

之二太阳太阳过河来、来，荫凉荫凉过河去、去；这边的娃娃冷死了，那边的娃娃热死了。

小说文字太多,我们选古讷原创的四组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类似散曲的文字作为滥竽充数吧∶

1、《三南吟》（27）

题图《沧江牧牛图》：

沧海一粟，沧江之牧。

牧之山巅，昊昊日出。

……

（27）

江南旧梦，京华烟雨，二十四桥明月夜。有寒梅一剪，唐诗宋词开遍。

岭南剑气，水墨丹青，长风浩浩抚素琴。看绿萼数点，水调歌头飞溅。

云南多彩，天高云淡，梅里雪山梅自开。倾万种风情，江河湖海溢满。

2、题《千鹤图》

寒星点点，

寒山点点，

今夕何夕在人间。

风月无边，

风情无边，

碧海丹心不夜天。

鹤亦堪怜，

雁亦堪怜，

维羡庭前双飞燕。

（27）

题图《梅里雪山梅自开》：

江南旧梦，京华烟雨，二十四桥明月夜。有寒梅一剪，唐诗宋词开遍。

岭南剑气，水墨丹青，长风浩浩抚素琴。看绿萼数点，水调歌头飞溅。

 云南多彩，天高云淡，梅里雪山梅自开。倾万种风情，江河湖海溢满。

（28）

霜风扑面，春风拂面，一段慧根种心田。

聚亦是缘，散亦是缘，白鹭飞过东山前。

3、写在烽火三月里

云一片，花一片，翘首南天盼新燕，向时健影映眼帘？

山一程，水一程，千山万水云遮断，冻醒春寒梦不成。

怀大弟，（28）

题图：《放羊去》

（29）

念二弟，南国烽火连三月，雁信鱼书难传递。

父母心，手足情，十年不改家乡音，捷报飞来告东邻。

斩贼冠，报国仇，家人团聚胜利后，举杯齐饮庆功酒。

注：一九七九年三月里的一天，曲靖师专师生参加防空演习。坐在寥廓山下的防空洞里，在凄厉的警报声中,就着昏暗的灯光，写了此组小诗。时大弟刘荣、二弟刘忠从军南疆，杳无音信。后书报平安。

4、斥 北 约

北约狂轰南联盟，

中国使馆也遭殃。

西方不亮东方亮，

血债终要血来偿。

注：此首小诗发表于2009年5月14日《春城晚报》。短短四句诗中含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词。（29）

题图：彩稻《欢庆百年华诞》

百年庆华诞，走进彩云南。

河湾似飘带，松涛洗青山。

（30）宜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写作和创作，当始自严诗。出现即高峰，令后人景仰。宜良现有中国作协会员二人∶郑祖荣、钟树林。有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一人∶刘伟。

六、文物赠送,严氏后人传家风

以下引用一个微篇（九宫格格）《秋葵灿若金，故纸馥郁香》，总述严氏后人的一次义捐、一次善举∶今天，2024年10月24日，宜良书香门第严氏之后人严葵专程从昆明回归故里，向宜良档案馆捐赠严氏买房、出租房屋之契约11件（清10件、民国1件）及乃祖严廷中之诗稿抄本11本电子版（皆清之稿本）。这是县档案馆接受捐赠清及民国文书最多的一次，充盈了馆藏文物，提高了馆藏声望，传递了文学馨香，传承了历史的厚重感及正能量。档案馆馆长祖文良主持捐赠仪式并讲话并授予捐赠者“荣誉证书”，宜良文化界、收藏界等有关人士出席简朴、简洁、真实、有效的捐赠仪式。

严廷中(1795～1864年)字古卿，号秋槎，一号岩泉山人，别署秋槎居士、红豆道人。宜良匡远镇觐光街人，庠生。严廷中少年随父游宦在外，性好吟咏，13岁诗词便（30）

题图：彩稻《少女心灯》

（31）在京华传诵。客居扬州期间，以《春草诗四律》风靡文苑，唱和者众，洛阳纸贵……

民国年间郑振铎将严秋槎的《秋声谱》收入《清人杂剧初集》。现代戏剧史专家吴晓铃亦评价：“清代的云南曲家，大约只有一个严廷中。”（载1941年《星岛日报》俗文学栏第十五期）。

宜良有传之久远之俗语曰：严诗窦字陈梅花，温驴缪雀蒋葡萄。寥寥十四字，道尽当时滇中乃至三迤文艺概况。其中之“严”，严廷中是也。

（古讷的微篇《秋葵灿若金，故纸馥郁香》，204年10月24日于滇中宜良）

俗语说∶“富不过三代。”这是物质层面的东西。

其实，还有精神层面的一句话∶“文不传三代。”即使名满天下的“三苏”，再加上苏小妹，也只算传了两代吧。而“严诗”自严烺算起，也传了好多代了。“严诗”是幸运的，有严葵这样孝义、真诚、担当的后人去搜集、珍惜、研究、宣传、编辑，传之后世。终于感动了社会各界的有识之士（比如山东之张国栋，苦心孤诣十数年，以一己之力，完成了厚达903页的、直排本繁体字的《严廷中全集》的搜集、考证、整理、编排、校对、审定工作，即将出版。一位非亲非故的老师，主动、业余、义务完成如此浩大的文化工程实属难能可贵）参与，犹如《愚公移山》感动了上帝，终于从历史的沉淀中挖掘出了这座金光闪闪的诗山、（31）

题图：《耕》

（32）文山，真的是功德无量，泽及后人。

这些年，在文艺界，与文友们侃大山，他们开玩笑说我大宜良是“三无县”，即∶无奇人、无奇事、无奇缘。若发起反诘或反问,嵩明的文友举兰茂,奇人；又举徐霞客游嵩明,红军过嵩明，奇缘。寻甸的朋友除了讲徐霞客游寻甸，还举例红军长征过云南,两次攻下寻甸县城,两次生擒国民党县长并枪毙。第一次是1935年,中央红军彭德怀率队攻下寻甸县城，生擒国民党县长叫李荊石（宜良汤池人,他任县长刚一年）。第二次攻寻甸县城的是贺龙部队,生擒的县长不是宜良人。两次攻下同一县城,两次生擒敌方县长并枪毙,在红军长征途中,寻甸也许是绝无仅有的。红军攻城时,李荊石本来已逃到一大财主、朋友家躲避,被丫头看见,跑去告诉并领来红军,捉了去。回押时,丫头也跟了去,沿途还骂着县长∶“贼砍的,贼斫（zwa，阳平）的……”红军走时,丫头沒跟去。后国民党回来,也把丫头枪毙了。

数年过去,我们全面、全方位、全新角度重读严廷中,也找见了理直气壮的答辞∶“宜良不是三无县,是三有县∶有奇人,严迋中。有奇事∶自明朝始,宜良持之以恆大修水利、修大水利∶明朝凿汤池渠,修文公渠（西河）；清朝修七村大沟；民国开东河（龙公渠）；建国后修英雄大沟,建柴石滩水库。此等惊天动地的大工程，皆可谓之奇事。抗战期间,钱穆著书宜良岩泉寺,一年,成就了史学巨著《国史大纲》,此为奇缘。

宜良严氏一门“七举人、两解元、三进士、双翰林”，（32）

题图：《残荷游魚图》

惊鸿何楚楚，残荷何疏疏。

游鱼如在釜，水落在已出。

侠客方行路，孔丘欲乘桴。

金风醉白露，斯人梦罗敷。

（33）以“双壁堂”节孝传家，以“清白吏”勤政惠民，以“诗词曲”传诵大江南北，是清朝云南当之无愧的文学大家、文化翘楚。严诗及其散文、随笔、戏曲等力作在云南乃至整个清朝的地位和影响不容撼动,被严重低估,怎样评价都不为过份。

愿严诗早日回归它应有的历史地位；愿严诗早日“好雨知时节,润物细无声”，泽润三迤，香飘四季。是为序。

2024年12月18日初稿于滇中宜良

2025年3月16日六稿于滇中宜良

（33）

题图：《山寒水已瘦》

山寒水已瘦，残荷立夕阳。

粉蝶倩影渺，伊人梦犹香。

《块与面，点与线》

《大叠水：叠水如棉，不用弓弹花自散》

《成都飞拉萨客机上的航拍图》

《彩稻：百年华诞和平来》

《彩稻：金龙舞碧空》

《翠鸟鸣琴图》

《山乡》

《大叠水：溅金泻银送好运》

《彩云赋》

题《千鹤图》

寒星点点，

寒山点点，

今夕何夕在人间。

风月无边，

风情无边，

碧海丹心不夜天。

（另有二段前己刋戴，从略）

《彩蝶戏荷图》

《丫丫与鸭鸭》

《舞醉红高原》

《沉丹侧畔》

《南盘江上的滇越铁路“大花轿”》

《燕语喃喃》

《高梁红了》

杯酒斟月醉扬州，何时彩云归

——序《严廷中全集》

刘伟 付国飞 周汝燕

严廷中，字秋槎，滇人，清一代名士，奇人。诗名扬于扬州，政声齐于齐鲁。有众多手稿传世，有九百多页的《严廷中全集》即将杀青付梓。真是：鸿篇巨著，诗词歌赋吟千古。

严葵，秋槎公之嫡传后人。保护祖先遗传，传承先人精神，不遗余力。

某日，严葵君嘱吾等为是书为序，义不容辞，慨然允之。不敢敷衍塞责，漫应付之，交差了事。假以时日，便有了此篇万余字的长序。对文字不敏感、不感兴趣的网友，可以跳过或划走。

撰稿：刘伟、付国飞、周汝燕。

摄影：刘伟

本美篇的图、文仍不互为说明，特此说明。

（古讷的美篇《杯酒斟月醉扬州，何时彩云归——序《严廷中全集》，2025年3月19日于滇中宜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