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艺术史上的巨擘:河东猗氏张彦远和他的《历代名画记》

无尘

<p class="ql-block">中国艺术史上的巨擘:张彥远和他的《历代名画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艺术的发展中,“史”和“论”就像经和纬,交互构成艺术发展的认知框架与实践指南。“史”‌通过时间轴的溯源和疏理,构建文明记忆库,为技法创新提供历史逻辑支撑‌;“论”则以‌以思辨提炼规律,连接哲学、伦理与社会功能‌,为创作提供方法论支撑。中国的绘画艺术,自先秦至唐代,在技法上已经有了相当的发展。但是,有关绘画的发展脉络与品鉴,虽历代有著述,却多是零星散乱,尚没有成体系的“史”与“论”,亟需一位继往开来式的人物出现。这个历史使命,落到蒲州猗氏人张彥远头上。</p><p class="ql-block">张彦远(815年~907年),字爱宾,蒲州猗氏(今山西临猗县)人。出身仕宦之家。初为左补阙,后迁任祠部员外郎、舒州刺史。乾符初年(874年),任大理卿。</p><p class="ql-block">这样的身世,是远远不足以担当如此重大使命的,需要有一个良好的家族背景。</p><p class="ql-block">于是,张彥远有一个显赫到爆的家世:</p><p class="ql-block">张彥远的高祖张嘉贞是唐玄宗时期的宰相。爱好书画,尤长于大字。</p><p class="ql-block">张彥远的曾祖张延赏,是唐德宗时宰相。雅善书画,墨迹高古,人称“妙合钟(繇)张(怀瓘)”,亦好收藏。</p><p class="ql-block">张彥远的祖父张弘靖是唐宪宗时宰相。善书法,书体三变,为时所称,喜藏书法名画,轴帙满架。</p><p class="ql-block">张彥远的父亲张文规,官至殿中侍御史,“少耽墨妙,备尽楷模,彦远自幼及长,习熟知见”。</p><p class="ql-block">张彥远自高祖至祖父,一门三代都官至宰相,时号“三相张氏”。</p><p class="ql-block">这还不够。在当时条件下,想为历代绘画写史作传,你要能尽览历代名画真迹。而在印刷术尚不发达的时代,这完全靠个人收藏。这既要有眼光,还要有巨量的真金白银。什么人能有这样的条件?</p><p class="ql-block">张彥远具备这样的条件。</p><p class="ql-block">“蒲州张氏”的门第之显赫,不仅在于世代为宦,一门三相,而且因其丰富的字画收藏而著名。张嘉贞贵为宰相,按照常理,一定会广置田产,大修相府,以彰显其贵与富。但张嘉贞却不屑于此。他说:“宰相我也做过了,只要没死,就不担心饥寒。倘若官场上稍有闪失,有再多的田产,也会顷刻间抄没。再说,倘若子孙不肖,所置田宅往往还不都成了他们的酒色之资。我才不干这等蠢事。”他辞官回乡后,倾其所有求购字画。他去世后,给子孙留下的遗产就是满屋的名字画。唐玄宗称其家“图书兼备,精博两全”。</p><p class="ql-block">张氏家族重文化、好收藏的家风世代相传。到了张彥远一辈,他更是痴迷于此,将所得俸禄,除了养家、施舍之外,其余均用于购求书画。经过多年的搜集整理,他家中的收藏一度竟得以与皇家内府相提并论,“家聚书画侔秘府”,以致连皇帝也不免眼红。元和十三年(818年),唐宪宗居然下诏索要张家收藏的名画法书。张氏家族慑于皇威,不得不将家藏书画中的珍品名迹一一进献。由于各种名义的“进奉”加上历次战乱中大量散失,到了张彦远手里,“传家所有”已是“十无一二”了。尽管如此,也足够张彥远艺海畅游。</p> <p class="ql-block">客观条件具备了,要懂书画,本人还必须是高水平的书画家。</p><p class="ql-block">生于这样的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的张彦远,从小耳濡目染自不用说。他家族几乎每代人都精于书法。尤其他的祖父张弘靖,书宗魏晋,初从钟繇入手,后改学王羲之,再学王献之,“书体三变,为时所称”。他父亲张文规亦工书法,“少躭墨妙,备尽楷模”。张彥远受他们的影响,自幼工于书法,尤其擅长隶书,绘画亦精。</p><p class="ql-block">受家族影响,张彥远对收藏笃爱成癖。他曾说:“余自弱年纠集遗失,鉴玩装理,昼夜精勤。每获一卷,遇一幅,必孜孜葺缀,竟日宝玩。可致者必货敝衣,减粝食。妻子僮仆切切嗤笑。爱好愈笃,近于成癖。每清晨闲景,竹窗松轩,以千乘为轻,以一瓢为倦。身外之累,且无长物,唯书与画,犹未忘情。既颓然以忘言,又怡然以观阅。”</p><p class="ql-block">长期浸淫于历代名书名画,张彥远在书画鉴赏及书画理论方面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思想体系。</p><p class="ql-block">关于绘画的论述,自先秦至后来各代皆有,但“率皆浅薄漏略,不越数纸”,没有成体系的论著。有鉴于此,张彦远出于“明乎所业”、“探于史传”的目的,根据所见所闻,搜集了先秦至隋唐的300余位画家的小传和创作特色,旁求错综,编次诠量,以“心目所鉴”,“撮诸评品”,耗费了十年心血,终于在唐穆宗大中元年(847年),撰成《历代名画记》。</p><p class="ql-block">《历代名画记》全书十卷,分绘画历史发展与绘画理论、鉴识收藏、名画家传记三部分,记载自轩辕起至唐代画家共计三百七十一人。《历代名画记》将中国绘画的起源追溯到传说时代。作者从绘画创作欣赏的全过程着眼,把著录、鉴藏、流传、名价以至装裱也纳入了研究画史的组成部分,构建了中国画史的完整体系。在绘画理论上,该书既承继了前人的认识,有所阐述发挥,如“论画六法”;又总结了新的经验,探讨了新的问题。</p><p class="ql-block">对于绘画作品如何评价,历来众说纷纭。张彥远在南齐谢赫提出的“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模移写)‌的基础上,进而提出了评画的‌五等品评体系:‌“自然、神、妙、精、谨细”。他以“自然”为最高境界,推崇“得意忘形”,间接为文人画重意轻形的审美取向提供了理论依据‌。在每一个品第中都考虑到“六法”的得失。这样,无论置于何等品第的画家,人们所认识的是他们在创作中运用并体现“六法”时的优劣、高低,而不会专注于其中某个方面的不同了。这种综合了绘画艺术各方面的表现来考虑的品第标准,比单一的标准要更加合理、科学。</p><p class="ql-block">在《历史名画记》中,张彥远还提出了“书画同源说”。关于书画同源,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引起人们的注意了。到了唐朝,由于皇帝对书法艺术表现出异乎寻常的重视,因此文人士大夫大都能书,名家层出不穷,客观上形成重书轻画的风尚。在这样的背景中,张彦远提出“书画同源说”并作了系统的论述。他认为书画最初源于对自然物象的模拟,如仓颉造字时“依类象形”,文字与图画均以线条勾勒物象,两者“同体而未分”‌。他引用“河图洛书”传说,指出早期符号兼具表意(文字)与图形(绘画)的双重功能‌。后来文字与画在功能上逐渐分化:文字以“传意”为主,通过符号化简化形体;绘画以“见形”为要,保留具象表达‌。但二者仍共享“自然之理”与“天地圣人之意”的哲学根基‌。张彦远提出“书画异名而同体”,强调书法与绘画的用笔法则相通。例如,王献之的“一笔书”与陆探微的“一笔画”均以连贯气韵体现“书画同法”的实践‌。“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多善书。”针对当时社会重书轻画、视绘画为“匠技”的偏见,张彥远的“书画同源说”将绘画与书法并列,强调绘画与书法同为“圣人之艺”,具有同等文化价值‌。</p><p class="ql-block">张彥远的“书画同源说”经过后来赵孟頫、董其昌等人的发展逐渐完善,为文人画脱离工笔传统、追求笔墨意趣奠定了理论基础。他的“画有疏密二体”分类被明代董其昌发展为“南北宗论”,最终确立工笔与写意的分野格局,拓展了后代对画体风格和流派的研究,对中国画以后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p><p class="ql-block">张彦远以其独有的真识灼见,展现了上至先秦,下迄晚唐的整个绘画历史,其内容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历代名画记》是中国第一部绘画通史著作,具有当时绘画“百科全书”的性质,在中国绘画史学的发展中,具有无可比拟的承先启后的里程碑意义。余绍宋《书画书录解题》誉其为“画史之祖”。</p><p class="ql-block">在《历史名画记》出版之前,张彥远还有一本《法书要录》问世。张彥远根据自己对书法艺术发展状况的研究所得,“采掇自古论书凡百篇”,编成汉魏至隋唐的书论汇编,并著录历代法书流传情况。此书采集资料极丰,选择校核亦精。东汉以来关于书学的论著,多因此而得以保存,其中不少是遗文佚篇。《法书要录》无论从体例,还是从内容来看,均在我国书学史上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尤其是对历代名迹的收集、鉴别和保存作出杰出贡献,成为后世书法研究者必不可少的参考资料。</p><p class="ql-block">《法书要录》与《历代名画记》,是中国艺术史上的双璧。张彥远曾自云:“有好事者传余二书,书画之事毕矣。”在他所处的时代,这是十分中肯的。张彥远堪称中国艺术史上的里程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