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品读赏析791：宋 晏几道 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

邹红兵

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

宋 晏几道

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译文：

天边金铜仙人掌上的托盘里，露水已凝结成霜，雁行一去是那么遥远，唯见云阔天长。绿酒杯，红袖女，趁着重阳佳节，大家来乐一场；人情之温暖，倒有几分像在家乡。

我佩带着紫茎的兰花，把几朵黄菊插在头上，竭力再做出从前那种狂放的模样。我想要用沉醉来换取悲凉，动人的歌声啊，千万别撩起我心中的哀伤！

注释：

阮郎归：词牌名，又名《碧桃春》《醉桃源》等。《神仙记》载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二仙女。留住半年，思归甚苦。既归则乡邑零落，经已十世。曲名本此，故作凄音。四十七字，前后片各四平韵。

金掌：汉武帝时在长安建章宫筑柏梁台，上有铜制仙人以手掌托盘，承接露水。此处以“金掌”借指国都，即汴京。即谓汴京已入深秋。

雁字：雁群飞行时排列成人字，有时排列成一字，故称雁字。

绿杯红袖：代指美酒佳人。

人情：风土人情。

“兰佩紫”两句：佩戴紫色兰花，头上插黄菊。屈原《离骚》中有“纫秋兰以为佩”。

理旧狂：重又显出从前狂放不羁的情态。

词牌解析：

阮郎归，词牌名，又名“碧桃春”“宴桃源”“濯缨曲”等。此调名取自东汉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遇仙女的典故。传说阮肇在天台山遇到仙女，后被送归，行至溪边，“遥见昨所遇女，与一婢子，共送桃一奁，而附书与肇”。调名“阮郎归”即取此故事中阮肇归乡之意。

此调以李煜词《阮郎归·呈郑王十二弟》为正体，双调四十七字，前段四句四平韵，后段五句四平韵。其韵脚密集，节奏明快，旋律优美，具有很强的音乐性。词调风格多写男女相思离别之情，或抒发个人的愁绪哀怨，情感细腻，委婉动人。

正体词牌格律

正体格律为：平平平仄仄平平（韵），平平平仄平（韵）。仄平平仄仄平平（韵），平平平仄平（韵）。

平仄仄，仄平平（韵），平平平仄平（韵）。仄平平仄仄平平（韵），平平平仄平（韵）。

以晏几道《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为例，“天边金掌露成霜”对应“平平平仄仄平平”，“云随雁字长”对应“平平平仄平”，“绿杯红袖趁重阳”对应“仄平平仄仄平平”，“人情似故乡”对应“平平平仄平”；下片“兰佩紫，菊簪黄”对应“平仄仄，仄平平”，“殷勤理旧狂”对应“平平平仄平”，“欲将沉醉换悲凉”对应“仄平平仄仄平平”，“清歌莫断肠”对应“平平平仄平”。

作品简介：

晏几道是晏殊幼子，年轻的时候过着酒筵歌席的富贵生活。晏殊死后，家道中落，生活陷于贫困，晏几道对于人情世故、悲欢离合有了更多的感受。

此词写于汴京，是重阳佳节宴饮之作。表达凄凉的人生感怀。其中饱含备尝坎坷沧桑之意。

虽然抑郁，晏几道却并未失望，他说：举绿杯，舞红袖，趁着九九重阳，人情温厚似故乡。

即使家道中落，即使人生凄凉，却依然有美好的人给自己以温暖。

不要对世界绝望，总有一些温暖，让你感慨人间值得。

创作背景：

《阮郎归·天边金掌露成霜》创作于北宋时期，作者晏几道彼时客居汴京 ，于重阳佳节参与宴饮时所作。

晏几道出身富贵，是晏殊第七子，年少时生活优渥，常出入酒筵歌席，尽享富贵荣华，养成了疏狂自放的性格。然而，随着晏殊去世，家道中落，晏几道的生活陷入贫困，人生境遇急转直下，历经坎坷沧桑，对世态炎凉、人情冷暖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 ，词风也由真率走向深沉。

重阳节在古代是重要节日，有登高、赏菊、饮酒等习俗，蕴含着团圆、思乡等情感内涵。身处异乡的晏几道，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面对周围的热闹场景，内心的孤独与思乡之情愈发浓烈。汴京作为北宋都城，繁华热闹，“天边金掌”借指汴京景物，本应充满生机，但在此时的晏几道眼中，深秋的汴京，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一片肃杀凄凉。

在这样的情景下，晏几道创作了这首词。词中感喟身世，抒发客居思乡的悲凉心情，虽饱含抑郁，却无绝望之意。上片由景及人，借秋景引出思乡情，又因异乡的温暖人情稍感慰藉；下片描述宴饮中的举动与心理，“殷勤理旧狂”体现出他在艰难处境下对往日疏狂的追忆和试图摆脱悲凉的努力，“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则直白地道出他内心以沉醉换悲凉而不得的痛苦。整首词情景交融，将他复杂矛盾的内心世界展现得淋漓尽致 ，也反映出其在人生困境中挣扎、不甘的精神状态。

作者简介：

晏几道（约1038—1110），字叔原，号小山，抚州临川文港沙河（今属江西省南昌市进贤县）人，是北宋著名词人，晏殊第七子，世称“小晏”，与其父晏殊合称“二晏”。

晏几道自幼潜心六艺，旁及百家，尤喜乐府，文才出众。他14岁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中进士。其历任颍昌府许田镇监、乾宁军通判、开封府判官等职。因生性孤傲，不慕势利，他一生仕途不顺，中年家境中落。

晏几道的词集《小山词》存词260首，以小令见长。其词风浓挚深婉，工于言情，多写爱情生活，词中常出现“梦”“酒”意象，感情诚挚但悲凉，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他对宋词发展影响很大，在词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品读赏析：

晏几道为晏殊幼子，是个赋性天真而又风流的贵公子，年轻时候，酒筵歌席良辰佳节，有过不少欢娱的朝暮。父亲死后，家道衰落，生活陷于贫困，对于人情世故、悲欢离合，有更多的体验，天真的心肠不免时时蒙受悲哀，因此，他的词作也由写得真率而逐渐走向深沉。而这首《阮郎归》是晏几道词情思深沉的代表作之一。

这首词写的是重阳节，题材还是属于酒筵歌席、良辰佳节的，但感情和早年的单纯看待欢乐不同了。“天边金掌露成霜，云随雁字长。”两句以写秋景起，点出地点是在京城汴梁，时序是在深秋，为下文的“趁重阳”作衬垫。汉武帝在长安建章宫建高二十丈的铜柱，上有铜人，掌托承露盘，以承武帝想饮以求长生的“玉露”。承露金掌是帝王宫中的建筑物，词以“天边金掌”代指宋代汴京景物，选材突出，起笔峻峭。但作者词风不求以峻峭胜，故第二句即接以闲淡的笔调。白露为霜，天上的长条云彩中飞出排成一字的雁队，云影似乎也随之延长了。这两句意象绵妙，满怀悲凉，为全词奠定了秋气瑟瑟的基调。

“绿杯红袖趁重阳，人情似故乡。”前句起着承上贯下的作用，连接紧密而自然。承上，点出上面所写的景是“重阳”的；贯下，引出“人情”。在过节时，对着“红袖”佳人，举“绿杯”而饮，习俗有如故乡，算是当前乐事；但更可贵的还是“人情”温暖如故乡。经过不少辛酸之后，还能得到这种温暖，后句不言珍重而包含多少珍重之意!

下片抒发感慨。因自己的孤高的性格，而仕途失意，想以狂醉来排遣忧愁，然而却是“断肠”。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从《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和杜牧“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化出的“兰佩紫，菊簪黄”两句，写出了人物之盛与服饰之美，渲染了宴饮的盛况。接下来一句，写词人仕宦连蹇，陆沉下位，情绪低落，不得不委屈处世，难得放任心情，今日偶得自在，于是不妨再理旧狂，甚至“殷勤”而“理”，以不负友人的一片盛情。试想，本是清狂耽饮的人，如今要唤起旧情酒兴，还得“殷勤”去“理”才行，此中的层层挫折，重重矛盾，必有不堪回首、不易诉说之慨，感情的曲折，自然把意境推向比前面更为深厚的高度。

“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由上面的归结，再来一个大的转折，又引出很多层次。词人想寻求解脱、忘却，而他自己又明知这并不能换来真正的欢乐，这是真正的悲哀。词之结句，竟体空灵，包含着万般无奈而聊作旷达的深沉苦楚，极尽回旋曲折、一咏三叹之妙。

纵观全词，尽管作者那种披肝沥胆的真挚一如既往，但在经历了许多风尘磨折之后，悲凉已压倒缠绵；虽然还有镂刻不灭的回忆，可是已经害怕回忆了。晏几道生性耿直，不趋炎附势、不同流合污，故一生抑郁不得志。这首词，写景洗练，写情起伏跌宕，很好地表达了他失意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