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是春色半烟火

心雨

文字：心雨

音乐：《春暮花落雨》

图片：来源于网络（致谢）

　　三月的雨，沿着古厝的飞檐编织银线，春分的雨脚正踩着日晷的铜针行走，昼夜在檐角达成微妙的平衡。栖息在厝角檐边的滴水兽咽下最后一声春雷的余韵，旧巢栖新燕的喙尖衔来湿漉漉的泥，看银线在红砖墙的褶皱里漾开青苔的墨迹，好似南音工尺谱拓印在时光的毛边纸上。

　　古厝的庭廊间蒸腾着雾气，燕尾脊挑起阴阳流转的浑仪，青瓷盖碗里蜷缩的观音叶，遇水便舒展成衔着春信的蝶，一句"呷茶趁烧"在春雨绵绵中暖暖的，余音刚落在“深井”的青石板上，便被蜗牛驮着铜钱壳的螺纹收进年轮。檐前悬垂的雨珠串作菩提念珠，风起时叮咚碎落，满地都是未及参透的禅。古城的春分，半是春色入心，半是烟火人间。

　　老厝的木窗棂吸饱雨水微微膨胀，在暮色中洇成泛黄的宣纸，铜锁扣锈蚀的合页在潮湿中哼起“天乌乌”的童谣。新裁的佛手柑在瓷瓶里吐露私语，水珠顺着叶脉游走，洇湿案头未写完的信笺——那墨色晕染的痕迹，原是去岁未寄出的刺桐花瓣，在雨夜里重新绽放成偈语。

　　暮色融化时，整座城浮在雨雾里，红砖厝的灯火次第亮起，仿佛旧时福船打捞起的星子，在湿漉漉的春夜里，轻轻摇晃着。所有的坠落都在春分的临界点获得悬浮的重量，恰如雨珠垂在檐角将坠未坠时，倒映着整个春天的对称之美。原来雨水漫漶处皆是光阴的渡口，被浸泡的何止是红砖黛瓦，那些沉在洛阳桥墩下的商船残钟，那些拓在古厝砖雕里的蕃客乡音，都在潮湿中重新浮起，就像刺桐花年复一年将血色渗进春泥。所有被岁月烙印的伤痕，终会在某个雨夜，绽放成枝头颤巍巍的新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