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 斗》中部 《在世孔明唱城空》三十二篇父亲系列故事

歪脖子老槐树。

　　接着三十一篇继续讲。

作为这支部队的最高指挥员，接到军部的驻防命令后，除了把驻防方案布置下去，一路上不停察看地形。尤其是面向县城的下坡盘山路段，只要是视野开阔，父亲就在文件夹上，详细标画等高线图，可用作炮阵地的平整地形，记载的清清楚楚，所有标记点，全部用大拇指头目测县城距离。下山后，对大小山坡制高点，孤峰突兀，道路，沟渠堰塘，水田一一与地图核对。

在这次进驻县城的行军过程中，父亲按照一贯的战斗工作作风，快速熟悉地图，快速拟定布防预案，迅速下达侦勘命令，做到任务明确，重点清晰，一杆子插到底，节约了贵如生命的时间。

军通信科及所属部队，第一批直接进城的只有三百多人，然而，行军长度超过上千人马，貌似一个团，弯曲的大道上，从头望不到尾。此种做法不是滥竽充数，有意麻痹视线。而是指战员肩上扛着十多米长的楠竹，两三米长的芦苇，还有背的背，扛的扛的草捆拉长了距离。

女军人一个个不输于男兵，身背的草垛比自己身体还要粗。座骑性口全部驮上马莲草。拉医疗器材的大车上，蒙上帆布，再堆着比人还高的芦苇。运输通迅设备的四轮马车上，也是蒙上帆布，再捆着上百根的楠竹。要是行进在土路上，竹梢扬起的飞扬尘土，那上演的就是疑兵之计了。

笔者插话，山里树木多，干嘛不砍树？竹子除了当立柱蓬脊、梁，还有啥用？父亲耐心讲解，树木砍伐制作，依赖工具技术，依靠体力时间，不修建工事用不着，城墙就是最坚固的工事，干嘛费冤枉力气。竹子全身都是宝，最起码可以当篾绳，带替铁丝、麻绳、棕绳。可以制作多种武器，做引火的火油桶，废料烧火做饭，燃篝火。马莲草撕细可以当细绳。竹杆、芦杆、芦席、茅草套搭可以建茅草棚。能够遮风避雨，这样就能保住了战士的体力、就保住了战斗力。

父亲一人走在队伍的前面，接近北城门，一眼望去，有三十多人正夹道欢迎。可父亲丝毫没有一点惬意的感觉，没有一丝一毫船到码头车站的感受。眼下考虑的只是有条不紊的工作展开，张三李四王二麻的任务分配。

　　父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城门口，强装微笑对大家说，根据军部命令，从现在开始，由本部接管县城防务和治安。县委书记应答到欢迎欢迎。父亲双掌齐胸摆动，示意大家安静，说道繁文褥节减免，劳军慰问暂缓，灭掉数万残匪，大家再庆不迟。现在立马开始工作安排，既来之则安之，保城安民，来者有份，下面我来一一安排。

转身对一旁的几位军人招手，过来介绍一下。第一位自我介绍是三十五军司令部作战科炮兵参谋兼炮团参谋，第二位是军炮团重炮营重炮一连连长，第三位是该连指导员。父亲了解到其中两位是科班出身，眼前瞬间一亮，心中异常欣慰，说道我们的工作从此时就开始了。我的警卫员留在这里，拦下三匹战马和本部参谋，并由司令部参谋、炮连连长和通讯科参谋三人组成临时侦勘指挥小组，军炮参为组长，你们共同负责城外三个区域的草图绘制与测距任务，时间只剩大半天，先重点后一般，先远后近。测绘的侦察人员我已经撒出去一百多人了，虽然绘图水平参差不齐，但全是老兵，他们也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你们去了直接领导，多多指导，时间实在不够，护城河内外晚上可以打火把，加夜班。好吧，多的我也不说了，你们个个都是行家里手。

父亲接着对警卫员说，警副连长来了，通知向我报道，刚才所讲你全部听明白没有。警卫员回答明白。

父亲带着指导员走向县委书记及一县众老，拱手作揖道，军务繁忙，我今天喧宾夺主，请大家到县府喝茶一述。先问大家一个情况，西南山岗炮车可否上山？该县大户王善人答到，有绞盘车助力可上山，人力搅盘车至今在我家后院库房。父亲又问，可以使用吗？是好的吗？王善人回答，再用几十年也没问题。

寒暄几句以后，父亲对县委书记小声说道，我先去军火库放松一下，你召集大家到县衙小坐，我随后就到。

　　下山的路上，困扰父亲的就是守城兵力奇缺。当然，三十五军总兵力不过二点二万人马，后勤这块大膘肉，留守占去二干多人，可惜距县城遥远。不到二万人马的进剿部队，要去兜住比自己大二倍多的胖子，也不能不说是一步险招。

险棋险招容不得多想，打真老虎还是打假老虎，棒子必须先预备。所谓到军火库放松一下，就是去摸清家底，有的放矢。兵力不足，武器凑数，父亲要摸清这个家底，要去查军火库存。

在炮连指导员的陪同下，父亲快步走进军火库。这时警副连长飞跑跳进院落，并喊声报告。父亲命令道，拿上笔纸，马上清理枪炮弹药。执勤战士跑进院门，口中喃喃的他他他他个半天，看着大家，说不出一句话来。炮指导说，去通知七班长过来，你在门口继续站岗。他转身命令管库的机修排长拿出库存登记薄，父亲坐下，仔细翻阅。一边查阅，一边皱紧眉头，越往后翻，眉头锁的越紧，直到眉心深锁。

让父亲心烦的是，若大一个军火库，手榴弹及少，炸药雷管几乎没有，手雷全无。

没有m3、汤姆、斯登，波波沙、mP40，没有一支冲锋枪。没有M1卡宾、M1加兰德、Svt38、G43、STG44，没有一支半自动步枪或突击步枪，没有驳克枪、手枪，就连短管的骑步枪也没有，各型冲锋枪弹、手枪弹一粒没有。

没有六零迫，没有枪榴弹，没有掷弹筒。可怜兮兮，就连小口径炮弹也没有一发。

城池防守保卫战的，趁手的家伙什，寥寥无几。使人气愤的是，上述武器在登记簿上，详细记载着是一天前被悉数领走，而且不足二十四小时。同时，入库了三八、中正、捷克等式步枪七百二十一枝，和等同数量的子弹带、盒、刺刀，简直令人发指。

看到这里，父亲大为光火，把登记簿叭的一声，甩到了桌上。眼看火冒三丈就要爆发，警副连一声报告，改变了一下气氛。

警副连接着报告，一百毫米榴弹炮十二门(不是一零五)，榴弹一千三百四十枚、燃烧弹八十二枚。

八十一毫米迫击炮十六门(不是八二)，炮弹二千四百四十枚、燃烧迫击弹二百二十枚。

民二十四式十一挺、马克沁三挺、勃郎宁M1三挺，普通弹六十九箱、穿甲弹三十一箱、曵光弹九箱、曳光穿甲弹十七箱。 另外，勃郎宁重机枪普通弹十九箱，穿甲弹八箱。

捷克机枪弹二十一箱，曳光弹七箱。

各式步枪约一千七百枝，步枪弹八百七十五箱，子弹带七百副……

不要说了，父亲一声呵到，枪比人多。质问炮指导，武器配备没有规范吗？

炮指导耐心解释，山地丛林作战，小型曲射火炮便于跟进，轻型直瞄火炮更是打山洞口的利器，弹药可以人力搬运，所以只留下重家伙。本来库存一批步兵自动武器，可一下增加了这么多的警卫，还有机关干部需要装备，中短枪枝趁手，更是抢手货。而且大量的燃烧弹曳光弹留下，怕引起山火。

指导员接着汇报，崇山峻岭，汽车无法通行，导致骡马严重不足。师长以下座骑马匹，大多交由炮团分配驮运轻型火炮及炮弹。重炮营火炮入库，部分兵力暂时编列到各轻型火炮连队，不过团首长为了保存技术骨干，重炮营的一、二炮手保留下来，与我连装填手换了岗。实际上只要兵员充足，我连可迅速扩编为两个连，既四个重炮排，十二个重炮班。

父亲心想有这么大的伸缩性吗？

指导员接着汇报，我连只是代替守备连的二个排，接管军火库防卫，炮连临时超配步兵轻武器一百二十九枝，其中，斯登七枝，骑步枪十一枝，手枪十把，炮连人均一枝中正式步枪，常备配弹一百发。二个守备排配备m3二枝，捷克轻六挺，中正步枪五十四枝，信号枪一把，手榴弹一百九十二枚，人均备弹一百发。全连五个排阵地另备中正步枪弹一个基数，二个守备排加配机枪弹二个基数。

父亲打断道， 若大的县城，一个营的守备都有困难，咋就二个排呢？

指导员接着汇报，原本留了二个营守备，军首长师首长下基层，政工干部也全部下去。军机关分散以后，警卫营人手远远不够，拆东墙补西墙。守备营不得已变成守备连，最后变成二个排。我重炮连留下，代替两个守备排。目前两个连合成一个连，五个排。四个守备班分别值守四门，两个守备班作为第一预备队，机修排值守军火库，炮二排担任巡逻治安，炮一排加强以后，作为总预备队。

指导员接着讲，虽说我们是炮兵，步战远不如步兵，但绝非孬种。我感觉到，守备部队的武器配备是不是有一点不规范？我们的步枪全部配备的是七点九二的毛瑟、和中正式步枪。如果全部换成三八步枪，节约下来的弹药，可作为轻重机枪的补充弹。

父亲劝解道，不用浪费时间了，捷克轻机枪数量有限，轮到它发威的时候，战斗估计要结束了，用它充做拦阻火力，枪管也会被融化。重机枪就是个机器，卡壳更麻烦，战斗初期不要用替代品，到没有弹药时候，拼命的时候，未尝不可。不过你的想法还是很好，除神枪手的特殊要求以外，大家暂用七点九二也可以。

假如重机枪弹药消耗太大，我们恐怕也坚持不下去，好在来的路上，我仔细侦勘过，河渠水沟，水塘水田，丘陵荒滩占据绝大多数地盘，出了一条大道，几乎没有一条大路，所有的小路和田埂，弯弯曲曲，不便快速冲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一挺重机枪短点射一条路，问题不大，不会用太多的子弹。如果出现集团进攻，只能淌水，哪步枪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炮指导爽朗说，首长有啥任务尽管分配。父亲随便一说，重炮部队大材小用。但隐约又感觉到了一个重大发现，随即刺激了一下指导员，高射炮打蚊子，拳头打跳蚤，好使吗？指导员表示很无奈。

父亲立刻下达命令，通知炮连班以上干部开一个军事讨论会，你马上布置下去。待指导员向机修排长布置完毕，父亲继续讲，你准备一下，会议由你亲自主持，目的只有一个，在当前形势下，重炮连最大限度的发挥优势。军火库的防务，准备移交 。通信营进驻后，守备排准备移防。

父亲接着讲，火炮拼不了刺刀，打不了巷战，更守不了城墙。敌人攻上城头，你一炮打去，敌人是炸死了，我军指战员也完蛋，城墙炸垮，风涌而来敌兵，不就一拥而进，孰轻孰重？把敌军消灭在护城河百米之外，炸烂在荒郊野岭，岂不快哉？发扬光大炮兵的看家本领，何乐而不为呢？

父亲转身从刚进来的警卫员的皮包里拿出笔记、地图，交给指导员说，这是南北大道及其周边的主要地形情况示意图。进城的时候，我已命令军部炮兵参谋、炮连连长，去指挥早已派出的侦勘小组，去完善图上作业了。现在可命今侦察班，指挥班与城外侦勘小组旗语联系，加快工作进度。

等指导员交待完毕，父亲接着指示，根据地图所示，西南城角有一处平顶山丘，可以预作重炮主要阵地。锁住了通江口，西南线无忧，它原本就是古砲台，古人的想法不过如此吧。

另外小学和保安团各有一个大操场，之间也是平地，推倒篱笆院墙，牵引车辆可以自由移动，我看可预作二个重炮主阵地。刚才进城之后，我目测各超十五亩平地，周边也没有高大建筑。

根据地图所示，南城门方向有一个很大的渔市口，也可以作为支援北线的重炮预设阵地。南城墙上有两处(牛头)敌台，是否可以作为重炮的直瞄炮位？现在你立即再派四名老同志，全面侦察，可否作为重炮阵地？如果可行，重炮除一个砲台固定阵地，一个渔市口固定阵地，另二个预设主阵地，外加两处固定炮位。十二门重炮可全部派上用场，这也算是欲盖弥彰，狡兔三窟嘛。这也算是小县城，对重炮连的最大贡献了。东北西南城墙上，可作为重迫击炮阵地的地段还很多，预设阵地的场地多之又多。

目前炮兵太少，炮太多，目前我掐指一算，搞四个重炮排不可能，你们按三个重炮排来布置调配。固定炮位作为隐藏性的，需要的时候，调兵不移炮，我给你们多配马，已备不时之需。另外，从其他连队再调整兵力，组成四个迫击炮排，你连可派少量人员参与指导。

还有一条，有些(马面)敌台已经在建草房，如果榴弹炮炮位需要，顺便通知他们建高一点，一搭两就。即使不架炮， 只不过是多费一点工时罢了。侦察炮位的同志，见官大一级，就说是我的命令。

父亲看了一下手表，接着讲，讨论会议结束后，重新调整班排兵力。半个时辰以内，会给你抽调二十名见习老兵，充实炮连。你连干部战士，八大员，炮团全部司机，机修排全体人员，除观侦指挥班组，全员操炮，开展培训。

重炮连所有阵地，包括预设阵地全部加装电话，重炮全部出库，能用汽车的地段，先用汽车牵引到位。人力马匹套车，上山的绞盘车，炮弹运输，警卫保障后勤我来安排，一个字，快。

开会是群策群力，统一思想。大炮布防，势必在行。火炮移出库房，恐怕还需要一点人力与时间，我看先由各班副班长主导指挥，先行移出，待你们意见统一，形成合力，马上就位。

　　走出军火库，父亲命令警副连电话通知各分指，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部守城有重炮和重迫击炮支援，但各连需要抽调会操炮的老兵，参加培训。所缺兵力会从县大队民兵中抽调人员。哪个连抽掉兵力少了，抠抠巴巴，到时候别说炮火不增援。电话打完马上到县衙。

尔后和警卫员，跑步进入县衙，一边扫视首席，一边与大家拱手作揖，一边说道让大家久等。警卫员跳上首席后面，把靠背椅象征性的挪正。父亲一边坐下，一边接着茶杯，一边说道，本部接军部命令，接管城防与治安，从现在开始，进入准军管模式，只能进不能出，这是军事秘密。

接着问大家几个问题。本城今明两天会有大雨吗？一老者起身答到，据老朽今观天象，本城北山，似有雨山戴帽之景象，况且本地已晴朗多日，应该今晚不出二更，大雨将到。

父亲手示老者坐下，另一个老者起立说话。父亲说道请坐下说，坐下说。该老者附和道，五爷言之有理，今日满大街燕子扰民，俗话说的好，燕子低飞大雨到，只要起大风，倾盆大雨必然来到。

听到这里，父亲内心荡漾了起来，这是接到军部命令以来的第一次感到欣慰，此时父亲感觉良好，胸中自有十万天兵天将。天时地利人和，已占两条。转身对警卫员说，马上电话通知下去，各部加紧芦棚建设，一定多用竹桩篾绳加固。笔者当时觉得不对，为什么不用木桩？木桩不更结实吗？父亲笑道，城墙砖缝里面只能打竹签，哪里打的进木桩，即使是竹签竹桩，必须先用手工钻在砖缝隙开孔，再用钢纤扩孔，方可打进竹桩。

父亲心里的真笑尚未表露出来，可预见的紧急军情提前到来，通讯员飞马报送幺零三师电台转军部电报，大意是五万残军，只兜住了二万多人，至少有一个残师人马，分路向南回窜，你部务必一级战备，全城即刻军管。

父亲从容不迫，右手从左上衣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并只用一只手拧下笔套，再套上笔杆，(就用一只手)在电报稿上签阅。

还未放下钢笔，另一通信员将第二封电报又送了过来，大意是，回窜之敌一万七千多人，旗号是浙江反共救国军，匪首为某某中将司令。

第三封由幺零四师电台转军部电报，大意是军部己急调幺零四师二个团，幺零三师一个团，马不停蹄，火速回援，星夜兼程，向你靠拢。望你部稳住阵脚，加强防卫，严阵以待，你部城防指挥所，即刻更名为城防指挥部，并统一县城军政领导，发布公文布告，使用政府大印即可。

父亲再次一手拿笔，一只手拧下笔套，并一只手将它套在笔管上。左手伸问警卫员，待接过递来的电告稿纸夹，向军部报告本部城防兵力配置，武器储备，重火力阵地等情况。重点请示，职下决定，远程先敌开火，如若批复，守城有五成胜算。另外就是人在城在的政治口号喊了一堆。最后强调，如若不批复远程重火力先敌开火，请求撤职。不然，上级恐怕就没有处分我的机会了，也用不着送我了，我将与军火库共存亡！

草似完电报，将电报夹递给警卫员，小声说道，加急发出去，跑步去回。父亲一边套上笔套，插回钢笔，一边皮笑肉不笑的，对着大家假笑着说道，军务繁忙，让各位见笑了。

此时的父亲不仅要临危不乱，继续排兵布阵，还要有鼓舞人的假象，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先后顺序，先急后缓，先重后轻，先难后易，先大后小这些繁杂的任务布置。

第二个必须调查清楚的，就是古石头城的地下通道，或者说叫地下水路，父亲讲古人的智慧非常的丰富，无论是逃生，还是久困饮水，这是各城建设之初的必行之道，有的里面甚至可以通行马车，本城地下通道的进出口在什么地方，哪位老先生能够介绍一下？

父亲还没有讲完，王善人已站起身来说，城内洞口就在我家后花园，城外洞口在北城不到半里路的土地庙下，需多人发力挪开，方可进入。多年来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县长绍介王员外先祖就是本城的镇守将领，他本人在抗战中的贡献也是很大，是本政府目前主要依重的民主人士之一。

　　说话之刻，电话机已架到县政府会议桌上，父亲拿起电话，接通值班员，命令打开会议模式，立刻传呼各分指，派员记录会议内容，会后传达下去。插转机台做好电话录音，便于各分指核对会议内容，立刻执行。

此时的父亲胸有成竹，站起身来大声宣布，现在本指挥宣布第一项命令，命令县大队马上派出一个班，王员外府上出劳力十人，出石料工具，将地道在护城河段下面淹没处封堵，要领目的是封堵进入。在潜水状态下，无力搬动石料通过。王员外即刻带路，马上开工，一个时辰务必完工，届时，会有部队同志前来验收接管。

现在我宣布第二项命令，县政府以指挥所的名义发布布告。县长极力反对，应该写成指挥部。父亲不想在这些小问题上纠缠不休，为了节约比金子还珍贵的时间，便同意由所改部。这就是虚虚实实，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没有重武器，要举个大牌子，吓唬吓唬人。有了重武器，反而藏而不露，方能有效杀伤敌有生力量。地方做不了隐蔽文章，那就部队同志苦一点，再想办法吧。

正准备宣布布告禁令之时，军部第四份第五份电报飞来，大意是同意你部远程重火力先敌开火，不考虑弹药成本，一个要求，不让残军接近城廓。同时另电发来任命通知，兹任令军司令部党委委员，军通信科代理科长孙藻勋同志为城防指挥部总指挥，全权处理一切事务，望军地各部遵照执行。落款是三十五军司令部。父亲马上将新的任命，快速宣读一遍，军事内容未作传达。

接下来理直气壮的，宣布布告告文，从即日开始，本城进入军事管制，时间三天。

第一款、白天本城居民只能进不能出，外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晚上封闭城门，对擅闯城门者，执行战场纪律，行人在划定的禁区外接收检查，验明正身后，方可通行。

第二款、对有信鸽、肉鸽的商户居民，实行飞鸽管制，如有放飞者，以通敌罪论处。

第三款、所有商户经营的汽、煤油、桐油，鞭炮，火明商品以及大粮号的库存，为战时征用物资，由政府征调、看管，各商户将油料送警察局集中保管，将鞭炮送北城分指挥所保管。

第四款、征用大车店大车八乘，车把式八位，牲口十匹。征用骡马店驿站快马骢马十匹，驮马二十匹。征用商号草上飞八乘，车把式八位，驾马八匹。征用车行黄包车十二乘，车夫十二名。征用水车两部，牲口二匹，送水师傅两名。所征用车辆、马匹、车把式马夫，到衙门口集合听候政府调遣。第三条款，第四条款所需费用，待军供给部进城后，与商户协商物质划拨和款项交易事宜。上述商号、店铺等，如若藏匿，转移，私售上述物质者，以资敌罪论处。

第五款、本城渔夫船工必须到南门囗接受登记，拒绝登记者，取消行船打渔资格，船只渔具没收。听从县大队统一培训者，每天提供三顿干粮。对己停靠码头的各类船只， 一个时辰必须卸船完毕，己卸完物质和未卸完物质的船舶，听从县大队的命令，停泊到指定水域。

第六款、本城木工蔑匠自带工具，到警察局接受派工，对参加劳动者提供干粮。

第七款、学校老师即刻到祠堂集合，接受学唱革命歌曲的培训，拒绝参训者，停发新社会的政府工作证，待调查与土匪国民党的社会关系后，再做处理。

第八款、以街道为单位，组成壮劳力搬运班组，人力车运输班组，妇女老人炊事班组，儿童学生歌唱班组。

第九款、军民人等不得与城外联络，不得放风筝，不得放冲天炮，不得燃放鞭炮，不得擅自燃烧篝火，不得燃放孔明灯，不得在城墙上悬挂千纸鹤，不得以各种手段向码头江面及护城河水中投放蜡烛纸船。各家各户，管好顽童，确保自家院落和隔壁左右灯火控制，小心火烛，相互监督，小孩失错，大人受过，邻居失火，不救联座。

第十款，本城猎户、镖局、马帮、家丁、骡马店驿站伙计携带枪枝，到北城指挥所报道，参加护城队训练。拒绝参训者，没收枪支，本人及老板掌柜交街坊邻居看管，并限制其商业经营行为。最后落款为城防指挥部。

说到这里，父亲停顿一下，接着说，当然，结合地方特点，你们也可以补充。没有补充的话，政府马上组织人员快速誊抄，四个城门口，各个菜市口，三岔路口，县政府衙门口，警察局，各茶馆，主大街十字街，全部张贴。现在已接近上午十二点，也就是亥时，子时必须全部张贴。

父亲接着宣讲，至此，各位商户，行业把头可先行退下，按布告规定行事即可。县大队向每位商户派遣两名队员监督执行。

第三项命令尚未宣布，一名县大队员，一边口喊报告，一边已经冲了进来，手上拿着鸣镝，簇杆上还穿刺着一封书信。县长接过信小声读了起来，十万救国大军，荡平浙江赤祸，即刻兵临城下，所有共干人等，打开城门，出城受降。如若不然，破城之时，屠城之日，鬼头大刀，只认人头。浙江反共救国军。县长念到末尾片刻，声音几乎发生颤抖。这是父亲最为瞧不起的，一生中，所跟随的高级首长，虽然说不是个个八面威风。但是，越是危难时刻，越是沉着冷静。越是紧张关头，越是头脑清醒。

县长结结巴巴的，这这这的这个半天，望着县委书记哭腔到，我们好不容易捱到胜利，再不能被土匪包了粽子，白白牺牲值不得，还是赶快转移撤退吧。县委书记也是一脸茫然，望着父亲，拿不定主意。县长又转过头来，在父亲身旁转来晃去，埋怨父亲，你这是什么作战方案，关闭四门，堵住后门，有什么用？还是赶快下今撤退吧！

年轻的父亲已经怒火中烧，只是碍着总指挥的临时头衔，不得已外强中干，稳住阵脚，首先要稳住这些地方干部。

县长一脸心旌摇曳，魂渐色褫，是否有投敌叛变之心尚不可知。父亲还真没有见过如此惊慌失措的地方干部。此人不会排兵布阵，不知敌我对比，不懂军事，那是自然。

也许是由于长期地下潜伏，搞坏了心态？三十几岁的人一下子慌了手脚，在旁边继续转圈圈。父亲突然脑洞大开，心想十多年前，上任了聊城专区地下党的副书记代理书记，会不会也变成这种模样？一时间昏昏然也。军情火急，容不得半点耽搁，父亲强制自己缓过神来。突然大喝一声，不要转了，把我的头都转昏了，让我好好再想一想，把思路重新再捋一下。

面对地方同志谈刀变色，嘀嘀咕咕。县长一个劲的重复一句话，多少年来，数不清的穷苦百姓身首异处啊。父亲看着这个带着很多圈圈的，高度近视眼的县长，不停的自言自语的怨妇行为，心想到了立马制止才行的地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由自主，右手按着枪套，身后的警卫员用手拍了一下父亲的手臂，示意克制。父亲左手伸后，带动左转，抽了警卫员的驳壳枪，往桌上一拍，大声呵斥，胆敢言撤者，斩！扰乱军心者，斩！

警副连立刻带领四名全副武装的警卫战士，虎踞父亲两旁。然后将县长按回原座。父亲正言历色道，本总指挥既然有军事指挥大权，同样也有生杀大权，这是大道理。从小而方面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一句，他一言，土匪的枪口早己顶住脑壳了。不听指挥者，扰乱军心者，消极怠工者，我不执行战场纪律，不用人头祭旗！哪是刹不住邪的！希望在座各位，不要以身试法。

故事插曲

《救亡进行曲》歌词

工农兵学商

一齐来救亡

拿起我们的铁锤刀枪

走出工厂田庄课堂

到前线去吧

走上民族解放的战场

脚步合着脚步

臂膀扣着臂膀

我们的队伍是广大强壮

全世界被压迫兄弟的斗争

是朝着一个方向

千万人的声音高呼着反抗

千万人的歌声为革命斗争而歌唱

我们要建设大众的国防

大家起来武装

打倒汉奸走狗

枪口朝外响

要收复失地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把旧世界的强盗杀光

　 镇住了场面，父亲干咳的两声接着说。下面，我宣布第三项命令，按照军管条令，所在地县政府进入军事管制，所有工作人员，按东南西北城区编入战斗序列，组织民众运送步兵弹药物资。

各城区确保各城门的马厩，军火库马厩按十槽扩建。增加小学校、警察局、城南鱼市口马桩二十根，配齐饲养员，铡刀马料筐。

确保军火库与四城门、小学校、保安队、鱼市口道路畅通，保证卡车大车通行。

紧急时刻，听候分指指挥员调遣，行使战斗员职责。注意自己的身份及时转换，既是工作队员，又是战斗队员，纪律面前人人平等，没有干部和战士的等级之分，所以战斗员必须服从指挥员的命令。散会以后，政府人员全体配枪，由县领导带队，到军火库领取枪支弹药。

第四项，未战之前，按上述城区划片的框架，再分设街道巷口，成立政府工作小组，走街串巷上门宣传动员，督促全城居民按布告条例，尽义务出工出力。动员居民为部队赶做干粮五千份，以备不时之需。待北门砍伐竹子后，动员大车五乘和居民，将大量的竹梢子运往北城，堆成柴火堆，把六条由北向南的曲径小路全部堵死。

驻军各分指挥所，派出文化教员或文书，话务、报务、卫生等单位，共派出四名文艺骨干，县大队派出四名队员与集中的老师，组成四个宣传工作队，在全城范围，广泛开展革命歌曲演唱。

革命战争是群众的战争，只有动员群众，才能进行战争。只有依靠群众，才能进行战争。要把全体学生唱出来，一起唱。要把全体居民唱出来，一起干。

宣传工作队不仅要配合政府工作小组宣传动员，发动群众，还要带着大家巡逻，查线，发现可疑人员，立刻拘捕，负隅顽抗，予以击毙。

第五项，大队长听令，县大队的工作最为繁杂，也是最光荣的，但必须做好笔记，认真贯彻执行。除了上述工作以外，还有以下六条。

一、已派出接收物资的队员，和堵地道的队员共同组成警卫一队，指定正副队长，和一、二、三班班长。物资归口后，要继续担任保卫，监督工匠制作桐油竹筒。根据竹节长短，分别制成两节、三节、四节的，长短相宜皆可。六到八根一捆，装满桐油后，以不超过一百斤为宜。用竹篾打上箍，并且安装竹篾背带。直到物资分配完毕，然后担任军火库外院街道警卫，甄别搬运民工的真伪。

附代任务，首先选调两名口碑好的老蔑匠，及时登城为大军当顾问。只动口不动手，指导战士们加固城墙上修建的茅草芦席棚，确保不被大风刮走、吹垮、损坏。另外为各城门、码头、江滩、护城河通江口制作红灯笼，白灯笼各一对。

二、县大队在全大队，抽掉十名水性好，会潜水的队员，在城南分指的指挥下，与县水上民兵队、船工渔夫组成码头警卫队，并指定正副队长，和一、二、三班、四班的班长，配备码头电话。

码警队职责一，锁闭、维修、加固上下通江口、码头及上游浅滩的水下阻拦铁索，重要地段，可设立双层防护。铁链不够的，去铁匠铺找，用蔑绳代替。再不够的，包括水下立柱，用通节竹代替，没有存货的，集中各大食堂粗壳老虎灶的下料通条， 再不济，去找屠夫借吹皮通条，用这些通条烧红以后，去制作通节竹。目的只有一个，防止船舶靠岸，硬闯者格杀无论。

职责二，检查码头船只的违禁物品，一旦发现，立到逮捕船老板，并且没收物资。

职责三，从上通江口，经浅滩、码头至下通江口，一律挂红灯笼禁航。同时，火明、松树棒沿江插好，便于晚上照明。疏导所有船只离开码头，如有敌情，立刻明枪警告。视情况，城头重火力会及时增援。对于过往船只，不封航道，所有船舶不得越过主航道线，越线警告射击，重火力也会随时覆盖。需要停靠本码头的装卸船只，延期三天，南岸锚泊。

三、县大队再增加抽调本城土生土长的队员八名，分派四个城门口，协助驻军甄别过往行人，在各分指的指挥下，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四、县大队派出五名同志担任护城队正副队长，一、二、三班的班长，在北指的指挥下，指挥、管理、监控护城队全体人员。这些人员不集中起来，必然是大家的心病。集中起来为我所用，枪口对外，他们再也回不到土匪的阵营中去了。

五、县大队所剩队员，全部支援炮兵部队，确保火炮安全上山，保证装备、炮弹及时到位，保证干粮饮水备足。抓紧修建防风防雨芦席草棚，完成任务后，留下两个班，编列炮警一队，听从炮兵指挥员的命令，担任警卫、保障等战斗任务。

县大队副大队举手插话，把我们大队拆掉了，我个人没啥意见，都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嘛。但是炮兵部门是个啥级别，我们也好从心底彻底服从。

本来军情很紧，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更为重要。父亲巧妙的解释，睿智的回答。军部炮兵团，抽掉了两个营上山剿匪，重炮营留下，所有的重炮，车辆，弹药及人员，全军的汽车司机，全部甩在了这里。炮兵的最高指挥员是军司令部参谋，本军一流的炮兵专家，这下大家心里有底气了吧，腰杆子可以伸直了吧。

借此机会，吹个牛皮，放个烟雾，恰逢其时。父亲接着说，驻守县城的部队还有，军部警卫营、军部通信营、守备营，以及其他军直单位。巴掌大的县城，摆都摆不开。出于全面歼敌的布署，出于快速接敌的需要，部队全部在城墙上下驻扎。需要地方动员老百姓的目的，叫做扎紧篱笆，防止内乱，防谍锄奸。政府出力，让行军三天三夜的指战员得到休息，也是便于随时进剿。此县为新区，所有的政策规定和实施计划，我就勉为其难，包办代替了。

接下来，父亲接着部署。

六、从炮台下来的所有县大队队员， 分成两队，指定正副队长，携带工具。一队出西门，砍伐毛竹、茅草。一队出东门，砍伐芦苇。解决炮台、南城墙、码头的建棚需要。在砍伐材料的过程中，注意兼固改善城门的观察视野。待政府动员民众接手，方可停工，并担任警戒，如遇可疑情况，一边鸣枪警告，一边掩护百姓撤回，分指视情况火力掩护。进城后，两队分设为北警队、炮警二队，分别听从北指和炮指指挥，担任炮弹运输的押运职责，根据需要加强城区炮阵地警卫和后勤保障。

七、所有准备执行任务的队员，在大队领导的带领下，到军火库领足枪技弹药。父亲接着讲，县大队表面上是解散了，只是暂时，时间三天。实际上分工更专业了，这是委以重任。整个县城只有县大队的踪影，这是一个很好的景象，大街上看不见驻军，这是瞒天过海。各位大队干部，也要下沉到各警队，加强工作的具体指导，确保各项任务的完成。

战斗环境之下，随时可能出现纰漏，这个时候县大队的干部，就要起到以一顶十的作用，而且还是救火队长，没兵，再发动群众参加。

县长见父亲雷厉风行，把工作都布置完了，的确像一个时辰之前说的那样，喧宾夺主。便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要提出不同观点，说道，发动群众那还不是驾轻就熟，请总指挥派四个基层干部支援我们政府一下，我保证不到半个时辰，把乡亲们动员出来，为大军做好后勤。

父亲问，你怎么跟老乡们宣传。县长说，我们分头去告诉全城百姓，过去，国民党反动派说我们共产党是共产共妻，青面獠牙，大家都看见了，不是的。现在造谣说土匪是青面獠牙，刀枪不入，也是假的。而且解放军有五个营在休息(也吹上了)武器精良，弹药充沛。全城三千多居民，大家踊跃出力，上城头运送弹药，端茶送饭，军民几干之众，土匪奈得我何。

父亲心想，幸亏你有失态之举，一县之长惊慌失措，本人的确受刺激不小。不然哪会想出空城计，哪会喧宾夺主，哪会绞尽脑汁，哪会唱独角戏，哪会一杆子插到底，重要工作哪会一次性布置下去。 既然目的已达到，任务已完成，是时候交地方了。

转身对县委书记说，所有临时组建单位的干部人选，包括县大队军事干部，请县委提供一份名单报指挥部，并通告知各分指，便于直接联系。现在就按县长的请求，我派四名老同志过来协助一下，我会通知他们，时间一到，立刻归队。

父亲接着说，战时环境下，请书记同志，牢牢掌握县委领导权，严控四个片区各县级领导干部的思想动态，和工作进度，确保布告条款，和我的讲话要点，得到彻底落实。这样战斗胜利的法码，我们就算拿到了一半。如果工作进度缓慢，或者出现推三阻四，完不成任务的，我将接手行政权。县委书记说，请总指挥放心，我将亲自一一督办。

父亲握着县委书记的手说道，共同努力。目前，幺零三师的一个团，⼳零四师的二个团，正在包抄城外残军。匪军做出的任何挑衅性进攻，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只会加速剿匪进程。此机密只传达给部分同志，我们保持通讯联系，及时沟通。

　　下篇敬请阅读《空城之计》

使用音乐：暂用《鬼子进村二》

部分照片： 笔者翻拍、摄制

故事情节： 来自父亲早年口述

甲辰年癸酉月甲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