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

淡然于心

《春分自渡》

姚庄的桃花到底开在第三场微雨之后。粉瓣上凝着水珠，像无数未落定的承诺悬在枝头。放蜂人揭开蜂箱时，蜂群涌向花蕊的阵势如黑云压城，可不过半日便被冷雨打落满地。我蹲身查看那些金翅残骸，忽然想起去年秋分酿的槐花蜜，原是要赠予某人的，如今还在陶罐里结着琥珀色的痂。

北岭的油菜花倒是开的光明磊落，连天漫野的金浪里浮着三两只白蝶。岭下的姐姐在田埂上晒菜籽，粗麻布兜浸透了陈年的油香。踏青时正好遇见，她教我辨认受潮的籽粒："信不过日头，便信指尖的温度。"我学她将籽粒含在唇间轻咬，尝到某种微苦的清醒。

冰河解冻时带走了许多事物。岸边残留着半截麻绳，许是栓过某条失信的小舟；浅滩躺着锈蚀的铜锁，钥匙孔里生出嫩绿的水藻。倒是去年沉在河心的青石碑显了形，碑上"永以为好"四个字，被水流磨成了模糊的涟漪。

晒场上飘着冬衣拆洗后的棉絮，孩子们追逐着柳絮说这是春天的雪。我坐在老梨树下翻阅着本草古籍，南风将去年的枯枝轻轻推落肩头。枝桠间漏下的光斑游走在古籍的本草之上，恍若某种古老的谶语忽明忽暗。

暮色漫过晾在竹竿上的蓝染布，那些扎染的白梅在渐暗的天光里愈发清晰。灶上煨着新采的茵陈茶，苦香中蒸腾着山野的本真。瓦当承接的雨水正顺着陶瓮边缘往下坠，一滴与另一滴之间，恰容得下整个春分的黄昏。

淡然于心，河北邢台人，喜欢略带伤感的文字。畅游在文字的海洋里，汲取文学的营养，让灵魂得以升华，用笔下的文字书写人生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