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南盘江(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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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故事的结尾</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千帆过尽,繁华落幕。西西弗斯在绑架死神以阻止死亡发生的时候,是不会去在意宙斯和诸神的愤怒,也绝不会想到,困住他一生一世的竟是一块石头。</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从大理回来后,一平和保元庆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常常为一点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动干戈,争吵不休,家庭矛盾日益加重,以至于整个小区的人都在他们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让一平非常难堪,非常苦恼。就在国庆节期间,为了几根掉在地上的长头发,他就在争吵中驱赶过一平,那声恶狠狠的“滚”,在一平心中留下挥之不去的阴影。她赌气回到自己的住宅,屈指算来,已经十八天了。十八天来,她在愤怒中发狂,在孤独中沉沦,在哀叹中期盼,在忧郁中思索。</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十八天了,他究竟在干什么呢?为什么就不会来学校劝劝我,与我和解呢?作为男人,虽然不能要求你十全十美、面面俱到,但偶尔放下架子哄哄老婆,哪怕是说些假话来宽慰一下老婆,也是应该的啊!再说,我们毕竟十年的夫妻,是有感情的啊!你——你曾经也是大方开朗的军人哪!你看你,无论是哪个场合,都能立时使那里死气沉沉的气氛轻松化为欢声笑语;对待小区里的居民热情周到,只要他们有困难,无论是谁,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你都有求必应;对待战友,你可以两肋插刀、冲锋在前;对待兄弟姊妹,更是周到细心、无微不至;唯独对待我,可以十数天不闻不问……</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这是他第二次驱赶我了,相同的故事曾经在去年国庆节上演过,自己的忍耐已经达到了极限。选择离开绝对是正确的。尊严是不容玷污的白璧,是不可尘蔽的珠光。一个人不能没有尊严地活着!更何况我这么清高,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没有了尊严,我宁愿去死!”</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可是,可是,我——我今天要用的身份证和存折还在他那里,怎么办呢?没办法啊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到他那里去拿喽!”</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边想着,她收拾了随身携带的包,检查了钥匙和需要带的东西,出了门。</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的内心是复杂的。童年失去母爱对她来说是一种深刻的情感创伤,对她的成长和人生轨迹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种缺失在她内心留下一种空虚感,使她一生中都在不断地寻找爱,试图填补这个心灵上的空缺。她渴望被理解,被接纳,被爱,希望找到一个能够给予温暖和安全感的人。她对亲密关系充满了渴望,对家庭生活充满了向往,对情感寄托充满了追求。从某种程度上讲,爱已经成为她生活的核心动力。她和保元庆的婚姻,应该就是缘于这样的心理需求。</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和保元庆结合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来,她不止一次深刻体验到他的浅薄、自私、狭隘甚至是暴戾,也不止一次想到过离开,然而,她背负着沉重的爱的十字架,又一次一次地隐忍了下来,一次一次深刻地反思过自己的选择,以及由此而产生的严重错误的后果。</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叫保元庆,父亲是村里的老干部,是十里八乡闻名的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他母亲离世后,父亲顶住农村封建思想的压力,重新续弦;家中兄弟姊妹虽然很多,对他这个大哥非常尊敬;他很有担当,什么事都为家人做主;军人出生,男子汉气质,非常符合你对男人的审美标准;他身边有一群快乐无比,豪情万丈的战友……”</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又一次痛苦地回忆起和保元庆认识的过程。</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父亲是老干部,有知识,有文化,应该培养出有修养,有品性的人;军人出生,有工作,有血性,是真正的男子汉!”</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听了相处十分融洽的同事(和保元庆是一个村子的人)第一次这样介绍保元庆,一平在心里暗自揣测。</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作为领导,杨副校长对一平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听说了这件事后,他到好同学(和保元庆一个单位)那里去“考察”,得到的是由衷好评——勤劳、能干、热心服务小区群众,但凡小区有人相求,他千方百计去帮助……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小气。</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虽然如此,但省下来的终归是留在家里嘛!”</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这样安慰一平。</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领导和同事的关心和帮助,给一平增添了底气,她决定和他见一面。</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在同事家,他们第一次见面。果然如同事介绍的一样,轻薄乌黑的头发,面庞坚毅果敢,眼神锐利如鹰,身材挺拔如松,英姿勃发,洁白得几乎毫无瑕疵的白衬衫,一件军绿马甲,黑色的直筒裤,擦得铮亮的旧皮鞋等等,都说明这是一个勤劳、节俭的退伍老兵。他为她们削梨的情景,令人印象深刻——从用刀削梨开始,到整个动作结束,那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娴熟,刀过之处,梨皮就像一件外衣披在梨肉上一样,用手轻轻一提,一整条薄薄的、长长的梨皮就像一条青绿色的丝带一样被扯了下来,一个白白净净,干净卫生的梨肉就显露出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为自己对爱人的审慎标准而特地定制的模型。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渴望得到一个支撑,希望能与他金石互补;她了解自己的懦弱和渺小,希望能抓着他丰满的羽翼凌空飞翔。</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当一个人被捆绑在困难和挫折的绳索上,本能地需要一个支点,需要寻找一个依靠,常常会分不清或者故意偷换喜欢和爱之间的概念。其实,爱是一种无私、深沉而强烈的情感,它源于两个人内心的共鸣和情感的交融。当你爱一个人时,会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和意义,愿意为对方付出,关心对方的喜怒哀乐,甚至愿意为对方改变自己。而喜欢则是一种轻松和表面的情感。你可能喜欢某个人的外貌、性格或者兴趣爱好,但并不意味着会对他产生深刻的情感联系,它可以是一种欣赏,也可以是一种短暂的冲动,它没有爱那么深沉和持久。此时的一平,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喜欢他还是爱上了他。</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好事多磨!家人、同事、朋友在与他的接触交往过程中渐渐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他们在一起不适合——第一次与大家相处,他就把男权主义表现得淋漓尽致——只要一平一开口说话,他必定说出反对意见,而且振振有词,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和感受。于是大家苦口婆心劝说一平,让她离开他。然而,固执和偏见蒙蔽了她的双眼,她仍然坚持自己的选择,依然不顾后果,大胆地向他靠近……</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眼睛瞎啊!会不会走路!”</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的思绪如同漫过闸的洪水,片刻也不能停息。她忘记了自己是在街上行走,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一辆自行车停在她跟前,车主冲着她骂骂咧咧,她不知所措地说着对不起,然后紧张地落荒而逃。</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父母对我的喜欢也许是真诚的。”</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她又开始遐想。</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父亲每一次和一平相见,都有说不尽的话,从国家大事到人情冷暖,从伦理道德到三纲五常,他们都谈得不亦乐乎,好像遇到了知音。尤其是那位后妈,一平到来之前,家中没有人正眼看过她,更没人叫过她一声“妈!”一平到来之后,对她的理解和尊重,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存在感。她常常叫一平“姑娘”,对一平说话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与和谐相处,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身边的人,在兄弟姐妹中树立了榜样。弟弟妹妹及他们的配偶子女,对一平的到来也非常欢迎,非常尊敬;还有那些战友,真的,他们的豪情,他们的友谊,让一平终生难忘……</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就到了保元庆他们小区。这是一个办公区和住宅区合二为一的老旧小区,临街一栋办公楼因为单位效益不景气,早已沦为商铺。进了大门,右边是一栋两层的简易办公楼,一楼几个单间堆放着很多杂物;紧接着就是几个车位,几乎都空着,连接车位的是一个大概有八九平米的“小花园”,里面有两张石桌子和几个石凳子,值得一提的是,里面长着一株硕大无比的叶子花,为这座“小花园”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左边就是单位主要的办公楼,四层高。连接这栋办公楼的是一座公厕,紧接着的,就是家属住宅区和职工宿舍。保元庆的家就在二楼,紧紧挨着公厕,因此,他把大卧室的后墙打开,装上一道小门,让二楼的防水台成为走道和晾衣间,直通公厕的顶部,又在“走道”与公厕之间加了一道小得刚好够一个人钻过去的铁门,进了铁门,在公厕上搭建了一个属于自己独家所有的“后花园”。</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跨进小区大门,一平就看见保元庆站在办公楼三楼走道上。见到一平,他并没有理会,而是在走道上走了个来回。</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今天星期六,又不上班,难不成他值班?装腔作势,哼!”</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她瞅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她的第二个家,也是她曾经生活过十年的地方走去。</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因为经年累月的积攒,杂乱不堪的堆放,让这个本就不大的七十多平的地方显得更加局促。进门左边靠墙处,是一只齐胸高的老式柜子,上面依然摆放着许多常用的杂物,有他梳妆用的梳子,常用的简易修理工具,常擦拭眼睛的外用药品,棉签,褪了色的塑料插花等等等等;柜子里堆满大大小小陈年的书籍,旧报纸及请柬等等,哦!还有几袋不知放了多少年的零食、糖果。柜子底下是他出入常穿的鞋子及擦鞋子的刷子、布头、鞋油等等;柜子旁边是嵌在墙里的三层“橱柜”,里面摆放各种餐厨具、干货、干净的及装有剩菜剩饭的碗碟;“橱柜”对面摆放着那张摇摇晃晃的餐桌和几个笨重的木制凳子;通过简单透明的隔断,就是狭窄的厨房。</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进门的右边,是所谓的客厅。两小一大的一组布沙发,占去了客厅右转角两面墙;左转角两面墙边,是一组矮小的转角柜,柜子中间放着一台25寸的电视机,柜子右边放着一组音响设备,左边放着一个他自己栽种的盆景;左右两边还有一对音箱;一张很小的长方形客厅桌占据了中央;如果还有空余的地方,那就真的只够一个人穿过了。穿过客厅,是一道后门,后门外是利用二楼过道简装的卫生间,它狭小得一头只容得下放一台单缸洗衣机,另一头刚刚容得下一个人蹲的坑,洗澡也被安排在这里。</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主卧非常不堪,面积稍大,被衣柜分成两个部分:外面摆放着卧床和一张三抽桌,三抽桌上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照片,凌乱的书籍、手电筒等等;里面堆积了男主人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私人物品。这是一种怎样的积累啊!它们从地面堆积到屋顶,从衣柜连接着后墙。有转业后留下的几只军用木箱,里面装着军用被子、毛毯、衣服;有他从单位上捡来修好的几台饮水机,几台电风扇;有前妻留下的梳妆台,上面推着各种烟啊!酒啊!茶啊!都是别人送的,不吃,就堆着;有一个竹子书架,上面堆积了各种各样的物品;还有鞋架等等等等,就连与前妻拍的婚纱照也一并堆着,数不胜数、琳琅满目。别担心,放脚的地方还是有的,一是卧床的两边,二是从前门到后门的通道,挤过通道,跨出后门,就进入走道,再打开“小铁门”,就可以来到公厕上面的“后花园”。各位,看不清读不懂就算了,一平送你一句话,你的心情会瞬间。清楚明朗:“一个人的生活有多邋遢,内心就有多贫瘠!”</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要说这间房屋还有可喜之处,那就应该是次卧了。它面积虽然不大,被隔成了里外两个空间,空气非常好,白天光线很强。一平在里面经营了十年——里面放着一张高低床,一个衣柜,还放着一架古筝;外面虽小,放着一张写字桌,一条凳子,还有几盆小花,就这么简单!打开窗子,就可以看到外面小花园那株硕大无比的叶子花,一年四季都能欣赏它的风采。</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主卧的门紧闭着,次卧的门开着,一平轻轻走进次卧。她拉开门,去寻找挂在门上的几个包,却没有发现身份证和存折。</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应该在主卧门后面的包里!”</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她想起自己最后一次用完存折后,是把它和身份证放在主卧门上的包里了,于是,她从兜里掏出钥匙,准备去开主卧的门。</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咦!怎么打不开?是不是换锁啦?”</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把钥匙拿出来看了看。</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没有啊!锁依然是那把锁!”</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可是,保元庆明明在外面,为什么主卧的门会从里面反锁着?啊!知道了,有鬼!里面一定有鬼!”</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怎么办呢?”</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的心开始“砰砰”直跳。急中生智,她忽然想起有一次钥匙忘记在卧室里,他曾经告诉过她,可以从门上面的天窗翻进去就能打开门锁。于是,她抬来凳子,站了上去,打开了天窗——天哪!一个人!一个女人!她躺在床上,像一条蛇,逶迤着身子,弯曲的被子包裹着她,严严实实!一平“呀!”地惊叫了一声,从凳子上摔了下来。</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几乎是同时,保元庆推开了大门,走了进来。他顺势就把大门关了起来。</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看见他,一平满腔怒火,噙满两眼的泪水一个劲地往下落,但并没有哭出声来:</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打开门!”</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她低声命令道,口气毋庸置辩。</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你听我说!”</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看到一平愤怒的样子,保元庆有些慌了神。</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打开门!”</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又一次命令道。</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别激动,听我给你解释!”</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用强劲有力的手抓着一平的胳膊,几近低三下四地说。</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我叫你打开门!”</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第三次大声呵斥道。十年来,他应该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霸道,这么强硬;而他在他面前也可能是第一次示弱,第一次柔和。他慢慢去开门,并没有用钥匙,而是站上了一平抬的凳子,从天窗里,把头伸了进去。</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很长时间,门并没有被打开:</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开门!”</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用脚踢着门,大声呼喊。</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吱——”</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第一道门终于被打开了,一平挤了进去,但她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穿过“通道”,打开“后门”,直奔“后花园”!</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小铁门”被打开了!左边,靠墙处,一个女人出现在一平眼前:</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长发飘逸,淡蓝色细花连衣裙,白色高跟鞋,身材颀长。她头扭向一平的反方向,身子紧紧贴在墙壁上,双手一字形张开,使劲扒着墙,小腿在连衣裙下面瑟瑟发抖,可怜得像一只荒漠里无处遁形的沙鼠。</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站在门口,并没有过去接近她,也没有吵闹,而是抬起右手,指着她,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的悲悯。也许,此时此刻,只有一平自己,才知道“悲悯”里蕴藏着的真正含义。</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保元庆紧紧跟着一平,用手紧紧拽着她,又一次低三下四地说:</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别激动,听我给你解释!”</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收敛了眼中的泪水,慢慢离开了“后花园”,离开了走道,离开了主卧,进了次卧,反锁了门。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古筝,万千思绪在脑海里汩汩流淌。</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个个孤寂的夜晚,月光洒满窗台,她独自一人坐在古筝前,轻抚着那古老的琴弦。深邃而悠扬音色,仿佛穿越千年,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与古筝的灵魂在对话。那琴音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仿佛是她内心情感的写照,被完美地诠释出来。一个个孤寂的时刻,古筝成了她唯一的伴侣。它陪伴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让她在音乐的海洋中找到了内心的宁静与安慰。它如同一位老友,懂得她的喜怒哀乐,也懂得她的孤独与寂寞。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它总是能够用最美的音乐来陪伴她,让她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与温暖。她与古筝共同谱写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乐章,让音乐成为他们心灵相通的桥梁……</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了进来,一平擦了擦干涩的眼睛,来到窗前。窗外的三角梅,独自盛开着,成为她寂寞空间的一抹亮色。孤独与寂寞在窗前交织,形成一幅沉静而深刻的画面。</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三角梅依然枝叶繁茂,花朵簇拥,它们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寂寞中的舞者,独自演绎着生命的华章。那鲜艳的色彩,像是孤独中的一抹希望,照亮了这寂静的空间。偶尔,花间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打破了这寂静,那鸟儿的歌声,在空旷中回荡,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又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它的存在,给这孤独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生机。蜜蜂和蝴蝶也在造访这窗前的三角梅。它们在花间穿梭,忙碌而有序。那嗡嗡的声音和轻盈的舞姿,给这寂寞的空间带来了一丝热闹和欢愉。然而,尽管有这些生命的陪伴,孤独与寂寞依然如影随形。它们像是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一平的心灵,让人无法挣脱。三角梅、鸟啼、蜜蜂和蝴蝶啊!你们是孤独与寂寞的见证者,是你们与我,才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情感与思绪的画面。</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或许,正是这孤独与寂寞的洗礼,才让三角梅更加坚韧而美丽,让鸟啼、蜜蜂和蝴蝶的存在更加珍贵而动人。它们用各自的方式,诉说着生命的坚韧与美好,让灵魂在孤独与寂寞中,也能找到一丝温暖与希望……</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渐渐地,一平的心平静了许多。她拿出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你要干什么?你要去哪里?”</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她带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出门,保元庆从凳子上弹跳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我想,我们的缘分已尽,真的到了该说分手的时候了,多留无益。这次,我不需要你赶,而是要真正‘滚’了!”</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不可以!你要离开,必须说清楚!”</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长发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没有了后顾之忧,口气开始有些强硬起来。</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卑鄙、无耻、下流!此时此地,还有什么说不清楚的!”</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在心底这样骂着,并没有这样说出来,而是从牙缝里挤出两句:</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此生此世,我最后与你说两句话。第一句,惟愿我今生今世没有遇到过你!第二句话,惟愿我永生永世再不要遇到你!”</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说完这两句话后,一平再没有搭理他。看到一平的态度今非昔比,保元庆尝试着用各种手段与她交流,开始时语气低沉温柔如同轻风细雨,他给她讲笑话,试图用柔情蜜意打动她的心。看到没有反应,慢慢变得霸道起来,他把她手里提着的东西恶狠狠地撕扯下来,丢在地上,一会儿两手死死锁住她的手,让她动弹不得,一会儿把她的头挤压在墙上,威胁恐吓她,希望用这种强势的态度迫使她开口,大有把她打倒在地,还要踩上几脚的姿态。在一平都不为其所惧,不为其所动时,他把她放开了。各位,你以为他罢休了吗?一平也是这样想的。但是,没有!他一只手拽着一平,把她拖进厨房,另一只手就去拿菜刀,高高地举过一平头顶——一平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眼前就开始放映曾经有两次忍受不了他种种不堪的行径提出离婚,他都用“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全家!”的恐吓,使一平就范的情形。</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终于,这一次,他可以得偿所愿!”</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想着,并没有发出任何反抗。她在心底默念着一句话:</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人生如此,死有何惧!”</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就这样静静闭上眼睛。然而,那把久悬的刀并没有落下来——他放开了她。</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滚——”</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睁开眼睛,想离开他的桎梏,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只见他飞起长腿,朝她胸口猛地踢来。</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嘭——”</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一个趔趄,向后倒退了两步,并没有站稳脚跟,而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后脑着地,仰面朝天,瞬间思维混乱——</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个人呢?他难道只是一个“小气”的人吗?不不不,他所谓的‘小气’堪比葛朗台和夏洛克,更胜过阿巴贡和泼留希金。”</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遐想着保元庆的吝啬鬼的形象。</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曾几何时,他柜子里有一包糖果,不知谁在什么时候送的,也不知放了多长时间,女儿想要吃,他却无论如何也不给;</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车库里有两只战友送的火腿,已经完全干枯得掉渣都舍不得拿出来吃,更不可能送一点点给别人;</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有两次闹矛盾,他把自己曾经为家里买过几桶油和几罐气都算得清清楚楚,让一平拿出钱还他;</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家中那辆汽车,从买车到落户,办完所有手续,他一个大男人总共出了十二元六毛钱,那是买汽车车牌时,一平一时没有零钱,他才掏出来的;</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父亲去世时,用他妹妹家的车子帮忙拉了一天人,当时就逼着叫一平给了一百二十元的出车费;</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女儿结婚时,他的大红包里装着的是十八元八毛八!</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十年的婚姻中,她从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给自己买过什么礼物,也不记得他请过自己吃过一顿饭。战友间相互请客吃饭,他从不曾轻易掏过一次钱,付款的总是自己。</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你怎么啦?起来呀!”</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的意识模糊,甚至时断时续,她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是在喊自己。</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他的粗俗和狂悖不堪更是令人发指,以至于被本单位几个同事设计殴打。官司打到派出所,是自己帮他驳斥对方的;</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有一次,在指导自己学车时,口出秽语,暴跳如雷;</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教学工作任务繁重,自己经常加班,他对此大为不解,甚至产生怀疑,竟不计后果到学校质问同事和领导;</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在一次争吵中,他气势汹汹且赤裸裸地甩来一句话:在我心中,我、父亲和儿子永远排在第一,兄弟姊妹永远排在第二,朋友、战友永远排在第三,至于你嘛,永远排在最后;</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次,面对无法理喻的他,一平拒绝和他理论,她躲进次卧,关上了门,但很快地,门就被他踢开,他把她的手机强硬地夺过来,重重的摔了个粉碎……</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粉碎——粉碎——啊!我的头粉碎了吗?它怎么炸裂一般疼痛啊……”</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你要坚持住,我已经打了120了!”</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是谁在说话呢?”</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迷糊中,一平听到一个急促的呼叫声。</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婚礼……女儿的婚礼……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吧!他把女儿的婚礼操办得十分隆重……可是,他为什么不给女儿买嫁妆,又为什么坚决不让女儿从他的家里出嫁……他为什么要与女儿抢份子钱呢?女儿结婚当天晚上,他和他的几个弟弟妹妹为了份子钱,几乎和女儿打起来,他到底居心何在……</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哦……我的头太疼了……我……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我……我好像当时还写好遗书,还去了铁路,准备赴一场安娜.卡列尼娜的壮烈之死……可是我……我当时为什么没死呢……我……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女儿……女儿……女儿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呢……哦!是什么东西,凉凉的,从眼角划过……</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哩呜——哩呜——”</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是什么人生病了吗?外面有救护车的警报声。”</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女儿——女儿——”</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什么声音?是谁在叫我?</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父亲!是您吗?”</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一平寻着声音,努力朝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转动着眼珠。</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再没有比刘星的离开更令我难过的事了!”</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她模糊地想起刚刚认识保元庆时曾经给父亲写过一封信中的一句话。</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父亲——这——就是——我心中的——”</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她慢慢地合上了眼睛……</i></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i> (全文完)</i></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