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翼生香

记者杨潇

晨光斜切进玻璃花房时，总像打翻了一罐液态黄金。悬垂的雾珠在叶脉上滚动，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斑，落在爱人银白的发梢。她正俯身检视一株蝴蝶兰的根系，指尖拂过气生根的姿态，像在替婴儿整理鬓角。

十几盆蝴蝶兰正在盛放。浅紫的、月白的、藕荷的，每朵花都振着翅膀，悬停于翡翠般的叶丛间。去年寒潮冻伤的那株"紫水晶"，此刻正擎着三支花箭，每一朵都像用薄胎瓷烧出来的，半透明的花瓣上凝着露，仿佛随时会叮咚坠地。

暮色漫上来时，花影便成了满墙的活水墨。蝴蝶兰的香气在黄昏最浓，不是栀子那种甜腻的香，倒像月光浸在泉水里，清冽得能听见泠泠声响。我常看见她立在花架前，肩头落着蝴蝶兰的影子，恍惚间分不清是花化作了蝶，还是蝶凝成了花。

因为家里养花儿，上班的时候我也受过委屈。我喜欢把她养的蝴蝶兰在朋友圈晒，一来二去，被小人告给纪委，说养的花都是别人送的，涉嫌腐败。企业就是个小社会，真是啥人都有，事情过去好几年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既可气又好笑。记得有一次雷雨突至，我们在花房照看几株因为去三亚疫情滞留，没有及时浇水的蝴蝶兰。暖黄的光晕里，朵朵蝶翼在雨声中簌簌颤动。她的手指虚虚抚过花瓣："你听，花开是有声音的，自己养的花就是自己的，市面上的花跟家里培育的花怎么会一样？"潮湿的空气中，那些舒展的翅羽正与雨滴合奏，细碎的声波沿着玻璃穹顶流淌，风风雨雨，汇成我们共有的第四十个春天。

此刻月光正攀上"霓裳羽衣"的花箭，这株蝴蝶兰，终于在今夜绽出第一朵花。浅碧的萼片托着雪青花瓣，边缘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恰似她年轻时那件月白滚银边的旗袍。前几天北京突然下起了大雪，鹅毛大的雪花飘落在窗外沙沙作响，整座花房姹紫嫣红，满室蝴蝶展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