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花：故乡的山

云阳山里郎

宝宝：

冲了个凉水澡，爸爸打开电脑又要给你写信了。播放器播放着周杰伦的《稻香》，舒缓而熟悉的声音，每次总有不同的感动。每天奔忙于城市，穿梭在水泥石林之间，混迹于喧嚣、混沌之中，有时真的会忘了自己。匆忙的脚步已经落下了灵魂。

《稻香》里的故乡，简单又温馨的音乐，就这样把我带入一个似曾有过的梦境：哪里有蝉鸣、鸟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时间从来不是支配生活的主角。也无须担心每天早上赶29路公交车，迟到了要挨批、扣钱，这里清晨有公鸡打鸣，傍晚上有狗吠，自然而然……我离开哪里很久了，故乡。每次在梦里，我总能在哪里潜游，像鱼儿回到了大海一般。

孩子，爸爸今天就和你说说故乡，还有故乡的山。每个人都有故乡，那是放飞心灵的原乡之所。爸爸的故乡，系罗霄山脉，群山环绕，历来交通不便，是出了名的穷乡僻壤小乡村，为湖湘辖地。史载井冈山红军在我们哪县城建立过红色根据地，也是因为地理上与外界难以沟通，利在防守。

后来出来上学，有首现代诗《山》至今记忆犹新：

孩子问：爸爸，山那边是什么？

爸爸说：是山。

孩子说：那越过山呢？

爸爸说：还是山。

我一直认为，这首诗歌就是写我的故乡，写我的心境。从小到大，每天第一件事，就是看山，开门见山，好像山有着说不完的故事，有着无数重内涵。开心的时候，我会觉得山是母亲的怀抱，给我遮挡风雨；寂寞的时候，我会认为山是障碍，阻挡着我看世界的眼睛。山，是故乡重要的一部分，是生活涓涓细流的源泉。

年少时的很多记忆是从故乡的山开始的，而关于山的记忆又是从吃开始的。俗话说，靠山吃山，实在。像打野猪、兜野兔这样生猛的活，我们这些孩子是不敢想的。不过，跟母亲上山采蘑菇，倒是有趣而兴奋的事情。每年到初春，一阵春雨过后，经一、二晴天后，春天的蘑菇就开始出来了，好像憋久了的孩子开始出来晒太阳了。关于采蘑菇的这活，也是有技巧的，母亲就深谙其道，用她的话说，“蘑是有路子的”。上了山，走进松树林，踩着林叶，软绵绵的，空气氤氲，阳光折射进来，能看得到一束束光线。母亲，手拿枝条，在厚厚的腐叶下，寻找着所谓的蘑菇的路，掀到树根下，惊喜叫唤我，“快来，这里有。”只见，有伞状的，有花骨朵状的，一丛一丛，那种捡蘑菇的心情，至今难以描述。不过，我有时，也不按照母亲的方法找，偶尔也会在石缝之间遇到一两株“茁壮”的蘑菇，然后，喜欢在她面前炫耀一番。

而她就会说：“给你留着。”算是对我的奖励了。

有山的地方就有水。绕着村口流过的是一条小溪，没有人说得清它的源头，也没有人找到过源头，不过老人们说它是山的孩子，是山赐给我们的礼物。童年的很多往事，是与小溪有关的。记得，一到炎夏放学之后，大家会不约而同的泡在小溪中，赤裸着，嬉笑着，打着水战，做父母的也不跟着干急，并不担心孩子落水，好像村里的孩子不会泡水就不是山的孩子。每到晚上吃饭的时间了，妈妈会站在堤口，远远地唤自己的孩子，“崽崽，回家吃饭呢。”孩子听到了，就回一句：“好咯。”可就是还要拖个一拖，总好像没泡够。父母们呢，也是一样，不过，他们是在晚上出来的，在夜色上来，吃完了饭，肩上披个毛巾，直奔小溪来。他们倒是没有小孩子的狂野劲，往往在一静处，潜下水，把头浮在水面，闭着眼睛，就这样闭着，这样一天的辛劳就随着流水挥之而去了。

让我萌生走出大山、远走他乡的念头，是在登上县城那座最高的山之后。那时，在县城读中学的那会。周末，同学中的一对情侣约好一起登山，我欣然答应，虽然知道，只是作“电灯泡”陪衬。

在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山的最顶峰。向下俯瞰，兴奋之余，多了一份震撼：县城的几条水系串联互通，如同一只“宝葫芦”一般，里面装着灵丹妙药，庇护着一方百姓。一幢幢标志性建筑，在这看去，悠远得多。我向我的小山村望去，只能看到山的余脉。

再瞰山脚下，徐徐前进的列车，直穿隧道，向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呼啸而去。我想，山那边一定有一个大大的天地，世界并非只有山，还有辽阔的大海。

走出大山，离开故乡很多年，一直有一种声音在召唤着我，那是心灵最深处的声音。我知道，我离开了很久很久，很远很远，但越是如此，心里越寂寞。

夜深了，就此搁笔。下次再聊。

你未曾谋面的爸爸

2009年6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