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树(谢志军)

想写就写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病 树</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午睡醒来,瞥到沙发一旁的发财树。“怎么有片叶子黄了?”爬起察看,原来一根枝头折了。心下一疼,拿起剪刀,将折枝剪去。</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对这盆发财树颇为在意,倒不是想发财的缘故,而是它能活到今天,高近半米,枝叶郁郁,委实不易。</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前年秋冬,我迷上花草,或购买,或搜罗,小小阳台一下多了一二十盆。有含苞带蕾的红梅,有初发萌芽的百合,有一米多高的幸福树,有开得烂漫的茶花,有郁郁葱葱的吊兰,有桃红点点的金枝玉叶,有富态雍容的吉娃娃……当然也包括这盆发财树。那个寒冬,我在阳台搭起花棚,白天捧出去,晚上请进来,不亦乐乎。</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最新出问题的就是这盆发财树,那时它到家才十多天,叶片出现不少黄斑。“是不是嫌冷?”我有些自以为是,便将它带到妻子学校,那里冬天大多开着空调。“你那发财树快枯死了,我还浇了几次水。”一天,妻子对我说。我一听便觉不妙,赶紧去学校,见它叶子已然落尽,光秃秃的,有些心疼。</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怎么办?”我盯着这病树发愣,“总不能就这么任它去了。”想起一位擅养花草的朋友,便将它拍了照,发给他。“可能根烂了。”他告诉我。“还有救吗?”“说不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一并告诉我接下来可以怎么做。</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我将这病树带到办公室,按照指点对它进行最后的拯救。先拔起树根,用水轻轻冲洗。根须大多已烂,但尚有几根似乎还有希望。剪掉烂根,将它放在窗台晾晒。数日后,潮气褪尽,根须发白,再浸泡在混合着营养液的水中。“如能生出新根,说明还有救;如不能,那就没救了。”朋友告诉我。</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这样能救活?”不仅我存疑,办公室同事也几乎不信。那些时日,来我办公室的人看到这浸泡水中的病树,总要好奇地问:“你这干嘛?”他们对这病树的未来也不看好。</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世间的事有时就这么奇妙。经过几次换水,一个月后这病树竟生出不少新根,色为乳白,形如幼虫。两个月后,根须愈加饱满,上端也冒出点点绿芽。三个月后,绿芽长开,叶片宛如一把把绿色的小伞。于是,我将它移盆培土,隔段时间浇点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半后,长成如今这般模样,虽谈不上枝繁叶茂,但也蔚为可观。看着它一步步从濒死边缘活了下来,一天天悄无声息地生长着,办公室同事和我一样,感到不可思议。</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世间的事有时就这么不可思议。这差点夭折的发财树活了下来,而家中那些曾长势喜人的花草却大多香消玉殒。想那红梅,曾花满枝头,冬天去了,它也去了。想那百合,曾姹紫嫣红,春天去了,它也去了。想那幸福树,曾枝叶扶疏,夏天去了,它也去了。想那茶花,那金枝玉叶,那吉娃娃……它们好像几天前还好好的,一发现异样就迅速枯萎了。就说那幸福树,去年春天何其茂盛,葱葱茏茏,清风拂过,沙沙作响。但到了夏天,好像得了魔怔,数日之间,一树绿叶哗然而落,徒留我一番嗟叹:“宅中幸福树,枝叶太葳蕤。莫非用情深,无风叶自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虽说草木枯荣的道理,我大抵明白——《后汉书》有云:“草木之生,始于萌芽,终于弥蔓,枝叶扶疏,荣华纷缛,末虽繁蔚,致诸根也。”——然而还是让我不免有诗性的哀叹。唯物论者不应有无常的感慨,但莫名的情愫常常萦怀于心,我有些不解:看似不行的,活了下来;而长得好好的,咋就悄没声息地去了呢?</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前不久,母亲告诉我,村里的吉老太走了,89岁。我一时有些蒙,打我记事,她就是个病人,三天两头去医院,却活成迄今村里最年长的女人。而她丈夫,按土话讲,“棒能打几下子”的壮实男人,四十多年前突然生了场病,短短几天就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实,即使到现在,我对这发财树也没抱长久存活的念想,花开花落,草木凋零,生老病死,本为世间寻常。“病树前头万木春”固然可喜,“无可奈何花落去”大可不必,让一切就这么静静地来、静静地去吧!</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