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明时节思亲人，又到妈妈祭日时。妈妈，我很想和你说说心里话。</p><p class="ql-block">妈妈，你离开我已十一年了。可我心里始终感觉，我与你的心一直相通，你在天上，知道我生活中的所思所想，因为你身前，我们娘俩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这些年来，多少次在梦中与妈妈兴奋相见，你笑颜犹在，醒来我却是泪湿床巾：生我养我陪伴我一个甲子年的妈妈，你永远不可能与我有直接的思想交流、随心摆龙门阵啦！妈妈，你知道吗？这让我很不习惯，并且已成终生的不习惯！</p><p class="ql-block">妈妈，你很少跟我们姊妹谈你的过去，谈你的家史，因你的性格比较内向。我在而立之年后，才慢慢从父亲和姨妈口中知道你的生世。妈妈，你是外爷的“独生女”，从小外爷对你读书学习要求很严格。你曾告诉我，小时候考完试跨进家门，外爷的手就伸向你，你规规矩矩递上考卷，外爷看到分数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我问你：“你逆反过吗?”你回答：“我读书从来不让大人操心，不知道啥叫逆反。”“我也是。”我接着说。妈妈，你当时点头望着我的表情，我现在还记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妈妈在四川大学毕业时的学位照(1946年)</span></p> <p class="ql-block">妈妈，你耄耋之年才告诉我，在四川大学读书期间，你曾受教于国学大师钱穆先生的历史课(中国近现代历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这对你一生的影响很大。妈妈，我想说，你很幸运，你能成为有满腹学问的教师，这跟直接受过大师的影响是分不开的。</p><p class="ql-block">妈妈，你考上大学时，高中时期的好朋友蒙绍章(我们姊妹称蒙孃)也与你一起考读四川大学。你对我说过，课余你常到蒙孃家去玩耍，因她家就在四川大学校园内，有时你还顺便蹭饭吃，她们家姊妹多，家里热闹。妈妈，我如今才理解，因为你在自己家，就你一个女娃娃，大舅年长你十岁，早早离开家外出求学和谋生。外爷也是成天埋头在书房，很少与你交流，阿婆(外婆)的话也不多，所以你常常处在孤独之中。有知心朋友，自然走得很近，不曾想你和蒙孃的友情一直保持到晚年。</p><p class="ql-block">妈妈，你告诉我，蒙孃的父亲叫蒙文通，是中国现代杰出的历史学家，他讲课很幽默，时常妙语连珠，很了不起。你说，蒙大教授爱抽烟，他翘着长烟杆走在校园里，简直是一大奇特风景。妈妈，你还告诉我：“人的一生，很不容易遇到一位好老师，如果真遇到了，那一定要花大功夫学到老师的本事。”妈妈你就是这样做的，在老师身上学到了真学问，而我一生都记得妈妈的这一教诲。</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五姐弟陪同父母游览四川新津老君山(2000年)</span></p> <p class="ql-block">妈妈，你是一位中学老师，工作平凡而有意义。因工作需要，你在三所中学分别教过地理课、历史课、英语课。我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逐渐发现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才逐渐佩服你敬仰你，父亲也常常念道：“你妈妈肚子里装的学问不少哦。”我在家里，凡不知道的学问，只要求问妈妈，便轻松得到准确答案，让我心满意足。</p><p class="ql-block">我读木心《文学回忆录》，一个话题瞬间勾起对妈妈的思念。木心言：“《史记》里最精彩的篇章，当属：《项羽本纪》《管晏列传》《廉颇蔺相如传》《刺客列传》《李将军传》。”是啊，老早老早，我就曾听妈妈说起过这些文章，包括《古文观止》里的李陵《答苏武书》《苏秦始将连横》《报任安书》。妈妈说：“读晋李密的《陈情表》，读汉李陵《答苏武书》，那个眼泪啊跟到流，太感动人了。”亲爱的妈妈，您当年读书的眼界，品书的水准，怎“了得”二字可表！妈妈加上爸爸都给我们姊妹讲过一些名篇。兄弟备考大学时，妈妈专门为他辅导文言文。兄弟说，妈妈连续讲了三篇古文，其中有《廉颇蔺相如传》，而那时高考刚恢复，还根本用不上呢。后来我在《古文观止》和《史记》里，也把妈妈提说过的篇章找出来读过，受益匪浅。</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晚年生活幸福的妈妈与爸爸。(2003年)</span></p> <p class="ql-block">我也是一名中学老师。记得，我在学校开设选修课，为学生讲孔子《论语》。回到西南财经大学父母的家，我与妈妈聊起：讲课中选用了一个历史故事很有趣，是清代一个叫张什么的，给儿子写回信：“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妈妈毫不迟疑地说：“张廷玉！”当时真是让我惊讶不已！惊讶86岁高龄的妈妈的记忆！妈妈接着与我说：“张廷玉的那首打油诗很有名。张廷玉这人，三朝为官，即清康雍乾三朝，他什么没见过，何区区让他三尺?”“妈妈接着又说：“如同战国时候的管仲，也是三朝为官，不容易啊！”哇，一下，又拉到战国了。因为妈妈的解释，我迫不及待借助网络，查询张廷玉、管仲其人，用现代技术手段印证了老妈大脑记忆的精准。在妈妈面前，我时常感到自己如同白纸一张，很多知识都不知道。</p><p class="ql-block">妈妈，我为师几十年，经常向妈妈摊牌不懂的东西，讨教知识用于课堂教学。还记得周末回到父母家，总可以张口就问到一些问题。妈妈爱读报，最喜欢的是《人民日报》海外版。你常常拿着报纸，给我指点评说四大洲五大洋的地貌、物产、山川、水流，哪些国家有疆域之争，哪些国家有政变发生，哪些国家摆脱了殖民地位……这真是在为我补课啊。妈妈，这辈子我既是你的女儿，又是你的学生啊！我为有这样的妈妈高兴而自豪！</p><p class="ql-block">清明时分，细雨霏霏。我剪接几段过去的故事，感念给予我养育恩德的妈妈，祭奠极乐世界里的娘亲。亲爱的妈妈，你一定能听到女儿的倾述，收到女儿的信息。其实当我头脑里在想上述语言时，量子纠缠，早让我们母女俩，心心相印啦！</p><p class="ql-block"> 2025年3月19日于米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