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一个月前,我养了一株文竹,在一个小小的琉璃皿里。每天,她细碎的枝桠在晨光中漾开,似墨色涟漪。那些被称作"竹叶"的玲珑之物,每一片都像凝固的月光,将光阴切割成菱形的光斑。我常常对着这片流动的墨迹发怔。恍惚中,我似乎看见明代书斋里的徐渭挥毫泼墨,将竹影成雾般写进了他的狂草。</p><p class="ql-block"> 文竹非竹,只是叶子细长,绿色鲜艳,枝条柔软,姿态优雅,有着竹子的风骨和气质,故为“文竹”。文竹原产南非好望角,因其契合东方美学,故被我们的祖先驯化成案头清供,成为古时文人的“文房五宝”。它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枝叶子,都像极了宋朝徽宗的“瘦金体”。</p><p class="ql-block"> 文竹纤细瘦弱的身影令人怜惜。但她善净化,美国宇航局曾将文竹列为太空舱的净化植物。而我更钟爱她的静默,不浮不躁,不争不抢——在有月光的窗台,那些细针状的叶片将月光编织成丝丝缕缕,愰若李清照笔下的"星河欲转千帆舞",只是此刻的星河,正静静栖卧在我的玻璃皿中。</p><p class="ql-block"> 前些天夜里暴雨,我忘了关窗。一早醒来,我惊讶地发现窗内的框架积了些水。但更令我惊喜的是,那株倚窗而立的文竹,繁杂的枝桠上挂着许多晶莹的水滴,似点点钻石般,而每滴水珠都裹着这个雨季的光,细细的,密密的,很亮很亮。</p><p class="ql-block"> 这让我想起我曾经看过的一本日本散文集《徒然草》,其在描写茶道时透显出的"残月"美学观:真正的优雅,往往诞生于破碎与重生的缝隙。我想,对于眼前的这株文竹,无论是我心中的想像,或是其天生设计的不规则,无不也都充满了岁月沉淀的美感?它没有刻意外在地装饰,但从不剥夺内在的韵涵,始终保持着干净纯洁而又不失生命力。一瞬间,凝视着那些被雨水洗亮的丝丝叶叶,我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在耳边告诫:生命最美的姿态,不是对抗风雨,而是风起时亦可在雨中起舞。。。</p><p class="ql-block"> 万物有灵,草木含章。千年前的文人或许早已参透,草本木本皆为本,枝条茎条俱蒂生。文竹,这株看似柔弱的植物,实则是天地间最坚韧的诗行——它用毫米级的生长刻度丈量我们一生的时长,在一百平米钢筋水泥的桎梏里叙述着属于自己的生命之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