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燕窝

忍冬藤

　　清晨起床，照例打开手机，点开关注的“名家散文欣赏”公众号，读到了席慕容的《燕子》。为了防止我也将乌衣鸟误认为燕子，于是上了百度，确认了那天在九龙甸水库坝尾、直长冲村开诚大哥家看到的不是乌衣鸟，那就是燕子。

　　我对小燕子的印象很深，那是一种曾经离我最近的鸟，被我从窝里拿出捧在了手心里玩耍。后来因为被大人告知玩小燕子会生瘌痢头，虽然觉得玩小燕子是一种乐趣，但害怕自己生瘌痢头后头发会掉光、露出头皮上令人害怕的斑块，没人愿意同自己一起玩，而且也怕长大后讨不到媳妇，才把小燕子放回了窝里，从此不敢再玩。只是在燕子妈妈喂食时，总要抬头观看嘴壳子两边沾着蛋黄、大张着嘴儿摇头晃脑、叽叽喳喳直叫唤的小燕子。

　　小时的我们喜欢捉雀打鸟，无论是鹦鹉、斑鸠、老黄雀、老黑头还是小麻雀，只要能弄下来，拿到手上之后，最终总是进了嘴。小燕子也是一种鸟，而且方便手到擒来，却没有人打它们的主意，主要源于老人的告诫：千万不能伤害小燕子，伤害小燕子会瞎眼睛。于是瞎眼睛和生瘌痢头成了小燕子的保护伞，谁都怕瞎眼睛或生瘌痢头，孩子们也就只敢用眼睛看看了。

　　小燕子总是飞到屋檐下做窝，每年即将过年时，小燕子就会飞到农户的门头上，或是院子里晒衣服的铁线上落下，叽叽喳喳叫上一阵后飞走，过一会又飞回来落下，又叽叽喳喳叫上一阵。如此反复多次，甚至持续两三天。记得奶奶曾经告诉我们：小燕子来家里叫时不能撵、更不能打，它是来向主人家请求的，如果主人同意，它就要来做窝安家了，那叽叽喳喳的声音是小燕子向主人家说话：“不要你家的油、不要你家的盐、我来你家屋檐下窝蛋”。我细细一听，节奏和音色竟然完全相符。

几天之后，看到主人家没有撵自己，于是找准了落脚之地，从外面衔回些泥开始筑巢。小时的我们很惊异燕子的灵巧，它可以把衔回来的一口一口的泥粘到墙或木板上，然后逐渐扩大，最后组成像一个向上的碗粘在墙上，十天半月已就完工了。之后就是下蛋、孵出小燕子。

终于到了观看小燕子喂食的场景了，有时我们可以抬着头看上半天，看燕子妈妈抬回来的第1条虫子是哪一只小燕子吃的、第2条虫子又是哪一只小燕子吃的，谁吃得多、谁吃得少都能让几个孩子争吵上一阵子。看着窝里的小燕子叽叽喳喳叫着、把脖子长长伸出，摇头晃脑争抢着妈妈用嘴抬回来的虫子，觉得十分有趣。

小燕子最喜欢的是下雨天。我们躲在家里，它却冒雨一趟又一趟往外飞，把在空中飞腾的飞蚂蚁或昆虫捉回来给孩子吃。由于下雨天虫子多，飞得又慢，它的返回时间很快，只是无疑要承受更多的风雨。

可以观看小燕子喂食的时间并不长，十天半月之后，所有的小燕子就飞出去自己找吃的去了。春天一到，一家子就飞走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窝，只待来年过冬时才又飞回来。

　　村里人家都喜欢燕子到家里做窝，却不是每户人都能得偿所愿。有的人家燕子来做了一年窝，第二年就不回来了；有的人家干脆就不来光顾。

据说燕子进家筑巢被视为吉祥象征，预示家庭幸福、好运降临、家庭和睦，甚至扩大至财运兴旺、事业顺利、婚姻幸福、人丁兴旺、环境优美。如此种种，把燕子视为了吉祥鸟，燕子进屋做窝被赋予了丰富的文化寓义，看作是吉祥的预兆。我自衬有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家庭和睦、主人家品行端正善良、家庭环境优美倒是有些道理：燕子喜静，整日吵闹的家庭它定然不喜欢居住；主人家如果品行不端正善良，小燕子的生命安全就可能得不到保障；环境优美那自然不用说了，人和鸟儿都喜欢优美的环境。

　　因为更多时候游离于单位城市，好像几十年没有看到燕子窝了，自然也听不到燕子的叽叽喳喳的叫声。两天前去开诚大哥家，在老家的门上面看到两个燕子窝，竟感觉有些好奇，也就细细看了。那是一个做在堂户门上面墙上的一个燕窝，像一个粘在墙上的背篓，层层叠叠的泥块被凹凸不平的粘在一起，间或有些草屑，看来燕子也是建筑大师，知道用草筋增加泥巴的稳固性，让窝更加牢固。对于燕子来说，所住的窝算是一个庞大的宏伟建筑，需要用嘴衔回千万次的泥粘在一起方能建成，我不禁对燕子的辛勤付出和执着精神敬佩起来。窝里看不到伸头的雏燕，想是还没下蛋或是还没孵化出来。只是看到院子里人来人往，燕子好似有些担心，于是静静蹲在窝边，注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像一个里面身穿白衬衣、外面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守护着窝里的孩子，伸出窝边的尾巴像两把交叉的黑色利剑，令人望而生畏。

　　最为惊奇的是，在他家堂屋门前挂着的灯线上面竟然也做了个燕子窝，电线从中间穿过，像是在电源线上挂了一个泥碗。想来那电源线是硬的，否则很难想象燕子能把窝做在上面。

　　走出家门，不远处九龙甸水库里的水清澈透明，湿地上成片的柳树枝已经长满绿色的叶片，岸边田里蚕豆、豌豆刚刚撑满豆荚，剥上几颗塞进嘴，顿觉香甜可口。枝尖上缀着黄色零星小花的油菜，下部已经结满了荚。周围群山环绕，一片翠绿，确实算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怪不得燕子要在开诚大哥家里做窝，环境好、人好，燕子自然也就双喜临门了。

　　“旧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想来如今的寻常百姓家，也能与王谢堂前相媲美了。乡村振兴之后的乡村更是不会委屈王谢堂前的燕子，飞来过冬的燕子不需要再重复叽叽喳喳的说辞，说什么“不要油、不要盐”的话，来就行，随时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