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似月的年华（二十五）

吴小荣

如花似月的年华（二十五）

婚姻恋爱的名实之分大致有几种，一是有名有实，二是有名无实，三是无名有实，四是无名无实。

有名有实最好，有了结婚证就有了名份，得到了社会的认可，出双入对，名正言顺，说话也硬气，但这身份的获得，旧时往往靠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使这硬气打了些折扣。

有名无实只能排在第三，有了名份却没有感情，比方说《兰花花》，虽然八抬大轿抬进了豪门大院，却看得周家的猴老子好像是一座佝偻的枯坟，恨不得他立马死去，然后“手提上羊肉怀里揣上糕，拼上那个性命往我哥哥家里跑。”大多数悲喜剧由此产生，而悲喜交加的剧情更使人津津乐道。这样兰花花就有了双重的身份，跟老地主是有名无实，跟情哥哥是有实无名。兰花花喜欢的是年轻的哥哥，情哥哥也喜欢年轻的妹妹，俩个人情投意合，旧时陕北的风气是：“年轻人看着年轻人好，白胡子老汉球事了。”

（马兰花，图片摘自网络，谢谢。）

（“五谷子那个田苗子，唯有那高梁高。”）

尔格的离婚率越来越高，夫妻间同床异梦，这还是好的，差一点的是异床异梦，再差一点的是异房异梦。现在生活的条件越来越好了，夫妻二人各住各的房，各做各的梦，倒不如插队的那会儿受苦人一家都躺在一条炕上，想分都分不开。常在一起的感情就浓一些，常不在一起的感情就淡一些，是可以培养并随时变化的。

但感情再淡，甚或是已经没有了实质，有时名份还是要保往的。可见一张纸也不是一点的用也没有，起码可以掩人耳目，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能一撕了之。有名无实即隐形离婚，相当于一颗埋了几十年的锈迹斑斑的炸弹或地雷，却始终没有爆炸。

陕北人对爱情更加忠诚，或者说对婚姻更加执着，活着睡在一起，老哈了也睡在一起，起码以前是这样的。不管谁先走，最终双方的骨殖（实）是要埋在一起的，将来还要在一起过日子。如果没有另一半，想方设法也要寻上。

（《兰花花》。）

（《兰花花》剧照。）

有实无名也是一种无奈，比方说“交朋友”是实，却没有取得爹妈的同意。为什么呢？“你爹你妈爱银钱，给你寻了一个老汉汉。”而女子家喜欢的却是放羊的三哥哥，于是被父母和礼教安上了“露水地里穿红鞋”的罪名，逼得不得不喝洋烟。但无论如何，有实无名比有名无实要好一些，干饭稀粥都是饭。最后的一项是无名无实，“扬了一把黄土风刮走。”

但也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父母身上，尔格已经很少有人逼着年轻的女子嫁给老汉了，但自古传下来的风气并没有改变，且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五哥放羊》。

（《露水地里穿红鞋》。）

最后一年的校园生活比前三年要轻松一些。考试在大学实际上并不存在什么压力，平生最难的一次还是大学的入学考试。同学之间的交集也大多不在学业上。每个人的选修项不同，各学各的。比方说我喜欢古汉语，抠字眼。方方喜欢写小说，上课时也写，下课了到图书馆去看外国小说。

交集大多是在业余爱好上，方方的特长是游泳和篮球，他的体形适合游泳，上身呈扇形，放松时健美而舒展，绷紧时一团硬梆梆的腱子肉，掰手腕时攥得我生疼。他是校游泳队的主力，尤其擅长蝶泳。我的特长是足球和围棋。能够玩在一起的是足球、篮球和围棋。班里很多同学也喜欢。我记得学校有纪律，每天晚上按时熄灯，但围棋爱好者并不睡觉，而是在宿舍外走廊昏暗的灯光下鏖战。

再有一个共同的爱好是吃夜宵，除了一日三餐外，宿舍旁的小食堂每天晚上还专门准备了许多美食，老岑和方方是常客，我偶尔去几次，最喜欢的是馄饨，还有汤面什么的，放点儿虾皮、酱油、香油，热乎乎的，十分鲜美，呼噜噜的几口就没了，那会儿我还是十分节俭的，现在想起来便有些后悔。小时候养成了习惯，想改都改不了。

（游泳。）

（篮球赛。）

但奇怪的是，渐渐地看不到方方的影了，那时候各忙各的，别人的私事也很少有人打听。但他有一天告诉我，他找到了心仪的意中人，我这才恍然大悟，他原来是去遛操场了。

（食堂。）

（夜晚的操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