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英国处处有樱花。</p><p class="ql-block"> 从地图上看,英国距离北极不远,按说其气候会寒冷。其实不然。英国是一个岛国。由于大西洋环流的影响,英国的气候温润。我曾在剑桥郡的首府剑桥城长期生活,熟悉那里的气候。冬天,剑桥有霜,但是其霜对草坪的影响不大,不会造成茵茵坪草的枯死,当然这也与坪草品种的改良有关系。冬天,剑桥下雪,不过雪不大。冬天,剑桥也积雪,不过雪不厚。夏天,剑桥的气温大多在摄氏二十五六度左右,很少达到二十八度。一旦达到二十八度,马上就会下起雨来。因此,我们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英国人出门总是带着一把长柄的雨伞。雨伞,对于英国人来说,这差不多成了一种装饰了。顺便说,英国人一般都不用折叠伞。</p><p class="ql-block"> 由于英伦三岛气候温润,故而沿海周边盛产各种鱼。英国超市出售的生鱼都是剔除了刺的。苏格兰熏鱼是我的最爱,它们大约七八英寸长,固然没有将刺剔除,但是所有的骨头和刺都酥啦。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和气候条件,不仅使英国出大文豪、大科学家、大学者,也使得英国处处有樱花。</p> <p class="ql-block"> 我留学联合王国。</p><p class="ql-block"> 英国的正式名称叫做大不列颠和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简称联合王国(The United Kingdom, 或更简单一些,the UK)。1996年,通过考试,我获得了公费留学联合王国的机会。我留学的学校是剑桥大学,联系教授是麦大维(David Lawrence McMullen)。麦大维是东方学部汉学系的首席教授。麦氏是英国学术史上的奇迹,他有个双胞胎弟弟是牛津大学日本学系的首席教授。按照英国的规矩,一个系,不论它多么小,抑或是多么大(比如,剑桥大学的机械系有学生两千余人),仅设教授一名,且为终生制。当然,英国的教授,如果自己愿意,也可以申请退休。小的系设教授席位,乃是为了保证学术的权威性和高水准。大的系设教授席位,乃是为了保证学术的统御,一切按照章法来。一个系仅有一名教授,那么其他人岂不是无法升迁了吗?不是的。其他人如果水平高可以当高级讲师(reader,直译:读书人)。高级讲师的收入与教授相当,不过权力没有教授大。英国的教授,可谓 “行政财务人事” 一把抓。高级讲师享有一个特权,那就是建议图书馆购买什么书。这也算是一种财权吧。</p><p class="ql-block"> 我两次公派出国留学,后来的那一次是到美国的哈佛大学。公派留学,必须通过严格的考试,相当艰难。我去英国的那个年度,国家分配给武汉大学25个名额,考中的只有18人。公派留学的名额一般都用不完。以此之故,考公派留学其实是一条坦途。自费留学,固然可以,但是其中的门道太多,水太深,我对之非常警惕,相当犹豫。</p><p class="ql-block"> —— 如果你们想留学,那么一定要公派!这是我在四川大学攻读硕士学位期间,日本老师高丽日出正(Kohlai Hidemasa)对我们一群弟子的殷殷教导。他的话,铭刻在我的心里。公派留学,国家办的,可靠!</p> <p class="ql-block">留英时拍摄的照片之一</p> <p class="ql-block"> 登飞机前的趣事。</p><p class="ql-block"> 1996年4月8日,我前往北京。首先,我去了留学基金委,领取了已签证的护照,一本手册《出国留学人员注意事项》,以及二十英镑。我们的护照是由国家统一办理的,所以不麻烦,也不用担心什么。那本手册的内容主要包括三方面的内容。其一,必要的生活信息。其二,我国驻各国使馆和领事馆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其三,政治规矩:注意结交外国上层人士,尊重所在国的宗教和生活习俗。那二十英镑是我们刚到英国而银行账户尚未开通前的生活费,用于吃饭、打的、乘坐地铁和公交之类。按照当时的比价,1 英镑等于人民币 14.8 元。</p><p class="ql-block"> 公派出国人员,按照当时的规定必须是已婚。我的孩子都上初中了,自然合乎这一条。公派出国人员原本有制装费,到我们出国的时候已经取消了。不过,我自己买了一套西装和一条领带。那西装是美尔雅品牌,我在武汉体育学院旁边的总店买的。那家店子至今还在。那套西装价格高昂,做工考究,我至今还在穿。</p><p class="ql-block"> 到了北京,很顺利就办好了一切手续。机票是4月13号的。北京我比较熟悉。我出了第一本专著之后,曾经利用稿费于1988年在北外 “中美文化比较研究班” 自费进修过半年。我当时的工作单位是涪陵师范专科学校(后涪陵师范学院,今长江师范学院)。虽然进修的一切费用是我自己出的,但是领导毕竟给了我半年的时间,对此我始终感铭于怀。当时,师专一级的学校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青年教师纷纷要跑,思欲前往大一些的城市,高一些的单位。尽管北京我比较熟悉,我还是再次去游览了长城。4月12号晚饭后,我去国际饭店附近的小商店转。看中一件衬衣,它比我身上穿的那件要雪白得多,我又看中一条 “易拉的” 的大红领带。</p><p class="ql-block"> —— 衬衣多少钱?我问。</p><p class="ql-block"> —— 15元!你要的话,这条易拉得领带,我就送给你吧。老板说。</p><p class="ql-block"> 我拿着衬衣和领带,兴冲冲地回到了旅馆。国际饭店太贵了,每宿要150元呢,划不来。我住的还是国营旅馆,它位于国际饭店的正对面,每宿46元。我洗澡后,准备换上那笔挺的新衬衣和大红的领带,准备和身睡下,第二天一早起来去国际饭店门口搭乘机场大巴。</p><p class="ql-block"> 那件雪白的新衬衣,我伸手一穿,右边的衣袖就掉了。那大红的领带,我一拉,拉链就断了,原来里面包的是硬板纸,用订书钉扎的。</p><p class="ql-block"> 我把新衬衣和新领带放进废物篓,还是穿原来的衬衣、系原来的领带,和身睡了。</p> <p class="ql-block"> 飞往希思罗机场。</p><p class="ql-block"> 4月13号清晨,我乘机场大巴顺利抵达首都机场。机场大巴,最可靠,又不贵。这是我至今相信机场大巴的理由。国家办的,可靠!</p><p class="ql-block"> 到了机场,要通过海关的检查。这是出国的最后一道关口。值班人员是解放军的一位现役军官。他的军装很合身,他的帽徽和领章闪闪发亮。我如实回答了他的提问,顺利通关。通关之后,就是候机了。在候机室里,我才知道我们这次航班去英国留学的,连同我自己,一共有八人。我们都是高校教师。其中,有一位是教化学的青年女教师,她来自河北的某一所专科学校。知道她的来历后,我怀疑自己当初那么急切地离开涪陵师范专科学校是否明智。如果一直待在那里,也并非没有前途。后来,重庆成为直辖市,而涪陵属于重庆。如果一直待在那里,好不好呢?这不好说。不过,可能我每个月的钱,要比现在多出许多。</p><p class="ql-block"> 大家愉快地交谈。有人说,过了海关后,其实就已经算出国了。不过,那是我第一次出国,我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我一直想着某些影视作品中的情节:飞机腾跃起飞,不过在飞临领空线的时候,它又折返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如果那样,怎么办呀?</p><p class="ql-block"> 公派留学是国家安排的。国家办的,可靠!我在心中默祷。</p><p class="ql-block"> 飞机顺利起飞。国际航班,飞机飞得高。舷窗外,云海茫茫,无甚可看。还是国内航班舒服啊,可以一路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田野村庄、道路桥梁、河流峰峦、绿树红花,还有积木一般的小小房舍。</p><p class="ql-block"> 八小时后,我们顺利抵达英国首都伦敦的希思罗机场。在机场外面的停车场上,俨然有三千多辆小汽车。这是令我感到震撼的一幕。我们赴英留学一行八人,大家好团结哟。你叮嘱我,我帮助你,大家一起去打的,前往中国驻英大使馆教育处。</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在我使馆教育处。</p><p class="ql-block"> 我们随大流,鱼贯而出机场,排队打的。不久,一辆足有中吉普那么大的出租车驶过来了。司机是个黑人。排在我们前面的西方人都不愿意乘坐那辆黑人开的出租车。那个黑人司机把车停在边上。后面驶过来几辆车,载走了排在我们前面的西方人。这时,我们八个人一起上车,我们乐意乘坐黑人开的出租车。那位黑人司机大约二十岁左右,非常机敏。问了我们目的地后,他打开折叠地图,琢磨了几秒钟,我们就出发了。</p><p class="ql-block"> 中国驻英大使馆,其本部在一处,其教育处在另一处,相隔很远。从希思罗机场到使馆教育处,出租车要开好一阵。那位黑人司机,真是好身手,他开车极快。出租车飞驰电掣,在平坦的道路两旁,全是盛开的樱花!</p><p class="ql-block"> —— 我们是不是到日本啦?那位河北某专科学校来的女教师在惊呼。</p><p class="ql-block"> —— 英国人过着安居乐业的生活哎。她又惊呼。</p><p class="ql-block"> 这不怪她。在我的心中,英国伦敦,黑黢黢的,大雾弥天。资本家,礼帽高耸,大腹便便。穷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眼前的英国,竟然是春光明媚,樱花烂漫!后来,我的英国朋友多了,大家也熟了。我对他们谈到我对英国最初的想法。英国朋友哈哈大笑。他们说,你一定是狄更斯的小说读多啦! </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在使馆教育处驻扎。我们要在那里住三宿,等待使馆教育处为我们联系各项具体的事务,办理银行的开户手续。使馆教育处象征性地收取住宿费,每宿一元两毛。使馆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本来是不收住宿费的,收取的钱用来请人打扫房间。使馆教育处的伙食费很便宜,每餐两毛,跟国内一样买饭票。</p><p class="ql-block"> —— 你们留学期间,如来伦敦,就住这里吧。一周之内,吃饭住宿,都没问题。那位官员告诉我们。</p><p class="ql-block"> —— 英国就像个大花园一样。你们在伦敦到处逛逛吧,很值得一看。那位官员又说。</p><p class="ql-block"> 我在伦敦,逛了三天。最有名的地方,我都去了。这就是伦敦,她气候温润,古树参天,绿草如茵,阳光明媚,樱花烂漫。</p> <p class="ql-block"> 乘车去剑桥大学。</p><p class="ql-block"> 三天后,我们八个留学生各自奔赴自己就读的学校。八个人,八个地方。我从维多利亚汽车站乘汽车前往剑桥市。维多利亚汽车站是伦敦的长途汽车总站。那里的厕所要收费。这是因为,它位于市中心,人流过于密集。大巴车驶过英国皇宫,那里的值岗仪式正在进行。卫兵,人人头戴高帽子。骏马,匹匹身上有披挂,秩序井然,庄严肃穆。</p><p class="ql-block"> 出城后,大巴一路狂奔。伦敦至剑桥八十五公里。高速公路两旁,全是樱花。</p> <p class="ql-block"> 剑桥城的樱花街。</p><p class="ql-block"> 一小时左右,大巴就抵达剑桥市的长途汽车站了。本来,八十五公里高速公路只需要行车半小时,可是出城花费的时间太多了。</p><p class="ql-block"> 在剑桥市有循环往复的公交车,一律免费。英国的公交车有一点特殊的地方,那就是车门的踏板特别矮,距离路面仅有几厘米。这是行为,英国的老人太多了。英国人看上去,一般都比其实际年龄小十多岁。我们以为六十岁的人,实际上有七十多岁。我们以为七十岁的人,实际上有八十多岁。在英国,一个人活九十多岁,很普通。</p><p class="ql-block"> 剑桥市的街道大约为三个阶梯。剑河(River Cam)两岸是主城区。剑桥大学的三十九个学院分布在两岸。剑河的一侧有缓坡,缓坡上逐层建有街道。有三条长街,全是樱花。最下面的那一条街全是白色的樱花。中间那一条街全是淡红色的樱花。最上面的那一条街全是绯红的樱花。白色的樱花,花期短,大约二十多天。淡红色的樱花,花期较长,大约一个多月。绯红的樱花,花期最长,大约三个多月。</p><p class="ql-block"> 英国气候温润,樱花花期长。春夏之间,阳光明媚,樱花烂漫。</p> <p class="ql-block"> 住在绿端路四十号。</p><p class="ql-block"> 我留英期间,一直居住在剑桥城的绿端路 40 号 (40 Green End, Cambridge,UK)。我住在一座一楼一底的房子的楼上。楼下是一个小庭院。我的房间,其窗户面向大街,窗前有一株高大的樱花树。当繁盛的樱花谢去之后,繁茂的树叶就会长出来,繁多的 “樱桃” 也会长出来。樱花树有许多种。我窗前的那株樱,所结的 “樱桃” ,其个头与小李子差不多,可以吃。其味道,也与李子类似。不过,我和当地人一样,并不摘那些 “樱桃” 来吃。</p> <p class="ql-block">回国后做出的成绩之一</p> <p class="ql-block"> 樱花原产于中国。</p><p class="ql-block"> 我在英国欣赏过许多樱花。尽管如此,有一件与樱花有关的事情却成了终生无法了却的遗憾。有一位英国的著名学者,他的名字叫做崔瑞德(Denis Twitchett, 1925–2006)。崔瑞德先生的学问很好,他是《剑桥中国史》的主编之一。他的居所距离我的住处大约两百米。学莫便乎近其人。我非常想见崔瑞德先生一面。</p><p class="ql-block"> 我想见崔瑞德一面。我把这个想法和麦大维教授说了。他说,要是我早几个月到英国就好了。剑桥大学东方学部不时有一些联谊活动,崔瑞德是老前辈,我们都邀请他,他也乐意来参加。他健谈。不过,他最近放出话来,说他决意当一名隐士(hermit),以便献身学术。他放了话,我不敢开口。</p><p class="ql-block"> 在留英期间我有两位来自台湾的好朋友,即张宁女士和陈国栋先生。我们因为意气相投而相识相知。</p><p class="ql-block"> 我想见崔瑞德一面。我把这个想法和张宁女士说了。张宁研究历史,对人友善。张宁毕业于成功大学,之后她居留英国,曾在BBC当过播音员。后来,她来到剑桥大学,继续深造。张宁说,这事好办,找陈国栋就行。你们不是耍得好吗?</p><p class="ql-block"> 我想见崔瑞德一面。我把这个想法和陈国栋说了。陈国栋在剑桥研究经济。他的年龄并不大,不过早已经是台湾 “中央研究院” 的院士了。陈国栋告诉我,他替我想想办法。有一天,陈国栋兴冲冲地告诉我:有办法啦!你马上就能见到崔瑞德!他的孙女和我的女儿在幼儿园同班。下周六,崔瑞德要为他的孙女开生日派对!我带你一起去。</p><p class="ql-block"> 我盼着那一天到来。</p><p class="ql-block"> 到了崔瑞德为其孙女开生日派对的头一天的下午,陈国栋找到我,他沮丧地说:崔瑞德把派对取消了。</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也没有见到过崔瑞德先生。</p><p class="ql-block"> 崔瑞德先生的太太是一位日本人,她来自酷爱樱花的国度。这对于崔瑞德处理中国古代的典籍具有莫大的帮助。郭沫若有云:日本人学习中国几千年,他们能够 “读破” 中国的古文。</p><p class="ql-block"> 陈国栋先生,我回国后没有再见到过。</p><p class="ql-block"> 张宁女士学成后回到台湾。她后来到武汉大学访问,于是我们又见面了。我们在武汉大学校园转了一大圈。她说,武汉大学环境不错,在这里工作挺好的。</p><p class="ql-block"> 是的,武汉大学环境不错,在这里工作挺好的。我在这里,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武大樱花甲天下,坊间流传这样的说法。这句话的真伪,我没有验证过。我读书累了,就在校园里散散步。我时经常从樱花树下经过。看到武大的樱树,我就想起了英国的樱花。想到英国的樱花,我也难免想起未见崔瑞德一面的遗憾。这遗憾犹如一道雾霭。在雾霭中,我仿佛看到有个人在深一脚浅一脚走路。他在摸索中前行。</p><p class="ql-block"> 日本樱花好。英国樱花盛。这都是事实。不过,植物学史告诉我们,中国是樱花的原产地。文化史告诉我们,赏樱之习俗,起源于中国。世界上具有观赏价值的樱花大约四十余种,其中三十三种原产于中国。中国人赏樱的历史,从现有的史料记载来看,可以追溯到公元五世纪。南朝梁•任昉 (460—508)《早发定山》诗:“野棠开未落,山樱发欲然。” 然,燃也,以状摹樱花之盛开怒放。唐朝时期,赏樱的习俗盛行。日本人栽培樱树的技术,大约就是在这时从唐朝学习去的。日本人观赏樱花的习俗,大约就是在这时开始的。</p><p class="ql-block"> 就在张宁造访武大后不久,有一天下午我坐在沙发上小憩,恍惚之中想起了英国的樱花。</p><p class="ql-block"> —— 哎,有股香甜味儿传来。这是怎么回事?孩子问我。</p><p class="ql-block"> 原来,我家的水壶在滋滋作响,里面煮有汤圆。用水壶煮汤圆,这是我家的习惯。用水壶煮汤圆,喝汤方便,捞干的也方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系实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