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者

茶客

　 代 序

《逆袭者》记述湘东农村文化播种人彭义文不凡经历，将跌宕岁月凝成永恒文字。

浏阳市淳口镇彭家湾的退休教师彭义文，衣着朴素，身材精瘦，精神矍铄。原是一名化学教师，从事教育事业36年，曾荣获“浏阳市首届百名师表示范人”称号。尽管年近花甲才开始写作，但他充满激情，退休20年来，主编了《淳口镇志》、《淳口印象》两部志书，创办并编辑发行《淳河水》杂志20期，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樟树湾风云》和《草根名人传》，以及散文集《爱的传播》和《人生拾贝》。他还曾担任《浏阳日报》特约记者、浏阳市政协文史调研员，长期为《浏阳日报》、《浏阳教育》和《长沙晚报》等媒体撰稿，发表文章逾10万字。2020年11月，彭老师正式成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银发初心，老骥伏枥，老有所为，他成为了乡村文化的耕耘者、播种人。

彭义文是我的文友和老师(中学化学教师)，我以编著方式，撰成此书，分九章五十四节，计约十三万四千字，存至美篇，便于交流。

简介如上，且为序语。

目录

序

第一章 飘零童年

第一节 出生

第二节 带养

第三节 娇娃

第四节 大跃进

第五节 放卫星

第六节 弃养

第七节 度饥荒

第二章 艰难上学

第八节 求学

第九节 春梦

第十节 读高中

第十一节 李存远校长

第十二节 芳华

第十三节 文革惊悚

第十四节 梦醉浏城

第十五节 无事虚惊

第三章 打工养家

第十六节 扮禾

第十七节 运货

第十八节 背树

第十九节 孩子王

第二十节 合同工

第二十一节 工农兵学员

第四章 教书为业

第二十二节 教化学

第二十三节 平等待生

第二十四节 教生存

第二十五节 教育良药

第二十六节 师以生为荣

第二十七节 守夜赚钱

第二十八节 杂艺赚钱

第二十九节 扮禾赚钱

第五章 家乡寻美

第三十节 淳口由来

第三十一节 砖门楼

第三十二节 西湖桥

第三十三节 淳口美

第六章 钟情杂文

第三十四节 偏爱杂文

第三十五节 红颜薄命

第三十六节 捡便宜

第三十七节 话水浒

第三十八节 群体沉浮

第七章 专心从文

第三十九节 新闻报道员

第四十节 故事能手

第四十一节 智胜追兵

第四十二节 山花烂漫

第四十三节 主编《淳河水》

第四十四节 编纂两镇志

第八章 著书立说

第四十五节 草根名人传

第四十六节 皈依匠门

第四十七节 旻三小说

第四十八节 樟树湾风云

第四十九节 日军犯境

第五十节 淳口抗日

第九章 人生回味

第五十一节 爱的重播

第五十二节 人生拾贝

第五十三节 果断救人

第五十四节 路谁指引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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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出生

湘东地区东西走向的连云山脉，长约十里，呈圆弧状与北面低矮山丘围成一个大塅，叫淳口塅。源自东部高山峻岭的清泉，撞石击岩，依势而下，相聚成溪，溪汇于河。潺潺的河水采沿途春夏秋冬之雨露，聚往昔日月星辰之精华从大塅中央穿过，似一条绿色的缎带逶迤流淌。清清河水千百年来滋润着两岸的肥沃土地，为世代乡人提供了赖以生存的资源，祖先称这条河为淳口河。

淳口河南岸一线低矮山脉叫金星岭，山脉与河之间一块半圆弧状田野，先民称它为湾。因居住这一带的人多数姓彭，便叫彭家湾。彭家湾的中部有一座呈“凹”字型排布的规模宏大青砖瓦房，坐南朝北，三栋三厅，东西两厢，房房毗邻，弄弄相接，共百数十间。房屋的结构全是粗大的杉木圆柱支撑，烟砖墙壁隔火，青瓦屋顶避雨，木制雕花门窗美观透亮，是一座典型的湘东民宅，称彭家屋场。

彭家屋场后背的低矮金星岭，东西走向，延绵起伏，遍山长满了杉、松、樟等多种乔木，四季常绿，是居民用材、烧柴的资源基地。屋场前面平坦的大片良田，依岸傍河，灌溉方便，土质肥沃，是居民赖以生存的根基。

屋场后背相连的楠竹山，品字形长着三棵大樟树，树茎两个大人用手难以环抱，树冠遮盖着大半个屋顶。一条源于金星岭山坡的小溪绕着屋场四季流淌着清泉，春夏之节溪水中有鱼虾嬉戏。小溪堤边长满绿茵茵的嫩草和疏疏朗朗的野花。西边溪堤一块圩土静立着四棵槐树，树干斑驳，枝叶蓊郁。这大约是为遮挡冬季西北风而人为栽植的。屋前有水井、池塘，一条大路是毗邻村庄的通道，东西各一条蜿蜒小路通向田畦垅地。屋场居地是一个自给自足的完美村庄。

彭家屋场有六十多户两百多人，都是彭姓嗣裔，同祖共宗，一脉相连，一代代孩子形成梯队称兄道弟，呼姐唤妹，一起玩耍嬉戏，一起上学读书，一起砍柴打草。屋前屋后，山上田野留下了孩子们重叠的足迹。

　　春天，草木吐嫩，花儿争艳。淅淅一夜春雨过后，园子里的梨树、李树、桃树待了数日的花蕾顿然成了满树满树的雪白、嫣红，像刚出浴一样，水淋淋地在晨光中闪耀，让人们深信他们等待的就是这场春雨。再看别处，远远近近，疏疏落落，也是一簇嫣红、雪白。田野和坡地上，大块大块如毯子般铺展着油菜花的金贵。北边山坡上的野樱花，东一树，西一丛，用夺目的银妆，在大面积的绿色背景上脱颖而出。

屋前的小池塘更是美景如画，一塘碧水像一面镜子，阳光下，闪亮亮地泛着清波。荷叶初露，嫩嫩的，圆圆的，巴掌一样大小，稀稀疏疏贴于水面，随着微风吹拂，晨露像银珠在叶子上滚动。塘坝边的垂柳，细丝轻杨，倒映在水里，相映生辉。木质浅桥上的女人们，手在洗衣，嘴却不停地攀谈，互送生活情趣，为小池塘输送一片灵动和生机。

在这万物兴荣时，男人们进入繁忙的刨食时节，或田间劳作搞耕种，或串村走乡做工匠，或街坊奔波忙生意。一年之计在于春，田土的收获，家人的衣食，一年的钱财多寡，其盘子全在于开春所奠定，各自都精心盘算，不敢懈怠。

上世纪四十年代末，1948年3月 29日午时，也是这么一个春意盎然的日子，彭家屋场的一间屋子里，一位名叫朱运连的妇女挺着大肚子在木机上织布，时感腹中阵阵隐痛，但未可须臾稍离，她要抓紧时间早点“断机”，因为机上的棉纱布正等着换粮食接济春荒。待到一阵绞痛后，初孕妇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抓住一把椅子摸到了床上……男人彭维若在外务工，待邻居发觉喊来接生婆时，婴儿已呱呱堕地，上天为这个小生命的时钟上紧了发条。三天后，夫妻开心地为婴儿取名: 彭义文。义，是字辈排序所得；文，是寄希望将来有文化，有出息。

婴儿的祖父彭贵仁，1925年22岁时身故，出生才8个月的父亲彭维若，跟随祖母张氏改嫁附近朱某度日，9岁到邓家做童工混饭吃，12岁学缝纫后独立生活，刚成年时便成亲，家里穷得叮当响。

夫妻环顾房间，家徒四壁，就连这房子也是租借他人的。现家中添丁，没有增加多少欢悦，倒加重了生活困难，不觉喜忧参半，喜去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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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带养

彭家湾是一片自给自足的乐土，代代沿袭居住的人们清楚地知道，阳光一年四季中将抵达自已屋檐下的哪一个位置，哪一方土质适宜栽种什么庄稼，他们吃的米、蔬菜、水果、食用油都是自已栽种；鸡、鸭、鹅、猪、羊、鱼，都是自已饲养；他们的生活用品和大部分生产工具都是自己制作。制作技巧艺术自幼就开始学习，如穿着: 纺线、织布、缝衣、做鞋系列工序是女孩子们幼时的必修课，长大后承担纺纱织布、缝补浆洗的责任。手艺好坏是衡量女人贤淑、能力的标志。俗话说: “要知男人妻，可见身上衣。”彭家屋场的男孩子自幼就被赋予了支撑家庭的重任，学校几年学业后，各自求师学一门手艺，木工、泥工、篾工不等，有的还一人多艺。俗话说: “良田百亩，不如薄技随身。清早不起误一日，少年不学误一生。”所以家长对自已的孩子读书学艺十分重视。“惜钱不教子，护短莫从师”就是其心理写照。有了各行各业的技术工匠，彭家湾的基本建设，包括建造房子、添置家具大都是相互帮忙而完成。在生活中，大概除了盐巴、铁锅、犁头须从外地购买，其余什么都不缺。

特别是彭家屋场人，他们同祖共宗，一条血脉，有信佛、敬祖的传统。每逢过年、清明、冬至对祖先进行集体祭祀活动，无论男女老少都参加，祖上三亩公田的租钱就是用作祭祀费用。

一家困难大家帮，一家有喜大家乐，也是屋场人的一个特色。彭家屋场人的生活习俗和生活方式，增强了他们的凝聚力，大家都和睦共处，当然也没有钩心斗角、居心叵测、尔虞我诈，更没有犯罪。多少年来自觉遵守传统道德规范，坚守着淳朴善良传统美德。安宁、祥和、太平是他们的生活理想和准则，安于这样的环境，不仅是对自已的一种保护，也是他们内心深处的需要。

彭家屋场的彭水长和谢杏桃结婚迟，人到中年才心手相牵。俩人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勤奋节俭，再有岳丈大事小事资助，一个新建的家庭日新月异。

一天晚上，邻居英文老人来到水长家串门，心中有意和水长说事。落座后对水长说: “人生幸福的要素很多，最基本的是妻子、房子、票子、儿子，现在你妻子贤淑，房子宽敞，票子不少，只是差了个儿子。莫怪我吃了老萝卜操空心，虽然你们还是生育年龄，但真正生不生还说不定，万一没有生，你也该有个后，老有所养。俗话说，三十豪，四十富，五十寻嗣族。我奉劝你暂时带一个，生得亲不如养得亲。”

水长凝视英文，惊疑地说: “我带养一个儿子呀？带养谁呢？”

英文说: “我考虑了一下，就是我们维若刚生的儿子。理由一者是最亲，他是我们家族的人，你的堂伯侄孙，肥水没流外人田；二是维若目前最困难，他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艰苦熬到刚刚成年。凑合着讨了一场亲，新夫妻上无片瓦遮身，下无寸土立足，租了人家一间房子过日，现添丁生了个儿子，没有为他们增加欢悦，倒加重了生活困难。如果你带养了他的这个儿子作为嗣裔孙子，那就一人扇风两人凉。如果以后你们自已生了，多一个也是你的后。万一不想带，还给他不迟，也做了一件好事。”

水长沉思片刻，问杏桃意欲如何。

杏桃没有犹豫，即时回答说: “你自已做主，如果带我就做好阿婆，不会轻慢他。”

水长低着头，闭着眼，不自觉地左手搭在右手背上摸一摸，抬起头对英文说: “维若夫妇生孩子后的三朝，我和杏桃拿点小礼去庆贺。看了伢子长得好，一双大眼睛，两个大耳朵，像个小精灵，蛮逗人喜欢，很是羡慕。如果维若放得心，我愿意带，怎么个方式还得请大伯操心。”

英文满心欢喜，点点头说: “大好事，我将揽着把这个喜事办妥，办圆满。”

几天后，英文把水长夫妇带养孙子的事办得妥妥帖帖。算命先生算过命运后还打了“留言”: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黄河尚有澄清日，哪有人无得云时。”英文看过留言后大喜，悬号于厅，高声赞曰: “龙逢云彩，凤落梧桐，虎上高山，鹤栖松柏。”众人鼓掌，水长夫妇欢乐无穷。一旁的维若俩口子虽有不舍，却也如释重负。深知生的不是时候的儿子自此“从糠萝里跳到了米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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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娇娃

“喜庆七十古稀寿，健步期颐百岁春。”英文七十寿诞，水长顶着堂伯寿庆喜事提调的重要责任，一点都不敢懈怠。为请客、礼节招待、酒席安排、寿堂布置等，他精心筹划，亲自动手具体落实。这天，恰是星期天，水长到英文家时把已长到8岁多的义文带上了。一进门，义文朝着英文声声亲昵地喊老阿公，英文连忙拿出糖果赏赐，摸着义文的脑袋对水长说: “云伢子长得不错，身体结实，面目清秀，两个大耳朵，一双大眼睛，将来是个有福的种，确实带养得蛮好，如果跟着他亲生父母，饭都会吃不饱，这是孩子的福也是你们夫妇的福。”

水长点点头，满面春风地说: “三餐给他吃饱，寒暑注意加减衣服，比他在亲生父母身边舒服得多，只是不知将来有靠没有靠？”

英文拍了一下义文的肩膀说: “有靠，一定有靠！生得亲不如养得亲，他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水长说: “三朝难辨好媳妇，五月不是看禾时。现在说懂事说早了，好调皮的伢子，每当有事讲讲他就还嘴，甚至你讲他一句他要回复你两句，小小年纪尽是理由。”

英文听如此一说，望着水长眨眨眼，示意他走开，自已带着义文朝卧房走去。水长知道伯父是想单独和这个被带养的孙子谈谈话。

　　英文的卧房实际是个书房，他把小义文当作客人，让凳泡茶，又拿出点心放入义文的口袋里，温和地说: “阿公阿婆对你十分关爱，你要听话，他们讲你什么，正确的就改正，不正确的放在耳朵里，不要还嘴。你阿公虽然读书不多，但人精明，做事能干，听他指教不会错，好吗？”

义文点点头。

英文又问:“你在淳口完小读书，喜欢读书啵？累不累？”

义文点点头，又摇摇头。

英文说: “小孩子读书要认真，语文要背诵，最好每一篇课文都能背诵。算术课不能思想开小差，要注意听老师讲解，不懂当场就问老师，这样下课做题目就不成困难。读书第一就要学好算术，成绩好坏就看算术题目会不会做，懂吗？”

义文又是点点头。

英文又问: “你们现在算术学些什么？”

义文说: “课堂上老师教我们学加减法，书上的题目我都会做。阿公晚上教我学乘除法。”

英文又问: “什么是乘法？什么是除法？”

义文说: “乘法是求一个数的倍数，除法是求一个数的含量数。”

英文听义文伢子说话如此利索，不禁“啊”了一声，起身向前拍拍他的房膀说: “有一个数，如果加一，它是二的倍数；如果加二，它是三的倍数；如果加三，它是四的倍数；如果加四，它是五的倍数；如果加五，它是六的倍数。你算一算，这个数最小是什么数？这个题目你算出来了，赏你一个大茴饼。”

义文眼睛眨个不停，一时又摸摸脑壳。一会儿他望着老阿公叫了起来: “这个数是六十一。”

英文转过身，背着文伢子伸出了舌头。呆傻一阵后跑到隔壁房里拿了两个大茴饼塞给了文伢子。一边说: “不错，善于动脑筋。我还讲个加法故事: 张三早晨到王屠夫家称肉，王屠夫问称多少，张三说，‘三三两，四五两，半斤多一两，十两少一两，快点砍，快点剁，我还要赶回去吃早饭。’王屠夫闭眼沉思片刻后，剁一块肉给了张三。张三问多少钱？王屠夫说，‘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加八，八加七，加九加十加十一个钱。’最后张三按王五说的数字付清了钱。你动脑想一想，猜一猜王屠夫剁了多少肉(当时是一十六两为一斤）给了张三？张三又给付了多少个钱给王屠夫？”

　　接着他牵着义文走近书桌旁，自已在书桌上铺开纸，一边写，一边念道: “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要问塔尖几盏灯？”并向文伢子解释说，远远看去七层高的宝塔，每一层都点着灯，从上至下，每一层点的灯多一倍，一共有三百八十一盏灯，你算算最高的第七层安装了几盏灯。他将写着的纸递给义文，让他带回家里做。做出来了，第二天来告诉答案，承诺奖一个漂亮的大本子。

义文听后脑子里云里雾里，稀里糊涂一团焦，但他没有拒绝，答应第二天来告诉老阿公。

第二天晚上，义文来到英文家，对老阿公说: “你给我的题目晚上想，白天想，不知道对不对？一、宝塔的第七层是不是安装了三盏灯？二、王屠夫剁了三十六两肉给了张三，张三付给王屠夫一百钱。”

英文一阵惊喜，说: “如果答案正确，我奖你一个日记本；如果答案错误，我送给你一个日记本。统而言之，总而言之，你要好好读书，把书读好，认真做事，诚实做人。你阿公喜欢你，我们大家都喜欢你。”

事后，英文三番五次告诉水长要好好带养义文，常说小孩“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义文是棵好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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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大跃进

1958年是农村最热闹的一年，高级农业社一季稻大面积丰收，个个农民脸上洒满了阳光。

9月4日清晨，村领导志秋早起，洗漱完毕后拿着哨子走门串户放肆吹，大声高喊着: “起床了，早饭后整队到砖家山参加人民公社成立大会。”喊声惊醒了睡梦中的小义文，他一骨碌下床就往外跑。

人们匆匆起床，只见天穹仍眨着闪闪星光。大家草草饭毕，男人们忙着准备锣鼓、红旗，女人们准备各自家人的干粮。有的带饭团，有的带炒米炒豆，有的带红薯、鸡蛋，小孩子们都拣选最好的衣服穿上。

太阳出山不久，彭家屋场的百十号人列成一长串，志秋扛着大红旗站到最前列。等到五中队的人们来到后，汇成一条长龙，在三面大红旗的引领下，由高级农业社的社长土制喇叭声引带，高呼“人民公社好，人民公社万岁”的口号，正式启程向砖家山进发。

路上，小孩子们渐渐离开自已的家人凑在一起，嘻嘻哈哈，追追打打。队伍中的义文多次被阿公阿婆叫回身边，生怕他摔跤打架受伤。义文回敬说: “我已10岁啦，怕什么！”妇女们也不约而同地相聚走在一起，哈哈大笑。老人们讲古论今，什么“五公经”“八仙策”，七嘴八舌谈盛世，他们认为在神仙们的眼里今天的热闹早有预见。一路上，说说笑笑的嘈杂声与锣鼓声混织在一起，一片喧哗。

行进中，见到第八农业社的队伍。他们更加气派，宽大的红旗像一幅被单高高飘扬，牛皮大鼓用土车子推着，两人扛着的大铜锣，敲打起来声音像炸雷。小孩子们个个手举红旗，妇女们头上扎着五颜六色的花朵，气派得令六社干部伸长舌头羡慕不已。

　　彭家屋场到砖家山约莫一十五里路，走了多个时辰，临近中午，才匆匆赶到。松杉丛生的黄土岗岭，中央一片空地，由树木临时搭建起大会主席台。周围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彭家屋场的人们只能站在会场的外围，只见台上几个人影舞动，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在讲着什么，他的话全湮灭在嘈杂声中。志秋好奇，体棒，像一条泥鳅钻到会台边上，清清楚楚听了报告人的几句话: 实行政社合一，一大二公，要利刀斩断私有根，开辟历史新纪元。人民公社是桥梁，共产主义是天堂，我们一定要拥护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立即动员起来，掀起全社“大跃进”高潮。接着另一个穿蓝布中山装的人大声说: “王书记的报告结束，望同志们回家以大队、中队为单位落实各项具体要求，散会！”

顿时到处吆喝，人头攒动，整队集合的声音此起彼伏。

彭家屋场的人们到场一碗茶的工夫，听说就散会，有的开始啃饭团，有的开始吃红薯。社员易兴元拿出熟鸡蛋，慢慢剥壳，自已咬了一口，轻声说: “说今天来开会，只看了热闹，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冤枉走几十里路。”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喊应: “你是伸出脑袋想接石头吧？干部听到了，你的身子会成‘端阳粽子’，会要整死你！”吓得易兴元伸出了舌头，本想慢慢吃的鸡蛋，一下灌进了喉管里。

回家的队伍零零散散，起先蹦跳的孩子要大人背。义文觉得自已长大了，硬撑着不让阿公水长背他。一些人为扛红旗、拿锣鼓的事你推我辞，差点吵嘴。人们来时的热劲骤然降温，只有志秋依然心情火热，无数遍反反复复向人介绍王书记身材高大，留着乌黑的胡须，绘声绘色地学着王书记讲的“鼓足干动，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

“政社合一”、工、农、商、学、兵“五位一体”的人民公社正式成立，极大地激活了人们的热情。9月6日早饭后，彭家屋场所有人全部集合，在工作队主持下召开第三排成立大会。会上工作队任命彭豪华为三排排长。宣布从今天起，一切私人财产归人民公社所有，以排为单位办公共食堂，各家各户现有的粮油盐、鸡鸭狗、炉锅灶、耕牛农具等一切生产生活物资，全部搬到指定的地方，全排男女老少人员住宿进行统一调整安排。从此做事听排长安排，吃饭进食堂就餐，治病、理发、小孩读书全部不要钱。

工作队宣布的大团圆、大合作、过共产主义生活，乐得大家跳起来拍手。会后一阵轰轰烈烈，砸锅拆灶，赶鸡捉鸭，搬屋换房，男女老少都忙个不停。

人们响应上级号召，掀起“高举红旗、乘胜迈进”“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化”三大高潮。

政区建制再次进行改革。樟树湾属于英雄人民公社先锋大队第六中队，志秋任六中队副队长。彭家屋场六十四户人家二百多人，是六中队的第三排。原村领导志坚调公社综合办公室，负责全公社艺匠施工调配工作。

在“人民公社”“总路线”“大跃进”三面红旗指引下，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人们原来各家各户小锅小灶变成了公共食堂大锅饭；原来一家一户自已农田耕作，变成听队长安排一窝蜂干一样事。公社社员大兵团作战，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挖坟造田，三光积肥，修建水库，砍树伐林，大练钢铁，抓晴天，抢阴天，毛风细雨是好天。

大部分人脑袋都是混混沌沌，如做梦唱大戏，天天热热闹闹，谁也没有经历过如此生活，谁也料想不到明天会怎样，无奈跟着折腾。

年幼的义文天天跟着阿公阿婆后面看热闹。这一幕就像屋场后山上被大片砍过的树桩一样，深深地刻印在他的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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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放卫星

1959年春，农民响应上级号召，高举三面红旗奋勇奔向共产主义天堂。为赶英超美，实行工业以钢为纲，农业以粮为纲。为实现粮食高产，农业丰收，英雄人民公社贯彻“水、肥、深、密、种、保、工、管”八字方针。彭家屋场中队长志秋要求各排早稻栽插严格保证“深和密”标准，稻田“两犁三耙一蒲滚”，秧苗栽插密度为三分之二寸。

在工作队的支持下，志秋栽种一亩二分“密植高产示范田”，俩夫妇整整栽了三天。三排分到的化肥一半用到了试验田。不到十天，春阳雷雨滋润，稻苗绿油油一片，犹如一泓碧水，引得全公社干部前来参观。

志秋一时被工作队捧上天，“大跃进排头兵”“优秀干部”红帽子一顶一顶叠加。连续几天，志秋陪同工作队忙接待，介绍经验。

不久公社技术员来查看志秋试验田，见禾苗长势喜人，微风拂过，一坵绿波。他立即赶回公社向社长、书记做了汇报。两位领导立即赶到现场，见绿油油的禾苗密不透风，满脸堆笑。书记说，如果每根禾苗抽穗结谷那知产多少斤，肯定高产。当即对在场“三级”干部指示说: “这里高产放卫星，那里高产放卫星，我们也要放个卫星。供销社再拔化肥，三排组织社员将其他稻田的禾苗再移植一部分进来，加強管理，到收割时，我们到这里开现场会放个大卫星。”

领导指示后，三排二十个社员将其他稻田里的禾苗再移栽一部分到志秋试验田，整整忙了一天。义文的阿公水长受安排也参与了移栽。他是种庄稼老把式，回家进门时气气的说了一句: “乱来！”义文问: “什么是乱来？”他的问话当即被阿婆制止了。他一时不知为什么不让问也不让说。

“三朝难识好媳妇，五月不是看禾时。”随着时间推进，示范田里青青禾苗被稻瘟、卷叶虫慢慢侵蚀。刚到抽穗扬花时，一夜风吹雨淋，全部倒伏。可幸的是志秋的红旗没有立即倒伏，依然高高飘扬。扮禾时，虽然稻草多，稻谷少，但排长豪华被逼上报亩产一千零五十斤。

　　两天后，公社派来干部说试验田的产量排长报表保守，要加码。豪华问志秋怎么办，志秋要排长自已做主看着办。豪华第二次上报翻两番: 亩产三千一百斤。然而公社又派来干部严肃批评豪华说: “报纸上报道广西珠江创造了‘惊天地’水稻亩产十三万四百三十四点一四斤；河北徐水‘泣鬼神’卫星上天小麦亩产十二万斤，一颗白菜五百斤。你脑筋不开窍，要加强政治学习。‘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胆子放大点把数字再上报。”豪华眼睛瞪成个大灯笼，回敬道: “你的胆子大，随你报多少。”说完扭屁股走人。

公社“双抢”总结大会上，志秋领了大奖，还在大会上作了经验介绍发言。回家后，头发闪着红光，见人讲话，两句哏三声，十分荣耀。

当然，人都喜欢拥有名气，因为名气是自已脸上的红晕，是别人眼光中的水波，可以给生命增添光彩，可以成为自已走向远方的桥梁。

当时农村刮起“五股风”，即“共产风、命令风、浮夸风、瞎指挥风、官僚主义风”。水稻由于过分密植，禾苗不透风，稻瘟病易发，风吹雨淋就倒塌，田里的粮食严重减产。社员大都是大兵团作战出集体工，出工时人等人，做事时人挨人，歇气散工时人追人，在工地里磨洋工，打吆喝喊空口号。时间虽然长，但工效小，大量的时间被折腾耽误。三排所辖山林土地里种植的红薯、黄豆等作物，栽种季节被推迟，培土施肥不及时，再加上秋旱严重，大都也歉收，但上报产量却高得惊人。

秋收结束后，三排的数字高产量带来了实物高征购。社员不但没有了口粮连种子都所剩无几。先是人人在公共食堂敞开肚皮吃饭，但慢慢减量，到年底，“二两米盖钵底，小孩见了掉眼泪，大人吃了叹冷气，仓里无粮心着急。”人们将接受一场世纪饥荒的考验。

这一切，小小的义文都看在眼里，听进耳朵，记在心上，写入作文，长大后又写进书里。有人看过后不相信真有其事，有人说那时的人们傻得可爱。其实，大跃进，放卫星，这种现象反映了当时社会急于求成的心态和对社会主义建设的美好憧憬，但同时也暴露了浮夸和不切实际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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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弃养

1959年冬，人民公社集体食堂缺乏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无法正常运转，不得不进行体制改革。三排食堂以家庭为单位，将每个人的粮食定量按半个月一次称米下户。水长、杏桃、义文三口之家，按规定三个人的定量米应称在一起。然而称米时，身为祖母的杏桃另拿一个瓦坛子，带着义文到食堂事务室，要事务长把义文个人的定量米另放在瓦坛里。交代义文要么把米交给爸妈到他们家吃饭，要么从此日起自己弄饭吃。懵懵懂懂的义文没有半点抵触，欢欢喜喜选择第二种方式，领取了食堂分给的少量油、盐、米物资，自己开始弄饭吃。

义文当时十二岁，粮食定量数是每月十六斤大米，每天半斤。那时使用的秤是每斤十六两，即八两一天。他把早、中、晚三餐按三、二、三分摊。开头的几天，自己搞饭吃确有一种难得的趣味，饭后背着书包和以往一样上学，并没有因麻烦而有异感。

几天后，自已弄柴、菜、油、盐，把平常玩耍的时间都用来自已动手做饭，更恼火的是缺这缺那，烦恼取代了趣味。最大的难处是不能控制米量，多吃一怕时间没有到，坛里没有米，每天每餐按定量则肚子实在熬不住。想来想去还是想回祖父母身边吃饭。

一天晚饭后，他向祖父水长说了自已的想法。水长拿着义文的手坐在自已的身边，声音低沉地说: “老人不讲古，后生不懂谱。你已经满十二岁，现读六年级，还有几个月将是小学毕业生，该懂事的时候了。我要把我和你的身世详细告诉你: 我和你祖父贵仁是同一个父母的兄弟。你祖父二十二岁时不幸患伤寒病早逝，你的父亲维若当时还是襁褓中八个月的婴儿，我也没有成年。你祖母因年轻随后改嫁，可怜我年老的父母，膝下一个几岁的满崽，两个稚嫩的孙子，不必多说，该是多么的艰难。可幸天佑苦命之人，我们叔、侄三个男人熬年度日都长大了。因为家庭困难，我三四十岁才讨了二房亲，一直没有生育。你父亲和你母亲结婚时，房子是借的，家具是借的，生活十分困苦。你降生后，为替你父母解难，也为我有个后嗣以防老，你老阿公英文作介绍具体经办，我把你作为孙子带在身边。十几年来，我和你祖母把你似亲生相待，给吃给穿，防病治病，拉扯至如今。现今我因历史不清被划为‘坏分子’，经常挨批斗，这是你亲眼所见。去年人民公社化以后，一人命下一份粮，以后不再存在养儿防老。更重要的是我每天十二两米，够不了一餐。天天勒紧裤带出工，别人小偷小摸弄点吃，我只能老老实实挨饿。不是不带养你，而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埋怨也罢，理解也罢。今天把实情告诉你，你还是回到你父母身边去。”

　　义文见祖父眼睛红肿湿润，也低着头，一时没有回话。沉默中，义文思忖，祖父母四五十岁，身材高大，食量也大，饥饿度比身材矮小的人更大。为了活命，一点点米饭不可能让给自已吃，不应该怨恨他们。傍晚他跑到相隔两里路外的父母家，将祖父的一番话告诉了父母。维若听后觉得叔父水长说的某些情况确也是事实，但千条万条不能一句话就说不带养了。维若质问义文是否不听话，惹祖父母生气。然义文一再说自已没有犯错。维若心情十分沉重，虽然是骨肉，但实在照顾不到。维若说: “不是不认你作崽，你五个弟弟，我们七个人两个床铺，睡都没有地方睡，莫讲吃的事。”说完，他点着火把带着义文回其祖父水长家。

维若对水长说: “我们是叔侄，义文是你的侄孙，你们带养义文十几年了，他不听话，随你们打骂我们不会多嘴闲话，不能说不带养了。”

水长把手抺一抹眼睛，细声地将不能带养的理由叙说了一遍，強调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维若站立了起来，大声说: “义文生是你家的人，死是你家的鬼。”说完拿起火把就走。义文随即跟上，维若转身一个耳光向义文扇将而去。义文倒在柴角里，见父亲走了，祖父母不吭声地背着他而坐，他没有哭，因为哭没有人倾听。此时一股强烈逆反心理骤然而生，他爬起来冲出房门，走向寂黑的原野……

也许这世界上的人谁都没有做错，他或她之所以这样或那样是因为无可选择。生存法则让饥饿的人选择吃，让干渴的人选择喝。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很容易放弃亲情、道义和对他人的关怀，只选择忍气吞声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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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节 度饥荒

义文高一脚低一脚来到一所去处。天空乌云密布，漆黑一团，远处房舍纸闭窗户透出暗黄的灯光，他相信亮着灯光的房子定是父母儿女正一家人在聚坐闲谈。他们虽然也是饥肠辘辘，但有天伦乐，有温情感。而自已肚子咕咕响事小，寒风嗖嗖到哪里过夜事大。他彷徨，惆怅，不知所措。突然家的方向传来吵闹声，他竖着耳朵，最先入耳的是母亲的哭骂: 今天不把义文交出来，要你们两个人的老命。紧接着哭声、叫义文的喊声此起彼伏，划破了漆黑的夜空。放锣打鼓声伴随着很多个火把在彭家屋场附近游荡，水塘边、水井旁都聚满了人。义文情不自禁眼眶渗出了眼泪，他第一次感到卑微的自已突然有了身份。他摸到生产队肥料场屋檐下，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热闹。

闹腾了半个时辰，母亲的句句哭喊，声声如锥，实在太刺耳了。义文再也忍不住，照着邻近火把亮光冲了出去，呼喊妈妈。

母子的拥抱，一时令旁人咋舌，大家绷紧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大多数人都指责义文不该躲藏，惹得邻里乡亲一场虚惊。

当晚，义文在父母家过夜，少不了一顿数落。早饭后，义文背着书包依样上学。学校里他无心听课，对自已将如何生活反复思量，最后勇敢地决定——自已独立生活。放学后他回到祖父母家，一副谦敬的样子，对祖父水长说: “我不怨恨你们，请允许我跟你们住在原处，我自已管理自己，因为我粮食户口在这个生产队。”

水长对头天晚上出现的事还惊魂未定，见孙子依然有情感，伸手摸了摸义文，再三叮嘱: “住在这里可以，但要听话，不要做坏事，不能给我淘气。”

义文当即作了保证，旋即又到父母家说了自已的打算，艰难中父母给予了允许。

一个人过怎样的生活，不仅与拥有的物质有关，也与他精神和灵魂状态有关。义文十二三岁，生理、心理都处于生命旺盛期，求生的欲望当然强烈，他不但想把生活过下去，而且还想把生活过得好。隆冬，放学后，他一把锄头，一个背篓，到已收获了的红薯、花生地里，寻取余留下的红薯残块或小粒花生，有时竟收获不小。

痛者不知痒，饱者不知饥。对饥者而言，饱是最崇高的享受，吃饱是最大的幸福。义文把细小红薯、红薯根、花生和着大米煮成粥，吃得饱撑到喉咙口，心里的舒服难以言说。

　　可惜好景不长，天气慢慢变冷，下雨、打霜、落雪，野外的仓库断了粮。义文只能守着每天定量的八两米过日子，每天到五里路外的学校读书，放学回家后搞柴、做饭。伴随着疲劳、寒冷、恐惧、无望的饥饿，时刻揪困着不知天高地厚的义文。餐餐一点点米粥，对那毫无油水的胃来说真是无法填充。

饥饿的威胁是无情的。为了求得饱足感，他的小脑袋找窍门出怪点子，采取了很多办法。一是先把开水喝饱再吃饭，慢慢地一口口品尝，享受白米饭令人淘醉的醇香。二是利用“视觉差”哄自已，即拿一个大碗，里面盛无心草、菊花茎等野菜，表面盛饭，看上去一大碗白米饭，以此欺骗自已。三是自已费劲搬一副石磨，放在自已卧室的侧边，让别人来磨粉。待别人磨完走后，他将磨盘掀起来重新扫刷磨子。有时运气好，收入不小。如果碰到了吝啬人，收工时把磨子已扫刷得干干净净，你再重扫时只有一场空。义文也不甘心，使劲把舌头伸出来，像狗一样在磨上舔，总得过过瘾，打个小牙祭。

生存的基本要素: 一是食物，二是衣服。义文为了御寒，邻居一位年轻媳妇因急性肝炎病逝，在焚烧遗物时，义文发现有几件半新衣服完全可以继续穿。他大胆地捡取，将其洗净晒干给自巳御寒。一个阴冷的假日，义文去厚生堂鞭炮小作坊“插引”挣钱，领编爆饼子，无货，但业主天贵正在钻饼子，义文走近他边看待领取，天贵见义文穿件大号棉袄，停手抓着义文的衣袖摸一摸，周围看一看说: “这块棉衣谁给你的？”义文说是祖母给他买的，天贵说: “买什么，这块棉袄是我妻子服连身上脱下来的！”话音刚落，义文全身一颤，脑海里浮现了服连的音容。

她年轻矮小的女子，躺在竹睡椅上晒太阳，全身浮肿，脸色蜡黄，二十余天前死亡。此时，义文恨不得立即把棉衣脱下丢掉，但天气冰冷，不脱都冷得手指痛，义文不敢再问什么，踮起脚跑到一户人家烤火，身在火炉边，心在拷问: “穿与丢，怕与冷”，回想当初穿的时候，是那么地欣喜高兴以新棉袄在同学中显摆过。十多天来暖暖和和无病无痛，既没有鬼吓人，又没有做过鬼梦，义文暗自选定隐瞒，视天贵讲谎话，向包括祖母一切人都隐瞒！一块死人遗下的棉袄伴义文暖和和地度过寒冬，第二年，第三年……不知那个寅年卯月穿坏了，穿小了才丢弃。

　　“人在苦难中能认识上帝。”1960年开春后，义文的活路来了。水田、渠沟为他提供了食源。每天放学后，一把锄头，一个桶子，在水田渠沟捉泥鳅，摸小鱼，虽不能把泥鳅、小鱼当饭吃饱肚子，但可以提供营养。如果哪天没有捉到泥鳅、小鱼之类，看到鲜活且水嫩嫩的蝌蚪容易捉，他决定开辟新食源。他剪取蝌蚪尾巴，放在锅里煮，发现锅里除了一点白色痕迹外，根本没有渣滓。后来将其放在盐开水里煮，也大都消失。他认为消失了也会在汤里，那就喝点汤。汤喝进口中，不待品尝，一股腥味难当而呕吐。有热情就有勇气，义文闭着气，汤不在口里停留，一咕噜吞进肚里，让鼻子和舌头避开怪气、腥味，单纯给胃来承受。

春插放农忙假，他一双灵巧的手在插秧战场大显身手，生产队、大队竞赛他夺冠获奖，一天能获得不少的奖励米。

饥饿和劳动没有淡化义文的读书兴趣。当时他读小学六年二期，毕业所需照相费三毛八、体检费四毛、报考费三毛，他按老师的布置，与其他同学一样如数交齐。这些钱都是与肠胃商量后凑满的: 一是间隔向同学出售自已携带的中餐，每次一毛钱；二是端午节食堂发了三个包子，他把食欲储存到脑海，售给人家得三毛钱；总共一块一毛钱都是挨着饥饿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饥饿无商量。一天早饭后，义文背着书包上学，路过一坵菜园，见一排排黄瓜藤吊满了黄瓜，食欲涌上了心头。他扫视周围，并无人影，即匍匐钻进菜园，敏捷地摘了两条黄瓜塞进书包就跑。突然菜园另一角落传出一个声音: “谁？”吓得义文骨头酥软。转身一看，是堂伯祖父树德，正当义文无所适从时，树德老人把手摆一摆，义文会意，失魂落魄地跑开了。到学校后，一天的课堂，心里都是忐忑不安，不知回家后会受什么处分。哪知回家后一切如故，只是堂伯祖父轻声对他说: “再不要偷黄瓜了，别人看见报告队长会扣你的口粮米。”义文连连点头，内心对堂伯祖父十分感谢。

暑假，一段很长的时间，正值农村“双抢”。所谓“双抢”是指抢收早稻，抢插晚稻。当年暑假，义文能够参加生产队多项农活，刹禾、扯秧、栽禾、打轮子、打牛辊子等他都能干。栽禾经几年锻炼成了当地能手。他清楚记得7月24日，先锋大队(英雄人民公社下级单位，辖九千多人口)在罗境中队举行插秧比赛，义文被彭枧中队推荐参赛，获得了第一名，总支书记易少魁授予他一个大红包，里面五元人民币。义文握着一张棕色的票子，高兴得跳起来，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用能力赚的钱。

当时生产队为了抢进度、抓季节、争红旗，绝大部分农活都采用包工记分，由工分决定大米奖励。奖励米对义文有极大的诱惑，每天三餐能吃饱饭。他不怕天气炎热，不怕太阳暴晒，不怕浑身酸痛，起早贪黑，像一条泥鳅在农田里滚打。对义文而言，最有刺激性的农活是打牛辊子。当时，早稻收割完，人站在木制辊子上，牛拖着辊子在稻田里滚动，将禾蔸压到泥里，让它腐烂变肥，也便于栽晚稻。这个农活有危险，脚不小心踩到辊子里，脚断掉无疑，本地曾出现过多次事故。大人都不让义文干，义文偏要追求刺激，一手抓住辊子上的一根绳，一手握着牛淘绳和一根鞭子，人站在辊子上，鞭子一抽，黄牛带着辊子哗啦啦在泥田里跑。两个工分一亩，既赚了大工分，工分里含有奖励米，又获得了一种享受。一般人不想干，不能干，一时成了义文的垄断活。一段时间过后，他占了不少便宜，赚得的奖励米令人咋舌。因吃了饱饭，又过得快活，原一根豆苗似的孩子经一暑期，竟长成了小铁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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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节 求学

饥饿是难以忍受的痛苦，饥饿威胁着人们的生存。年老体弱的人由于经不起饥饿的煎熬，满身浮肿，小腿流水，这种新鲜古怪病当时称为水肿病。如果继续挨饿不改善，就会走入另一个世界。本地年老体弱者因饥饿而死的事频频发生。为了拯救临危的饥饿者，公社布置各大队建立一个疗养院，将发生了水肿病的人集中到疗养院。进院后，在原先粮食定量的基础上，早、中、晚另外补加一两米，同时可以不参加劳动卧床休息，这一举措挽救了不少濒临死亡的生命。尚未发生水肿的年轻体壮的人，大都饿得黄皮消瘦，男人绝欲，女人断经，乡里难见一个怀孕的青年妇女。

为了寻找生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的向大自然觅食，竹笋、野菊花、无心菜等，如“神农尝百草”，有的就偷，一般社员冒着被抓、被斗、被关的风险进行小偷小摸，偷菜，偷人家的小食。有些干部也偷，他们掌握着公共资源，或结伙或单个偷粮食，偷油料，既没有贼名声，又免于挨饿。为了生存，各尽其能。一些年轻的女人则选择另一条生路“走”，抛夫弃子到偏僻的大山，找年长、容貌丑陋没有妻子的男人做老婆。因为偏僻的大山相对天高皇帝远，政治体制较松散，山地里私自种植了不计产的红薯、蔬菜、杂粮，更多的自留地里自由度高，容易填肚子。一个叫张大嫂的女人嫁人如同走亲戚一样，上半年嫁一次，下半年另选一处嫁一次。总之，在饥饿面前，吃是人的第一需求。

　　1960年8月初，义文接到了县六中初中录取和户口转移通知书。一千多人的彭家湾，同时毕业的孩子十多个，唯他一人被录取，令人羡慕。义文捧着录取通知书欣喜地告诉祖父。水长看后神情淡然，没有给义文预想的半点夸奖，只指点他去找其父亲。义文依然兴奋，急急跑去告诉父母。母亲运连不识字，也抢在父亲之前将信封中的几张纸左看右看，才交给丈夫维若。可怜维若也认识不了几个字，胡乱地看了看水红色纸上铅印的字迹，满脸泛着笑容，相信是真的被录取了。他与老婆相对笑了笑，对义文说: “读中学要几年，每年要蛮多钱。你先去问你祖父，如果他愿意供你读书，我们会帮助你。如果他不担主要担子，你下面还有五个小弟，穿衣吃饭都愁煞人，我们哪里还有钱供你读书？”

义文阳光的脸颊顿时布满愁云。他把通知书揣在口袋里，转身又一次去找祖父。水长说: “挑担子到外面读书，历来是富人家的事，我们祖辈、我们房族、我们千多人的彭家湾，我没有见一个读书读出了名堂的人。你已小学毕业，能识字算数，已是我们祖宗几代读书不少的人，读书改变身份对你而言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年岁不小，正是学手艺的时候，抓紧时间学一门手艺，以后也可能吃到一碗轻松饭，莫蠢想去读书。”

开学的日子临近，义文手握通知书，狂做读书梦。他把通知书揣在口袋里，出工时给堂伯、堂叔等邻居们看，晚饭后到有点瓜葛的亲戚家拜问。

一个星期六的晚上，他跑到淑阿婆(即张淑英)的家，拿着通知书给淑阿婆看，讲自已想读书而家里困难无钱缴纳学费的事。淑英听后，徬徨，犹豫，沉思一会儿，对义文说: “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本家族的孩子，想读书应该支持。但你已过继给水长做孙子，而水长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参加红军后当叛徒，做土匪干坏事，入过反动会道门‘圈子’，并任其内的五爷，1957年以后政府划定他为历史反革命分子。我是革命家属，我是一位革命干部，自己大方地支持反革命分子的孙子读书有碍身份。我现在暂给你五块钱，如果你能够坚持读下去，我还会暗地里支持。不过你不能跟别人说到了我家，更不能说我拿了五块钱给了你。”

义文猜出淑阿婆的意思，点头答应，表示感谢。

　　淑阿婆的的讲话加深了义文的自卑，淑阿婆给予的五块钱支持又鼓励了义文读书的勇气。他拿着通知书跑东家走西家，引起了众人的惋惜和同情。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义文化缘似的举措赢得了一些人的支持，老阿公英文凑五块，教书的姨父凑五块，做木工的姑父凑五块。握着二十块钱的基本数，义文内心想读书的想法更強烈了。他将工分奖励米卖给周老翁七升，卖给曾老翁两升，共得九块钱。他缠着祖父要十块，水长斜着眼睛对义文说: “你是癞皮狗。”

义文笑眯眯地回答说: “我是狗赖皮，我长大了能赚钱，买当归精给阿婆，买大补丸给阿公。”

水长包着嘴巴吐出一句: “我去借借看。”

义文心里明白，希望在等待中。他又跑到父母跟前说了已筹到钱的情况，纠缠着要父母出十块。母亲不等父亲开口，抢前答复: “你准备去读书，我讨米都讨十块钱给你。”

义文终于跨入了中学的大门。茫茫中学求学路，荆棘丛生，迎接他的是一道道关。其一依然是生活艰苦。当时粮食定量标准低，学生每天八两米，即半斤。早、中、晚三餐分别为三、二、三两，每餐一菜一汤，没有油花，更谈不上荤腥肉食。教室里的学生都是饥肠辘辘无心听课，当吃饭钟声响后，早就等待的学生一齐向食堂发起冲锋。一次竟把站在食堂门口的司务长张老师撞倒在地，张老师被踩踏致伤，住院数月方愈。

　　每个学期须缴纳学费是义文坚持读书的巨大考验。“穷者天佑”，除义文本人竭尽全力争取外，一路与贵人相遇是关键因素。1961年上学期，义文上初中一年二期。义文春节时就到处钻，两块、三块、五块共获得了十五块钱的亲戚资助。新学期开学时，第一程序向班主任李老师报到。义文叙说了筹取学费的困难，请求担保缓交余下的二十快，获得了李老师同情，由此顺利地入了学。一个星期六的中午(当时每星期读五天半书)，食堂边黑板上“通知”: 下列欠费的同学晚餐开始停餐，义文的名字赫然在目。义文无奈回到家中，看见家里人餐餐盐水煮野菜，糠粉做粑粑，不好意思向家人要学费。正是此时，食堂一月一度分米下户，义文冒失地拿着袋子到原先所在食堂称口粮米，司务长二话没说按其等级称了十六斤米给义文。义文从容淡定，背着十六斤米先藏放在山里树蔸下，手忙脚乱地分几次卖给他人，共获得四十二块钱，剩一斤米给了母亲。星期二赶到学校缴纳五块钱，获得继续开餐。不久又因欠费再次停餐。义文回家后，司务长偷偷告诉他，“粮食户口手续去年下半年就已转至学校，我也忘记了此事，上次称的米不要跟别人说，以后再不能继续称米了。”义文糊里糊涂点了点头。

义文星期天过后依然待在父母家，跟社员一起出工。邻居问其没去读书的缘由，义文将欠费停餐告知，众人都很感惋惜。大家议论一番后，两个堂伯拉着义文的手走出田间，将其送到学校。找班主任，找校长，谈义文如何诚实好学，谈义文劳动积极肯干，谈义文的家庭如何困难，请求学校照顾。最后校长点头答应将在助学金中优先照顾。

从此义文成了全校典型的困难学生，助学金每期三十块。他自已身上还有原来卖米剩下的三十块钱，这三十块钱像海绵里的水，慢慢地挤着用，企图走完读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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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节 春梦

　1962年全国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八字方针。彭家湾的六中队改称为永红大队，三排改称彭枧生产队。农村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彭枧生产队全面实行包产到户，社员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

分田到户后，有些干部、教师自动离职回家种田。在公社任职的志坚挂记秀珍家务农活难以一肩桃，担心四口之家的责任田无劳力耕作，看到有些教师、干部自动离职回家种田，自已也滋生了离职的想法，但又怕领导批评。留职和离职一时困扰着他。秀珍面临繁重的家务、劳务，为了志坚，为了孩子，为了家庭，宁愿让自已的生活快乐打折，也甘愿一肩支撑。她得知志坚想自动离职回家种田，极力规劝志坚说: “农田里的重活我请零工做，杂活、轻活我自已干，加上你节假日回家帮些忙，家务农活完全可以兼顾。你安心留岗任职，注意不犯错误，坚持天天认真搞好工作，月月就能领到一份工资。虽然微薄，但全家的生活有保障，可以安安稳稳过日子，这样有利于孩子的教养。”

秀珍的规劝打消了志坚回家种田的想法，坚定了安心工作，他感叹“秧好一坵谷，妻好一生福”。

“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政策的执行，大大激活了农村的活力。人们在死亡线上经半年的拼搏，春季小麦获得大丰收，家家厨房里冒出麦面香，人们终于跳出了饥饿的死亡圈。接着各自为战精心耕种自已的责任田，各家各户当年的粮食比集体时翻了一番。

1963年春节，人们又尝到久违的年味。除夕鞭炮声响后，全家围坐一起吃团圆饭，餐桌上居然有腊肉、豆腐。大年初一开始，孩子们挨家串户拜年赚“旱茶”。大人们组织玩龙灯，呈现一派久违难得的热闹景象。义文与同龄孩子一起，吃得饱，玩得欢，过了一个丰收、快乐年。

　　春节过后，上级派来工作组，公社、大队、生产队各级会议不分白天、晚上一个接着一个，内容是开展以两条路线斗争为中心的社主义教育运动，以扭单干促生产为重点。

家庭副业和农副产品流通全部取消，稍有起色的市场又走向萧条。春耕时，已下放耕作的田土重又收回生产队所有，人们又恢复出集体工。

志坚是国家干部，妻子秀珍在生产队是“四属户”，缴钱直接买平均口粮。但她没有半点干部家属的特殊味，与一般农妇一样天天出工干活。“双抢”时，她分在插秧组，一插就是一个月。开始几天不怎么累，到了七八天后，腰就受不了。先是酸痛，后来像针扎一样，腰子像断了一样，弯下去直不来，直起来弯不下去，上下田埂要两手扶着腰慢慢拉。

“双抢”是夏天最热的时候，烈日下的高温达四十多摄氏度。中午时候田里的水一脚踩下去哧哧地冒热气，像一块肉丢进沸水里。人在田里如在蒸笼里一样，喘不过气，汗水和泥水混在一起，从脸上流到脚上，全身都是湿的。秀珍看着自已的小腿，竟有三种颜色: 被泥水泡的部分是乳白色，接近泥水的部分呈现一圈酱油色，水上的部分是古铜色。

秀珍更加难以忍受的是，人白天“熬干”了，晚上还要加班扯秧。尽管晚上气温没有白天高，但白天已干一天，体力消耗殆尽，处于极度疲劳状态，拔一把秧都非常艰难。糟糕的是水里面的蚂蟥饿极了，两条腿上同时爬上四五条，紧紧地粘贴在皮肤上不松口，撕都撕不下来。蚂蟥吸得肚子鼓胀，像一根黑色橡皮筋。撕下来后，脚上血流不止。这时秀珍就用稻草紧紧地缠着小腿。水上面本来吸取植物叶汁的蚊子，雌蚊嗅到人体汗味兴奋不巳，哼着歌儿从四面八方成群结队往人身上扑。雌蚊为了自已繁殖更多的后代，拼命地吮吸人体血液以摄取更多高蛋白。腿上、脸上，凡外露的皮肤被叮得满满的，一巴掌可打死好几个。

一个多月的“双抢”过后，秀珍掉了一身肉。义文与秀珍同在一个生产队，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印象深刻。

“双抢”的艰苦对义文来说并不觉得难熬。他初中毕业，十五六岁年轻娃，泥里水里摸爬滚打，像一条黑泥鳅。凭着气力抢工分，赚奖励米。暑假末期，他接到了高中录取通知书。这在当时是件稀罕事，八十多万人的大县，共招录三百余高一新生，可说是百里挑一还不止，义文幸福的情绪潜存在等待的欢乐中。

邻里人都感到惊奇，但又真的是事实。有的人说，祖坟不曾冒紫烟，那样困难的家庭想让孩子读高中，谁有那样的福气？也有的人向义文父母恭喜，奉劝想办法让孩子继续读书。义文的父母叹息有心无力，面对通知书，对义文摊牌说:“你虽然年纪不算大，从以往看，还是有主意的人。如果你自已争取，有贵人相助，我们同意你继续读书，不期望你帮助家里做事。但要我们拿出很多钱是不可能，你想，现出集体工，每天忙着田间活，混八个人茶饭，都难上却难。”义文理解父母的难处，不好意思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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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节 读高中

义文捧着通知书没有欢乐，只有焦虑。他考虑这次比当时进初中还难。那时吃集体食堂，多赚工分多得奖励米，奖励米可换钱，现在帮家里做事，无论如何努力，只能赚父母表扬，再没有其他收入。新生入学四十五块钱，自已手里没有一分钱为基础，要想继续读书希望非常渺茫。他很沮丧、悲伤，白天做事无精打采，晚上睡觉辗转难眠，放弃，心又觉不甘。

一天，他到柏树粮管站找当干部的堂叔志红，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志红见义文来访，心里一惊，因为他怕家乡人来找麻烦，但又是“五服”内的侄子，不好得罪。他将义文带到集镇面馆，买了一碗面招待。

义文很别扭，未动筷子时拿出高中录取通知书说: “我考取了高中，学费四十五块，家里困难拿不出，想跟叔叔借点子钱。”

志红看了通知书，侧着脑袋沉思片刻，说: “蛮会读书，不错。但这事我为你考虑，一则你家里困难，不是一次两次，一年两年，解决了现在还有将来。二则你曾经生活过的祖父家是历史反革命，现在贯彻阶级路线很严，阶级斗争‘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我们虽然是一个家族的人，但现在是‘河深海深不如党的恩情深，爹亲娘亲不如毛主席亲’，现在都是以阶级为亲，何况我没有钱，即算有钱也不能支持你，因为我要考虑我的身份，借给了你钱一旦被人举报，会说屁股坐错了边。另外，你即便会读书，也不会因读书而有出息，现在出身决定出息。像我真正读书还不到初中，没有你现在的文化水平高，但我父亲是革命烈士、家庭贫农，没有文化公家送你去上学。我奉劝你莫強求，免得操够了心，浪费了钱，最后得不到回报，依我看现在学门手艺还合算。”

听堂叔一番话，义文似一下掉到了冰窖里，那来自心灵深处的阵阵寒意，毫无阻隔地直入心肺，久久不能言语。尽管肚子里咕咕作响，桌面上的一碗面条没有勾起他半点食欲，他勉强向堂叔点点头说: “谢谢叔父指点。”说完起身告辞。

志红连忙拖着他让他吃面条，义文说自已不舒服，婉言谢绝了。

　　义文回家后，犹如打了霜的茄子，浑身瘫软。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堂叔志红是党员，是干部，说的也实在有道理。彭家屋埸“耕读传家久”现在不传了。“知识就是力量，知识改变命运”的格言现在不灵了。他彷徨，惆怅。想来想去，心中读书的期望之火却依然熊熊燃烧。他又来到老阿公英文家，英文看过通知书后，对义文点点头说: “不错，好孩子，现在教育发展是好事，过去孩子读书大都是开开眼睛，能识字算数就了不起。那时碰到你这样的事根本不愁缴不起学费，屋场人你一两块，我一两块凑起来，大家就能供你上学，巴不得有这样的好事。现在经反反复复的运动，都是以生产队为家，以阶级为亲，各自为生，再不讲家族，讲家族就是反动。但你也可以到我们屋场各家各户拜访求情，我也将走门串户向他们招呼，有些人可能也会帮帮忙。我老了，赚不到钱，但我想办法凑你五块钱。”于是他走进卧室，在床铺下寻了一张“麻乖”塞给了义文。义文感激得涕泪双流，反复向老阿公鞠躬。

听老阿公一席话，手握五元钞票，义文心里升腾起一股希望。他拿着通知书串邻里，拜亲属，按三年前“化缘”的老路再试试。终于有了眉目: 堂伯一担谷，堂叔五块钱，祖父八块，最后父母拿十块，第一期学费奇迹般解决了。他心知肚明，这与英文老阿公的倡导呼吁分不开。

1963年9月1号，义文如愿上了高中，走进了浏阳三中的校门。

义文刚到新学校，新班级的同学来自全县东南西北四乡，人生地疏，自知体格外貌、学习成绩，特别是家庭经济条件，与同学相比没有一个强项，但又是处于一个比拼的环境。他选择在学校劳动时积极多干事；学习毛主席著作时做笔记，写心得；政治学习讨论时积极发言；与同学相处态度谦逊等讨好老师同学。这些举措竟然获得了满意的效果，不但没有人欺负他，反而赢得了老师、同学的关心和信任。

1964年春，农村开展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学校贯彻“阶级路线”，对贫下中农子弟实行特殊关怀。当时的高中生家庭出身成分一般都高，义文所在班级“剥削阶级”家庭出身的学生占百分之八十，而义文的履历表上写着: 雇农出身，祖父二十二岁时病故，父亲八个月时随祖母下堂，十二岁做长工混饭，长大后务农，母亲家庭妇女，弟弟五个。表格中根本没有涉及继祖父水长被划定为历史反革命的事。履历表由家乡生产队、生产大队盖章证明属实。他的家庭情况、个人表现顺理成章地被列入全校十名特殊照顾学生，学杂费全免，他的学习生活迎来了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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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节 李存远校长

1963年，彭义文中考后被浏阳三中录取，分到了高13班。新的环境、新的老师和同学，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在这里，他不仅感受到了百年“狮山书院”的文脉绵长，同时也感受到了“博我以文、拔乎其萃”八个字的意义。

在三中度过愉快的一年后，义文却面临着停学: 一则是因为家里过于贫穷，没有能力再帮他继续缴纳学费；二是因为父亲是家中唯一的主劳力，下面还有五个弟弟还在母亲膝下不谙世事。当时生产队粮食分配原则是基本口粮加工分，这样一来家中光景也就可以想象了。

高二开学的时候，班主任陈老师见彭义文同学未按时到校报到，便发电报催他上学。纸短情长，这一纸电文感动着父母，咬咬牙，最终还是同意义文重返学校学习。让人欣喜的是，学校出台了政策，贫困学生可以享受学费、生活费全额助学金补助。这样一来，至少义文的吃饭和学费问题就不用发愁了。

放寒假时，义文和几位同样贫困的同学被李存远校长点名留守护校。每天除伙食外，学校还另外给予一块五毛钱一天的津贴。到次年开学时，他居然赚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钱——二十二块五毛钱。他兴冲冲地给家中寄回二十块钱以外，剩下的二块五毛钱留给自已买文具。学校这一做法，与其说是留守护校，不如说是校长和老师们在不动声色地贴补困难的学生。

当时的义文正处于长身体的时候，学校每月资助的七元伙食费，往往不够他真正填饱肚子。那时菜里的油水都不多，因此每餐饭打的那点米饭也熬不了多久，上课时肚子依旧饿得吐吐直响，滋味实在不好受。

因为寒假没有回家，四月下旬的一个周末，义文向老师告假回家。一是想家，二是看看家里有无多余的粮食和零用钱，以便能在学校偶尔加点餐。然而回到家后，情况出乎意料: 因为家中劳力少人口多，在青黄不接的时节，粮食比平时更为短缺。为度日，除了出工的父亲和两个半大的弟弟在家留守，母亲只身一人带着三个小点的弟弟外出讨米。此情此景让义文不仅打消了向家中索要一点钱粮的念想，心中亦百般不是滋味。

　　次日清早，义文两手空空地赶回学校。学校距离淳口老家有好几十里路，中间还需要穿越几座大山。当他走到离学校四五里路远一个叫沙湾的地方时，发现一户人家鞭炮轰鸣，好是热闹，应该是人家正在办喜事。疲惫的身躯加上好奇心驱使，他在路旁停下来歇息。观望中，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定晴细看，真的是他的母亲——只见她头发蓬乱、衣衫破旧，带着三个弟弟呆立在人家的屋檐下，想必是打算讨一点吃的。

母子相见，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惟有泪水打湿了彼此的双眼。带着满心的伤感，他无可奈何地向母亲告别，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学校。晚上，同学们都到教室自习，他草草洗漱后独自躺倒在床上伤心。恰在此时，同寝室要好的同学返回拿东西，他一副蔫蔫的样子，便关切地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或许是堵在心中憋得难受，义文将回家的见闻一一向同学讲述了一遍。谁知，他走后不久，班主任陈老师又来到了义文床前询问有关情况。待他一五一十道明原委后，陈老师温和地安慰他好好休息。

熄灯铃响后，寝室里雅雀无声。突然，一个声音将义文从沉闷中唤醒。寝室外，只见李校长正在走廊里等他。李校长小声却不容置疑地对他说: “明天清晨我来叫你起床，你去将你母亲和弟弟找回学校见我。不能犹豫，这是命令！”

校长走后，原本又累又难过的义文在床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母亲讨米的事从他口中传到了同学那里，迅即传到班主任处，最后还传到了校长的耳朵里。将讨米的母亲和弟弟引到学校来，肯定有很多同学围观，到时自已的颜面何存？然而，他又不敢违背校长的嘱托。校长叫母亲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哎，先不管了，母亲和弟弟浪浪在外，连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未找得到，先叫来学校再说……就这样，义文在这些问题的纠缠之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义文跑到沙湾那户做喜事的人家打听母亲的下落。在好心人的指点下，他终于在一所破庙宇内找到了母亲和弟弟们，好说歹说将他们带到了学校。不成想，李校长什么都没有多说，将母亲和弟弟们带入了自已宿舍，并嘱托厨房大师傅端来了饭菜。在安顿义文一家人吃早餐的同时，李校长则悄悄带门出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十几位老师聚集在李校长的宿舍里。看着他们这一家人，李校长先开了口: “大娘，你家因劳力少人口多，眼下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候，遇到困难也是暂时的。我们十几位老师凑了一百二十斤粮票、八十元钱，略表一点心意。孩子都还小，在外风餐露宿也不是个办法，带着孩子们回家吧……”

瞬间，义文母亲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尽管她读书不多，可母亲却深深懂得，在粮食定量时期，这些粮票都是老师们从饭碗里抠出来的；何况当时老师工资不高且家家都有负担，想必也是勒紧裤带存了一点钱。看着满屋子善良的老师，母亲的声音哽咽了: “老师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钱和粮票绝不能收！”

见此，李校长和几位老师连忙安慰她，反复劝说她只有家里安定了义文才能在学校安心学习。随后，几位老师硬是将钱和粮票塞进了她的口袋里，并帮母亲拿起随行物品送行。拗不过李校长和老师们的深情厚意，母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表达了一位农村妇女以为的最高致谢礼。

走出校门口时，母亲泪眼汪汪，一步三回头地反复叮嘱义文: “伢仔，老师们的这份恩情不敢忘呀！”

时光荏苒，一晃60年过去了，这段特殊的记忆却一直鲜活在义文的人生之中。他说，从不敢忘，也不能忘——是浏阳三中这个殿堂，也是三中的李存远校长和老师们，护佑着他的求学梦，也护佑着他们一家人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在浏阳三中办学180周年、中学建校80周年庆典之年，学校主办了“浏阳三中校庆有奖征文”活动，七十多岁的彭义文深情地撰文《芳华》，缅怀这段难忘的经历。此文获校庆征文一等奖，并被《浏阳河文学》刊发。他文中写道: 李校长和老师们的关怀，不仅照亮了他在浏阳三中求学的那段芳华岁月，更教会了他学业之外还有一课叫做“善良”。彭义文在散文集中，以《李存远校长，永不倒的心碑》为题，撰文记述1964年至1965年，他与李存远校长经历了认识、受惠、永别的过程，李校长在他心中刻下了永恒的碑志，读后让人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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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节 芳华

1964年下学期，彭义文所在的高十三班文娱生活十分活跃，每当课余，教室里歌声嘹亮，操场里龙腾虎跃。班级篮球队棒打各班无敌手，学校歌舞比赛稳拿冠军无疑。来自全县东南西北的同学们融为一体，真正生活在“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氛围中。义文的一个同乡临桌同学，姓潘，喜爱玩乐器，二胡、板胡、手提琴等都尝试。义文十分羡慕他，自然和他非常接近，“跟着蜜蜂采花朵，跟着苍蝇进厕所”，在其影响下义文对乐器也粘染些许爱好，时不时拿着他的二胡乱扯几下，他非常乐意教，从“哆来咪花嗦”学起，慢慢开始学扯简易歌曲。进步提高了兴趣，兴趣增加了动力，动力驱使着义文常抱着一把二胡“翱门兜”。

1965年开学不久，为参加浏阳县中学生文艺汇演，学校成立了文艺宣传队。根据当时“抗美援越”的时局，罗良荣老师创作了一个《南越人民打得好》的大型歌舞表演节目。在排练时，组建表演组、音乐组。会乐器的潘同学自然被吸收到音乐组，在他的推荐下，义文这个扯二胡初入门的也被宣传队拉进了音乐组。音乐由二胡、板胡、风琴、喇叭、锣鼓等几样乐器合奏而成，义文被安排专门扯二胡。歌词为“美国佬、少爷兵，白天黑夜没精神，有一天边和机场去袭击，他们还在睡梦中”的曲调，是整个节目的主题曲，要求各种乐器的单奏烂熟。经过一段时间各自训练和彩排，表演组的歌、舞和乐奏配合的严丝合缝。

参赛前夕，学校将参赛有关事宜公布于校内显眼处，其中有参演人员名单，这自然有义文的名字。参赛的头一天傍晚，义文到厨房打水，在走廓上遇见孙达薄主任，他叫了义文一声名字，问道: “你明天到浏阳啦？”义文说: “是！第一次到浏阳呢！”他看义文充满自豪的姿容，温煦地说: “看你的头发那样深，已罩到了耳朵边，汇演时站在台上几多的不庄重不雅观，你怎么不理个发啰？”义文摸了摸头发，一时语塞，低着头没有回复。孙主任眼晴咪咪地眨了几下，问道: “你到浏阳身上有点子零花钱吗？”义文无不羞涩地轻声说: “没有！”话音刚落，孙主任立时从袋子里搜出两块钱钞票，走近义文跟前把钱塞给他手中说: “马上去街上理个发，现在还早，剩下的钱留到浏阳零用。”义文大吃一惊，工资低廉的老师维持家庭生活都不易，他“无功何受其禄”呢，不赶接受。拗不过孙主任再三催促，义文终于收下了孙主任握得烫热的钞票。

两块钱在当时是一块金贝，理个发一毛五，买个包子五分，买个馒头三分，吃碗面一毛一。义文揣着沉甸甸的两块钱，这是老师对他诚挚的关怀，更是一份厚重的寄托，它使义文心情愉快地参加了浏阳县中学生文艺汇演。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罗良荣老师编、导的《南越人民打得好》表演唱节目，荣获了参赛节目全县第一名，并三次在工人文化宫公演，赢得了市民一致好评。在这次文艺汇演中，潘同学的二胡辅导，孙主任的亲切关怀和罗老师的精心编导，以及同学们的齐心协力，让义文同学留下了永远难忘的印象。

　　在节目排练演出过程中，义文与同时参加的同班女同学小珍频繁接触。小珍的歌喉、舞姿、美貌令义文无限爱慕。一两个偶然的机会，小珍主动教义文识歌谱、唱新歌。相见时，嘴角总是一抹浅笑，眼眸深含一丝柔情，使得义文误认为小珍对自已有好感。十八九岁的高中生正是情窦初开的季节，尽管当时学校有一套严格的清规戒律，但暗地里依然青春欲火燃烧。同班或异班男女同学明里暗里配对的大有人在，相互都是以貌取人，以言行举止悦人。然而气质是本领养出来的，气场是金钱撑出来的，谈情说爱，是富豪公子的专利。义文衣不保暖，外貌平庸，成绩一般，经济上连肚子都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他哪里有资格谈情说爱？然而他幼稚的心理混合了成熟的生理，依然春心萌动。“屙屎想吃槟榔”的义文对小珍总觉得看一眼舒服，直面跟她讲几句话心里甘甜，与她一起相处，胜过一次赴宴。

一个教室上课，一个食堂吃饭，一起课外活动，和小珍见面、讲话，机会本来多得很。然而一旦有机会又怕别人发觉自已心迹越轨，不得不主动避让。在自我封闭的时空里，白天课堂思想开小差，晚上枕边胡思乱想，很是苦恼。义文的单相思使他很想向小珍表白，但害羞更害怕，不敢启齿。这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精神折磨，又不失是一种精神享受。一次团支部会议上，团支部书记指名道姓地批评说: “有人说，义文和小珍谈恋爱，一个享受国家重点助学金的同学，顶着‘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等几项荣誉帽子，不专心学习，滋生小资产阶级思想，应该批评。”义文顿时脸绽得通红，立即站起来说: “谁说的，这是造谣，根本没有的事！”看样子当时义文急得要哭。支部书记也觉得可能证据不足，也怕惹祸，打圆场说: “没有就好，如果有就改正，这事大家再不议论。”

　　散会后，义文在校园巧遇小珍，止不住心中躁动，便对小珍说: “刚才开团支部会，团支部书记说我和你谈了恋爱。”小珍回答说: “站得船头稳，不怕风浪摇。”说完一阵风溜了。义文回寝室躺在床上心里怦怦跳，“坐得船头稳，不怕风浪摇”隐含的是什么意思？他反复思量“是有那么一回事不怕人家讲”，还是“没有那回事不怕人家讲”呢？琢磨不定，但总是琢磨。朝着利已的方向解读成“对方有意”，此时心里甜得如同灌了蜜，但又自愧条件不对等。一串串解不开的谜总纠缠不休，一时占据了他很大的思维空间。谁不曾想在青春里做一个不懂忍耐，只知付出的感情梦？他根本不知，一场感情就如同一场将至的大雪，对方却是那个轻描淡写的扫雪人。天明时，人与雪悄然远去，结果美梦当然是水中的月亮、镜中的花，只落得“一弯冷月空思恋”。但爱过，错过，都是经过。好事，差事，烦恼事都是往事。巧的是，人的记忆非常奇怪，时间虽过去那么久，但仍然能想起当年的某一刻。睡梦中，义文还常常想起小珍的笑容，这大概因为它是青春初开的花。

时间飞逝，转眼跨入了1966年。开春时，国家在应届高中毕业生中招收飞行员。学校有规律的生活，义文的身体像出了土的笋子，天天向上。原来的一根豆苗长成了一个体格健壮的小铁塔，他应征报名。

历经区、县、地区三级人民医院体检过关，最后他又到广州军区精神病医院做了最终一关检查。

义文体检结束回校后，同学们都对他刮目相看。不久家里也传讯，有两个解放军同志在其生产队、大队、公社对义文进行社会关系调查。自此义文天天做着翱翔蓝天梦，心想自已曾在众多亲友关怀帮助下即将高中毕业，不但能跳农门，还可以当飞行员。不愁报效父母生育之恩，不愁慰劳阿公阿婆养育之情，不愁酬谢亲友帮助之爱。可天复一天，音信杳无。有人说他身高不够，有人说他曾经跟反革命分子的继祖父生活了十二年，政审不合格。

有幸，彭义文少年时代最美好的三年时光便是在浏阳三中度过的，那是他最为怀想的少年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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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文革惊悚

　　1966年6月25日早晨，浏阳三中高三年级同学集合，驻校社教工作队王国荣组长传达上级电话精神，从今天起毕业班也停课闹革命，积极检举、揭发、批判身边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人和事……场内一片哗然。

早饭后，工作队员来到彭义文所在班教室进行具体动员，并宣布为使运动按工作组布置有序顺利进行，原班委会暂停工作，重新推选一名招集员直接与工作徂联络。“根正苗红”的义文同学由班干部当上了“招集员”。

班级革命矛头直指班主任政治老师陈重光，同学的你言我语积极揭发，抢先表现自己的革命性、先进性。一天的会议，满满的记录一本，为便于汇报，义文组织同学分类整理，总结成篇，复印成本。报送工作组后，好评如潮，29日义文被调往学校资料室。

资料室两人，校政务主任石维汉和义文，专门看问题老师“交心与悔罪”，语文老师李荣光的交代材料如同看小说，语言幽默，知识渊博，包罗万象。他原是中央党校干部、教授，划右派后在长沙“金井”劳动，李存远校长慕才将其聘用为语文教师，同时也惠及副校长汤佩佑(女)夫妻家庭生活。

30日晚9时许，听资料室外人来人往跑动，义文出走探看，本该下课的高三教室灯火通明，乱哄哄嚷成一片。走近一看，教室走廓挤满了人，热血青年赤着上身站在窗户口声嘶力竭指骂工作组，室内如煮了一锅粥沸腾腾。义文跑回报告主任，两人都觉异常，手足无措，走到校园中亭呆立静观。工作组办公室，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同学，校门口十多个学生持棒站岗，据说切断了学校通外电话线，砸烂了保卫室的门，拿出了几把小口径步枪，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人声鼎沸，只见一片混乱。凌晨三时许，社教茶陵分团团长贺秀义等进入校园，召开学生代表会，他和声细语，反复安抚，学生渐渐入寝。

7月1日，校内气氛急转，百十个不明身份的人陆续进入学校，有的屁股上挂着枪，他们被分配到各个班级，召开各种类型的大小座谈会，不少老师、同学个别谈话后实行关押，整个学校笼罩在恐怖中。

7月1日晚，全校师生在大礼堂召开“七一”庆祝大会，校外有几百人参加，贺秀义发表长篇讲话，宣布7月30日晚是“海内外敌人谋划有组织有准备的反革命事件，社教工作队将配合公、检、法实施铁拳打击，坚决镇压。”

这就是当时浏阳地区有名的“六卅”事件起始情况。

　　7月2日开始，校园内大字报铺天盖地，揭发、批判的内容闻所末闻。在工作队组织领导下不定时召开会议，树立“坦白从宽”典型、抓押“抗拒从严”顽徒。出身不好的同学列入重点对象，义文所在班有36个为出身不好的同学，成了重灾区，义文内心为他们鸣不平。

1964年始，阶级路线在学校全面贯彻，出身困苦，表现优秀的义文一直红得发紫，是学校各项政治活动依靠骨干。7月2日后没有一个工作队员找义文谈话，浑浊的形势中，义文没有方向，只得天天当和尚，静观事态变化。

7月6日晚，寝室里寂静，同学们懵懵懂懂整天后，在床上等待着不可预知的明天，一个工作队员把义文喊了起来，带到校园外一个油茶林地，荒草丛生的坪地上放着一盏马灯。两个等待的人蹲在地上抽烟，义文一刚到，一个认识的工作队员李仲荣(茶陵公安局预审科长)抽出手枪比示义文吼道: “交代参加反革命组织有关过程！”一声霹雳，义文浑身发抖，摸不着头脑，李将手枪指着义文的前额一顶，如锤击，头一仰，身体筛糠。“快讲”又是一声吼，义文不知该说什么，依然哑口。当再次盘问后，义文才挤出一句“我没有加入反革命组织。”“你加入了学校宣传队呀。”李反问义文，“是的”义文点了点头。“你把参加宣传队的所有情况老实交代。”说完把嘴巴一噜，示意另一工作队员把义文带走。义文回到宿舍，床上转辗反侧，眼皮一通宵未合。刘文学用生命揭开阶级斗争盖子……等榜样义文都想过，但都自行终止。

接下的时日，义文反复把曾和鸣老师如何教拉二胡，黑板通知参加校宣传队，教导主任罗良荣编导“南越人民打得好”节目排练，出席县中学生文艺比赛，在文化馆公演等过程写得个啰啰嗦嗦，详详细细。

7月上旬，义文被安排到醴浏铁路参加义务劳动，“问题”学生以为义文是监工的，都敬而远之。几天后又被安排到仙洲大队参加“双抢”，在仙洲大队劳动时，义文得了“夜盲症”，晚餐看不清桌上的菜肴，囫囵吞两碗饭散席。

一个炎热的晚上，工作队带义文走进一间灯光昏喑的房间，房内有位姓潘的同学，义文到后，工作队员要潘同学指正义文参加反革命组织情况，他说: “义文和我一同参加了校文宣队，工作队审讯我时说文宣队是反革命组织，头头是罗良荣，我为了获得从宽，承认作了介绍。”此时义文恍然大悟！

　　7月22日，浏阳县公安局在学校大操坪召开万人大会，公开逮捕义文所在班王申甫、王逸逊同学等，带上手铐押赴浏城监狱。

7月24日，李仲荣找义文谈话，批评义文革命意志脆弱，经不起风险考验，要义文回到革命队伍。矛头直指学生和部分出身不好老师的运动历时一个月有余，监禁、关押、批斗了很多同学，同学们度日如年，虽是暑假，但不需交伙食费，全部留校坚持革命。

8月中旬，紧张局势稍有缓解，7月增加的工作队陆续撤出，一般的同学可以行动自由。有消息灵通学生获知湘潭社教总团高仲塘(地委副书记)、李格连(公安处长)到官渡、古港视察，百十号同学卧路拦车告状，义文没参见，不知始终。

中共八届八中全会召开后，公布了文革《16条》，随即湘潭地委工作组进驻学校，另房办公，原茶陵工作组不参加学校组织领导工作。

一个晚上，义文所在班工作组联络员找个别淡话，义文紧口不语。他一再开导，说自已是淳口谢家塅人，叫谢凤竹，本县看守所工作，被调往三中参加纠错运动，他说: 茶陵工作组把学生批、斗、关、捕是错误的……义文脑子嗡嗡响，综合近段各方面情况，义文嗅出了风声，大胆地说了自已的看法，谢很满意。

第二天班上学习“16条”讨论会上，义文理直气壮地诉说茶陵工作组批斗学生违犯中央精神，“六卅”不是反革命事件……他们的发言引起不少同学竖起耳朵，伸出舌头。几个回合，会峰急转，不少同学附和义文的观点。当天晚上，地委工作组召开学生代表会，调查了解“六卅”真相。义文像水库拉开闸门，蕴藏心头的话喷薄而出。

第三天下午，学校召开师生大会，在“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的口号氛围下，义文被安排第一个发言。义文害羞、胆怯，迟迟不敢起身迈步，在工作队多次催促下，战战兢兢走上讲台，俯视下看，黑压压的一片，浑身筛糠似的发抖，掌声停止后，对着麦克风喊一声“尊敬的领导”，喇叭里传出狮吼声。义文此时没退路，于是按工作组代写的稿子朗读课文一样哇啦一阵，引得全场掌声雷动。接着地委工作组刘队长(湘潭农村工作部长)讲话，宣布“六卅”不是反革命事件，全场轰的一下站立鼓掌。

　　八月下旬的一个晚上，学校操场人山人海，浏城农林水战线干部职工，农械厂，古港地区各单位及附近农村干部群众涌入会场，打着横幅声援革命学生。会议宣布湘潭地委对茶陵社教工作组的处理决定，释放被关押师生，公开逮捕李仲荣，押送浏城关押，撤销贺秀义(副县长)等党内外一切职务，停职反省，开除王国荣等党籍……会场掌声雷动，口号喧天，一个个走上台控诉，一个个走上台声援……通宵达旦。地委工作组处理原社教工作组后，新调县文教科长张伯煌来学校成立“革命领导小组”，通过师生推选，工作组批准决定由三位老师、两位学生组成，义文作为学生代表任副组长。

文化大革命运动在校内外连续造势，一部分老师和同学对原工作组处理不满意，经一番筹备，委派义文等十多位同学到省委告状。义文等到长沙后，经长沙“高司”帮助联络，省红卫兵接待站安排宿食，答应等两天由一个代表同学向省领导面告。十多个同学中推举了义文，两天后，义文先由叫梁处长的人引带到省招待所四楼8号，推门进去，一位肥胖白发老人坐在窗户下办公桌前，梁处长说: “此省委第二书记王延春首长，浏阳县学生代表汇报，时间限二十分钟。”王书记抬手要义文靠拢，站起来握手笑呵呵，一腔北方普通话问义文要讲什么？义文有些胆怯，为抓紧时间，按腹拟的意思用广东驴子做马叫的普通话，结结巴巴说了一串。王书记不时凑近义文问细节，一股大蒜臭味喷了出来，义文把嘴边包紧，忍不住要呕。当梁处长再次出现时，义文交了一份书面报告，招手言别，此是义文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次见党的大领导。

文革运动形势日新时异，不几日整个形势又有变化，几乎全乱了套，此告状后来没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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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节 梦醉浏城

长沙告状回校后，报纸、收音机、广播接收了北京文化大革命声势不断向纵深发展的信息，毛主席接见红卫兵，亲戴红袖章及“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绪，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造反有理”的最高指示，极大地鼓舞了学生造反斗志，以“六卅”受害学生为主体成立了“六卅”造反队，推彭义文为队长。有才识、有胆量的学生像春天出土笋子，自我充当闯将，积极参加宣传、组织、辨论等活动。当时各级政府、单位设立文革接待站，为红卫兵提供食宿、活动经费。学生造反活动无物质之忧，虽不上课，同学们大都在校，整天热热闹闹，没有准确目标，没有确定任务，懵懵懂懂，忙忙碌碌着。

十月中旬，首都“三司”，长沙“高司”(高等学校红卫兵司令部简称)红卫兵到学校串联，成立驻校工作办公室，帮助策划、筹备建立浏阳县中等学校红卫兵司令部。“六卅”队骨干学生派遣至全县各中学，包括张坊、东门、社港、沙市、淳口、永安等中学。各中学通过申请批准、登记佩戴袖章等程序成立分部。

11月初，各分部按人数十分之一选代表到浏城，当时城关中学，浏阳一中挤满了全县中学生。一个晚上，县文革领导小组组长贺正南在“三司”“高司”同学组织支持下，召集各分部代表在浏阳一中组建总指挥部。黑板上五位候选人，通过投票当众打正字计票统票，推选义文为总指挥。总指挥部设县招待所，聘县委书记石维刚为顾问，下设组织、宣传、后勤等部，而义文本人在云里雾里，实际工作均由“三司”和“高司”及老师协调办理。

总部成立后的第二天，在县公安局的具体安排下，红卫兵分五组对县城地、富、反、坏份子家庭抄家，无标准将其什物、文物掠取运至浏阳一中礼堂，有书法才艺的老师，学生将其布置“浏阳县红卫兵战果展览馆”。抄家完毕后，红卫兵主体步行到长沙串联学习，十部单车“飞虎队”伴行，一部汽车走西乡公路接济物资供应，义文所谓有事且因病留守总部没有同行，其经过不详。

总部日应万变，各方人物来来往往，名为义文总指挥，实为李琼生(永安附中)、汤孔仁(三中)等老师和“高司”红卫兵运作。义文患胃病、风湿性关节炎，因天寒突然加重，身体一根豆芽苗，吃睡不好，走动困难，除参加一些会议外，具体活动几乎没有参加一次，纯一个影子。

　　11月中旬，湖南省召开贫下中农代表大会，义文和肖家康作为学生红卫兵代表参加浏阳代表团，团员有石维刚、贺正南等32位，阎光祖为秘书长负责后勤，临走前李琼生老师把石维刚书记叫到总部，要求他为衣衫褴褛、出身贫困义文换新衣入会，石书记看过义文后二话没说，随即写条子要李老师具体办妥，一天时间，义文全身换了“金装”。鞋袜帽子里里外外一身新，镜子前不敢正视，很有点害羞。

浏阳代表团住湖南大学两间大房子，大会筹备处也设湖大，因为湖大是当时全省文革中心，大会主旨是造反，是批斗走资派。筹备处也一色造反领袖，浏阳推举义文参加湘潭代表团，湘潭代表团又推举义文为其中一员参加省筹备会议，第一次会上，很多个体型高大、口惹悬河的陌生人拍桌打椅，声声狂言，义文所谓见过世面的小将自惭形秽，一个哑巴当听众。第二次会议义文拒绝参加，后是推北圣的一位周姓“大右派”取代。会议期间，每时每刻奇人怪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大满足了义文的好奇欲，心中也生恐惧，五天后打道回浏。

浏阳文革形势日新时异，一天一个样，总体向广度、深度、乱象发展，干部、职工、农民各行各业都以文革为头等大事，《浏贫总》《湘江风雷》《卫东》《敢闯》等组织如雨后春笋，跨地区、跨行业纷纷挂牌成立，相互博弈，浏城十字街等成大字报海洋，组织间相互指责“保皇”，都标榜自已革命造反。

　　不知哪来的风，浏阳成立“革命造反派联合指挥部”，由县机关谢觉民、许爱众、许先铁，县人民医院杨德甫，粮食局陈季鹏，农林水战线邱大任等九人组成，义文作为学生红卫兵代表也阴差阳错参入其中，义文由政府招待所迁至县委招待所套房，真是平头百姓住宾馆客房，办公室、卧室三间一套内有电话机和常用生活品，一个出生农村贫苦家庭的青年娃身处新事、大事纷繁之位，手足无措，面对熟人、陌生人来访，义文只能以笑作答。

一天义文接到一份匿名信，字迹清秀工整，一见是一位老师所写: “你现在是一个篮球，人家在场上把你从这头运到那头，那头拍到这头，只想把你投入篮中，投中了人家得分，你还是一个篮球……”义文当时不解其意，也没有时间多思改。

一天，同学告知十字街有写义文的大字报，急去探究，十字街口果真三张大白纸糊在围栏上，标题是“把右倾机会主义份子彭义文揪出来”，看字迹和文章内容，不难猜测，就是义文身边的一位同学，他之所以如此，司马昭之心，义文特意找他说: “我们相互知根知底，你比我会讲、会写，身体更好，你来替代我这个名号。”他连连摆手说: “哪里哪里。”不几天他离义文而去。

人生如下棋，命运之手偶然动一个棋子，或全盘皆输，或转危为安。恰在这时，父亲七弯八转找到了义文，说母亲病危，急速回家，人生第一次收悉如此噩信，草草收捡，匆匆回家。不料此一举竟不情愿做完了文革梦。原来义文的活动行为早巳被扩大化地传到家乡，母亲早一炷香，晚一炷香，祈神明保佑不出祸害，煎熬一段时日后，无奈说谎要父亲骗回，“只求平安，不贪富贵”，回家后母亲软硬兼施，严加管制不准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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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节 无事虚惊

“抬头三尺有神明，造反这种伤害他人的事会得报应。”母亲的训令如晨钟暮鼓击着耳膜，义文寒窗十二年，回原籍修地球，“问君几多愁，一汪泪水付东流。”在母亲监管下，义文白天与社员同劳动，出集体工人等人，做事人挤人，歇气散工人追人，老农黄色、白色的故事库里时闻时新，一些动人的幽默语言和故事义文在晚上做记录存留。此举未曾想为以后文学创作打下了基础。

1967年农历4月中旬，义文散工回家，祖父在家门口正等他，义文以为有好吃的要喊他到祖父家吃饭，祖父在义文耳边说: 羊古滩街上来了几十个《湘江风雷》人，到处打听彭义文的住址，一定是抓你，赶快逃走。义文淡然一笑，回答说根本没这回事，母亲立即帮腔: “现到处武斗，你以前可能得罪人，特来报复，马上跟祖父走。”义文当时也搞不清来龙去脉，只得糊湖涂涂跟着祖父走呀，走呀，连夜二三十里到了龙伏焦桥红门楼的小荤，顿顿饱饭招待，三天后回家，一切安稳如故。原来是一位邻里与义文祖父开玩笑说的一句话，戴过帽子的祖父胆小如鼠当成真，弄得义文无事虚惊一场。

农历7月，文革武斗升级，淳口通长沙公路被阻，城乡物资交流中断，人力土车子承担运输，义文一则想到长沙看看文革形势，二则想赚点现钞手中花花。27日，义文和彭录生、罗楚光等十位村友天蒙蒙亮时出发推着土车子到长沙，黄昏时到达金钱街，吃罢自带饭菜，街头露宿，次日凌晨到淳口供销社物资转运站起货。年长敏捷者选200斤一袋白糖，轮到义文仅有100斤装“煮青”(固体染料)。义文十分为难，运一桶连皮115斤，仅能赚4元多工钱，运两捅共230斤，义文年龄最小，才从学校回来的20岁青年，其他三四十岁的壮年村友才200斤。赚钱心切最后勇敢地装运两桶共230斤，自知体力不支，笨鸟先飞，每次歇息义文把车子放在最前面，每次喊起步，义文最先动脚，总保持车队最前列，让车队按自己的节奏行走，以免自已被拉下。

28日晚上，他们在路边借村户歇宿，一个叫彭近则的人有板有眼说着一段惊险故事，他说: 下午第一次歇气后，我一个人在最后面，两部货车载着几十个挂枪的人停在我身后，下来两个人问我前面是否有个叫彭义文的人，我知事情不妙，连说我们是供销社运货的，不认识什么彭义文，讲了一气，才阻止了他们向前追，最后匆匆离去。另有个人也附和，并说下次再不同行。义文笑笑回说开天上玩笑，他们还骂义文。长沙运货，来回230里路赚了9元钱，热了、饿了、累了、困了，吃了十足的苦，给家乡人留下了至今仍传的担惊故事。

　　1967年10月下旬，义文突然接到学校邮寄的通知，“回校办理有关毕业生工作。”十二年寒窗，没参加高考，没拿个毕业证，半年困守家中，很想知道个结果。义文简单行囊与学校再见，爬山涉水八十华里步行到学校，天色已晚，走进原寝室，几个同学在聊天，一些早到的同学已进教室。他们寒喧几句，急到食堂吃晚饭，顺便洗澡。当义文返回寝室时，寝室外小花园里一个李姓同学神神道道，抱着我的肩膀上嘴不沾下嘴凑近耳旁小声凄切地说: “赶快逃跑，有人准备打你！”

一声惊雷，义文先是不信，问心无愧自已没有种苦瓜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无具体仇敌，但义文又不敢不信，毕竟脱离群体时久，后续情况不知，还是避避风险为上，待了解后再说。义文折回食堂找到和自己一样晚到的两位女同学，简语诉说后，她们帮义文抬一辆板车，搭靠围墙上，义文跳出围墙后不知往哪里走，更恼火的是天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义文信步走到古港街上，在一屋檐下徘徊沉思。一位匆匆路人靠近义文，笑朗朗地说: “走，打扑克去，我们正少一位。”心愁无趣玩，急时也将就，义文顺势跟陌生人走到一户人家，见两人围坐方桌边，煤油灯下神侃，原四人扑克正玩得欢，一个突被家人叫去，三人扑克味更浓，急找一个替补。义文把恐惧、焦虑搁置凉处，图一个暂时安稳，苦面装作笑面与伙伴们玩起来，一盘两盘，盘盘义文和对桩的老翁都赢了，老翁十分开心，赞赏义文打牌里手。义文欣喜自已可能寻觅了敞门的窗口，一边打牌，一边考虑着如何钻进去躲祸，突然老翁把牌按在桌上，双眼凝视着义文说:“怎么打出这样荒唐的牌？你思想开了小差呀。”义文也把牌按在桌上，站起来向三位深深鞠躬，三位甚感莫名其妙，问义文什么事？义文沉重的心情将刚才及前段的有关事情说了个清楚。说起彭义文的名字他们略知一二，三人齐表同情，声声安慰，老人说: “今晚住这里，我想办法把你送回家。”义文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

　　义文现已记不清老人的姓和名，只知他修钟表，老伴去世，儿女外地工作，他独守钟表铺，喜欢找朋友打扑克聊天以悦心。义文与他当晚同床一觉，第二天老人早餐买回面包点心，交代义文卧房看书不出门，自己到外面交涉。心思沉沉的义文呆不住，只想到外面看情势，打开窗户看不过瘾，终于走出了房门。巧碰老人回家，拖着义文进房，厉声责骂，义文老老实实任其发泄不满。中饭自己做饭菜，饭罢他又出去，义文倒在床上睡觉，傍晚老人回来了，急急晚饭后，暮色降临，他和另一位中年拿着手电筒打着雨伞带义文走到沙湾，那里正有两人等义文，老人反复交代等待的人后和义文握手言别，义文双手抱拳随着脑袋向他画弧，深深致谢！两位陌生人将义文带到金亩田一户人家，主妇烧火帮义文烤干衣服，煮了鸡蛋，不是熟人胜过亲人。稍坐闲扯了一些情况，安排义文在楼上独自睡觉，准备清早起程回家。

鸡叫三遍，义文起床小解准备天稍亮就起来起程回家，然地下厨房亮着火光，下得楼来，主妇饭已蒸熟，正在炒菜，强要义文吃饭再走，义文感动得泪不自主，亲昵地喊她妈妈。

回家后义文将三天的遭遇徐告父母，母亲点燃三炷香面南作揖谢神明保佑之恩。半个月后，父亲和义文提了两只鸡，两包鸡蛋特地古港一转，谢善人慈恩。第二年春天，金亩田那户人家主人挑一担辣椒，来义文家附近销售，住宿两晚，父母无中取有热情招待，双双常来常往数年。义文深感没履诺，1972年后无交往，至现在竟姓甚名谁也说不清了，只能面东祈祷上帝赐福善人。

　　1972年上半年，义文到母校浏阳三中实习任教，和老师谈及此事，他们都否认有此一举。2008年10月28日，66年毕业时同班34位同学，聚集到义文家做客，满满四大桌，把盏叙旧，和谐如初。2011年9月1日，义文儿子新婚庆典，13位老同学不畏路遥，光临赐贺，可想当时那位李姓同学不知何意骗义文虚惊一场，这是后话。

“文革”初期，主观的“积极革命”，客观的风浪推捧，义文如梦如醉的站在运动最前列，庆幸坚持了言行不过火，年少不贪心。在尚未发生武斗前，母亲爱和眼泪把义文拖出脱离，所以，能经历后期无数次审查，获得了领导和大众信任。1967年起义务当任大队干部，1969年调淳口公社工作，1970年被保送上学深造，从教后又两次调行政部门工作，义文都婉拒而从教至退休。复杂的经历，爱与恨的煎熬，使义文悟出了一个真谛，诚实做人终不吃亏。今天，平安乐度日月时，义文拿笔灯光下打游击，写下这段难忘的经历以作留念，并刊发于自已的散文集《爱的重播》。

义文想，1966年到1976年“文革”十年，是中国历史长河中的一段，是共和国所历的一程，是当时一代人的人生履历，谁也不能留存空白，不少人抱“不足为外人道也”，坚持“有涉个人隐私，拒绝他人窥视”，绝口不提自已“文革”经历，巴金老人倡议“建文革博物馆”也成空谈。至使后人对当时人、物、事的具体情景一无所知。为不忘历史教训，不重演民族灾难，义文虽一介草民，作为当时一个中学生“红卫兵”，不遵众忌，忠于自已的记忆，不掩饰，不推诿，不辨解，执笔灯下疾书，细致的叙述自己亲身一段经历，以便读者“见斑”荒诞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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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节 扮禾

父母、祖父支持和亲友的帮助，特别是人民助学金的惠顾，彭义文于1966年高中毕业。他正踌躇满志准备参加高考，一场“大革命”爆发，熬过一段浑浊的日子后，1967年春，义文卷起铺盖告别十二年的学校生活回到了家乡，生产队里每天拿着祖辈传承的锄头和社员一起战天斗地，严寒酷暑、霜风疾雨里滚打，凭着青年气力在工分岁月里充英雄。一段时间的劳动，义文变成了一条黑泥鳅，不少人背地里议论说，读十几年书，依然回家玩泥巴，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当农民，真是花了冤枉钱，花费了年华。义文自己也认为命蹇时乖，无奈设想了“田土取食、山村为家”的未来生活。犁田倒耙、插秧下种各种农活，他主动学着干。在生产队里出工，天天干农活，餐餐吃干饭，但恼火的是手头没有一分钱。不要说添置衣服鞋袜、购买油盐荤腥改善生活没有钱，就连洗漱所需肥皂、牙刷、牙膏等日常小用品都没钱买。他朝思暮想怎么能赚点钱，首先想到的是扮禾赚钱。

雨露滋润禾苗壮，几场夏雨，几场夏阳，田里的禾苗就要进入收割季节了。扮禾就是扮谷，就是收割稻子。收割季节，谷粒如金。稻子成熟，先把稻穗割倒，然后用扮桶把禾穗上的谷粒摔打下来。那是一种很累的活，完全靠体力，没有借助机械。半天下来，全身衣服没一根干衫，衣服上起了一层白色的盐霜，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汗水带咸味，流进眼睛里辣痛，痛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但累起来也很充实，很快乐，那是在收获一年的希望。

扮禾也有苦中有乐的时候。工休时候，一群年轻人闲不下来，嚷嚷着扮禾比赛，看谁扮禾扮得快。并且还要求扮出花样，两只手不停歇地扮，扮禾声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回响，听起来很有节奏感，很有穿透力。“梆——梆梆——梆——梆梆……”不但要扮得快，还要扮得好，不能把谷粒撒到禾桶外面，也不能让禾穗上残留谷粒。那场面相当热闹，呐喊助威声，欢笑声，夹杂着稻穗撞击禾桶的“梆梆”声，组成了一支欢快的劳动号子。

夏收和秋收时节，农民扮禾如同抢火一样，每天一日三餐饭，都是火急火燎地扒完饭粒，就把碗筷子一搁，赶紧往田野里跑。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连打稻机都很少，农民只能举起禾把子就往禾桶里面扮。扮禾时，要撒尿了，男人就站在田边，背对着女人拉；女人呢，就跑到沟边、棉花地、麻土里，蹲下去拉。紧张辛苦的劳作，使他们扯去了遮羞布，顾不了害羞。农民深深懂得“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的道理。不误农时，是农业生产丰收的关键。

　　1967年“双抢”，义文所在生产队进度比较快，7月下旬基本结束了抢收，只剩下抢种。有些地区因劳少田多，进度赶不上节气，纷纷用现钱招请外地劳力协助。8月1日清早，义文邀集三个“农民能手”瞒着生产队外出打工。先是到了乌龙公社三里牌的一个生产队，为他们扮禾。按规矩先与生产队干部写了议定书: 生产队包餐宿和使用工具，全部是手工操作，每扮一百斤“毛谷”付七毛钱，工完结账。说干就干，时间就是金钱。他们挑着箩筐，背着扮桶到指定稻田，先是装配扮桶: 长方形木桶，将蔑质围遮围住三方，另一方放入“打删”，然后正式开始扮禾。

两人一组，各自割收同样蔸数稻禾，折成一把，搬运至扮桶前，双手握住稻禾，在打删上摔打，由于惯性作用稻粒通过打删空隙落入扮桶。脱粒的稻禾成了稻草放入桶侧，两把系成一捆，如此往返轮流。三位伙伴年龄比义文大，力气足，义文凭手脚麻利予以弥补。一丘稻田扮完后，将扮桶拖入另一丘继续。约么两个小时，“起桶”收谷，将八个箩筐摆在扮桶周边，扮桶上面的禾屑子放在箩筐底下，干净的谷放在每个箩的上面，如果稻谷没有水，就将箩筐挑到水池打湿，水淋淋的挑到生产队晒谷坪称量计码。

每天清早起床，傍晚收工，将其分成早、上二、下二五个时间段，头冒烈日，脚踏温水，四个人你追我赶劳作一天，每人扮得五百斤毛谷以上。尽管劳动强度大，但一日三餐九碗饭，每餐有鱼有肉，基本能够抵消体力消耗，只是手指头破皮疼痛难受。晚上晒谷坪上，一堆人聚集，他们四个人各自一把蒲扇驱蚊，一杯凉茶解渴。义文二胡拉起花鼓调，同伴唱起《刘海砍柴》等，大伙嘻嘻哈哈，有人调侃说“小南京”。晚上他们两个火球人睡一铺，蚊帐内似个蒸笼，但一天的疲惫都要在这个蒸笼里消散，各自呼呼地进入梦乡。

一个生产队劳作两三天，又联系另一个生产队干活一两天，如此连续扮了八天禾，当每人分得一条“岳麓山”香烟，二十六元钱时，各自的眼皮笑成了一条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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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节 运货

1967年夏，“文革”部分地区进入“武斗”，淳口与长沙一时不通车，淳口供销社日用商品供应告急，需要人力到长沙运货。彭义文出外扮禾赚钱尝到了甜头，紧接着于农历7月26日，他加入到长沙运货。队伍十个人，除义文外都是三十岁左右壮汉，天刚朦朦亮，各自吃过早饭，带着“饭坨”(饭加油盐)、大米，推着独轮车上路。他们选择走小路，虽然羊肠小道，但是下水路较平坦。路上中午吃“饭坨”休息一会儿，不停地行了一百多里路，傍晚到达长沙汽车东站，在候车室吃了携带的“饭坨”，冷水洗个脸，躺在板凳上扯谈，慢慢进入梦乡。第二天清早起床，花二毛二分钱在附近吃两碗“光头”面，推车到达金线街物资供应站起货。伙伴们年龄比义文大，做事更老练，八个人选择了运白沙糖，两百斤一袋。义文和另一位只能选运铁桶子装的“煮青”(一种染料)，一百一十五斤一桶，义文一时彷徨，运一桶四块多钱工资，花三天时间，很不合算；运两桶，太重，怕打不起，犹豫不决，钱的诱惑使义文鼓足勇气运两桶。

回程是上水路，载重的土车子只能选择走马路。行走时义文意识到自已负重最大，体力最弱，当领头人说歇气，义文马上停车，要把车子摆在最前面；当领头人说开路，义文马上先起步。勉勉强強和同伴们同步，但非常吃力。大伙走走歇歇，不觉夜幕开始降临，大家心里都在琢磨着过夜的地方。突然发现路旁有一间空闲杂屋，大伙停车察看，估计是附近生产队晒谷场，共两间，各自堆了些农具，虽然杂乱但没有臭味，大家停车决定在此过夜。义文把车子停了以后，连忙掏出“岳麓山”香烟一一分送伙计们，想赢得他们的好感而获得关爱，因为自已腰酸腿痛实在太累了。几个热心人在临近农家借了锅灶忙碌着做饭，义文饥肠辘辘在草堆上喘气。不一会，伙计们打来了一木桶饭，端来了一脸盆南瓜。夹生熟的饭，没有油的南瓜，义文囫囵吞枣吃了三大碗，直到肚子不停地打嗝才停筷子。

　　饭后，大家不约而同坐在一起，一边打蚊子，一边抽烟，你一篇奇闻异事，他一个荦段子，用扯谈消夜。义文听着听着眼皮打架，硬是撑不住了，汗水透着全身像一个油坨，到处蚊子叮咬，他钻到一个干枯的花生苗堆里睡觉。耐不住蚊子咬脸面，他抓一把花生苗盖在脸上，遮挡了蚊子，却呼呼吐气不赢，打开又蚊子咬，折腾了一阵，睡不觉，爬起来抽根烟，走动一下，又钻到花生苗堆里，反反复复几次，天开始朦朦亮。没有起床的程序，没有洗漱的内容，大家吃一点头天剩下的饭菜匆匆赶路。

义文推着沉重的车子跟着大伙在砂石马路上吃力地行走，一个长长的上坡路使义文与队伍拉开距离，心里有些焦急。但腿迈不动，百多斤的扁担长时间压在肩膀上，左边移到右边，右边移到左边，感觉的都是疼痛。一位房族长辈贤叔见义文掉队，停了下来等义文，他也是运“煮青”的。当义文追上他时，停了下来，向他倾吐说不尽的苦楚。他说: 我们运煮青不仅仅是重了三十斤，铁桶摆在车架上，压力不平衡，手要死死握紧车把，更加累人，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交谈中发觉西边天际乌云滚滚，望前面好长一段路旁没有农舍，不得已启程匆匆赶路。但人跑不得雨快，一霎啦狂风暴雨扑了下来，水从头上淌下灌进眼眶睁不开。他们只得把车子停在路边到附近农家避雨。浑身淋得透湿，瑟瑟发抖，刚才汗流浃背热得要死，一会功夫冷得发抖，义文全身卷成一坨，难怪俗话说“人是没毛虫，六月天里怕北风”。他们只得坐在农家门口，眼望马路上的车子，当心一旦有人把车子偷走，养牛娃赔不起牛。等呀等，雨下个不停，好心农家见他们是外出运货的人，十分同情，端出热腾腾的饭菜让他们受用。

　　雨终于停了，他们向农家千辞万谢告别。穿着一条湿短裤，光着膀子推着车子赶路。义文老牛拉破车，慢慢在路上移动。贤叔牵挂着义文，不顾大队伍走远，自己走一程歇一气总是和义文同伴，不停地鼓励。走到离北圣不远的一个地方，天慢慢暗了下来，贤叔看义文实在走不动了，决定带义文到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借宿。亲戚很热情，当晚义文洗了温水澡，吃了热腾腾的饭菜，睡了一个香甜的觉。义文对贤叔感激不尽，没有他的关爱，义文不知会落到什么地步。

第二天早饭后，他们启程不久，遇见父亲来接义文。当天上午，二百三十斤的货物“煮青”终于从长沙运到了淳口供销社，总共花四天时间，领取了九元二毛钱工资。回想这四天: 热了、冷了、累了、饿了，其酸甜苦辣的极限感受一言难尽。

外出扮禾、到长沙运货共赚了三十多块钱，义文自己买了简单日用品，扯了一丈多布做衣服，交五块钱给母亲家用。母亲当时才三十九岁，虽然身体消瘦，却显精神，做事麻利，但经常咳嗽，天不热而发烧。义文与母亲好说歹说后，决定带她到浏阳人民医院看个究竟。古历八月初十清早，义文和母亲向浏阳出发，母子一路闲聊，有温暖，有辛酸，当说起义文的未来和前途时，彼此不免有些惆怅、彷徨。翻过蕉溪岭，点心当中餐，历经六十余里到了浏阳，这是母亲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到浏阳，她感到十分新鲜。当晚住旅社，第二天到医院。经胸透照片，医生诊断为肺结核，因没有钱住院，只能拿一点药回家治疗。看病后逛逛街，买了几件日用小商品。晚上义文在旅店盘点: 住饭店、吃饭、看病、拿药、买东西，三天共花了一十八块钱。

义文回想到外地扮禾，到长沙运货，用汗水用体力赚钱是辛苦的，但拥有钱是幸福的，三十多块钱，做了一串事。钱对义文的诱惑十分強烈，为了钱，不怕苦，不怕累，因为它是社会生活行走的通行卡。因为没有钱他做了矮人，做了小人，苦够了。他小时候就想有钱，但没有能力赚钱。长大了，有力气了，赚钱就成了他的愿望。1968年“双抢”后，义文经人介绍到北圣粮管站帮助夏粮入库，待遇是一块四毛五分钱一天，包食宿，二十天赚了二十九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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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节 背树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新中国成立一二十年，没有战乱，农民生活逐步改善，小孩出生率猛增，为解决居住环境，社员纷纷建房，你建他建，一时在农村形成建房高潮。当时是土木结构房，土砖就地取材自已做，木材就要到外地购买。为保护森林，外地也不能乱砍滥伐，林地的路口、淳口、山田到处设关堵截，所以一时木材贵如金。人们为了解决木材问题，就到淳口的炉烟、牵山、南坑，山田的上坪、枫林等大山去偷，偷到了就赚了。当时买卖树木，运输树木是能够赚到现钱的机会。

为了赚钱，解决家庭困境，年轻的彭义文和同伴多次到远处的大山买杉树，经历一次次艰辛。

一次，义文和同伴名叫希平吃罢中饭，带着个“饭袋”出发到上坪“偷树”。走到一户人家要求要买树，主家说没有现成干燥的树，可以借刀给你们自已到后背山上去砍，大小不论，一块钱一根。无奈他们各自交了一块钱，拿把刀向山上走去。张眼望望满目树木，刺蓬里长有一棵杉树，又高又粗又直，心想背了这棵树回家，肯定卖得几个钱。义文决定砍下这棵树，先小心翼翼把刺蓬砍开，果真一颗好树。当义文把树砍伐倒地，下完枝条，用手拉一拉，好重。为了减少重量，义文耐心削去杉皮，把树搬到山下。这时希平早已准备妥当，看了看义文的树，说你削了皮的树比他没有削皮的树还大，真是贪心。

解开饭袋，草草吃了饭，夜幕开始降临。他们向主人打听设卡挡树的情况。主人告诉说走某个小山冲翻岭可以避开关卡，只是路况差，且稍微弯一点路。他们思忖良久，最后决定避开风险，宁愿多走路。

　　太阳西下，天空的月亮开始放光，他们乘着月色开始上路，希平轻装快步走前，义文跟着在后，肩背着沉重的湿漉漉的杉树，脚在磕磕绊绊的野鸡小路上走，眼睛当心着有人挡树，可幸，除了累，一路还算顺风顺水。当接近谢市不远时，不小心树尾撞上了山墈，脚下一个踉跄，人摔下了路边的小渠，头一阵昏眩……

不知何时，清风吹拂，把义文从浑浊世界唤醒。当爬起时发现左小腿有点痛，低头看看，小腿上有个小口子，鲜血直流。义文用手紧紧压着流血的小伤口，抬头望望，一弯明月静静地挂在天空，橘黄透明的月色中，无数个星星像珍珠闪闪烁烁，路边稀疏的蒿草长着簇簇野葡萄，月光照耀下闪烁着黑晶晶的大眼睛，黑葡萄开始抖落露珠。义文没有心思欣赏这田野的夜景，心想希平可能走得远远的，此时正歇着等自己。看看受伤的小腿，计量着回家的路程，恐惧使义文全身战栗，呼吸急促，心似乎离开了肉体，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暗含着危险。义文想家，他想爸爸妈妈的滋味比伤痛、比饥饿、比劳累更难抵御。他想这棵树怎么背回去，能卖多少钱。

钱是止痛的特效药，钱是解除饥饿的灵丹，钱是驱逐恐惧的神符。想起钱，义文鼓足劲撑起身子，重新背起杉树，迈着沉重的步子迎着月色往回赶路。小腿痛，肩膀痛，步子越走越迈不动，整条腿似乎灌满了铅。突然前面一个影子向义文走来，近前一看，是希平来接他，他诉说着刚才摔倒的事，希平很怜悯他，连忙接过他的树，让他很感动，一跛一踮地跟在希平的后面。到了谢市附近叫泉塘的地方，他们在路边歇息了一阵，希平将义文的树和他的树轮番兑换着背。一通宵，路上艰辛一言难尽，早饭时分他们终于到家了。

父亲见义文背回了一根又大又直的杉树，高兴极了，连连夸奖，说等树晾干卖了钱以后奖励他。母亲见义文一身疲惫的样子，深陷的眼窝流淌着无限的怜爱和慈祥，为了不让母亲难过，义文把背树的一路艰难全藏于心中，洗把身子躺倒在床上，全身好像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鲢鱼，张着嘴巴深深呼吸，时时哈欠，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又一个下午，邻居意华对义文说: 一位丰裕的老人在谢市的地方买进了一批杉树，过年前要运回家，运费不菲，是不是同去背一次树。意华比义文年龄大，又是复员军人，是个做事稳当的人，听过年前有赚钱的路，义文立马答应。说做就做，义文跟家里打了声招呼就跟着意华前往谢市。选取一根合适的树背到肩上，想想到丰裕三十余里路，肚子里没有一点存货怎么能吃得销呢？举目无亲没有吃饭处。意华摸了摸口袋，发现有一毛钱，于是到谢市街上买了个大茴饼，扮成两半，一人一边，两个人吃起咪咪笑。

他们各自背了一根杉树急急上路，意华走前，他的步伐宽，步速快，义文紧紧跟在其后，不敢掉队。夜幕渐渐降临，光线慢慢昏暗，迎面吹来的西北风刺痛着脸颊，冰凉着手指，然身体却冒汗。义文边走边不时张开口，把手指伸进口腔，哈哈气，待手指稍稍加热后摸摸脸颊。一根杉树由肩膀的左边移到右边，不一会儿又从右边移到左边，肩膀痛，腰背酸，腿脚软，肚子咕咕响。不知来到什么地方，义文喊意华歇一当。意华口里说要得要得，脚却依然大步大步地跨，义文忍耐着忍耐着，不得不又一次喊歇一歇。意华终于选取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义文的树从肩膀上溜了下来，嘣的一声响。意华大声的说: 轻轻的放，慢一点，把树打断了，没有工资还要赔钱，那就划不来啦！义文听后吓得一身冷汗。沟渠里喝口凉水，冰冷的。低着头望望路边，一块菜地里似乎有萝卜，意华带头扯了两个在沟渠里马马虎虎洗一下，咬到口里，似冰棒一样，在饥饿的催促下，狼吞虎咽，终于敷衍了饥肠辘辘的肚子。

背起树继续走，歇了一会又一会，越走越累，树左肩移到右肩，肩膀上似乎生了毒疮，痛得刺心。意华说易得了，易得，来鼓励义文。天蒙蒙亮，看见大地一片白茫茫，枯草结满了雾淞，松酥的黄土长起了半寸高的狗咬凌，原来夜晚打了厚厚的霜。坚持，坚持，终于到达了丰裕的目的地。

在主家喝了茶，吃了饭，歇息一阵，义文赚了五块钱，拿着一张“棕色的麻乖”，脸上没笑，心里喜滋滋的，轻装上路，顺利地回了家。这是20岁的义文又一次用自已的体力直接赚到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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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节 孩子王

　 1966年，彭义文正踌躇满志准备参加高考，一场“大革命”突然爆发，熬过一段混淆的日子后，义文卷起铺盖告别十二年的学校生活，回到了家乡。生产队里每天拿着祖辈传承的锄头和社员一起战天斗地，为了手头有点零花钱，还钻时间空隙到外地扮禾，帮供销社到长沙运货。他不畏严寒酷暑，霜风疾雨，在修地球的战场上连轴转，一段时间的劳作变成了一条黑泥鳅。义文感觉自己正在实践着托尔斯泰的《苦难经历》，自认命蹇时乖并设想了“田土取食，山村为家”的未来生活，犁田倒耙，插秧下种，样样农活主动学着干。

1968年初夏，大队召开“双抢”战前誓师大会，9个生产队争着抢红旗。不善言谈的生产队长不甘示弱，选派义文这位“文化人”为代表到大会发言。义文不敢推辞，按照队长口授，根据当时语境，会上义文豪情满怀一顿牛吹，不料一炮打响，大队书记赞不绝口，当即指定义文要代表大队到公社誓师大会上表决心。

有机会到公社大会发言，犹如满姑娘坐挢，又喜又忧，先是有些犹豫，深怕出丑，最终自豪征服了胆怯，经过认真腹拟后，勇敢地走上了讲台。俯视下看，黑鸦鸦的一片，面对上千听众，双腿不禁打颤，义文壮着胆子，眼示前方，余光尽量不辐射到台下，试如自己是站在山岗向林木喊话。“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开头语后，选择当时最时髦的激情壮语哇哇一大串，真可谓“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结尾时学着领导作报告的腔调声音提高八拍: “革命加拼命，拼命干革命，出大力流大汗，起早贪黑连续战，斗酷暑抢晴天，双抢任务半月完！”义文的发言赢得了一阵掌声。

公社大会后的一天，家里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五十岁开外，高高的身躯略显微驼，脸颊上的细纹透出的红晕象落日余霞，清亮的双目泛着暖光。他见到义文连连夸奖: “年纪轻轻还有点正经能量，公社大会发言讲得蛮好。”接着询问了义文的有关情况，并自我介绍说，他姓戴，是黄荆坪人，是一位病退教师，曾任小学校长，现被聘为公社办公室协助工作。临走时轻轻拍着义文的肩膀温情的说: “书是生活之源，读书并非无用，国家建设需要有文化的人”。一再鼓励义文劳余息间继续看书学习。

　　1968年夏，教育战线学习伟人“七·三零”指示，即：学生不但要学文，还要学工、学农、学军。办学条件大大简化，只要有教室、教师、课桌就行。大队原没有学校的都兴办学校。

当年九月初，义文接到公社文教办通知被调往石壁高小班任教，工资每月29.5元。心里明白这是戴老师对自己的引荐结果。

原来全公社的高小学生都集中在淳口完小就读，为了使山区远道学生就近上学，公社决定在山区中心石壁大队办简化高小班，分五、六年级两个班，共五十六个学生，使用两个教师。

义文按时到达学校后，见另一位公办徐国余老师预先到校作了开学准备。学校借用一栋王氏宗祠，上栋由堂屋和左右两间侧房构成，堂屋作五年级教室，左侧为教师宿舍，定为义文居住，右侧作为厨房。下栋除堂屋外，有三间房，分别用作六年级教室和徐老师及其家属宿舍占用。教室极其简陋，墙壁上挂块木制黑板，房间摆几张残次不齐的桌椅，一张四方小桌为讲台。义文担任五年级班主任及任课教师，共计二十四个学生。

第二天学校正式开学，义文在徐国余老教师亲切指导下开始当孩子王。

学生每天上学的程序是：学生路长打着路牌走进教室，面壁对着毛主席像恭恭敬敬站立，路长主持，行三鞠躬，三声高呼祝福毛主席万寿无疆，路长带读一条毛主席语录，礼毕后学生自由活动一下，这叫早请示。摇铃上课，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下午课后做晚汇报学生排队回家，算完成了一天的学业。

山区社员居住偏远分散，孩子初学启蒙年龄比较大，特别是学校实行学年降级制，很多学生学制拖长，因此五年级学生年级都偏大，普遍都有十四、五岁，加之人数少，学生纪律性较好，容易管理，不令老师很操心。义文搭伙在徐老师家吃饭，生活安定，工作天复一天比较顺利。

随着时间推进，义文与学校附近社员慢慢接近交往，他们都热情，常邀他课余到他们家里玩。一天晚饭后，义文独自到校外溜踏，路过一家农户。老翁见他非常热情，连连招呼进去坐一坐，义文也随意去拜访。走进客房，窗明几净，放物有序，察言观色，是个上等家庭。老翁让櫈后，一位老妪连忙上茶，简言交谈得知老人是复原军人，两女儿出嫁，一儿子儿媳在外当干部。老人健谈，谈过去部队生活，谈文化革命形式，滔滔不绝。义文听得也津津有味。老妪端来了炒薯片，增加了闲聊氛围。不知不觉发现桌上的座钟指上九点，义文匆匆告辞回校。

　　到社员家闲坐有了一回，就有二回。一天晚饭后义文到了另一户社员家串门，房间坐着四、五个人，围着红红的火炉，一边烤火，一边扯谈。当义文坐下后，他们向他问这问那，一位三十余岁人突然问义文居住祠堂哪间房子，义文说住上栋左边房子。他问义文晚上睡了怕不怕？义文说不怕呀！他说义文胆子真蛮大。义文说为什么？他说去年腊月，他们这里来了一个女癫子，这里讨餐饭那里讨餐饭，睡在一个山洞里。几天后社员突然发现，白天晾晒的衣服丢失，正在迷惑不解发愁时，一天发现女癫子收了外面晾晒的衣服放进自己睡的山洞里，有时直接丢到水塘里。社员听后非常气愤，几个青年把癫子抓起来，用绳子把手脚捆紧，不管她嗷嗷叫，将其抬到祠堂上栋左边房间扮桶里，当时祠堂做了生产队保管室。第二天，发现癫子气绝身亡，可能是冻死的。最后生产队只得把她草草安埋了事。事后很多人到祠堂都害怕，说有鬼。一个人说，有一天晚上他走祠堂下边过，看见一个火球在祠堂门口滚。一个又说，有一天晚上他与云山两人走祠堂下边过，听见祠堂里有嗷嗷叫的声音，吓得他们连忙跑。接着你一句，他一句，说了很多灵异现象。把魂鬼说得活灵活现，听得毛骨悚然。义文不敢再听，故作镇静地笑了笑，匆匆告辞。出门后满脑迷糊，自己是高中毕业生，文化人本不该信迷信，且睡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一点异象，他们所说纯一派谣言。但小时听到的满脑鬼故事，刚刚入耳的鬼显灵，心里依然蹦蹦跳，深怕偶然。义文走到大队代销店，买一盏新手电，装上新电池，急速往学校走，见徐老师全家都就寝，学校漆黑无声。义文忐忑不安地打开卧室门，甚感一阵阴冷的风扑面而来，不禁一个战栗，义文急速点燃煤油灯，调到最亮值，手电反复向四周照射：干净、整洁，毫无一样。为防万一，义文到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蚊账前挂一张毛主席像，明亮的煤油灯放在书桌上，迟迟疑疑钻进被子里，睡倒后左手拿菜刀，右手握电筒，眼睛睁得圆圆的四周扫描，久久不能入睡，心里时刻准备着异常情况发生。

久而久之不觉进入了梦乡，当徐老师讲话声传入耳膜，睁开眼睛，发现天早已放亮，自己一切如故，才知昨晚虚惊一场，但义文暗暗忍受着，不敢向任何人声扬。

“文革”形式日新月异，十一月初，上级传来最新指示：“公办小学下放农村办”，令行禁止，石壁高小班随即撤销，学生各回自己大队学校，义文被调淳口完小继续任教。不到一个月，学校放寒假，义文领取了二月份工资打道回家。1969年农历正月初十，大队召开生产队干部会议，会上选举义文为大队革委委员，聘他为大队学校民办教师兼任大队会计。新年伊始，义文杂务缠身，但主要工作是教学。学校一百零六个学生，四个教师，全部是民办，每位教师由公社文教办每月计发八元生活津贴，大队一年计三千六百个工分。大队安排义文任学校负责人，担任五、六两个年级复式班课务，义文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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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节 合同工

　 1969年10月25日，淳口公社在南坑水库大坝上召开“万人”大会，批斗不法分子。早饭后，义文和大队干部、学校老师等二十几人结队前往会场。彭枧大队到南坑水库有十余里，当他们到达会场时，会议进入尾声，有些人开始退场。只听高音喇叭喊：彭枧大队“唐意仁”明天上午八点到公社办公室来！这时义文等都睁大了眼睛，彭枧大队没听见有这个人呀，是没听清楚吧！高音喇叭里又喊: 彭枧大队彭义文明天上午八点到公社办公室来！义文心里一惊，听得真切是自己的名字。此时义文天不热而身冒冷汗，心想在这个全公社批斗大会上通知到公社办公室，是什么事？他一时惆怅，“百丈高楼从地起，无头案子问邻里”，随即他找到大队高厚生书记问究竟，高书记脑袋摇拨浪鼓，说不知道。义文心里打开了五味瓶，追究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事？时间已过去两年，有问题的进了“河背学习班”！难道有人诬告，现在进行调查处理吗？一时心里搅了一锅粥，此时此刻他把思绪藏在心里，一边和同伴们慢条斯理地聊天，一边快步往回赶。

回家后，义文把广播里的通知和自己的顾虑告诉父母，父母沉思片刻后，母亲说: 是祸躲不脱，躲脱不是祸。父亲说：如果问题严重，会直接来抓人，不会预先通知你，我看有问题也不会很大，不管三七二十一明天按时到公社去。父母的说辞有一定道理，义文心情稍稍平静，但晚上转辗反侧，胡思乱想,依然难以合眼，深怕有麻烦事。第二天，义文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来到公社办公室，罗潭海秘书笑眯眯热情招呼，让坐泡茶，说：蛮早，你坐一坐，我就喊赵主任来，义文见状绑紧了心松弛了下来。不一会赵主任来了，他笑容满面，拍着义文的肩膀说：蛮早，自己坐下接着说：公社革委讨论决定，调你来公社机关做事，做的具体事情由办公室安排。待遇是每月工资32元，社统粮36斤米，六天假日，有没有不同意见？义文站起来向赵主任鞠了一个恭，说：谢谢领导信任，我没有不同意见，服从公社革委安排。赵主任回说：你来了就是公社干部一员，希望你遵守机关规矩，言行举止体现干部形象，服从安排，好好工作，等下在罗秘书处签个合同，今天可以回去做好有关准备，明天正式上班，自己工作、生活具体问题与罗秘书联系。说完他站起来与义文握了握手，笑眯眯一步一回头走了。听赵主任一番话，义文悬着的心完全沉淀了下来，原来的当心变成了欢心。

　　接着他在罗秘书处签定了用工合同，又随罗秘书带领看了自己将住的宿舍，参观了公社机关内外环境，在食堂吃了中饭。义文回家后把公社一行的情况告诉父母，父母满脸笑成了一朵花，母亲说：当初读书的时候，有人讥讽说，家里那样穷，还舍得花钱缴儿子读书，希望祖坟冒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后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依然回来修地球。现在好了，其他读书青年下放，而你读书青年上调，搭帮菩萨保佑! 父亲搭腔说：值得高兴，但不能高傲，到了公社你不是干部，更不是领导，要谨慎做人，细心做事。义文默默听着，点了点头，接着母亲忙着检点衣被日用品，义文分别到学校、大队进行有关工作交接。

第二天，义文挑着被盖等日用品于八点准时赶到了公社，按照罗秘书指点，首先收拾打扫整理自己的宿舍，一张床铺，一张书桌，一条板凳，极其简陋。安定住宿后，随即向罗秘书请示工作。他说：前段黄荆大队病退教师戴革慧老师在公社“打击办协助工作，听说公社急需一个诚实可靠，勤奋守规的文化青年到机关做合同工，他极力向赵主任推荐你，对你百般赞美。前不久，“打击办”解散，他回了家。本有几个候选人，后经多方了解，赵主任最终确定了你，希望你不辜负领导的信任，诚实做人，认真做事。义文内心感动，连连点头。罗秘书说：平常打扫室内卫生，及时整理布置大小两间会议室。据说你的硬笔字蛮好，遇有需要，你负责刻写钢板、油印资料，如果我有事暂时外出，你坐守我的办公室，代接电话，接待来客，作好笔记，做好可能的有关联系沟通。如果领导下队指导、调研工作，他有必要时，你陪同前往，总之遇事做事。听罗秘书一说，义文脑海一团糊，但抱定“既来之则安之”。

一天早饭后，赵主任对义文说：杨柳大队的电话好久不通，最近有很多事要及时与大队联系，你抽时间去看看。义文想想自己对电话机的构造、组成、原理一窍不通，怎么去解决呢，但又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去看一看。他步行七、八里赶到杨柳大队肖凤吹书记家，电话机摆在卧室里，他拿着话筒放在耳边，一点响动都没有。他拆开电话机，看见一根小电线赤裸裸掉下来了，他把电线贴近送话小喇叭，听一听，嗡嗡响。于是他到大队卫生室搞到一块小胶布，用胶布把电线粘贴在送话小喇叭上，按原来结构组装，再拿着话筒听一听，嗡嗡响个不停，他摇向总机转公社办公室，与罗秘书通电话，告诉杨柳大队电话修好了，他十分高兴，说到底是个有文化人。

　　十多天过后，他们在食堂闲聊等饭吃，沙市电信局汪老子在坐，他说: 我今天到杨柳大队捡查电话，发现电话机里贴一块胶布，一个社员说，前些时电话不通，公社一个姓彭的小青年看了后，发现机子里一根电线掉下来了，他把一块胶布粘了，我说屁弹琴，要用电焊啦，胶布怎么粘得住，还肯搞一坨鼻滴粘了哦，真是无知识。恰巧赵主任在场，他听后不无气愤地说：老汪真不是话，电话机坏了，小彭没有电烙铁修，想办法贴块胶布能通电话也可以呀。我的目的是过河，有桥走桥上过，有船坐船过，无桥无船趟水过，只要能过河就达到了目的，无须讲究途径。汪老子尽管年龄大在赵主任面前也不敢吭声，他知道，赵主任名叫赵青云，是解放前高中生，解放初浏阳第一批到湖南革命大学学习，是原湘潭地区法院副院长下放干部。

腊月的一天，罗秘书到县里开会，要义文坐一天办公室，交代遇重大事情找领导处理。上午十点时办公室闯进一位青年妇女，她一进门满屋臭气熏天，只见她满头黄色污物。义文问她做什么？她说前夫把一罐人粪浇到自己头上。义文一看问题严重，要她暂时到外面站一站，随即跑遍各办公室找领导，一间房里找到周达武副书记，说明情况后，周书记跑到办公室，见门口站着满头粪便的妇女，要她立即先到后背河里把头发洗干净，又要义文到厨房打一盆温水給她二次清洗。女青年浣洗后，哭诉着对周书记说：自己姓吉，名冬花，是路口公社肖家大队人，24岁，三年前经人介绍与羊古大队易家湾生产队易树山结婚，婚后发现易树山其性格极不符合自己理想丈夫，强制要求离婚，吵了一两年，今年八月大队朱树桃书记调解后终于扯了离婚证，并决定易树山年底前付给她三百斤稻谷作为年度口粮。现快过年了，今天她到他家索要，等进门待坐不久，他偷偷搞一罐屎浇到她头上。周书记听后，立即打电话要羊古朱树桃书记到公社来。经朱树桃书记了解，女青年情况属实，于是特派员陈厚坤随朱树桃书记赶到易家，将应给女方稻谷强制执行，并把易树山拷起来押往公社，关在一间临时牢房。

1970年春节，公社机关放假，赵主任打招呼要义文每天假日陪同一位领导轮流值班，每天补助1.5元，义文同意了。除夕晚上义文和值班的特派员陈厚坤，火炉边围坐，一大钵猪脚，一大钵油豆付，一瓶高粱酒，两人对饮守夕。高粱酒浓度很高，一瓶未尽，两人面红耳赤。扯谈正浓时，义文问公社特派员有枪吗？他说当然有，说着跑到宿舍真的拿了一把手枪，右手不停地摆动，左手反复摸一摸。义文很想打一枪，陈厚坤不肯，说子弹有配额的，用了要因时因事及时报告。义文说很多理由可以敷衍，嬉笑着一声陈部长两声陈部长不停地磨蹭。陈厚坤终于松口了，两人拿手电走出厨房，在公社后背闲地，电筒光照下，义文右手拿着手枪在相隔约五、六米处对着一颗柚子树干扣动了扳机，“嘭”的一声，再看看柚子树，一个小小的洞口，义文模摸洞口还有点点热气。他很感欣慰，不经意间试了一次打枪的味道。

　　春节过后，义文工作如常，或刻钢板印材料，或下队送通知，或陪领导下队指导调研，总之天天有事做，天天做小事。农历六月初五，罗秘书对义文说，明天“起伏”，大家想吃点羊肉，手续都已办好，你到南坑大队双树坡牵一只羊回来。义文戴着草帽顶着烈日急急向南坑赶路，原本南坑水库坐一段路船，因进入“双抢”期，草船停开，义文只好攀爬崎岖山路，时近中午终于赶到目的地。主人听他是公社差来牵羊，热情接待。

吃罢中饭，主人带义文去牵羊，原一只大羊牯，足有六十余斤。因为路程较远，义文不敢懈怠，牵着羊牯匆匆上路。羊牯慢慢地走着，咪咪叫，越走越慢，一段路后，它索性不走了，睡在地下，任你拖，它一动不动。义文站在大阳下，汗流侠背，抬头看看大阳，算算路程，急得手足无措。他思忖半晌，决定把羊背起来。于是把羊绳取下来，用石头砸成两段，分别把羊前、后两只脚捆起来，把羊搬到山坎上，把草帽挂在裤腿上，左、右手分别抓住羊的前后两只脚，把羊甩上肩膀。这样背着一只羊，快步赶路，左肩换右肩，累了在路旁树阴下歇一歇。崎岖的山路上艰难行走，看看大阳西下，他不敢歇息，终于在夜幕降临前赶到了公社。厨房大师傅见义文一天辛苦，特地做了好菜犒赏。义文吃饭、洗澡，身感极度疲惫，没有谈及背羊的事，自己躺在床上像一条搁浅的鲶鱼，张开大嘴，深深地呼吸。睡梦中一阵瘙痒钻心钻肺，起床后发现颈部、肩膀、背上满是红色疙瘩，义文放肆搔，扣得出血都难止痒。折腾一通晚，好不容易呆到天亮。早晨，义文向罗秘书诉说瘙痒的事，罗秘书看后，叹息地说：早饭后立即到卫生院找医生看，医疗费用开个收据，回来我跟你报销，这两天在家休息。义文默默忍受着瘙痒，没有向任何人诉说瘙痒的事，早饭后自己到卫生院找医生。医生看后，问了经历，说这是天气热，身体出汗，表皮毛细血管扩张，经外物刺激引起的皮肤过敏。当即给义文打了止痒针，拿了抗过敏药，果真两天后痊愈。

　　公社常有干部十四人，加上厨房大师傅励昌云老子和合同工义文，常在食堂就餐的共十六人。每餐一荤一菜一汤，汤是酸菜汤，餐餐如此，天天如此。四人一桌，对义文而言伙食够好，他年轻体键，食欲强，每天桌上的剩菜他包销，一段时间的生活，长成个小铁塔。

1970年农历正月初，义文与同伴到黄荆坪办事，只见依山房屋林立，沿河油菜青翠。仰望东面的天子峰，高峻挺拔，雄伟壮观，山坡溪边的一户小村落黛青色的山岱柔和地伸出臂膀将它环抱，绿树翠竹掩映着栋栋土砖黑瓦的小楼房，一轮暖阳辉照，一切都显得那样谐和。仰望这洁净芬芳的村落，义文深情地说: 戴革慧老师就是这里人，他是一位贤人，然后向同伴叙述戴老师关爱自己的一段往事。他很想去探问戴老师，但他事缠身，只好暂时搁置待日后专访。但义文内心正在怀念戴老师的举荐改变了他人生，他的善举使义文领悟了人们生活的道路上每时每刻与身边的人和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偶然和必然联系，主动帮助应该帮助的人，虽然举手之劳，但仍衍射着博大的爱心。点滴相聚形成爱的合力，就会涣发人性独特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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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节 工农兵学员

义文在公社打工期间，每月扣除九块钱伙食费，能领到二十三块钱，不要交生产队买工分，每月交给父母若干家用，自己随意添置了几件简易衣服和日用品，手里的活钱能做很多买卖。一次她母亲说外婆独自生活，没有油吃，他听在耳里记在心上。一天到食品站办事，遇见屠夫老板，义文想要他帮忙卖两斤肥肉，屠夫当即答应，给他砍了一块厚实的肥肉，计两块钱。义文随即提了肥肉送给外婆，外婆把义文夸上了天。

当时有些人对义文有一份零时工作很羡慕，然而义文自己却不满足，一则考虑一位合同工，一月成单两月成双，明天向何处去？对生活甚觉茫然，这是他最当心的事。二则不自由，天天受人驱使，认为是一件工具，小心翼翼做粗陋事，做简单事，无技术性，无知识性。也像一头毛驴，公社里十四位领导，人人可以驾驭，没有一点尊严。当然正式干部的尊严感也不强，除有权批准抓捕批斗“牛鬼蛇神”外，没有其他可炫耀，还一样戴草帽、打赤脚下田劳作。经济上也没有优越处，每月领了一份赤裸裸工资外，没有其他半点油水，因为沾不到经济边，根本谈不上贪污挪用的事，干部也实是一位拿工资做事的人。

1971年2月底的一天晚饭后，义文到党委组织委员圣义乐同志房里闲坐，看见桌上放着几份文件，他冒失地向组委打听。圣组委说公社最近有一个招干的指标，有四个招生的指标，都是打迁移转户口。义文不顾啰嗦的细问具体事宜。圣组委说县里开会布置，招收对象是有文化底子的优秀青年，年龄25岁以下，军、烈属子弟优先，经贫下中农推荐，不需文化考试，大队、公社批准即可。分配淳口公社招干指标一个，先到党校学习一个月，学习后基本分配到公社，一般当任团委书记，试用期工资每月29.5元。招工农兵学员四名，文化程度要求初中以上，主要是培养中学教师，学时一年，学习期间每月18元伙食津贴。义文笑嘻嘻地问自己够不够条件。圣组委扳起脸说，你不是现在好好的吗，怎么还想跳槽。义文说现在是合同工，通过招收后才成固定工! 圣组委点点头说：那也是，看条件你是合格的，问题是要赵主任同意。

第二天，义文趁赵主任得闲且欢快时，跑到他房里说了自己的想法，经细细磨蹭，终于同意了。

　　义文看了看招收资料，觉的自己不是当干部的料，更不喜欢干部这个职业，决定读书进一步深造。查看招生内容，共四类，分别是语文、外语、数学、理化，他选择了理化。

几天的折腾，淳口招收工作确定，招干的是中安大队青年吕兴胜；招生的是两个烈属子弟：应战大队朱庆元，船头大队王正继；一个是羊古大队干部家属朱细英，另一个是彭枧大队彭义文。这四位都是1966年毕业的高中生，彼此是同学。义文检点行李准备回家时，大师傅励昌云老子把义文带进厨房，端上一大碗鸡蛋精肉汤，以表公社欢送。

1971年3月中旬，义文办理了迁移户口手续，挑着简易行李和同学来到浏阳师范学校。浏师自文化革命开始后再没有招生，这次是开办教师短期培训，实行军队建制，学校设四个排，分别称语文排、数学排、外语排、理化排，义文如愿分在理化排。理化排有学员38名，青一色出身好，大都是军、烈属或干部子弟，文化底子参差不齐，有初中的，有高中的。学员三天军训后正式上课，每天物理、化学轮流转，间隔有一节政治或数学，所用的是临时教材。规规矩矩上了一个多月课，报刊，广播大幅度宣传“深挖洞，广积粮”最高指示，学员停课转为挖防空洞。每天锄头、扁担、撮箕为伴，从早到晚在浏师后背小山头挖地洞。这本是一件危险事，黄土中挖一个米多宽的大洞，越挖越深，没有半点保护设施，连个安全帽都没有，遇塌方怎么办，菩萨保佑，一切顺利。

挖防空洞劳动花了三个星期才结束，复课后一天晚饭后，男学员回山坡上的宿舍休息，一个姓刘的同学在上宿舍的坡路上大叫：“蛇，蛇，一条大蛇！”，寝室里的学员闻讯赶出去看究竟，只见一条灰色大蛇在路边杂草中扭动，学员有的回寝室找棍子，有的寻石头，一窝蜂追了去打蛇，但都没有一个人打中，蛇在一颗大树兜的石缝中消失了。回宿舍后不久，正在惋惜没有打到蛇，又一位学友在寝室外路上大叫有“蛇”，几位走出去一看真的一条蛇，一位学员说时慢做时快，拿根棍子追两步把蛇打死了，约一米多长。在场人哈哈大笑，庆祝打蛇成功。当大伙转身回宿舍，路边一条大蛇从草丛蹿了出来，吓得一伙人三魂出窍，有胆大的拿棍子追，空手的高声大叫围观。管理理化排的曾老师闻讯赶了上来问究竟，学员向他介绍连出现三条蛇的事。曾老师制止说，不要管它，立即离开，他一边说一边赶着同学走。理化排的教室里，学友对打蛇的事议论纷纷。这时曾老师又来了，一学员问曾老师，平常没有看见蛇，今天突然一连三条蛇，如果不走，可能还有？

　　曾老师从容地说：我曾在中南矿冶学院听一位教授讲座，说到动物间交流，他说人与人用语言、文字彼此交流，动物如狗、猫、老虎、豹子、狮子等它们用尿液气味释放信息进行交流，蛇是用分叉的舌头（信子）伸出口腔不停地摆动，以此感知温度，是个红外感受仪发现食物。它鳞片下有很多腺体释放如求偶、遇害等不同气体，虽然微量，但蛇类之间可以感受。一条蛇自由活动时突然遇害，它就向周围释放遇害的信息气味，其他蛇获得后，在洞里，在卷宿的草丛中都会向信息发射中心靠拢，照教授讲的理论，上述情况就很好解释，曾老师讲后自己笑了笑。学员们聚精会神地听后，有的释然，有的说扯谈。

学员挖防控洞后复课两星期放暑假，学员一期的学习完成了。

下半年开学不久，学校安排修浏淳公路，学员搬着锅灶，挑着被盖在集里公社的八仙坳结营撘寨，每天现场餐宿，披星戴月，挑土填基，打夯筑路，三个星期后放国庆假。

国庆复课后，一位罗学员跟他的好友讲：中央林副主席出事了，听说罗同学的父亲是湖南省纪监委书记罗其男，这个惊天大消息很快在学员中暗暗传播。学校得知后，把罗同学从课堂上带走，一个星期后才回学校。原来浏阳一中正停课，关门办县、区、公社三级干部学习班，风声透出，林彪真的出事了。

几天后，学校也停课三天，集中办学习班，听报告，学文件。有关“9.13”的事件好多文件资料，有时停课学，有时白天上课晚上学。紧张的学习生活为时间加足了马力，很快进人腊月，老师的讲课匆匆收场，进入结业总结，学员谈理想，表决心，填写各种表格，照相留念。1972年2月初，学员以公办教师身份领取二月份29.5元工资，结束工农兵学员身份离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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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节 教化学

浏师短暂的学习为义文人生奠定了终身职业——当教师。当得知分配到淳口中学任教，想起自己初中、高中的老师，那么的神圣，那么的高贵，而现在自己也将是一位吃国家粮，拿国家工资的中学教师，内心油然生发一种自豪感。意识到自己将面对中学生“传道，授业解惑”，要站好这个岗位，不误人子弟，他想起初中时黄宏杰老师的教物理课上那娓娓道来的精彩授课艺术，想起了高中时教数学的叶顺耀老师清楚条理漂亮的板书。要有他们那样的教学能力，首先是要努力学习，不断提高自己学识水平，有学识有能力才能驾驭学生。浏师放学后他买了几本心理学、化学学习资料，春节期间他屏弃人情杂务，闭门啃读。

新学期尚未正式开学，义文提前到校作生活、工作准备。淳口中学原名淳口附中，全名淳口完小附设初中。1958年，全国大跃进蓬勃发展，教育也随形式进入大跃进。当年九月，淳口完小增办附设初中班。在当时的淳口、蕉溪、乌龙、路口、山田五个公社所辖高小毕业生考试中，择优录取五十名学生组成一个班，配置五名专职教师，业务和人事由淳口完小管理。随后每年接连招收新班，校址从淳口完小搬至船头山，业务完全独立，文化革命后改称淳口中学。

1972年上学期淳口中学共计开设五个班，一个高中班，一、二年级共四个初中班。当时学制进行了改革，小学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原秋季招生改为春季招生。全校十四名教职工，包刮校长和一名大师傅。学期开始，学校分配义文教一个高中班化学，两个初中班化学及两个初中班数学，每星期22节课，备三科课程。考虑到教师编制太紧，义文没有异议，乐意接受了。

新环境，新工作，要打开新局面，义文结合自己曾今做学生体会和短期从教的经验，决定以黄宏杰老师、叶顺耀老师为榜样，首先要上好第一堂课，因为第一堂课的效应给学生“先入为主”的印象，基本可以贯穿全过程。为了上好第一堂课，义文决定采取两个举措：一是熟悉教材，确准内容，设计程序，讲课时像演员，不看教材，脱离教案，口若悬河地娓娓道来，语言生动，不乏幽默地滔滔不绝。再是板书整洁，字迹工整。以此让学生感觉老师知识渊博，教学能力强。二是想尽办法激发学生学习兴趣，浓厚的兴趣就会激发学习动力。化学对当时的中学生是初步接触，新招收的高中生对化学了解也肤浅。义文为了提高学生对化学课的兴趣，第一堂课就做实验。他充分做好技材试剂准备，提个篮子进教室，站在讲台上对学生说：我们对语文、数学很熟悉，知道上语文课是学字、词、句，提高阅读能力和写作能力；上数学课是认识物体数、形，掌握计算方法。今天我们上化学课，什么是化学？学化学有什么意义？边讲边板书：化学是研究物质组成、结构、性质的科学。接着做实验：一、电解水生成氧气和氢气，氢气在氧气中燃烧生成水，结论是水由氢元素和氧元素组成。二、银白色的铁丝插入天蓝色硫酸铜溶液，铁丝外表变红，结论是铁的金属性强于铜，所以可以置换硫酸铜里面的铜；三、无色透明的氢氧化钠稀溶液滴入酚酞溶液立即变红，结论:氢氧化钠是碱，碱能使酚酞变红，即使酚酞变红能检验物质是否有碱性。四、红色溶液倒入稀盐酸，溶液又变无色透明。结论：盐酸与氢氧化钠发生中和反应生成氯化钠（食盐）和水，溶液没有了碱性，所以不变红。四个实验如同做“把戏”，学生看得津津有味。趁着学生兴趣高昂时推理一个道理，人们如果有了化学理论、知识、技能和设备，可以解决人们吃、穿、住、用的物质需要。在化学家眼里，世界上没有废物，都是宝贝。我们每个同学都要努力学好化学，争取成为化学专家。

教师把上课当作演一场戏，可以极大地吸引学生的注意力，这要考验教师的学识能力和课前的认真备课，“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义文坎坷人生和复杂经历为他实现这个愿望添加了正数分值。

为了增强学生记忆，提高学习效果，在化学教学时，义文把一些知识要点总结成口诀：如化合价：钾钠氢氯一价银，二价氧钙钡鎂鋅，三价元素铁铬铝，四价记住碳和硅，硫的价数二四六，五价常记元素磷，功夫不负背诵人。金属活泼性强弱顺序：钾钠钙鎂铝，鋅铁锡铅（氢），铜汞银铂金。盐类物质的水溶性：钾钠硝铵溶水快，硫酸除去钡铅钙，盐酸不溶亚汞银，其他盐类水类沉。

义文为了提高教学效果，特别注重课堂教学。一是语言，二是板书，每当上课，他两条粉笔放在袋子里，没有课本，没有教案，提着实验篮子走进教室。“起立坐下”程序后，他先把黑板擦拭干干净净，然后实验引路，哇啦哇啦与学生交流性讲课，一边认真板书。一堂课内曾不第二次擦黑板，他曾在公社工作和浏师学习期间长期刻钢板成就了一手较好的粉笔字。课后他大声宣布：翻开课本第几面，第几题上作业本，第几题现在课堂上做。接着他双手反转靠背，在教室游走，等着噹噹下课铃。

义文老师空手进课堂上课，有学生评说记性好，有老师评说不备课，是懒。教革办领导得知后找义文谈话，批评其不备课空手进课堂违反了教师教学常规。义文解释说：空手进课堂是真，不备课是假，课是备在心里，并且备得祥细，只有把课务内容、程序、方法预先设计好，上课时才胸有成竹，滔滔不绝。领导笑了笑没有反驳。

第二天上午第二节上课铃响过后，义文匆匆到高七班上课，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起立坐下”程序后，只见教室后排坐着五个老师，各自拿着钢笔和本子，教室内非常安静。义文神态如常，慢条斯理地说：今天我们学习电解质，首先弄明白什么叫电解质，在水溶解或者热熔化的状态下能够导电的化合物叫电解质。说完在黑板上板书并列例酸碱盐，接着分层讲述酸、碱、盐各自导电原理。最后依葫芦画瓢要求学生翻开课本第几页，布置第几题上作业本，第几题课堂作业。

当天下午午休时，校长通知义文到教革办有事，义文没有含糊，大方地到了教革办。进门看见坐着的都是上午听课的老师，他们是淳口教育党支部成员，公社内各个小学的老师，义文含笑向大家点了点头。领导开口说：你今天上课讲电解质，你记得自己怎么讲电解质的？义文回说：记得呀，水溶解或热熔化状态下能够导电的化合物叫电解质。领导打开教材，厉声地说，书上明明讲“水溶解或热熔化状态下能够导电的物质”叫电解质。你讲化合物，向学生传授了错误的知识呀，今后还是要认真看书备课，不能吹牛！义文毫不胆怯，理直气壮地回说：教学参考书讲得明白是化合物，不信我可以拿参考书给你看。课本上叙述不准确，物质分单质和化合物，如铁、碳等是物质，能导电，它们是单质所以它们不是电解质。就是因为认真备课，既看了课本又看了参考，才没有向学生传授错误的知识。其他老师默不作声，领导头一歪，手指着门口说，你去做你的事。

义文一句“外行不能领导内行”的话来到口边没有说出，装着笑容招手走出。

1973年下学期，全国兴起学“七·三零”指示高潮，即学生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校办工厂、农场如雨后春笋，报纸宣传狂风乱炸，各种会议反复布置。淳口中学多次会议传达上级精神，讨论开门办学和校办工厂的事宜，布置班主任各自停课，率领各班学生八仙过海，自显神通。有些的做木工，有些到生产队租一坵田种蔬菜。初中九班班主任屈平治老师，自己出钱买了别人废弃的一口大铁锅，用土砖把大锅架起来，让学生收取全校的人尿倒入锅中，大火加热，弄得校园臭气熏天。一老师边笑边问他干什么，他说熬制尿素。最后尿没有了，锅底没有尿素，只有薄薄一层黄色灰，此举成了当时远近的一桩笑话。

一天晚上，校长俞迈华把彭义文老师叫到自己的房里，语重心长地说：校办工厂的压力很大，我实在没有办法，但我们学校不能空白，你教化学，你有胆量，你有责任心，学校给你时间，给你资金，你想办法搞出个名堂来，其语气几乎祈求。义文听不起好话，不忍推辞，答应试一试。

义文头上顶了一碗油，思来想去，通晚未眠。他在广播里听了华容一中校办工厂的先进事迹报道，决定去参观学习再作定论。他把这个想法报告俞校长，得到全力支持。

11月25日，一个北风瑟瑟的清晨，义文拿着浏阳县农业局的介绍信，搭乘供销社货车到长沙，改乘火车到岳阳，再搭轮船到洪山头（乡），下船后天气阴沉大雪纷飞，为在天黑前到集镇住宿，他冒着大雪疾步赶路，脸被雪滴打痛，耳朵冻得要掉下来，他把双手不时放在口里哈气后摸摸耳朵，抚抚面。终于天黑前赶到集镇找到饭店，工作人员极其热情，给了所需的温暖。第二天义文搭公交车到华容县城，在一片平坦的原野，找到了华容一中。学校热情接待，校办工厂负责人帮助安顿了生活，几天时间里，带他参观几个厂办项目并实践操作具体制作工序，他选择了制“锌空气电池”项目，仔细记录原材料、制作方法，各个程序亲手反复操作。六天时间的学习，认为回家可以独自制作“锌空气电池”，于是他花钱购买了部分原材料及四套成品和有关图纸，一路坎坷，一路高歌，喜洋洋赶回学校。

回校后，义文拿了一套成品组装了一盏“锌空气电池黑光灯”，用于晚上在水稻田里誘蛾灭虫，向领导老师作了汇报，大家都感到新奇，认为是个好东西。接着俞校长和义文带着样品到公社作汇报，领导表示人力、物力、财力全力支持。决定由彭义文老师为技术指导，由公社农械厂主管制作，冠以淳口中学校办工厂，俞迈华校长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二天义文在农械厂和工人同志打起锣鼓开起台，经讨论商议，决定一边采购原材料，打制有关模具，一边向上级领导演示汇报，最终获得了县农业局、湘潭地区科委分别给予一千元、五百元经济支持。1974年春节过后，农械厂工人同志依照图纸和文字说明在义文具体指导下，进行着一个个系列复杂工艺制作，第一盏灯制成了，经实验效果不理想，问题是电池电量不足，照明时间很短，没有使用价值。但农械厂同志依然信心十足，认为改进某些工艺，能够达到预期标准。

义文离开教学岗位一段时间，学校一时没有找到代课教师，学生化学课停开，家长、学生都有意见。恰在这时，全国铺开的校办工厂热潮开始大降温，因为学校实在没有人力、物力、技术支撑办工厂，各地一窝蜂兴办的学校工厂昙花一现，纷纷倒闭关停。此时淳口中学决定“锌空气电池黑光灯”项目全部移交农械厂，彭老师调回学校任教。义文脱下沉重的袈裟，谢天谢地，愉快地返回了化学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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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节 平等待生

2000年，浏阳市教委主办的《教学短论》第二期刊登了彭义文撰写的《平等待生》一文。文章针贬时弊，提倡有教无类，剔除私欲，平等待生，提倡因材实教，杜绝因财实教，受到诸多好评。全文抄录如下:

平等待生是指教师在教学实际中要平等对待自已任教的每一个学生，能做到吗？

教师任课或当“主任”管理的班级，为了因材施教，便于管理，首先会对学生进行摸底调查，然后分类总结。不难发现，改革开放后，社会分化剧烈，贫富贵贱分明，学生随着家长财富多少而显现不同类别，大可分为有权有钱的强势群和无权无钱的草根群。为工作之便，教师还把学生家长的职业、职务、家庭主要成员的有关情况罗列编辑成小本本，以备随时查找。五、六十名学生，虽然年龄相近，身材相仿，由于出身家庭、家教不同，以及学生各自人生经历不同，个体的情况也不同。有的学习认真，成绩优秀，有的学习懒惰，成绩较差；有的学生一惯遵纪守规，逗人喜欢；有的学生经常违规调皮，令人头痛。

面对这些不同类学生，老师是平等对待无高低，还是厚此薄彼分亲疏，是衡量教师教不谋私或以教谋私的重要标志。

报刊时有刊载，笔者也亲有所闻，个别教师把世俗的功利观念和经济领域中商品意识带进教室。用腹中的知识和手中的些许职权，在安排座位，上课提问，课后吃小灶，作业祥批改，课后勤家访及表彰、评奖等为筹码，向学生家长进行利益交换，美其名曰“靠山吃山”。这样把世俗的功利观念带进教室，使一部分学生永远定位于优等阶层；而另一部分学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别人沐浴老师“恩泽”，自感消沉悲观，不思进取；长此以往的学习氛围，势必导致师生感情对立，同学友谊破损。更为甚者是酿成学生说假话，吹牛皮，拉关系，开后门，奉迎拍马等庸俗作风，污染幼小心灵。其结果损害了教师形象，更严重的是危害了教育事业。

　　当然，教育之殇是社会病灶之一，目下，医生、记者、律师、专家学者，文学艺术等社会性职业都遭受道德质疑和批评，更不要说官员和商人，但体制改革和匡扶社会风气先从教育入手却是必须的，因为教育是传承人类文明、铸造民族精神的经天纬地事业，它要求我们教育工作者少一点功利之心，多一点理想主义，多一点宗教情怀。

教师的鼻祖孔子倡导教学无类，《义务教育法》规定，坐在教室里的每一位学生都有接受知识、接受关爱的权利，无论“从教获益”学生还是所谓“麻烦制造”学生都是一样。而站在讲台上的人民教师对任教的或管理的每一位学生只能感情上平等对待，教育上一视同仁，教学上统筹兼顾，这是教师职业道德的基本要求，这是素质教育面向全体学生的基本要义。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人生不是短跑，学校享受优待的学生不一定将来会成为优秀人才。现实告诉我们，那些家庭穷困，生活艰难其实是对命运和人生最好的锤炼。这些学生很有可能将来会成为优秀人才。

世人通常把老师比作园丁，而把学生比作花苗，作为园丁对同一园圃中的花苗理应等质等量的呵护，倾心浇灌。

为了不辱“园丁”称号，做一个真实的、称职的人民教师，应率先独善其身，让我们每一位教师都剔除私欲，平等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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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节 教生存

时间像流水，不断地冲刷着人们往日的记忆，使之慢慢淡化、消亡。但人生中所遇那些令人刻骨铭心的人、事、物却如金沙玉石，随着时间的冲刷会更加清晰明亮。1980年，彭义文参与的一次救援溺水学生的事，虽已四十余年，但其悲怜情节，他至今依然清晰如昨。

1980年，义文在原浏阳十三中任化学教员。7月1日，为了庆祝党的伟大生日，学校举办了颂诗、歌咏比赛。晚饭后，又有教工男子篮球队与张坊林业系统男子篮球队在学校操场进行友谊赛。晚饭后学生们抢着时间洗澡、洗完衣服，有的钻进教室复习功课准备期考，大部分围着球场看比赛。一次次进球得分，赢得观众一阵阵吆喝和鼓掌，老师的球艺，球场的精彩令同学们看得目不转晴，享受着久违的精神盛宴。

赛事完毕，夜幕降临，晚自习钟声响过。义文匆匆向高二十七班教室走去，准备为学生辅导化学。当时高考录取率极低，山区学校的学生成绩基础差，学校为了高考不“刮光头”，多举措加強教学；老师为了自已任教的课目不拖后腿，争抢为学生作课外辅导。

当义文走进教室后，班主任陈润兴老师正在清点学生，发现陈小明同学未到，正要派学生到寝室里去找，一个学生站起来说: “打球时，我看见陈小明腋下夹着衣服向校门外走去！”

不用再说，大家明白了，陈小明偷洗冷水澡尚未归。一个危险信号！陈老师急切地说: “知情的同学带路，会水的同学跟我来”。见状义文急速跑到宿舍拿了手电筒跟陈老师和几位同学，冲出校门，跨过马路，在漆黑的原野穿过几条田埂，来到河边一个小沙滩。手电四周一照，一条小河在此弯曲，回水湾形成宽广河道，水面沉静无波，是一个深水潭。沙滩上的桐籽树下放着一双塑料凉鞋，鞋子上放着整洁的衣服。情景告诉大家，陈小明在深潭溺水了。

　　陈老师拍着义文的肩膀，反复问是否真会水？义文铿然地回说: “会！”，他又哽咽着对随行的几位同学们说，真正会水的跟我下水，不会的在岸上打手电，及时观察。接着义文和陈老师及两个学生扑进河里，钻入水中。义文贴着河底从东岸摸到西岸，没有触碰任何物件。浮出水面后长长嘘了几口气，朝上移动几步，又潜入水中从西岸摸到东岸，又是一场空。浮出水面，询问其他三位，都说没有着落。义文本瘦弱的身体在晚上这大山泉水中浸泡以后，禁不住瑟瑟发抖。这时有多位老师、学生陆续来到河岸，无数支手电筒交织地照射在水面。义文想起河中溺水人，警示自己要挺住，于是继续潜水……。突然下游一位学生浮出水面大声说: “这里水下有人！”他们一齐游去，陈老师喊“一、二、三”，四个人同时钻入水中，你拖一只脚，我抓一只手浮出水面，依然四个人，原来是互相拖抓；陈老师再一次喊“一、二、三”，连续几次下潜，都是无获之举。大家一鼓作气再次潜水，当浮出水面松开手后，岸上有人说“五个人”，一个人漂浮片刻又慢慢沉入水中。大家心里明白，找到了，就是陈小明。大家随着陈老师大声喊: “一、二、三！”又一同潜入水中，这下终于把他打捞上岸，抬放在沙滩上。只见他身躯高大，眼睛睁开，牙关紧咬，嘴唇青紫，惨状不可忍睹。刚才一大群人一窝风跑回了学校。

义文和陈老师轮流做了一次按胸急救，只见鼻孔冒出串串血色泡泡。考虑溺水时间长，生返无望，于是义文双手抱着陈小明躯体颈部，陈老师抱着臀部，前面手电筒照路，缓缓抬着回学校。十八岁的小伙子，躯体高大全身裸体，十分沉重，抱在手里像一条泥鳅溜溜转。义文换手时看看头部，鼻子嘴边一堆血色泡泡，眼睛睁得大大的，十分恐怖。回程狭窄的两里田埂路，歇了两气。

　　他们把尸体抬到教工活动室，放在乒乓球台桌上，学校领导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双眼含泪，注目哀悼。噩耗惊传，学生骚动，叹息、惊恐笼罩着整个校园。领导、老师如热锅上的蚂蚁，有的忙着安抚学生就寝睡觉，有的去购置相关物品，有的向有关单位汇报、交涉。

为了保护好尸体，不让蚊子、老鼠、猫等啃咬，义文和陈老师、郭老师三人傍着尸体坚守在活动室，守护到天明，待学校领导把有关事宜处置好后，义文利用自已的生化知识，技巧地将新衣服为尸体穿戴整理好，入殓棺木，并随棺和学校领导送至小河公社陈家大队陈小明的家乡。当见到陈的父母家属呼天抢地，痛不欲生的悲苦状态时，义文不忍久呆，要求乘车返校。

回校后，义文忍着惊恐、悲伤对心灵的刺痈，及时融入了期末复习考试。事后很多老师评说义文胆子蛮大；领导表扬义文参入精神强，既不是班主任，也不是学校领导，遇到危险、为难的事能主动积极参入。而义文经历这个事故后，深深领悟了为人从教，不但要教学，更重要的是要教人，教诲学生学生活，学生存，学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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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节 教育良药

有一次，邻村张劲同学来访，请彭义文参加他高考中榜的“谢师宴”。当时义文心生疑惑，自已既不是他高三的任课老师，也不是他就读学校的什么领导，一位巳退休的教师，无功不受碌，所以当即婉言谢辞。然而他却动情地说: “你是我初中的任课老师，多亏你的教导才成就了我的今天……！”此时，四年前的一幕不觉浮现在义文的眼前:

那是十月的一天，义文到初二年级一个班上思品课，课间义文根据教材内容结合自已幼年的一段经历讲叙心理健康的重要，其中有句话讲到: “我的爸爸……”话音刚出，教室后排左侧蹦出一个响亮的声音“唉”！顿时满教室同学一阵哄笑，义文循声望去，一个学生迅即将双手抱头伏到课桌上。

“唉”！按本地语言习俗是对称呼的回应，义文脑子嗡嗡作响，自己三十余年教龄，身为祖辈的老者，现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视我为儿子，顿感怒火烧得七窍生烟，自尊心驱使着义文即将飞过去扇他几个耳光，正当欲步未起时，脑海里一个声音回荡着: 冷静！宽容！……

瞬间片刻义文把胆边生出的怒火溶于浓浓的唾液，使劲一骨碌地吞进肚里，捏着汗水的拳头伸进裤兜，装聋作瞎视如未曾发生什么。换个话题，字正腔圆地继续讲授着……。教室也随即恢复了宁静。

课后，义文侧面了解该同学叫张劲，是本班公认的调皮生，旷课、不做作业，欺负女同学，甚至顶撞老师……除几个同性格的男同学外，少有同学和他往来。家里父母不和，巳冷战了两年，生活比较困难。

作为政治课老师，其责任不单是课堂上教授理论，更重要的是对学生平常的思想品德进行教肓，张劲同学真的是“冷铁难打，老竹难弯”？思忖良久义文于当天晚饭后试探性对张劲同学作了家访。

　　一进门，张劲见到老师即时吓得脸色阴沉，举止似寻机逃跑，义文适时喊他，并温言笑语地说: “坐一坐，商量一件事，经了解，你胆量大、工作负责，想请你当我任教的政治课代表！”他一脸惊愕，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义文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坐下，当着他母亲的面夸他聪明、资质高、有胆量、字也写的很好，鼓励他如果学习更加认真，上课不随便插嘴，言行举止更注重文明，那就是品学兼优，将来一定出息不凡……。义文的一席话听得张劲的母亲如同灌了蜜，可能是第一次听老师夸孩子，她忙着要煮鸡蛋招待，此时张劲则满脸通红眼眶渗出泪花。“美酒饮当微醉候，好花看到半开时”，义文见家访有了初效，借故告辞急匆匆赶回了学校。

第二天义文趁热打铁，午休时把张劲同学请到自己宿舍，以客人相待，似朋友交谈，婉言批评了他课堂无礼插嘴的恶举，叙谈使他悦服心诚。

一段时日零距离交往，义文发现张劲仿佛变了一个样，不但纪律性增强了，学习也特别认真。不久他爹妈和好，家庭温馨，更为其快速进步注入了催化剂。学习态度的全新改变，使他赢得了学运的垂青。初中毕业时高分考入重点中学，三年苦读后现又金榜题名。

张劲同学的转化，深刻地告诉了义文，学生犯错是常事，作为老师，是在其“错”的伤口上撒盐，还是用宽容为疗药，事实证明后者更具有教育效果。此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到老才算知道了，宽容是教育的一剂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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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节 师以生为荣

流行语云: 妻以夫为荣，子以父为荣，这是大家熟知的尊贵之人荫妻庇子之事。作为从教为师者，如果有缘分，也可享受师以生为荣之乐。例如现代教育家徐特立，伟人一句: “你是我过去的老师，现在的老师，也是我将来的老师。”其荣彰显之至。

古之仲尼“贫且贱”，因授“弟子三千，贤人七十”，其弟子将其论事、论物、论人之言辑录成《论语》，历朝历代“学者宗之，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可谓至圣矣。”(史记: 孔子世家第十七)，二千余年后的今天仍将孔子尊为师者鼻祖，开口闭口“子曰”。

名教师以名学生为荣，小教师也能借名学生增荣。彭义文老师就是一例。义文1966年高中毕业，“文革”风暴摧毁了升学之梦，回乡握着祖辈传承的锄头修地球。接着在大队当过差，在公社打过杂，1970年，被公社保送到浏阳县中学教师培训班学习，修业化学，结业后，成为一名农村中学教师。当时学校贯彻“七三零”指示: “学生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在“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劳动生产相结合”的教育方针指引下，学校实行“半耕半读”。学生到校后必修课是“早请示、晚汇报”，学毛著，搞劳动。师者只要带领学生多呼“万寿无疆！”高喊“永远健康！”思想上没有压力，业务不感乏力，不必为道不高、业不精，难为学生“传道授业解惑”而当心。

　 1977年迎来了科学的春天，全国恢复高考，化学列入高考科目，化学教学遇到了新的挑战。义文自感知识肤浅，只能按教材照本宣科，学生自配的复习资料中很多题目他不知道做，自知半瓶醋倒不出半斤酒。为胜任教学，不误人子弟，义文意识到自已的知识必须扩容，教学能力必须充电。1978年7月，义文勇敢地和学生一起参加了高考。考场上五科考试毫无把握地涂鸦，最后得知总分三百五十八分，虽比三百零五分录取线高，因是七年公办教师而未能被当年学校录取，但决心感动了领导，次年被保送到湘潭地区教育学院进修化学，重获得一次再学习机会。　

尔后几十年教学，义文有幸曾被评为“浏阳市首届百名师表示范人”。退休后在镇政府支持下参加了《淳口镇志》编纂并任总编辑，近年又负责编撰了《淳口印象》一书。

说长道短，一路坎坷，说明义文是一个杂牌子教师。然而有缘一批批优秀学子搭乘了他任教的专车。几十年教学生涯中，义文有幸和大批精英在通往理想彼岸的航程中同舟。如从戎的朱志伟、陈全义、朱跃生；从政的徐水清、吴洪、朱玉喜、陈全仁、肖先辉、易明喜等；从教的朱和宇、朱保仓、易文化、朱柯夫等老师；从事实业的老板王琼瑶、邓小玉、朱运秋、易由民、易遗飘等和其他各界功成名就人士。和他们相遇时，口口声声称他艄公为“老师”，他心里感到无限荣光。

　　生活中，曾经同窗共习的“学生”，对义文关心、抬举、帮助更让他高兴得心醉。1999年10月4日，十几辆小轿车陆续停放在义文住宅坪前，货车装有冰箱、彩电，一块“师恩深重，永志不忘”的金字牌匾。六十几位来自长沙、浏阳等地的“皇粮族老学生”聚集于他家寒舍。原来他们早已相约，为义文举办“从教三十年纪念”集会: 悬挂横幅，尊他上坐，鸣炮、奏乐、座谈，声声恩师，句句感怀。欢笑满堂飞，歌声彩云追，闹得义文草堂生辉，乐得他眉开眼笑，当晚感动得义文夜不能寐，起床疾书了一篇心得《师者的苦与乐》，几天后竟在浏阳日报刊发。

2008年春，新任淳口镇党委书记吴洪引领几位领导同志提着礼品来到义文家，说是看望老师，老师感觉是愧领浓情。

2011年金秋，义文儿子结婚，担任浏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文体局长、作协主席的朱玉喜同志，百忙抽闲，亲自主持召开三次筹备会，全程操办事务，把婚礼办得热闹风光，为自感穷酸的义文装了门面，添了光彩。

一次义文到邻居家喝喜酒，与市消防大队长陈全义、市审计局长肖先辉同桌进餐，一位大款前来向朋友陈全义、肖先辉敬酒。他们同时起立，要大款先敬老师义文。大款先生睁眼呆望着义文: 一位身材矮小、面容消瘦、衣衫褴褛、形似老农的人怎么会是堂堂领导的老师，一时犹豫存疑。待肖先辉端起义文的酒杯就近接酒，大声称彭老师时，眼神中才消散疑云，引得其他客人对义文老师刮目相看。

福州市装饰公司老总彭晓红每年春节回家探亲，大年初一到义文家向老师拜年，十五年间年年如此。朱柯夫校长2002年开始，每年正月初总要抽时间看望义文一趟，他们的情谊感人肺腑。

　　2011年春，海南省国土资源厅办公室副主任朱志伟先生撰写《故乡的彭老师》一文，为义文散文集《爱的重播》贴金。当年腊月又将自已征文所获奖金两千元寄赠予义文以支持文学创作，义文自感无颜接受，三个月没到邮局领取而退回。

2012年农历十二月十五日，淳口中学高三、四班部分同学集会，邀请义文老师参加。其间，朱志伟先生、千金药业公司王琼瑶董事长、株洲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罗佳良先生三人硬是塞给义文六干元钱，说是购买他当时出版的长篇小说《草根名人传》和散文集《爱的重播》分送同学、朋友阅读分享。实则是鼓励老师文学创作，义文一时盛情难却，感动、感激难以言表。

2021年12月5日，居住于海南省海口市的朱志伟夫妇的儿子结婚，他们浓情邀请义文夫妇参加婚礼，义文欣然接受，克服年老体弱旅途不便的困难，如约而至。海南逗留期间，受到了他们全家隆重的礼遇，朱志伟把义文当作老师的特殊身份，专车陪义文夫妇及亲友到海南各个景点参观旅游，夜夜住宾馆，餐餐吃海鲜，饱享了椰风海韵风光。来回一个星期，全包全免费。其深情厚谊让义文夫妇非常感动。

义文回望自已，出身贫苦，起点较低，虽后天不断努力，却也不如所愿，自我感觉人生亮点太少。他曾想，如果自已是高官、是大款、是著名人士，学生们有所求来找他、看望他，情有可原；而如今自已一个退休人，无职无权，一介草民，却有这么多学生看望与爱戴，这就有别于权钱交换，而是师生真情流露，是老师的人格魅力。义文深深感到，有幸与很多精英学子相识相逢，曾同窗共习，在自已坎坷人生中，他们工作上为自己遮风避雨，生活上帮自己填坑搭桥，他们走入社会奋搏进取创出业绩为自已增添荣光，他们酽稠的情谊永远滋润着自已的心田。古稀老人无能回报，唯有向上天祈祷，愿他们个个事业更加辉煌，人人生活永远靓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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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节 守夜赚钱

1968年9月，经人推荐彭义文到学校做代课老师，结束工分待遇，取而代之的是月月领工资，不久到淳口公社机关当合同工，后被推荐学习培训，1972年2月工农兵学员结业后成为一名正式公办教师。从此成为了工薪族，搞好工作就能赚钱，义文全身心扑在工作上，量入而出地维持生计，再无到外赚钱的杂念。

1976年初秋，一场事故使义文欠了800多元，欠了一笔巨款。赚钱还账，成了义文第一桩大事。

当时淳口中学正新建校舍，选址偏僻荒凉的油菜坡，为保护建校材料不被人偷走，晚上教师两人一组到工地巡游值岗，每岗两小时，共四组，八个人，为弥补教师精神体力消耗，学校每人每岗补助一毛钱。老师晚上被窝里爬起来值班一次两次可接受，次数多了耽误睡眠就有怨言。背负沉重债务的义文似乎透来了一丝赚钱的亮光，义文跟学校领导请求由他一个人承担守夜，享受八个人的补助，领导一口答应。于是义文买了一把鸟铳，把家里一条狗带到学校，把被盖等必用品搬到建校工地搭一个简易睡埔，白天学校上完课抓紧批改作业，晚饭后带了一条狗来到学校新址工地守护建筑材料。

　　义文四周巡视，到处挖开了的坟还有遗存的尸骨，看后令人毛骨悚然。慢慢天黑了下来，凉风习习，孤独、寂寞、冷苦、悲伤一齐向他袭来。“荒凉油菜坡，晚上鬼唱歌”的传说，令义文十分恐惧，特别是听到某处一声响动，满身瑟瑟发抖，背起鸟铳自我壮威，有时朝着黑漆漆的油茶林开铳，火焰喷发，声震四野，既是警示小偷，也是驱鬼壮胆。一个月过去了，义文到学校会计室领取了二十四元夜间守校津贴，回到寝室默默思忖: 每天从下午八点到第二天六点，共十个小时的黑暗、孤独、寂寞、恐惧的煎熬，赚了八毛钱，对比十年前到外地扮禾，到长沙打货多么的不划算；又想想自已曾经十几年埋头读书而今天赚这样的苦命钱多么的卑微。但一身债务既不能拖、更不能赖，目前没有其他的出路只能继续坚持。

为了每天赚八毛钱，一天如此，天天如此，千言难尽说的酸楚只能偶尔回家向父母倾吐。春夏秋冬，严寒酷暑熬了一年多，直到新校建成，师生搬迁，义文才结束这段地狱般的生活，赚了三百多块钱还了部分学校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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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节 杂艺赚钱

1. 做肥皂

工农兵学员时彭义文在“理化排”学习，1972年始在淳口中学任化学教学，高中有机化学十分新鲜，他喜欢用实验室的材料做实验，对某些有机物有一定的感性认识。1977年，供销社一时没有肥皂、洗衣粉卖，喜爱整洁的青年男女洗不净衣服的污垢很恼火，想办法用草木灰、茶枯等代替肥皂。见此情景，义文觉得赚钱为自已撕开了一条缝。义文用石灰、纯碱、桐油为基本原料在家里做实验，结果样品外形像肥皂、下水后有泡沫，能够把沾在衣服上的油污洗净。利用星期天的时间做好一定数量的“肥皂”让母亲偷偷卖给别人，价格是四毛钱一条，消息传开，来义文家买肥皂的人络绎不绝。一两次后社会反应強烈，说这是搞资本主义，义文不得不停止。但还债的压力大，赚钱欲望使义文不能放弃，于是义文选择在北圣、焦溪两处亲戚家做“作坊”继续肥皂生产。两个多月后，供销社开始有洗衣粉卖，义文的肥皂被淘汰。这期间义文赚了几百块钱，缓解了当务之急。

2. 制尼龙胶水

1978年，尼龙袜子，尼龙布很时尚，它的最大优点是耐用，最大缺点是易燃，粘上一点火星立时一个洞。义文通过琢磨实验，用石碳酸与酒精混合溶液加入废尼龙成为尼龙胶水，用毛笔沾一点胶水敷在尼龙袜子的孔洞边缘，贴一块适当的尼龙布，加压一会儿就打好了补丁。于是义文到医院里收取废弃“盘尼西林”玻璃小瓶，碱水洗净后注入尼龙胶水，约二毫升，用融化的石蜡封口，贴上《nljs》标签，每当北区集镇开物资交流会义文去赶场，向摆摊的修理师傅教授补尼龙袜子技术，向他们销售胶水，一毛钱一瓶。

3. 印字

通过几番实验，用太古油、烧碱、酒精等合成了一种红印泥，在织物上印图案、字体，当然是没有硬壳，洗不掉。义文用尿素袋做模版刻字，放在印物上，用油印机沙布盖稳模版，用毛刷撂取颜料涂抹模版，字就印到了织物上。曾到沙市饭店、官渡南岳饭店、官渡卫生院等做了几宗大生意，赚了好几百块钱。

　　4. 做学生符号

1977年，本地农村学校进入大跃进时代，大队办初中，公社办高中，行政区办大学，学校由贫下中农管理，各级办学热情十分高昂。学制缩短为小学五年，初中二年，高中二年。见此情景，义文脑袋突然一闪念，为便于学校管理，给每个学生做个符号，大概可以被学校接受。

借着手中有几个零钱，义文开始大胆的实验，跑到长沙购买影像有关材料，将一张高四方桌子，用有色布围起来做成一个暗室，在暗室里，将做好的“某某学校”字用四号相纸上感光，显影、定影，再清水洗涤、凉干，塞入现成的朔料袋中，便是需要的成品。义文借了一部单车，有时步行跑遍了焦溪、乌龙、淳口部分大队学校，共做了两三千学生符号和一部分学生毕业证。平均一个符号有四分钱利润，大约赚了一百五、六十块钱。

1976年冬季守夜开始至1978年春，近两年时间不分白天黑夜，抓课余抢星期天，“用尽三毛七孔心，使尽六叶连心肺”，用汗水和苦力终于还清了沉重的债务。除长期提供母亲抗肺结核“雷米蜂”“鱼干油”等常用药外，买了一部旧单车，花一百一十元买了一块“天津”牌手表，身上还稍有余款。

为了改变命运，重新打造人生，1978年上期末，义文反复向区、社教育办领导请求，强烈要求参加高考，因义文是拥有七年教龄的公办教师。六月三十日终于被沙市区教育办主任何昌隆点头同意，并办理了报名手续。从批准日算起隔七月二十日高考仅二十一天，义文除上课外，不分白天晚上，花十天复习数学，花八天复习物理，花两天看政冶资料。在复习期间，淳口中学校长多次劝义文不要参加高考，说和学生一起参加考试，老师没有考取会影响学校名誉，这个压力确实山大。但决心顶住了压力，这期间的辛酸写一部短篇小说都难以尽述。义文最后如期参加了高考，以得分358分成绩，超出305分录取线，实现继续学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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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节 技术赚钱

　1980年冬，彭义文的人生迎来了新的曙光。在众多领导、朋友的关照帮助下，义文从湖南省教育学院结业后来到了浏阳第十三中学。1981年冬大儿子出生，1984年二儿子出生，一个六口的大家庭。当时义文的月工资是四十元，妻子民办教师除工分外每月工资八元，全家生活捉襟见肘。为了生活，为了改变家境，义文必须拼命地赚钱。

1. 做油漆

1978年开始，国家执行“改革开放”政策，社会上的物资慢慢丰富了起来，过去“小技”赚钱已经过时。义文根据当时的环境选择做油漆赚钱。先是学会“烫猪血”，到食品站买一盆无盐鲜猪血，去碴后加温六十度，加入适量生石灰搅和，便成了料血。料血加适量熟石膏粉用来刮底子。再是学会熬桐油(当时没有现成的油漆买），将买来的生桐油，用小铁锅盛着，柴火加热，放入“土子”(二氧化锰)，用竹片不停搅拌，再加“坨线”(氧化铅)，待桐油变成胶质状，停止加热，变成了熟桐油，又叫“光油”。光油加不同的颜料就成为不同颜色的油漆。材料准备后，义文买了所需工具，趁课余休息时到社会上“招摇撞骗”，说自已是老油漆师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公然没有人不相信。义文一个高中同学的丈夫叫谭宗和，他是张坊区委秘书，由他介绍，油漆工从张坊区公所开始，做门框、窗户、书柜。程序是“披灰”、砂纸打平，上底色(猪红色即土红，化学名叫三氧化二铁)，盖光油(熟桐油)。为了扩展生意，提高自已的技艺，北乡的油漆师傅来到张坊，义文以客人接待，拜他们为师，请他们与自已一起做。“熟能生巧，久能悟道”，几趟功夫做完，义文能独自做木纹、三色雕花、黑板等油漆，曾做了四套嫁妆，张坊、人溪、凤溪三个公社几所学校的黑板。

　　有一天晚上，学校工会主席、义文三中读书时的李元杞老师来到义文的宿舍，温和地对他说: “你来到这所学校后，老师们认为你聪明、待人温和、上课有驾驭学生的能力。但有人认为你经常到外面赚钱，是工作不专心，个别老师有看法。”义文对李老师的一番好意提醒很感谢，连连点头说，你对我很关心，别人不会跟我说这些，我也想向你解释并通过你获得领导、老师通融: 一. 我按时上课，及时批改作业，认真备好了每堂需要上的课，一切公务活动没有迟到早退。外出是课余、假期。二. 我六口之家，还有老父母要赡养，唯我每月四十元工资，买豆什不香，买胡椒不辣。要维持生计，没有外援，没有地方借，只能靠省，只得到外面赚点外水。求领导老师同情，让我度过目前的困难。李老师听罢先低着头沉思片刻，然后抬起头说: “确实情有可原，我本人非常同情，为避免他人议论，以后外出尽量不动声色、选择假期。”

自李老师和义文谈话后，义文更注意自已的言行举止。1981年7月1日义文参与处理学生陈小民溺水事件(参见本书之二十四《教生存》），表现突出，受到老师和领导好评，事后老师们对义文普遍有好感，对义文课外赚钱给予极大包容。

2. 照相

生活中发现照相既好玩又赚钱，1986年寒假，义文写信给在湖南师大教书物理老师朱和宇，谈了自已的想法，他是义文过去的学生，回信很支持，愿意给予帮助。随即义文到了长沙，朱和宇帮义文买了一部彩色相机，教授义文怎么观测天气，选择快门、调焦距等注意事项。要义文采用柯达或富士康胶卷，每卷照三十六张，整卷照完后，到浏阳照相馆冲洗，每张可收取一元二毛钱。

当时农村彩照很少，身挂一部相机，是技术显示，是工具标榜，照相时能吸引很多人围观。

义文每当课余，就溜出校园，招揽生意。学校本身也是一个不小市场，特别是临近毕业，集体照，个人照有一批业务。每照完一卷，纯收入有二十四块钱，照三卷可抵一个月工资，一时义文确实赚了点外水钱。街上闲人多，想赚钱的人纷纷买相机，他们到农村，到山区，上门服务，甚至减价收费。义文没有他们的时间优势，慢慢被倒闭。

　　3. 摄像

随着社会进步，人们生活水平提高，社会上出现了摄像的玩艺。1999年冬，义文萌生了摄像的念头。义文说服妻子，凑了一万块钱，到长沙买了摄像机和其他配套器材，回家后自已试学。

次年正月，正式开始摄像业务，婚、丧、寿喜庆都是摄像机遇，当时的机子使用“带子”录像，为了提高效果，一场录像完结后，义文借用学校的放像机，自已在家里加工，插播音，配音乐，再到浏阳洗“碟子”，每场摄像纯利百元以上，义文如实上交妻子，包括得到的红包，让妻核算到底会不会亏摄像机的成本。义文为了揽生意，到处托人关照，方园五、六十里地，义文起早贪黑，到处跑，深怕亏了老本。可幸一年后清算，购买摄像机的成本完全收回。

4. 做儒生喊礼

农村里每遇婚寿喜庆，特别是老人过世，亲戚朋友，邻里乡亲大聚合，或主家邀请或自动参加。其意义众多，一是协助操办，二是营造热闹气氛，三是构建隆重仪式感，四是彼此联谊叙情。义文居于农村，每当亲友邻里红白喜事都得参加。到场后能协助操办一些事，既体现自已的热心能力，也显现自已的形象尊严，所以做客也要有些内功。如果说不得，动不得，任何事都不能掺和，象一尊菩萨，只吃饭，自已不觉尴尬，人家也会看不起。义文不想做这种人。

摄像次数多，对结婚、丧礼的内容、程序步步获得了解，义文有意从中学习，慢慢懂得了陪客套语，对联书写，儒生喊礼。2002年后，义文被镇政府借调写镇志，自由时间增多，地方红白喜事义文也乐意参加，慢慢在丧礼上做儒生喊礼。什么事情都是多而熟，熟而巧，而后悟道。农村老人故后的丧礼，内容多，程序繁，学问深。成服礼各种程序需一个多小时，家祭两、三个小时，除熟记仪注外，还要因时因事因人机动调整。更难的是要配合内台中乐歌诗，如唱大剧头，小剧头，浪淘沙，清水令，步步娇等湘剧调。合格的儒生是半个湘戏演员。为了弄通弄懂个中奥妙，义文花了好多晚上时间，苦学苦练，从配角做起，慢慢提高，估计参加了五十多场左右丧礼。2020年前，每场丧礼，主家会赏三百元以上包封。

　　俗话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现实，人类脱离荒蛮进入文明，必然有物质交换，货币(钱)应运而生。人的生存生活要钱维护，人的地位、尊严、荣誉要钱支撑，特别是现代社会，有钱走四方，无钱寸步难行。鲁褒《钱神论》说: 对钱爱之如妻，亲之如爹，字曰孔方，失之则贫弱，得之则富强。无翼而飞，无足而疾，解严毅之颜(让不好的脸色不再难看)，开难发之口(不好讲的话可讲)，钱多者处前，钱少者处后。钱之所在，危可使安，死可使活；钱之所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忿诤辩讼非钱不胜，冤仇憎恨非钱不解，令闻谈笑，非钱不发(连好名声也要靠钱传颂)。

戴名世《钱神问对》说: 官吏非吾(钱)不乐，商贾非吾不通，交游(交友)非吾不厚，文章非吾不贵，亲戚非吾不和。

“钱”人人喜欢，这是人的天性，因为人在社会上生活、行走，钱是通行卡。虽然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义文小时候就想有钱，但没有能力赚钱。长大了，有力气了，赚钱就成了他的愿望。因为没有钱义文苦够了，做了矮人，做了小人，为了赚钱，义文不怕脏，不怕累，不辞劳苦，不惜流汗，但义文怕丢面子，怕丢良心，所以义文不赚冤枉钱，从业不贪污，做人不赌博，一生一世连两元钱的彩票都没有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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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节 淳口由来

　 彭义文是一名理科教师实至名归，然而，1998年10月，六十余名义文曾经的“皇粮族”学生相约来到他家，纪念义文从教三十年。举行了一个隆重仪式，还送给他彩电、冰箱。义文一时受宠若惊，感动感激无以言表，当晚涂鸦小文《师者的苦与乐》，斗胆寄给《浏阳日报》，几天后文章见报。这是他的第一篇见诸报刊的文章，他感觉芬芳四溢，倍受鼓舞。从此，义文更加爱上了文字，爱上了写作，开始陆续有“豆腐块”、“火柴盒”的新闻通讯、散文评论在省、市报刊登载，也由此走向了文学创作之路。

退休后，义文撰写的长篇小说《草根名人传》、散文集《爱的重播》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樟树湾风云》由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县、市、省作家协会根据义文的爱好与取得的文学成绩吸收为会员，被聘为市报通讯员、市政协文史调研员，成为牛脚凼里的小文人。还被聘编纂了《淳口镇志》、《淳口印象》，与人合著了《乡村教师》、《浏阳人的抗日》、《浏阳民间故事》和《浏阳地名故事》等。更可喜的是义文对文学的爱好深深地影响了家人，全家被评为浏阳市“文化型家庭”，本人也被评为“浏阳市首届百名师表示范人”。

现将义文2012年撰写的《“淳口”名称的由来》一文抄录展示，这是考证淳口地名由来的罕见之作，获浏阳市地名故事征文二等奖。并与《砖门楼》和《西湖桥》一起，被2014年浏阳市地名普查《地名故事录》收集。全文如下:

　　淳口，这块古老的土地源远流长，鹤源社区境内砂冲遗址出土的陶器、青铜镈等，说明远在西周以前就有古代越人氏族部落居住，文化底蕴固然深厚。这个地域名称，和很多地方雅名一样，蕴含着渊源的历史文化和人文情怀。她先由“龙口”渐进演变成“神口”，再由“神口”衍化为“淳口”。

最初称为“龙口”，是因域内一条水系和地形而得名。

域内一条贯穿东西河流，源于最东端的道吾山北麓古桑洞，山泉自刀削斧切般的高山石涧汨汩而出，涓涓流淌会聚于溪，溪集成河，河水傍山依岭自东向西顺势曲径迂回，撞石击岩，水花飞溅，水雾如烟，缭绕河岸山谷。“若夫霪雨霏霏，连日不开，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如烟的水雾缭绕于整个狭长三十余里山洞，这个山洞称名炉烟洞。河水采沿途春夏秋冬之雨露，聚日月星辰之精华，穿过南北横亘的连云山双峰尖山脚出幽境，注入一片开阔的平川旷野，南北弧形两线低矮的山丘将旷野包合成一个大塅，河水从西端颈口处流入捞刀河。全长23.6公里，流经现淳口镇六个行政村域，辖三万余村民。其清澈的甘露滋育着世世代代的人们在这片富饶美丽的土地上繁衍生息，素以龙的传人自称的祖先对这一母亲河敬称龙河。

　　炉烟境内三十余里长的河流视为龙河的身躯。河岸南面葱翠群山称青龙山，革命先驱谭嗣同的母亲徐五缘曾祖父徐班公，于清初康熙年间在山下建造了三栋三厅大私宅叫“青龙屋”，现为炉烟村青龙组。

龙河水穿过双峰尖山下的石丛飞泻而下，冲洗着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潭，曰龙潭，清道光四年人们在附近建一座庙宇称“龙潭庙”。其山岭视为龙头，称“龙头岭”，岗岭上曾建庙堂称“龙头庙”。此庙现仍存，香火旺盛。

河水在平坦大塅悠悠西行十余里注入捞刀河，这个大塅视为龙的口腔，称“龙口”，东部为“上龙口”。域内张姓三修谱序言中有“龙头岭”、“上龙口”地名记叙。

古时，龙河累累发生干涸洪涝，给人们生命、财产造成灾害，域内彭氏三修族谱载“雨涝冲渠沟，肥土顺水流。三天暴雨后，籽苗连根丢。”人们苦不堪言，龙的信民无赖聚众到龙头庙烧香磕头，祈祷青龙赐福庶民。偶当久旱下雨，或暴雨洪涝时天晴，人们认为求拜后显灵，青龙是一条神龙。人们渐渐改口称龙头庙为“神龙庙”，原来的“龙河”改称“神河”，“龙门”改称“神口”。王氏1880年三修谱有“神口槐树坪”、“神口石隆”地名记载。

旧时，地名口称为多，书写甚少，本地方言“神”与“淳”同音。民国以来，爱新文化运动影响，人们逐渐将“神口”改称“淳口”。淳是淳美的地方、淳厚的人们、淳朴的民风。1954年2月浏阳县人民政府将区政府设在淳口中心地羊古滩的十六区改为淳口区。自此，行政建置虽多次更改，但都冠以“淳口”二字，称名淳口乡、淳口人民公社、淳口镇。淳口的雅名载入了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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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集 砖门楼

　读过彭义文《人生拾贝》书中“砖门楼”一文，印象深刻，有见之恨晚的感觉。我老家与砖门楼只隔一条河、一片田野，却不知砖门楼的来历和掌故。我想，下次从海口回浏阳老家，我要特意去一趟砖门楼，寻找旧迹，寻找那座烟砖建造的宋式门楼。为编写本文，我想找一张旧门楼照片，翻遍可寻资料，从镇志《淳口印象》一书中找到了，遂拍照留存。又想到了百度，竟然还找到一张2009年12月记者拍的彩照，很欣喜，都纳于本篇当砖门楼文章的佐证，图文并茂，印象更好。义文撰写的《砖门楼》一文于2013年获浏阳市地名普查征文优秀奖，并被收集到《地名故事录》。全文抄录如下:

　　淳口镇鹤源社区的砖门楼，原是一座门楼，也是一个地方，位于淳河北岸。砖门楼，它始建于清咸丰年间，见证了近两个世纪淳口的风雨沧桑，蕴含着深刻的历史文化，说来话长。

据王氏族谱记载，南宋时，甘肃天水市一位名叫王篇公的人在荆州任地方官，不幸遭奸臣所陷，污为叛国逆臣。朝庭追杀时，王篇公为逃命，举家东藏西躲，经千里跋涉最后来到湘淮淳口，在淳河北岸的山边定居。从此王家人以勤为摇钱树，以俭为聚宝盆，建家立业，繁衍生息。虽然世道坎坷，但他们始终秉执“耕读持家久，经书济世长”的家教祖训。“忠、孝、礼、义、智、仁”代代口语相传，身体力行，人才辈出，个个争相为社会建功立业。元、明、清三个朝代中，王氏族谱有详细记载的功名人士52人。

清咸丰3年，朝庭政府为表彰王氏族人功德，受准王氏荣建门楼。正值在四川都督任上的“振威”将军朱秋贵是淳口人，他见证了王氏族人昔日的辉煌历史，特为门楼题赠“三槐世第，两晋家声”门联。喻示显赫于世的王氏，曾一家三子同朝及第，以王羲之为代表的文人哲士彪炳于西晋、东晋两朝史册。

　　门楼座北朝南，八字排开，烟砖结构，粉墙黛瓦，建筑宏阔，气势恢弘。通高4.8米，上盖小青瓦，主檐下饰有砖雕式小斗拱，两边各设二重马头墙。门楼外墙上饰有砖雕“鲤鱼跳龙门”、“松鹤延年”、“缠枝花卉”、“梅花瑞鹿”等吉祥图案，地面原嵌有扁卵石鲤鱼图案，其砖雕构图精美，寓意深刻。是具有较高历史艺术价值的浏阳现存的门楼建筑。

门楼两边鳞次栉比的民宅叠致有序，一色土木结构，屋檐和窗框雕刻着精美图饰，布局和形式都与当地自然风水气势相协调，展现了乡土建筑的群体美。门楼建成后与龙伏的红楼门、焦溪的石门楼并列为浏北三大门楼。

“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砖门楼因建筑恢宏，气势荣耀，整一块地方也因门而得名，一个多世纪以来，人们把门楼所在淳河北岸的一大块地方称名为砖门楼。集居于该地的王氏族人继承祖德，不断发扬光大，在社会发展进程各个时期敢为人先，不负众望，建功立业，是实至名归的大姓望族。解放后，人民政府曾在该地设置砖门楼村，砖门楼生产大队，建有砖门楼小学。

村里的老人回忆说，在他们小的时候，王姓人都喜欢聚集到门楼下，最多时能达两百人。那时小孩子喜欢在石头鲤鱼鳞上挠痒，热恋中的青年男女在旁边一棵空心古槐下唱山歌、吹笛子，老人们则聊天下棋，形成了一道独特风景。

现在，旧时的砖门楼景象全新，现代化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居民小洋楼，一排排小村落户户枕山，家家面水。通组到户的村道硬化、亮化、绿化，在青山绿野的衬托下，美如一幅画卷，展现了美丽、宁静、和谐、优雅的乡土景色。原来宏伟的门楼依然屹立，虽然颓垣断壁，没有了过去的奢华，但刻印着岁月沧桑痕迹，如迟暮美人向世人诉说着她曾经的风光与辉煌，这需要人们用心灵去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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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集 西湖桥

　西湖桥兴建于220年前(1798年），新修于2022年12月，4孔5墩，至今桥墩是原建，用一块块红砂石砌切成，两头呈人字型，这样的设计使桥不容易被冲毁。原桥梁的长条青石板存置于桥上，青石板上溜光的深深凹槽，是过往独轮车历经两百年碾压所致，是祖先留下的车辙，也是西湖桥的年轮，现已然是历史遗迹和珍贵文物，印证与诠释了西湖桥的来历和故事。

彭义文撰写的《西湖桥》一文记述了这个感人的故事，加上优美的文笔，读来饶有趣味，意味深长，回味无穷。抄录义文撰文如下，此文2013年得浏阳市地名普查征文优秀奖，2014年入《地名故事录》。后作文摘补充。

　　淳口镇鹤源社区有个叫西湖桥的地方，名因桥起，桥以物名，令人神往。有关西湖桥名称的爱心故事，两百余年来人们口口相传，经久不衰，令人感动不已。

西湖桥位于淳口镇天子峰山脚下，天子峰是连云山的一支余脉。高峻的连云山北麓四季泉水汩汩而出，水汇于溪，溪水依山顺势而下，曲径迂回，聚集成河，称南坑河。南坑河经千山，聚万溪，采日月精华，出天子峰北端山口，入淳口大塅。清清河水滋润着两岸万物，人们在这里世代繁衍生息。天子峰山下的人们因河而喜，也因河而忧，因为河水常常阻碍着两岸人们的交往。每年春、夏雨季，人们望着滔滔河水，呼之不应，往之不能，曾几次搭木建桥，一场暴雨又毁于一旦，想砌石筑桥，又叹袖短无银。故此河水常年困扰了两岸人们的往来。

清嘉庆三年（1798）孟春时节，社港狮子滩有一位名叫唐德招的大财主，年前相约到浏阳县城结收一笔账款，不巧债主因事外出未归。唐老板无赖到一家饭店餐宿，因身无盘缠，想以画押具契请求隔日还账。谁知店主执意认钱不认人，唐老板反被其凌骂侮辱，惹得一大群人前来围观看热闹。唐德招堂堂浏北豪绅，异乡众人之前受侮蒙辱，十分尴尬。此时一位贩卖沏壶的朱忠义老人见状，心感不安，思忖到同为北乡人，出门时谁个没有一时之难，反复思量后他以自己一担沏壶陶罐作抵押为唐老板解了围。

　　唐德招了解到朱忠义是淳口的老乡，对他为自己解危十分感激。回家后，提着大包小包来到淳口天子峰山下找到朱忠义老翁，以表感谢。相见后发现朱忠义家庭贫困，想重重酬谢他，不料朱忠义一口谢绝。朱忠义见其乐善好施，改口求助帮建一座小桥，以解淳河两岸人们过河之困，唐老板大义应承。

数日后，唐老板出资开始在天子峰下的淳河上修桥。几个月后，一座红石桥墩、长条青石铺面的五墩四拱桥终于建成。桥体牢固，桥面可供人行和独轮车相向通过。石桥的建成，极大地方便了两岸人们的交往。“饮水思源”，过桥感恩，人们为了感激两位爱心人士的善举，欲将此桥取名“忠义德招”。然两人“自知事小，坚辞不受”，“时人重其德高”，而后命名“沏壶桥”。民国时期以来，受新文化运动影响，将“沏壶桥”改名“西湖桥”。桥以物取名，地因桥而称。两个世纪以来，桥的所在地一直称为西湖桥。

解放后，地方政府曾在此设置西湖生产大队、西湖村，建有西湖完小，现在称为鹤源社区西湖片。原来的西湖桥几经历史变迁仍然傲立河上，风采依旧。远处眺望，似长虹卧波，显示出不同寻常的美景，令人神往。

附文:

　　西湖桥(文摘)

西湖桥位于浏阳市淳口镇鹤源社区西湖片区，横跨捞刀河支流淳河上游的小水。原为浏平官道之要冲。桥之东乃连云山，绵延数百里，天子峰巍然耸立，直插云霄。水之西，千里丘陵，延至湘北、湘西间。

桥设五墩，红石砌就，当水呈锐角时，可缓冲力、护桥墩。青石桥面，每墩置石板三块。每宽约一尺，长约丈二，厚半尺。因年代久远，又处交通要道，石板之中留下手推车的辙痕，深数寸。今桥面改造成水泥路面，可行车。桥西水渠，以闸制流，灌溉下游，润泽千亩，惠及一方。

清同治《浏阳县志》“营建志”延用嘉庆县志之载，曰：“西湖桥，在小水塅，距县五十五里。吴尧典妻唐氏，归家七日夫死，至死不嫁，以一生之积累，重修此桥。同治六年水决，唐应昭后裔修复。”指明当时重修桥者为唐、吴二氏，由于无后人繁衍于当地，已无考。所谓“重修”，说明西湖桥此前已有，当存在于嘉庆志成书之前。

继唐、吴二氏之后，续修桥者有西湖桥邓氏等。邓氏后裔邓继团藏一收据，载民国三十六年（1947）西湖桥大修一事。收据文曰：“今收到邓明锦先生捐谷五斗整，经理人盖章：先祝，民国三十六年九月廿日，收条。”加“浏北修复西湖桥工程处”之公章。邓明锦正是邓继团的祖父。

(摘自湖南陈先枢《浏阳市古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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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节 淳口美

　谁不说自已家乡好。彭义文用笔，用文字，用一颗滚烫的心，深情地描摹着家乡淳口的大美。山水秀丽，草木含情，读之心潮起伏，荡气迴肠，勃发共建美丽淳口山水名镇的激情。此分享义文2010年4月撰写的《登高遥望淳口美》，全文如下:

座落于106国道，淳口大桥北端的“百福商务大酒店”，是一栋九层高大楼宇，她是目前淳口集镇最高大的一栋建筑，登楼遥望，淳口大塅景物一览无余: 近处集镇，高楼林立，街道纵横，车流如水，人行如织，市声暄闹；东部远处，高山叠嶂，层峦相依；南北周边，青山绵绵，绿树葱葱；中间原野，淳河迂曲西行，初夏的禾苗一片黛绿，微风吹拂起伏如浪。淳河大桥下端，大坝截水成湖，水色清澈如镜。还有羊古滩老街，和依山“川”字形排建的居民楼阁、跨河大桥、106国道和淳乌公路上的路灯，尽收眼底。一幅现代新农村美丽的图画映入眼帘，顿感领略了“竹柏之怀与神心渺远，仁智之心共山水高深”的超逸情趣，看浅观深，不羁思绪悠飘，无声感叹:“啊！浏阳北乡美，最美数淳口。”

淳口镇地处连云山西端北麓，243平方公里宝土，有色彩绚丽的高山丛林，有青蓝紫黛的谷地田园，辖19个村(社区)，66000余村民，是一方古老而年轻，美丽而神奇，富绕而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地方，她近年的巨变，除党政的正确领导，人民的辛勤努力外，还具其独特的自然资源。

　　淳口的山。孔子曰:“仁者乐山”。淳口境内山峰岗岭举目即见，众山中有高山有名山。东部与关口乡相间的望爷山，海拔680余米，矗立蓝天白云下，四面诸山峦豁，绵延围裹，群山盘绕主峰，叠峰层峦相依相连。走炉烟村到古桑洞，爬望爷山，你会感觉“山势险不堪行，十步难寻半步平，涧内流水如泻玉，路旁花落似堆金，黄梅红杏莫敢食，野草闲花不识名。”那哗然的流水，那千年的古松，那悦耳的鸟声，展现一派次原始丛林景观。登上巅峰，看云来雾往，观日出日落，极目天下，你会领略高处之雄伟，林中之静幽。一代天骄谭嗣同到淳口炉烟洞外婆家探亲省亲，登近处望爷山有诗最能描摹此山风光:

夕阳恋高树，薄幕入青峰；

旧事去依鹤，心中日照龙。

尘消百尺瀑，意断一声惊；

禅意渺何著，啾啾阶下虫。

大山高山还有双峰尖、天子峰等，它们都是本地的灵异之山。

多处矮山隐念着历史神秘，传颂着菩萨显灵、高人行善故事，成为了名山。人们为纪念和崇拜，都建了庙堂。如金盆山观音庙、青龙山、关云庵、雷神庙、下芳山包公等神庙，座座建筑古朴，壮观肃穆，信民长期解囊乐捐，出工出力修缮，昼夜香火缭绕，倾诉着神佛，保佑地方平安的心愿。

　　淳口的风。淳口先民最讲“风水”，老祖宗很懂得风的作用与特性，选淳口而居，是因淳口属典型湘中盆地气候，东部高山屏冬季寒冷西北风，开阔原野大塅迎纳夏季暖湿偏南风，受热带季风控制四季分明，春夏时长，秋冬时短，阳光充足，雨水丰沛，气候温和，年日均18度左右。岩石分化，山脊冲积物而成的肥沃田土，适种性广。地形周高中低，植被良好的山体和生态绿地，既可避风，又可挡污气，加之域内纯绿色产业，无一污染厂矿，村民环保意识強。村镇两级行政对环保极为重视，坚持杜绝经济发展不以环境破坏为代价，舍得投资，现各村社区生活垃圾池时有专职环卫工清除，一年365天，保持空气新鲜，无一雾霾现象，空气质量长期保持着人类宜居的原生态。

淳口的水。水是生命之源，是一个地方的灵气所在。淳口地处湘东浏北，东依连云山余脉，整个东部群峰叠嶂，山山相连，树木丛生，植被良好，下雨蓄水，雨停渗水，水自石岩缝隙汩汩而出，顺着山势，汇千沟群流形成山溪。千百山溪，撞石击岩，采沿途春夏秋冬之雨露，集日月星辰之精华，依山顺势，汇聚成炉烟河，南坑河，枫林河。

三河并行向西经流平坦原野、山丘谷地最后注入捞刀河。诗云“万千江河尽东流，独有淳水向西行。”朱氏老族谱对淳河曾有描述: “上游细流潆洄，中游蛇行斗折，下游地坦水阔。春夏之时，林树扶疏，灼灼其华；秋冬之日，水尤清冽，山山有色。若至讯期洪起，恰似巨龙出洞，野马无缰，其势锐不挡也。”

解放后，在各级政府领导下，淳口人民经数年奋战，蓄南坑水建观音山中型水库(现名南康水库)，蓄枫林河流筑枫林湖，集发电、防洪、抗旱、旅游、漂流于一体，为淳口经济发展奠定了取之不尽的活水之源。

　　淳口之脉。地域发展，地方文明，靠产业支撑，产业发展靠交通，人流物流畅通是命脉。

1958年冬，淳口人民锄头扁担齐上阵，男女老少共修淳乌公路，1962年通货车，域内外重要物资开始以汽车为载体交流，1970年淳口至长沙班车开通，1974年淳口至浏阳公路通车，改革开放后，交通状况迅速改观。现在106文明国道横贯境内南北，319国道，新竣工的大浏高速和开元大道南部擦边而过，永社高等级公路西邻边陲，淳乌公路直通长沙，与外部实现了高速对接，成为长、株、潭后花园。乡镇公路四通八达，硬化水泥村道通组到户，形成交网络，人们出行车代步，物流货到家，可谓交通命脉畅通快速。

淳口之源。淳口地域文化源远流长，历史上作为地方基层行政建制远久，明朝时设三十七都，清朝时设富善团，民国时设保庆乡、永清乡，红军设18区，解放后曾设浏北办事处16区、19区、淳口区、英雄人民公社、淳口公社、淳口乡，1994年改置淳口镇。

域内名贤辈出，古迹甚多。明朝时朱玉钦任内务府郎官，人称财伯星，“左脚踏金，右脚踏银”，在淳口建有玉钦祠、庙龙祠等大私宅，大办学堂，授经传儒。清同治13年(1874年)巨富张颂卿(南冲村人)出资建石山书院办学，又名文昌阁，是浏阳北乡旧时两学院之一，阁内修立“魁星菩萨”，供学生礼拜，可招收300余学子就读。谭嗣穆(谭嗣同堂兄)1908年在彭枧岚烟创办金刚学堂，开设新工艺学习班，既学文又学工，获湖南省教育司《弘道由人》奖匾。朱家祠堂族学承接传统教育阵地，解放后置办五十完小。1958年附设初中班，1971年至1980年，船头山独立办完全中学，十年中培养高中生1200余名，直接输送76名大学生。

独特地理环境，悠久的历史渊源，复杂的人源来历，艰难的生活历程，加上强悍的民俗民风，造就了淳口丰富的文明文化，然而承载文化的庙宇、祠堂、宅屋、牌坊、桥梁等老建筑经“破四旧”文革后，都湮没于历史。经历时代沧桑的仅有几棵大树，即炉烟洞炉烟河畔的大枫树、饽饽庵“浏阳第一桂”、高田鸟下老古樟、淳口大桥东侧两棵大樟树、枫林湖岸永乐千年银杏等。

　　淳口闻世之人。勤劳智慧的淳口人民，秉持耕读为生，道德育后，造就英才辈出，古有圣者，今有贤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成为了发祥地，因而是革命老区，红色土地，到处写满了红色历史，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英雄人物和革命故事，曾任湘鄂赣特委书记罗梓铭、中央保卫总局执行部长慕容楚强、湖南省消防游击大队长箫天乐等是其典型代表，他们为新中国诞生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解放后域内先后被人民政府追认的革命烈士有967人。

道德女杰著称的代表徐五媛，是谭嗣同的生母，是本镇炉烟村石壁屋场人，1828年，她代姐易嫁道吾山谭继洵为妻，在一个贫困家庭中，她白天捻麻绩线，打柴做饭，伺奉长辈，晚上傍夫陪读。1830年，谭继洵高中进士，随夫举家迁往北京，此后相继生育谭嗣贻、谭嗣襄，1865年3月10日生谭嗣同，伟大的母亲培育了一代豪杰。

还有吴美华女士，她系本城狮岩村人，父亲吴瑞吾，贫困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吉花香，一位家庭农妇。她11岁丧母，从此代母教养弟妹2个。1942年经人介绍嫁龙伏尚阜村周堂国。1947年10月8日生长子周其凤，接连又生育其才，其生二子，与丈夫心手相牵，她用汗水赚钱，用智慧持家，在丈夫患病瘫痪的情况下，一位弱女人，支撑家庭，培养儿子。长子周其凤北京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成为高分子化学专家，回国后从教从政，任北京大学校长。人称吴美华是一位不识字的文化母亲。

浏阳人说: “北乡出布担，北乡出人才。”北乡淳口名副其实，不过出布担是历史，出人才是常态。现工、农、商、学、党、政、军各界精英遍布大江南北，三湘四水，为祖国建设建功立业。

　　淳口特产。淳口人勤奋聪明，地理环境独特，造就了淳口土特产丰富特别，许多产品闻名遐迩。其中尤以“两片叶子一滴油”著称。

一是茶油。历史上低矮山坡上遍是油茶树，茶油是人们主用食油。2008年佳源、东盛有限股份公司分别于鹤源、羊古滩两社区开发10000亩油茶林基地，现良种茶树满山，绿接天际，枝条挂果，点头迎客。位于鹤源社区旱塘冲的东海堂农林科技有限公司，引进现代化茶油生产线，机器整日轰鸣，芳香扑鼻，茶油产品畅销全国各地。

二是茶叶。楼古银峰茶场、淳口淳峰茶场，于1964年“农业学大寨”时开发种植，现加工成为贡茶，历史悠久，享誉三湘，产品畅销全国。2013年淳峰茶叶正式进京。

三是烟叶。淳口是全国优质烟叶基地，烟叶是淳口农民致富的生命线。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试种烤烟，农民尝到甜头后，逐年发展，自2000年起常年保持一万亩以上种植规模，烟农170户，烤房460座，产值逐年创新高，成为了烟草农业大镇。

此外，淳口镇上坪木瓜基地、西湖金银花基地、湘东黑山羊养殖场、淳丰种猪场、康鑫药业有限公司、戴氏楼梯扶手等各领风骚，成为淳口多元经济发展的领头雁。过去稻谷加稻草的传统农业一跃成为工农商贸、结构多元、产品多样、经营多种、经济全面发展。

今天的淳口亮点纷呈，明天的淳口小康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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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节 偏爱杂文

　1992年冬，彭义文偶尔与《杂文报》相识，犹如麦哲伦发现了新大陆，读罢篇篇睿智隽永的文章，豁然开朗清新，禁不住热血沸腾，为能早日及时常读，迫不及待到邮局订阅了1993年《杂文报》。每期报纸光临如赴盛宴，编辑老师把几个版面的不同专题栏目烹出了酸甜苦辣咸美味，使眼睛视觉器官饱赏了精神大餐。自此相识相知，杂文成了义文二十余年不离不弃的贴心伴侣。

朋友看义文对杂文的痴迷，戏谑“亲如爹、爱如妻”。因为义文读报的时间大都在晚上，书案在床上，一盏台灯，一只铅笔相伴。一张报纸有时一晚看不完，即是看完了还留着反复看，对照看，有些锦句妙语用笔标画、反复铭记。如1999年11月16日《生活随笔》栏李向东著(良友千金)文中说: “有一种朋友永远会给你带来不竭的思想和动力，而且永不会背叛，这朋友就是书籍。”义文至今深谙不忘，视为座佑铭。因对杂文的喜好，2005年后又增订了《杂文月刊》每月上、下期。所以床铺上旮旮旯旯摆满了报刊。看报时心情当然会随着文章感情而共鸣，品着作者思绪而感动，常常激愤、忧伤时在被子里辗转反侧，睡无定时。如2599期(宫廷嚎哭)一文看到“1946年1月，国民政府召开了全国政治协商会议。经过二十多天的激烈争吵，最终通过了和平建国纲领及其他重要协议。提出了结束一党专政、国家民主化、省长民选、权力制衡、军队国家化”等一系列政治目标。”义文不禁浮想联翩，床上床下颠来倒去，久久不能入睡。妻子故缘经不起如此折腾自愿另房而居。每逢假日，义文要抽时间将阅后的报纸按期整理，逐月装订成本，其中有些佳篇美文的名称、简要内容抄写附作扉页，以备查找。年终又将月报用牛皮纸装成大本本，珍藏于专柜。朋友笑义文对《杂文报》的爱护胜于对父母的关照。

　　义文是一位化学教师，懂得“相似相溶”原理，不喜心灵鸡汤文字而独爱杂文，大概是“性相通”之故。

二十余年对杂文的相亲相爱，义文见证了《杂文报》报名字体更改、版面扩大、栏目调整等渐进长大。《杂文报》也乐于收录义文为学徒，谆谆教导生活的哲理，给义文以勇气和理想，大大提升了人生观、价值观。用智慧的源泉以古今中外、历史现实的百科知识似涓涓细流滋润义文的心田，启迪了思维，开拓了视野。

杂文伴义文走过的日子，生活的道路越走越宽，本一个三代目不识丁的农民儿子，竟踏上了文学爱好之路。笔者在《彭义文传》序言中提出疑问: “义文不出远门却有外界眼光与笔力”，此处可算找到答案，就是义文偏爱杂文，常年阅读细研《杂文报》。耳濡目染，学而致用，义文的笔下文章多有杂文味。现选录义文杂文代表作《嘴巴》《红颜薄命》《捡便宜》，依次呈现。

嘴 巴

嘴巴是人体重要器官之一，它有两大功能。

一是吃与饮，向外界摄取食物和饮料，这是传接动物的生理功能，以保持本身的生存和发展。吃与饮要有选择，如果吃饮了有毒的物质就会影响健康，危害生命。人类经过长时间试选，包括神农尝百草，大都已有认识，特别是到了现代已有科学方法检验，有无毒性容易鉴别，只要不贪吃、不乱吃，谨记“病从口入”，饮食还是容易控制。

二是发声讲话，以语言与同伴表达信息，沟通思想，联结友谊，这是人类本身进化担负的社会功能。发声讲话要有禁忌，随意发声讲话，会危害自我生存，影响个人生活。发声讲话的禁忌因时、因人、因事而定，其尺度难把握，要特别讲究。笔者对嘴巴发声讲话的功能有以下肤浅认识:

　　一是控制发声音量。声太音响大都构成粗言，一般不利于人类，这是有历史渊源的。人们在荒蛮时代，为求食追猎，粗言会吓跑猎物；洞穴深居栖息时，声大言粗会招来野兽，轻声细语能获得安静悠闲。进入文明时代后，人们无必要的声大言多也大有所失。老祖宗造字时，用“言”字旁构成的字大都不是好字。如讥、讣、讽、诉、诽、谤、谀、诘、讦、诲、讳、讹等，有人统计两百个余个都含有贬义。所以“谨言慎语”无论对自已避祸或对社会和谐都有好处。从个人而言，因言得祸者不乏其人，俗话说“祸从口出”、“沉默是金”就是警示人们要控制发声音量的格言。

二是要控制发声的音频。控制发声音频指的是: 不该说的不说，只应说一句的不说两句；该说的不能不说，应该说两句才能完整表达意思的不能只说一句。不要成为乌鸦嘴，确保自已是过滤嘴。人们真正懂得并践行谨言慎语者不多，现在人们生活自由，温饱无忧，为了打发时光，或麻将桌上玩耍“条饼万、中发白、风刮东南西北”；或三、五人相聚休闲扯谈，某些人趁机散发自己心里的某些烦燥、不满、抱怨和不忿，嚼舌伴茶，随意乱说多说，将他人的话、事夹杂着私愤，用自已的意判糊乱解读，以获取心里快感，结果搬弄是非，挑拨了人际关系，离间了亲友情谊，损坏了社会和谐，不但损人而且还会损已。

例如中央电视台著名主持人毕某，因其主持风格朴实自然，风趣幽默，常被称作“老毕”。他每当立于讲台之上，不卑不亢，或指责声讨某某，或宣传表现自我，或叙事广而告知，面对观众慷慨陈词，声情并茂。有危听之言石破天惊，有美妙之词引人入胜，有煽情之话使人共鸣，这何尝不是一张非凡的嘴巴。最近因嘴巴失德戏说伟人，造成严重社会影响而被免职。

随着社会进步，言论自由度扩大，能言善语者大有市场。如主持人、律师、说书人、歌唱家、相声演员等，他们成了巧嘴、名嘴，很是吃香，他们是吃嘴巴饭的专职人员。现实社会中有些奇人的铁嘴、強嘴用两张嘴皮可以化险为夷，转危为安；有些政治家的硬嘴，他们能言善辨，用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教化万民，安邦定国。具有超强嘴功的人只要把握好度，既可以奉献社会，自已也可以从中获得一份衣食，利人利已。

例如本地有个叫颜祖武的人，他幼时眼疾致盲，无视力的他听力超常，记忆力特强，灵巧的舌头练就了一张好嘴巴，有人说他是当代东方口头河马。地方上的传闻、轶事，经他舌头一转，能发挥到令人望尘莫及的地步，简直惟妙惟肖，立马变成奇事、怪事、喜事，可山为人们在吃喝之间填平梦境与现实的深壑。他的特长加上高师指点成了一位弹词艺人，他开口说书，大家聚精会神，不吃不喝不上厕所，不说不咳不做小动作，比学校的课堂更严肃，更认真，逗得在场人嘻嘻哈哈，都乐意解囊赏赐，1953年被评为湖南省民间艺术家。

　　嘴巧善谈的人只要自已适时控制音量言频，也会获得世人的好评。在农村，冬寒天雨时几个相好人围坐火炉，善谈人士一边喝茶一边闲谈，茶水滋润脾胃，温言善语滋润心田，彼此倍感亲切，是信息交流，是知识传播，是幸福分享，是心情渲泄，虽不可与文人雅士“围炉聚谈，剪烛西窗，论古议今”的优美境界相比，确也是一种最佳休闲方式。

“顺情说好话”也就是吹捧拍马，是最大的技巧，能获得意外收益。《笑林广记》中有个故事: 一个秀才阳寿已尽，到阎王处报到，恰阎王偶放一屁，秀才即颂诗一首曰: “高耸金臀，弘宣宝气，依稀乎丝竹之音，仿佛麝兰之味，臣立下风，不胜芯馨之至。”此秀才的拍马技巧也算是高超，臀是肉的，他却能说出金来；气是脏的，他却说出宝来；声是俗的，他却说出雅来；味是臭的，他却说出香来。更令人叫绝的是自已立于下风闻到阎王的屁味，不但不觉得恶心，而且还“不胜芯馨之至”。阎王听后大喜，让他增寿十年，即时放回阳间。这故事虽然虚构，但现实中人们都喜欢听好话，愿意有人奉承是不争的。

能言善语是嘴功，是一个人才能的重要标志，仁义走遍天下，更多的是“巧语”走遍天下，或者说“会讲”走遍天下，一个人会讲话，生人变熟人，熟人变朋友，生活圈子大，做事吃得开，容易功成名就。一个人不善讲话，亲人熟人经常因话获罪，很难获得他人帮助，更谈不上个人事业成就。

练就嘴功是一件难事，它包括性格的修养，文化的涵养，品格的素养，它自小受家风熏陶，家教训练，家长引领，故讲话粗鲁、痞气的人常常其父母挨骂，说“没有家教”。

嘴巴讲话是一个人修身立命的要素，要修炼自已能言善语的高度有一定的难度，然而只要谨记: “笑容是最美的语言”，“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假话全不说，真话不全说”三条原则，可以保障讲话不踏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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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节 红颜薄命

人们常说红颜女子多薄命，即长得漂亮的女人命运多舛、身价浅薄，难得富贵，不得善始善终，这是事实吗？非也!

因为所谓红颜女子指的是不但外貌漂亮而且内心聪明，即外美内秀心智貌美的女人才叫红颜女子，红颜女子她们得天独厚，拥有人生原始优质股， 应该命运厚重，可索终身富贵，历史上不乏例证。最近我看《中华历史五千年》，悉知古代如春秋时，郑国有个叫夏姬的女子，出身低微，但心智聪明，少年为生计出嫁，不久丈夫死去。随着自己年龄长大步入青春，容姿如水出芙蓉，日新月异地怒放。陈国御叔慕其美丽娶为妻子。当夏姬生了一个儿子徽舒后，御叔又死去。夏姬因美貌出众，虽两次婚姻遭难，身为寡妇的夏姬依然人生风光。陈灵公，大臣孔宁和仪行父同时与她通奸。后来连楚庄王等很多王公贵族都施尽巧计手段，或纳为妾或与其私通，直至高寿终老。

女人朝三暮四嫁人偷情难道不会掉身价吗？女人朝三暮四嫁人偷情，身价掉不掉首先是自己决定，是心智决定。唐朝的武则天又叫武曌，本是小吏荆州都督的女儿，因美貌漂亮，14岁被唐太宗召入内宫，做了才女，很受宠幸。唐太宗死后，25岁的武曌削发为尼。唐高宗李治到寺庙进香见武氏娇媚，将其接进宫中，封为昭仪，同样大受宠爱。她连生皇子，不久册封为皇后，继而称天后。唐高宗死后，她以太皇太后之名摄政7年，荣华富贵依然不足，将唐朝改为周，自己称帝做女皇。15年后被逼退位，还政儿子李显即唐中宗，自己被封为“则天大圣皇后”，两年后辞世，享寿81岁。

梳理武曌人生，曾是两位皇帝很受宠幸的老婆；李宏、李显、李贤、李旦、大平公主和她亲自杀死的一女共六个儿女的母亲；七年摄政朝廷，15年国号周皇帝，65岁后曾有曾怀义、沈南谬、张宗昌、张易之等诸多俊美少男伺睡，81岁寿终内寝，可说人世间的富贵尝尽，你看她的命薄还是命厚？

红颜女子命运厚重，富贵终身，历史上还有很多。例如隋炀帝的肖皇后，她享皇帝宠爱，吃香喝辣，权倾内宫。大业14年，隋炀帝被近臣宇文化及逼杀后，宇文化及夺其肖皇后为己有。起义领袖窦建德杀死宇文化及，见肖氏美丽，为讨好异族突厥人，将肖皇后献给突厥领袖颉利可汗为妻。唐将李靖击败突厥后见肖氏虽已四十岁开外，仍风韵犹存，貌美依旧，于是殷勤伺奉，快马送至兵营，献给李世民。后得太宗宠幸，直至终老。她人生一共做了三个国家皇帝的老婆，实为世间奇观。

　　漫长历史中薄命的红颜女子也大有人在，如商朝时苏妲己貌若芙蓉，西周褒姒艳丽如花，战国时的西施貌美如玉，东汉末年的貂婵颜冠一时，唐朝的杨贵妃体态丰腴，颖慧机灵等等，她们都很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内心不秀，心智不明，站不高，看不远，爱情都是风花雪月，昙花一现，短时幸运而没有善终。

至于草野民间，古今中外红颜女子命薄的例证，那就数不胜数。

女人同为漂亮或同是红颜，为何有的命运厚重有的命运浅薄呢？历史名人撇开不论，现实生活中无外乎“客观时势”和“主观自控”两个因素凑成。女人出生时由于父母潜含的优良基因偶然组和，使自己生长得身材匀称，脸蛋端庄，皮肤白皙，且脑袋聪明，成了容貌漂亮令人羡慕的红颜女子。因为美丽漂亮，让人赏心悦目，看着舒服。因为漂亮大都身体健康，而漂亮和健康具有遗传，生育的后代有较强生存和繁衍竞争能力，所以她们在社会生存竞争中得天独厚，拥有人生原始优质股。世上的男子都想使自己的基因尽量地遗传，都想找一个漂亮的女子做妻子，都想与漂亮女子享性福，所以红颜女子是男人不惜代价追逐的对象。追逐的人多了，未免就有些“乱花渐入迷人眼”，有些红颜女子比较来比较去，反复选择，犹豫再三。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就会落下“花心”之名。一般品性高洁的男人会退出角逐舞台，而靠荫功获得财富的纨袴男子成了角逐舞台的独角。没有心智的美女站不高看不远，被眼前珠光宝气和甜言蜜语迷了心窍，被品性值得怀疑的男子“抱得美女归”。于是“红颜女子薄命”就此埋下了隐患。一般而言，男人老得慢，死得快；女人老得快，死得慢。美女一旦年老色衰，男人另覓新欢，其“薄命”的结局会翩迁而至。

　　另一方面，很多美女因众人捧场，自恃天生丽质，常常以涂脂抹粉穿着打扮为己任，既不习谋生之技能，又不修宽厚仁爱之品性，贪不劳而获的寄生生活，图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之享受，一步步为“红颜祸水”定论添砖加瓦，其“命薄”的结局便可想而知。而另一些漂亮美女，父母将其视为掌上明珠的同时，严管强教，使女儿“德智体劳美”诸方面求上进，不但有俏丽的美貌，还有出众的才华。在纷繁的社会竞争中，她们头脑清醒，目光敏锐，准确掌握择偶标准，一旦看中了意中人，以俗身视人，如七仙下凡追董永之态，把情郎揽入怀中。如果恰逢天时地利人和，于是终身荣华富贵就包含在两个字里面——“等待”。

女人漂亮、美丽、红颜，是福不是祸，如果“命薄”，“祸根”应归于自己没有利用好。

漂亮女人有很多只把漂亮当饭吃，总以为自己比别人漂亮，纯把漂亮当资本，她不知人生一世还要德和才，所以弄得人生不幸，命运浅薄，所以有红颜女子命薄之说。

漫长的人类历史，女人的地位低下，只有长得漂亮美丽的女人才能获得男人青睐，得以繁衍，漂亮的基因得到遗传。那些丑陋的女人得不到男人青睐，得不到繁衍，她们丑陋的基因就被淘汰。在社会与自然竞争中，女人以貌取人，男人以健壮取人。久而久之，代代选择，女人一般比男人漂亮，美女绝丽多于美男，特别是豆蔻年华的女人都长得芙蓉出水。漂亮的女人以漂亮为资本喜欢操纵男人做坏事，如西周的褒姒，西汉的吕雉，唐朝的杨贵妃等。孔子有句话“唯小人与女人难养”，老祖宗造字，把表意不好的字都加个女字旁，例如“奸诈”的奸，“妖怪”的妖，“狂妄”的妄，还有“贪婪”的婪，嫉妒等都有女字旁。两个女字碰一起就是“女女”字，表示争吵。三个女人碰在一起就是繁体奸字。贪婪的“婪”，就是男人希望拥有树林里面小树一样多女人，贪婪就是贪多。又比如“安”字，盖头表示房屋，“安”原意是女人老老实实呆在屋子里，不勾引外男进来，自己的男人就安心。动物则相反，雄性比雌性一般都显威武、漂亮，例如雄鸡、雄狮子等长大后只只比雌性威武英姿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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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节 捡便宜

　

捡便宜的便宜，是指收入大于投入，利益大于代价。捡便宜是指得到了不应得的利益。检便宜的事偶有发生，如果某人检到了一个便宜，惹得傍人羡慕，甚至嫉妒，但一般老百姓捡的都是小便宜，如攒个大工钱，卖件值钱货物等。假如某人用钱、物或“拍马”换得了权和利，当了芝麻官，这个众人则哑口无言。如果捡了天上掉下的馅饼，这无本获利、并获得大福大贵的叫捡了天大的便宜，人们则更是茫然。世界上就有这样幸运的人，听罢可能令你张开了的嘴巴合不拢，他叫全保长，是南宋宁宗时代人，住浙江庆元府西门。

一个花开春暖的日子，突然风起云涌，雷电交夹，顿时倾盆大雨。全保长家闪入一个避雨的客人,全保长见客人礼貌儒雅，上烟递茶热情招待。闲谈中全保长了解到客人姓余，名天锡，是当今丞相史弥远门下的教书先生。如此贵人临门，全保长喜出望外，吩咐妻子杀鸡宰鹅，置办酒席殷勤款待。余天锡见雨下过不停难于行走，便也将就。席间两位少年陪坐，余天锡对少年上下打量：两人眉清目秀器宇轩昂，实为英俊，忙向主人打听少年身世？全保长介绍说：此乃两个外孙，姓赵，长为赵与莒，少为赵与芮。

余天锡听罢，心中轰然一惊，因为京城回家时史弥远丞相交代：“民间如果有仁爱貌端的赵氏少年，要纳入皇宫教养”。

饭毕，余天锡向主人奉送一份厚礼，匆匆告辞。

余天锡回到临安皇城将避雨为客，遇见赵氏少年一事详细报告丞相。史弥远心中惊喜，急忙派人将赵与莒、赵与芮接入皇宫优厚护养，特别教习、培训。

　　原来，当今皇上宁宗皇帝虽然后妃成群，但皇宫劳神都做了无用功。在位三十年，须眉苍老时，膝下无嫡嗣以传位，为保赵氏帝业永昌，宁宗向近臣发话“挑选十五岁皇族宗氏后人到宫室授习教养，以备册立皇储”。 宁宗身边近臣显官都想自己将来成为拥立新君的功臣以谋大权,各自四处寻找与自己亲近的合适人选，但“靖康”(公元1126——1127）之耻后，宋徽宗、宋钦宗两个皇帝及皇后、皇室宗簇近亲少男少女都掳掠一空，虽后又历三代，时经七十年，但皇苗不盛，宗亲乏衍，符合派系的合适人选极其稀缺。

史弥远作为领班大臣要巩固自己已有的大权独揽，切不可放弃这难得的拥扶君主机遇。他听到余天锡消息后立即派亲信将民间赵氏与莒、与芮接入丞相府宅，以长辈之爱、父兄之情，储君之礼待之，并把与莒改名贵成。

　　一日，宁宗病重，丞相史弥尔进宫探视，发现皇帝已处弥留状态，说话啊啊呀呀，口语不清。他急忙还回家中，数语交代贵成如此如此，随即带入皇宫拜见杨皇后，贵成扑地跪于杨皇后膝下垂头尊呼：“阿妈母亲”。杨皇后对贵成上下打量细看，片刻思量后，抚摸着贵成头背，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儿子”，并将其名字改为赵昀，意为赵氏宋朝的红大阳。

史尔弥见杨皇后如此发话，即派人请殿师和大臣入宫，自己陪同皇后和赵昀一起进见皇上。

宁宗见诸位大臣跪于病榻前，啊啊两声，遁入黄泉。

史弥尔随即向在场大臣宣读皇上遗诏：“大宋皇帝传位予继子赵昀”。

原来的赵与莒易名赵贵成再改名赵昀，于公元1225年正式即位十四任大宋皇帝，名号理宗。

理宗即位后追封亲生父亲赵希瓐为荣王，追封母亲全氏为国夫人，弟弟与芮承袭父亲封爵，伺奉先人祭祀。外公全保长当然富贵盖世。

理宗在位四十年，享乐宫中性福，但末有自己亲生的儿子，只有传位弟弟的儿子赵禥即宋度宗，度宗在位十年传位四岁儿子赵显，即宋恭帝，宋恭帝在位二年，1276年被蒙古元军掳掠到北方。朝臣随即拥立恭帝同父异母的哥哥即宋度宗淑妃杨氏的儿子赵罡承袭帝位，即宋端宗，端宗在倾覆于朝夕的宋王朝帝位上呆不到两年而驾崩，是年21岁。此时王朝气息未终，朝臣随即再拥赵罡七岁之弟赵昺即位，名号帝昺，次年即1279年，被元军包围在海上的宋朝庭已到了尽头，大臣陸秀夫跑进船中背起9岁帝昺跳入海中，此时宋朝完灭。

　 当初赵匡胤“黄袍加身”篡夺后周幼主帝位而创建大宋王朝，撒下龙种，希望“父传子，子传孙，赵宋万年春”。然而最后收到的是跳蚤，接班人一蟹不如一蟹。

该是毛阿敏高唱：“滚滚长江东逝水，江岸难见水流痕。赵宋末朝留笑柄，世人能有几分清”。

　 疏理赵氏兄弟自少年平民入宫做大宋皇帝(1225——1278）共53年，三代五帝，当初捡的是政治便宜，既有名又有利，既有权又有钱，不过最终落个绝子灭孙，香火偃息。这虽然是非常个性的例子，但历史和现实中捡了政治便宜的人也有不少，他们留给世人的不是芳名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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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节 话水浒

　“阅尽人世读《水浒》”是彭义文继《嘴巴》之后的又一篇杂文力作。他三读水浒，感受各异，联想世事，针贬时弊。文字洗炼，笔锋犀利，风格独特。奇文共赏，收录如下:

我初中时读过《水浒传》，有些字不认得，有些词语不十分理解，但可以看懂的一个个人情世趣的故事，它如同一块块磁石强烈地吸引着我渴望的眼球，让你爱不释手。如林冲夜行、杨志买刀、武松打虎、李逵探母，还有鲁智深大闹野猪林、智取生辰纲、三打祝家庄等。模模糊糊中脑海里填满了108条英雄好汉，个个武艺高強，他们都是万恶的官府把本来是良民、贤吏逼上梁山。众英雄集合以水泊梁山为基地，开展反抗官府活动。

参加工作后又断断续续看了一次《水浒传》，印象中整书充满着浓烈的血腥味，杀贪官污吏、杀无故平民、杀幼儿小孩，整篇都是杀！杀！杀！原来脑海中鲁智深、林冲、李逵等英雄形象荡然无存，他们都是杀人狂、强盗、魔鬼，连“山东及时雨”宋江也是杀妻罪犯。

最近重又捡起《水浒传》看，可能是经历了沧桑的老人且心静慢读，对书本内体悟着别一样的情感，最強烈感受是，过去认为英雄好汉是官府把良民贤吏逼上梁山，实际这些所谓英雄好汉大都是梁山人自已逼上梁山的。

如引卢俊义上山，先把他害得家破人亡；为把朝廷命官秦明引上山，将其全家杀个精光；为拉朱仝入伙，把无故“小衙内”劈作两半，逼得这些人无路可走，只得上梁山避祸。梁山人手段之所以如此残忍，其目的不是成就别人，而是为了增加梁山人马，壮大梁山势力，最终为了自已。特别是“忠义堂石竭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兄弟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表面上一团和气，喜悦气氛的背后，宋江、吴用拉拢何玄通暗箱操作，装模作样，借神鬼学辩天书，一百零八条好汉排座次，使人们认为这是天意，不得不口服心服，实际是亲疏远近关系重组，此真是“三天冇生意，伙计吃伙计”。

　　由此联想到现实社会生活中也常有“杀熟”现象。留心身边周围的人际关系，诸如邻里失和、夫妻吵架、家人不和、兄弟成仇、亲戚反目、朋友断谊的许多摩擦、纠纷、矛盾遍布在生活的旮旮旯旯。这看起来奇怪，因为我们都是生活在熟人、亲友的圈子里，包容、谦让、互助、相爱，营造有一个和谐的环境，是追求人生幸福的必要条件，怎么会“杀熟”呢？但又不奇怪，因为共同生活的圈子里除彼此依附的同时，也是相互生存竞争的对手，都想多分圈子里的有限“蛋糕”。人与人之间各种利益纠葛复杂纷繁，隐含着矛盾冲突，如果升级，就会产生嫉妒、诽谤、诬蔑，甚至发生肉体伤害。

翻开历史，自秦始皇以降，两千余年封建社会中，三百余位大小皇帝，有生辰记载的八十岁以上的仅三位，真正寿终正寝的极少，大都是臣杀君，子弑父，兄弟相残而死于亲友熟人刀下。身挂六国相印的苏秦，无不才华横溢，但未发迹之前，游学回家时也“嫂不为炊”。

“不出远门做不了大官，舍不得婆娘赚不到大钱”，这句农村俗语昭示着富贵奔他乡是千古不变的人情世故和人才市场规律。为了发迹和发达，大都外出闯世界，如读书弃土、离乡革命、下海经商等，几十年背井离乡拼搏，最后“衣锦还乡”，其功成名就都是远处外地赚的。名人与故土无必然关系，试看: 因为很多名人当初离乡大都出于无奈甚至受逼而作出的痛苦选择。所以“地灵人杰”实际上颠倒了因果关系，应改为“人杰地灵”，因为一个人出了名后故乡才是名地。

“本地不识本地货，外来和尚好念经”，也是说透了“杀熟”或者“窝里斗”现象。如有一年，本公社同时五位先进青年教师申请入党，党支部大会讨论时，同志们盯着知根知底的本地两位教师，提意见说生活不严肃，工作不严谨，社会关系中也有亲戚不很纯洁等，把个历史老账翻得稀巴烂。结论是“不断努力，继续考验”。其实内中就包含着“杀熟”因素。而三位外地调入不久的老师，大家不知过去底细，只看到当时工作、生活表现光泽鲜艳夺目，在讨论会上一边倒地夸奖和赞赏，最后是一致通过，“同意加入中国共产党组织”。最后历史印证，本地两位青年教师无论工作能力、知识才华和思想品德都优胜于外地三位。

　　又如一个村寨某姓聚居，同根连脉的房族人口占80%，他们平常婚寿喜庆相聚，出入经常碰面，生活关系密切，彼此知根知底难以形成相互敬畏。由于牙齿容易与舌头碰撞，人员间不免产生利益纠葛，有时一点小事就撕下熟人面具，相互揭短扬恶，造成人生阳暗面迅速扩散，久而久之彼此眼中都成了不良分子。所以解放后几十年，这个村子每届大队、村委换届选举，都是“外来和尚好念经”，全部都是偏居的杂姓人士担任主职。

再如一位在外响当当的干部，临近退休时，在祖居家乡建一栋土坯房以备退休后居住，“叶落归根”，“熟人熟地万事方便”这本来是道理。最后是“林秀遭风吹”，“雨打出头橼”，没有几年的光景，这位外地风光几十年，本也是德高望重、才情诸佳的人落了个“啬毛”“不屑”等不良的名声而遭孤单，他与当初想象的美好完全相反，最后重又回城里居住。

山东农民歌唱家朱之文，未出名前，在家乡生活居住，自小喜欢唱歌，邻里乡亲看之听之，习以为常，不以为优。四十二年间，睦邻和族，平平常常过日子。201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外地电视台唱歌选秀，一举成名，结果麻烦就来了。他赚了钱为家乡修马路，置办变压器、健身器材等，然而乡亲们不满足，说路还要修长一点，好事还要做多一点。张三向他借钱，李四向他借钱，借条一抽屉，共计一百多万，没有一个人按时还账，王五、赵六还有意见，说没有借给自已。有些乡亲见朱之文没有及时回应自已，还两次将其房门踢开。这个事例按常理是难以解释，然而它却真真实实发生了。

过去有人说“文人相轻”，其实熟人也相轻。“熟人中无英雄”“田坎下埋死秀才”一说也是指那些有才华的人士守土的结局。因为他们在熟人圈子里没有展示才华的机会和平台，即算有才华熟人也难得认账。俗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看也有告诫不恋故土之意。

　　又如一个村寨某姓聚居，同根连脉的房族人口占80%，他们平常婚寿喜庆相聚，出入经常碰面，生活关系密切，彼此知根知底难以形成相互敬畏。由于牙齿容易与舌头碰撞，人员间不免产生利益纠葛，有时一点小事就撕下熟人面具，相互揭短扬恶，造成人生阳暗面迅速扩散，久而久之彼此眼中都成了不良分子。所以解放后几十年，这个村子每届大队、村委换届选举，都是“外来和尚好念经”，全部都是偏居的杂姓人士担任主职。

再如一位在外响当当的干部，临近退休时，在祖居家乡建一栋土坯房以备退休后居住，“叶落归根”，“熟人熟地万事方便”这本来是道理。最后是“林秀遭风吹”，“雨打出头橼”，没有几年的光景，这位外地风光几十年，本也是德高望重、才情诸佳的人落了个“啬毛”“不屑”等不良的名声而遭孤单，他与当初想象的美好完全相反，最后重又回城里居住。

山东农民歌唱家朱之文，未出名前，在家乡生活居住，自小喜欢唱歌，邻里乡亲看之听之，习以为常，不以为优。四十二年间，睦邻和族，平平常常过日子。201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外地电视台唱歌选秀，一举成名，结果麻烦就来了。他赚了钱为家乡修马路，置办变压器、健身器材等，然而乡亲们不满足，说路还要修长一点，好事还要做多一点。张三向他借钱，李四向他借钱，借条一抽屉，共计一百多万，没有一个人按时还账，王五、赵六还有意见，说没有借给自已。有些乡亲见朱之文没有及时回应自已，还两次将其房门踢开。这个事例按常理是难以解释，然而它却真真实实发生了。

过去有人说“文人相轻”，其实熟人也相轻。“熟人中无英雄”“田坎下埋死秀才”一说也是指那些有才华的人士守土的结局。因为他们在熟人圈子里没有展示才华的机会和平台，即算有才华熟人也难得认账。俗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看也有告诫不恋故土之意。

　　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有很多精华，这无容置疑，但也要看到有糟粕，“杀熟”就是其中之一，历史上很多文人哲士在文学作品中直接或间接进行了大量揭露和剖析。所以处在社会中自已有时被“杀熟”也无须怨天尤人，这是你时运不济而中招。

为了避免落入“杀熟”陷阱，一是多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你知识丰富，见多识广，工作能力強，创新了自已的生活空间，加上为人正直，“邪不压正”就轮不到你被“杀熟”。二是慎交友，“近君子，远小人”。有选择性地与高者为伍，与贤者相伴，生活经历中，如果碰到过曾经伤害过或者正在伤害你的人，你只需找机会避让，尽可能将其踢出自已的生活圈子。如果你斤斤计较，想方设法给予他报复，那你就自寻烦恼，会造成次生灾害。三是与人交往中，你秉持一颗善良的心，经常扶危济困，关心帮助他人，以“利他”成全别人，让他人得好处，为他人造福，对他人多包容、谦让。工作中“举贤不避亲”，不以回报为目的，但“行春风，不求夏雨”，你一定会在需要的时候得到相应的回报。因果辩证法则告诉我们，善良的心态而形成的言行举止之“因”，会产生相应的“果”。世界上没有一件事是偶然发生的，每一件事的发生必有其原因，这是宇宙的根本定律，俗话说“种簇藜得刺，种牡丹得花”，你是一位贤者，你会成为一个受尊敬的人，你所处的环境温馨和谐，你自然就不会被“杀熟”。

文明社会，有道德的人最不应该伤害的是亲友、熟人，最不应背叛的是自已的家人、家庭、家乡和国家。“团结是铁，团结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強。”人与人只有团结，才能战胜一切艰难困苦。

妄言者以上妄言之说后，突然想起先贤告诫: 少不读《水浒》，少读《水浒》血气方刚，容易惹祸；老不读《三国》，老读《三国》会老奸巨猾，与人不亲；男不看《西游》，男看《西游》会胡思乱想，不务正业；女不看《红楼》，女看《红楼》容易红杏出墙，感情不专。我老读《水浒》，可能产生误解而错误联想现实形成了误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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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节 群体沉浮

　“三上三下”，见解独特；传神之笔，入木三分；生动真切，惊案拍奇。这是我读完彭义文撰写的杂文《群体沉浮之我见》后在书页上留下的尾批。此文刊发在彭义文的散文集《爱的重播》(2012年7月出版）一书中，可惜此书印量很少，没有多少人能分享到这篇佳作。这是义文2010年的作品。现全文抄录如下，十四年后的今天仍值得玩味。

群体沉浮之我见

社会发展犹如江水奔腾，清浊群汇，百流交集。社会各个群体的身价地位也随之发生升降沉浮，现实社会我看有“三上三下”。

浮升中首推公务员，过去公务员称“干部”，虽吃皇粮，但拿着低廉课薪，在车轮似的政治运动中，守职如履薄冰，谁都是“头上插了松毛——随时小心火烛”。悠闲的办公室不能常驻，经常下派基层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社会新风尚，首先是干部”，操行品德要起模范表率作用。一九七零年代我在公社做合同工十四个月，亲眼目睹二万一千人的公社正式干部十四人，除政治运动时显现点威风，通常一表平庸。每人领一份清水工资，个个穿着朴素，举止随和。如今的干部又叫公务员则风光无限，工资加了膨化剂，各种福利“尾巴大于脑壳”。生活有滋有味。别开腐败贪污，就一位中规中矩的干部，只要工作上抓住“标杆”不过份偏左离右，政治上与上司保持一致就犹同进了“保险箱”。走上讲台，抬头挺胸，威风禀禀，作指示、发命令、提要求；走下讲台，众星捧月，迎进送出，形同菩萨，身若佛像，风光无限，令人景仰，这无怪人们历史形成的崇官崇权意识所致。如果钻研了关系学，善于迎合主管领导，捞得一官半职，那“黄金屋，盘中栗、颜如玉”近在咫尺，是当前最吃香的职业，其优越的地位引诱着各类精英荟萃，每年公务员招考前来报名的挤破衙门，千方百计用钱和亲调动一切关系钻入“内定、对口、定身”行列，实现当公务员美梦。

二是农民，农民过去是地球修理工，素有草根之称，劳动条件、经济收入、生活状况长期处于社会底层，违规犯罪人员处罚的措施是押下农村改造，知识青年锻炼的办法是下放农村劳动体验生活。农村贫穷、农业落后，农民艰苦的农村环境确实是“坏人”改造的好场地，是知青锻炼的大熔炉。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大大解放了束缚农民的手脚，连续的中央“一号文件”惠农政策实施，偏僻闭塞落后的农村山区，省、市、县各级建设扶贫工作组，带着政策、资金、技术、扶智、扶贫，整个农村与旧时换了新天地。有志的青年农民进城务工，当“农民工”比种田作土的收入成倍增加。脑子灵活诚实勤奋人经商，办企业涌现了一大批能人、富人，不少人还进入了上层社会的贵族行列。即算是大志未酬的农民朋友，在家住低价房，受农补种田，生活也基本温饱。有些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的懒汉，只要自愿承担贫穷，也没有外因压力，极其自由享受清苦。整体而言，农村环境大有改善，农民生活水准大有提高，农民政治身份也不羞于启齿，反而显得尊贵。很多大款、老板包括打翻了的贪官时不时亮出身份——我是农民的儿子。

三是儿童，“妇幼无欺”的道德自论，“六一”儿童节的设置等无不说明过去儿童是社会弱势一族。现今四十岁以上的人们回忆儿时都能倒出一腔酸辛水，除了社会大环境外，就一家一户而言，兄弟姐妹大群孩子缠着父母要吃要穿，吃个鸡蛋都是孩子们生日的特有珍品。新置一件衣服姊妹接力，大的穿了再传给小的穿，儿女虽是父母肉体的一部分并寄托着晚年之乐，但在物质匮乏的时代作为父母只能以汗水和眼泪倾注心爱，至于科学的防病、治病，读书教养根本无力适时周到。但如今，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后，孩子在母胎发芽就充盈着亲人喜悦，一旦出生即是父母心肝，二老宝贝，家庭皇帝。孩子读书，家门、车门、校门，三门一线。每当放学，校门外人头攒动，护接孩子的家长早早等等。随着社会发展，物质条件改善，为了家庭未来，为了培养祖国花朵，从家庭到社会“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一切”，毫不吝啬精力、物力和财力。

事物发展总是处于动态平衡，在社会转型时期，地位身价有所贬值的，也有三类人群:

工人，过去以工人阶级为领导的国家宪法赋予了工人崇高荣誉，是尊贵的一等公民。实际利益也与荣誉相符，是坚硬的“皇粮”族，终年“旱涝保收”。农村孩子如果通过读书或参军最后加入到工人行列，被视为祖坟冒烟，是教育儿女励志的典范，美貌姑娘嫁给了工人为妻算是攀了高亲。现如今企业改制，给老板打工，“解聘、辞退、下岗”时常提心吊胆，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风光，一大批被企管折腾了工人沦为了“弱势群体”。年壮有劳力的与农民平起平坐，钻着脑袋到处打工，年老体弱者，靠微薄低保过日，经济状况不佳也决定了他们的社会地位下沉。家长吓唬调皮的孩子，竟冒出:“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去当工人。”　

二是文人，文人指识字弄文的人群，历史上称儒者，要成为文人需“头悬梁，锥刺股”，历经寒窗苦读，不是常人所为更不是小人可攀，由此众人景仰，社会地位显赫。荀子说“彼大儒者，虽隐于穷阎漏屋，无置锥之地而王公不能与之争名”。司马迁说: “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学者宗”。可见“文者”虽家不富但身贵。解放后，经历反右，知识份子地位滑坡，但长期铸就的尊文余气尚存，很多青年仍做文学梦，如果报刊杂志发表了自已的豆腐块可赢得熟人羡慕，自已也胜于过年地高兴。

现如今，社会发展势如江水奔腾，科技日新月异，绘画弄文，唱诗吟词既不结东瓜，也不结西瓜，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一切向“钱”看的时风下，世人的价值观重新分化，作家常侠说: “人们普遍崇官崇势，拜权拜钱”。现在人们眼里有权是老大爷，有钱是老大哥。科技专家，经济学者附庸权贵、富豪吃香的同时，传统文化趋于边缘，文学贬值，艺术掉价成为现实，如果还醉心书画弄文，唱诗吟句，会遭受熟人鄙夷的目光，少数固守精神家园和人格品位的人，坚持写写画画，舞文弄墨，只能在文友间自我欣赏，知趣不对外声张。如果被人聘请为红白喜事操弄文案，也不嫌弃一包“软白沙”烟作谢。一位老儒公调侃说: “半斗米可以请人写一箩筐字”。

三、大学生也算身价贬值的其中典型一族。过去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国之栋梁。寒窗苦读十二载，高考跃进大学门，那是人生光宗耀祖的天大喜事，谢师宴升学宴办得热闹风光。大学毕业后初定国家二十四级干部，工作进了“保险箱”。娶媳妇，住房子都无需顾虑，只思勤奋努力，级级攀升，赚钱创绩，报效父母，贡献社会。但读书苦读书难，高中大学升学率极低，中考、高考要过五关斩六将，幸运者才能如愿。“物以稀为贵”，所以每年七月都上演一剧万人抢过独木桥的壮烈景观。大学扩招后，大学生的鲜艳光环渐渐褪色，褪到如今是一屑不顾，就是研究生、博士生，在众人眼前也很难招人敬仰。因为工作岗位是要拔萃优秀、精英或者“拼爹”，有文凭、学问高并不一定找到好工作，即算是“北大”毕业的学生也可能做文盲能干的屠户。

教学腐败，文凭造假使人才真假难辨，虚实难分，文凭是真才实学弄的？是权钱关系弄的？真的假文凭，假的真文凭实在太多，这些不良现象更使大学生的地位贬值。

改革开放，形势巨变，令人鼓舞也让人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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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节 新闻报道员

　彭义文的祖辈是农民，先天无文学细胞遗传。读书时，老师说义文讲话犹如“喉咙里扯精肉——吐不出”，写作文时“打屁不沾腿——文不靠题”。参加工作后业务与文学几乎切割，虽识半筐文字，但文学对义文说是“爪哇岛”的事。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义文的居所毗邻报亭，休闲看报得天独厚，满目诸多报纸，特钟情《浏阳日报》，因为她报道的是本地事，身边事，贴近生活，真实感人。时政要闻、社会民生、市井文学，版面栏目内容丰富，形式新颖，图文并茂，满足不同年龄段不同层次读者需求，而义文自成了《浏阳日报》的铁杆读者。

由于长期栖息于《浏阳日报》，义文的脑筋也开了窍，视野被拓宽，特别是文学副刊栏目篇篇华章，体味人生、感悟生活，精美文字闪耀着善爱、道德、良知和智慧，义文也随着作品的感情而共鸣，品着作者的思绪而感动。身边动人的事，感人的情，让义文禁不住热血沸腾，涂鸦小文字投寄报社期望交流，谁知头一篇《师者的苦与乐》就在报上成了铅字。“平头百姓造华堂”的惊喜给了义文读书看报的更大鼓舞，渐渐地，他这长期从事化学教学的教员恋上书笔，书报伴眠伴厕伴旅，纸笔成友结谊。几年来，“豆腐块”、“火柴盒”的通讯报道，散文评论陆续在省市报刊发表，还出版长篇小说《草根名人传》等。

　　2011年11月1日，《浏阳日报》刊登了义文撰写的长篇通讯《阳光沐浴村民欢》。此文生动详细地记述了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在淳口镇黄荆坪村建设扶贫工作事迹，义文当时为扶贫工作组临时成员，负责宣传事宜，他根据自已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写出了优美的通讯报道，真切深情，内容饱满，生动感人，堪称工作通讯的经典文章。全文抄录如下:

阳光沐浴村民欢

省人大常委会在淳口镇黄荆坪村建设扶贫工作纪实

今年三月二十一日，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建设扶贫工作组进驻淳口镇黄荆坪村，自此，建设一项接一项，村貌一日一新颜。那路、那桥、那基地……座座丰碑记录着建设扶贫的伟绩。新修缮的学校，新建的活动中心、文化广场，村庄的绿化、亮化……件件实体，映衬着黄荆坪村人幸福的未来。老人的称赞，诉说着不尽的感激；村民的笑脸，写满了无限幸福。学校里的孩子们的读书声迎接着希望的未来。

黄荆坪村，道吾山北麓，淳口镇边陲，牵山、南坑两条狭长的山冲，壁陡的崇山，绿树葱翠，幽涵的坡谷，泉水清澈。21.16平方公里辖地，到处写满了红色历史，3319名村民的祖辈，解放后有104人被人民政府追认为革命烈士，由于地处偏僻山区，峻岭阻断了改革开放春风的吹入，狭道妨碍了新时代文明气息，姗姗来迟，很长一段时期，深山老林里的村民依然过着“种田吃饭、养猪过年、通讯靠口、交通脚走、防窃赖狗”的原住民生活。

革命老区，贫困村民，党和政府不会忘记。

今年三月二十一日，湖南省人大常委会派遣建设扶贫工作组进驻黄荆坪村，他们的到来没有欢迎仪式，没有鞭炮迎接，组员们落脚就在蒋少军组长带领下，与支村委一道，爬高山——只见涧内流水如泻玉、山地花落似堆金。踏泥泞——羊肠小道路难行，十步全无半步平。他们走村串户察民情，访贫问苦听民声，邀民座谈了民意。接着，经与支村两委协商，分别召开全体党员会议，组长、村民代表会议，学习党的新农村建设有关文件，结合村组实际进行讨论。并组织党员、干部到韶山毛主席故居参观，进行爱党、爱国主义教育，一系列调查研究，工作组摸清了底子，掌握了村情，在支村两委紧密配合下，迅即确定了建设扶贫的两年规划。

　　建班子，为持续发展，选好领头雁。

工作组进村时正是支村两委换届选举之际，选好支村两委班子是两年建设扶贫顺利进行的关键，是党的方针、政策在农村贯彻落实的保证。班子的核心堡垒作用，人选是关键。在工作组的具体指导下，党员和村民反复酝酿，睁大着眼睛，按“五人”标准(头脑明白的清醒人，苦干实干的带头人，廉洁奉公的清白人，心里装着村民的贴心人，科技致富的示范人)，选举产生了新的支村两委班子。新班子组成后，与工作组一道，坚持天天出勤值班，周周讨论研究，月月民主生活，季季总结盘点。为使村级工作全面有序开展，在工作组指导下，重新调整完善了村组干部、共青团、妇代会、“五协”会等群团组织，并加强了阵地建设和整章建制。坚持民主治村、村民自治，经过村民代表会讨论通过制定了《村规民约》、《村民议事》、《村务公开》等配套制度。支村两委的核心作用，党员旗帜的光辉引导，制度实施的实际效应，保障了工作组建设扶贫两年规划方案顺利实施，保障了全村各项工作深化改革发展的顺利推进。

办实事，提升文明素质，用环境育人。

温总理指出: 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和生活品位，需要文化的繁荣发展和文化的长久支撑。黄荆坪村民性格强悍，过去由于法制意识淡薄，打牌、酗酒、吵嘴，甚至打架斗殴时有发生，为提高村民精神文明素质，在工作组操作指导下，采取投资、揽资、集资途径对村级学校进行高标准改扩建，拟对有优良民俗传统的四百年古井新建古井文化广场，村民休闲广场、园林绿化广场、村民活动中心，对村中心道路4500米绿化，100盏路灯亮化，按照“建设美丽黄荆坪，打造幸福好家园”主题思想，开展农村环境综合整治，打造屋场文化。新组建村民联谊文艺队，组织民间艺人，挖掘民间艺术，开展经常性健康文化娱乐活动。用优美的环境潜移默化育人、培养人，全面提高村民文明素质。

　　夯基础，为长期发展，造硬件奠基。

交通、信息闭塞是黄荆坪村民脱贫致富的最大绊脚石，南康、牵山两条狭长山冲，散住着一千多村民，长期脚走肩挑在弯陡羊肠小道上与外界进行物资和人情交往，修一条畅通的公路是村民最大的渴望。一条淳河水把龙盘组村民与全村地缘相隔。村民交往不知弯了多少路，吃了多少冤枉累，一桥飞架南北，是村民多年的诉求。

以农业生产为支柱的黄荆坪村民，水患常扰、水忧常存，为农田保收丰收，坝要筑、渠要修。修路、修桥，改造水利工程，农村电网升级改造，关键是劳力、资金，工作组与支村两委商定后，决心下大力夯实这些基础工程。说做就做，只争朝夕，于是兵分两路，一路动员组织村民投劳；另一路怀揣报告，到省、市、委、厅局求助。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半年多的艰苦努力，目前钢筋水泥龙盘桥竣工，南康9.5公里道路水泥硬化工程款逐步偿还，牵山片区道路进行平整加固，并铺设砂石，标准水渠立项维修。自来水工程、电网升级改造工程正在进行中，24户危房改造实施完成，“百户荣誉村民”工程正在筹建中。这些硬件基础设施给村民立竿见影的实惠，为黄荆坪村今后发展，步入小康之道，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建基地，为大步小康，创新业富民。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黄荆坪村山青水秀，地域广阔，域内辖南康中型水库，为开发优越的地域资源，改变产业单一，加快致富步伐，工作组精心反复论证，决心拓展产业门路，将发展经济的路子定格在种植和养殖业上，通过引资和投资在牵山创建家兔养殖场，在桎木冲扩建养猪场，引进中国科学院科技改良新品种，在南康创办黑珍猪养殖场，建立养殖专业合作社，以基地加农户的模式逐步推广。为提高村民兴趣，鼓励扶助村民利用山地坡土栽种投资少见效快的中药材、香茹等；为增强后劲，扶持鼓励栽种投资多，收益大的红豆杉等珍贵树木。为发展、巩固养、种产业，提高村民实际操作能力和技术水平，采取走出去参观学习，请进来授课指导，对上规模的大户予以比率性奖励，还鼓励村民根据自己具体实际，主动调整产业结构，创造致富途径，打造长株潭后勤基地。

工作组进村后，竣工和在建工程十余项，项项实业，件件惠民，种种活动，样样喜人。工作组携带党的温暖，政府的关怀，贴着一颗心为村民扶智扶贫，短短时日，誉满山村、情满山村。

黄荆坪村村民正沐浴着一轮新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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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节 故事能手

　写小说，必须会编故事，情节离奇曲折，更能引人入胜。彭义文老师会讲故事，也会编故事，写故事，是故事能手、高手。他撰写的两部长篇小说，就收藏着许许多多的故事。他写的淳口地名来历小故事，有多篇入选浏阳普查地名故事征文录。他参与编纂淳口镇志期间，走访了解淳口的历史，听闻收取了许多感人的故事史实。他用心记录整理的《炉烟灵地育奇女，姐妹易嫁结良缘》和《血风腥雨危险时，水秋指兵抓水秋》的故事生动感人，被镇政府编纂的《淳口镇志》当作遗闻轶事收录，后纳于自己的散文集《爱的重播》。作家丁纯蓝在此书序言中写道: “看到《姊妹易嫁结良缘》的文字时我就惊叹作者的文字功底強，也记住了那个故事，那时还不认识他。这是他2004年编写《淳口镇志》时发现的故事。他舍得跑腿，如到黄金坪村、炉烟洞，遇到长者、贤者舍得开口问，舍得记。”

2003年9月26日《浏阳日报》文学版刊登义文撰写的“姐妹易嫁”一文，现原文抄录，共享如下:

炉烟灵地育奇女，姊妹易嫁结良缘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是百年前谭嗣同志士发出的豪言壮语。时隔百年，我们仍然能感悟到这位改革先驱的铮铮铁骨，飒爽英姿！谭嗣同为变法播洒着青春热血，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位伟人的血脉来自于淳口炉烟这一偏僻老区。非凡的母亲孕育出了不平凡的儿子，提起谭嗣同父母的姻缘，我在撰写《淳口镇志》时发现，这里的故事还长着呢……

——题记

浏阳市淳口镇炉烟洞石壁屋场，清嘉庆年间有个农民叫徐绍春，他于嘉庆23年娶南乡谢家冲熊惠娘为妻，生长女庆缘、长子富益、次子富济、小女五缘。

熊惠娘的堂兄熊美长是一位知书达礼、善应酬、谙草医的豪士，浑名“九袋长叫化”，与堂妹郎徐绍春交往甚密。1828年的隆冬，熊美长经道吾山天井坡看望谭家老友继墉时，继墉突然说及正在读书的弟弟继洵的婚事，委托他找个老实忠厚、根底好的农家女为弟嫂，以便伺候多病的母亲和失明的祖母，熊老受托反复思忖，觉得堂外甥女庆缘很合适。于是，他趁着小外甥女五缘生日匆匆赶到炉烟洞当媒人，满列杯盘的宴席上，熊老钢嘴铁舌谈及庆缘秀美，继洵英豪，龙凤相配，说得满座哗然。自此，在熊美长的再次说合经办下，大年前徐庆缘和谭继洵的亲事真的定下了。

　　庆缘年岁不小，心眼也多，父母作主定的终身婚事心里总是嘀嘀咕咕，婆家的景况、丈夫的人品如何总是放心不下。第二年五月初四，她私地要弟弟富益提着粽子、盐鸡蛋之类，去天井坡姐夫家拜节顺便察看家景。富益携带礼物翻山越岭来到谭家住地，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在堂屋后门口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洗头发，厢房里坐着一个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的书生，他披衣拖鞋，衣冠不整，正聚精会神地翻阅着大本大本的书籍，富益站在门口大喊一声“姐夫，请拜节！”书生转身看看:“嗯，你来了，请坐。”两句话后，继续看他的书。只有中年妇女招呼让座，端茶倒水。言谈间，富益了解到中年妇女原来是姐夫的母亲，老婆婆是姐夫的祖母，她双目失明多年，且喜欢无事唠叨，富益交谈乏味。中餐后，独自到户外游看，溜达了一会，顺便在小商店里买了小包红砂糖往回走，进屋一看，姐夫仍端坐未动，翻抄典书。晚餐后继洵默默进了书房，富益陪着两位老妇人闲话了些琐事，觉得很拘谨，于是拿了一串粽子，端了一小碗砂糖来到姐夫的书房，只见他端坐在书桌旁，昏暗的桐油灯下，聚精会神的在看书。

富益叫姐夫吃棕子，继洵一声回应，但身子岿然不动。

富益自己吃了两个，剥开包衣，将粽子伸向姐夫，要他品尝，又把盛红糖的小碗向姐夫移动。继洵左手拿着粽子，随手在旁边桌上扣两下，往嘴里咀嚼，富益见姐夫一张乌黑嘴，扑哧一笑，问味道如何？继洵说:“还好！”富益说:“你吃了墨啦！还说味道蛮好。”待富益点破后，继洵才知把粽子错扣在墨池里，自觉粗心唐突，不声不响起身洗漱。

回到书房，继洵依然端坐在昏光下，沉静在书海里。

　　富益环顾四周，满目书、字、画，翻翻这本书，字认得他，他如老鼠看筒车，脑壳发晕，看看那本书，密密麻麻糊涂一团焦，他呆坐一会，直到三更，继洵仍苦读不倦，富益支持不住，独自钻到姐夫的床上，蒙头睡觉。突然一阵响动，接着一股浓烈的豆豉味扑面而来，姐夫的一双大脚正伸在自己的嘴巴边，床的另一头却鼾声如雷。他翻过身子，静待深山老林的寒夜慢慢离去。待窗外微亮，轻轻起床，开门溜回炉烟洞，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向姐姐诉说一番，庆缘听后涕泪俱下: 在一个偏僻山间的破落人家度日，与一个书呆子为伴，天天伺候弱残老人，后大半生不堪设想，她决心拒嫁辞婚。

父母得知女儿心思后，尴尬难决。辞婚，聘礼早受，且老舅为媒，先言承诺；嫁女，庆缘妹子固执得锄头撬不开，针尖插不进，唯一的办法就是拖: 今年不吉利，明年无春年，不适结婚。订婚第三年，男大女大，时值道光28年腊月中旬，谭家先天一份团书送达徐府，第二天浩浩荡荡的谭家迎亲队从天井坡出发，直奔炉烟洞徐家屋场，迎接新娘。媒人熊美长先前进屋，只见妹妹熊惠娘、妹夫徐绍春哭作一团，新娘庆缘更是一个泪人，口里呜咽地说: “穷家庭，差地方，书呆子，还一个病母亲，瞎子婆婆要服侍，我决不会去受罪。”为父为母为舅的三位长辈一齐对庆缘再次劝慰，庆缘咬定两个字“不嫁”。

在场的妹妹五缘听到外面锣鼓喧天，可怜的父母泪流满面，急得团团转，也向前劝说姐姐: “书多人贤，过几年姐夫赴考中榜，当官做老爷也不定呢，我们女人做了人家的媳妇，服侍孝敬老人是应该的，想宽点，想远点，莫惹得父母伤心。”

庆缘听妹妹一番臭话，气得把东西一摔，指着五缘吼道: “你想得远，想得宽，你嫁，你以后做老大娘！”

五缘也就话回话:“如果父母要我嫁，我是会嫁！”

此时，绍春夫妇望着五缘，眼睛瞪成了大灯笼。

　　为了保住徐家的门风名誉，只有做工作让五缘代嫁。惠娘把小女叫进房内，呵护着五缘说:“现在姐姐婚事执意不从，父母为难，你是好妹子，将来定有出息，你代姐姐出嫁谭家……”话没说完，五缘泪如泉涌，扑通跪倒在地，叩头承命: 径自拿起放在姐姐床上的红头巾往头上一罩，昂头挺胸大踏步走了出去。堂屋里早有人摆好了迎风，点燃了香烛，大家也弄不清新娘庆缘还是五缘，簇拥着跪拜祖宗，糊糊涂涂地送进了花轿。顿时锣鼓大作，轿夫匆匆上路，爬过蕉溪岭，团团转回天井坡，此时月上树梢，宾朋云散。

洞房外月光如昼，洞房内鸯情似胶。从此，夫妻恩爱，相敬如宾。继洵更加奋发读书，五缘白天捻线绩麻，做饭打柴，侍奉祖母，照护家娘，殷勤备至；晚上伴读夫旁，情同鱼水。道光30年，谭继洵连中三元，后官至湖广总督，累赠光禄大夫，五缘诰封一品夫人，生三子二女，个个刻心教养。后长子嗣贻官居广西，次子嗣襄官居台湾，三子嗣同，少极聪慧，及长博通群籍，礼佛任侠，著《仁学》，创南学会、浏阳算术馆，佐光绪帝变法，1898年殉难北京菜市口。

庆缘次年嫁黄荆坪富户王豫章次子为妻，王豫章不久去世，其子吸毒放赌，嫖娼宿妓，几年间家资耗尽，最后贫病死于异地。庆缘终生未育，孤苦伶仃，后回娘家炉烟受妹资助养老终生，死后葬枫树村大路旁。

百多年来，炉烟地灵育奇女，姊妹易嫁结良缘的故事深深扎在老百姓的心中，久传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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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节 智胜追兵

　彭义文编写故事还有一个特点: 幽默。一是语言表达上，义文的文字以幽默、风趣取胜，含有大量的俗语、俚语、谚语、歇后语，生动有趣，含意深长。二是故事情节上，编排巧妙，欲哭还笑，回味无穷。如《血风腥雨危险时，水秋指兵抓水秋》一文，就含幽默之趣，水秋指兵抓自已，能抓到么，如同搞笑。但际遇残酷，险些掉脑袋，水秋化险为夷，作者举重若轻。义文写的故事亲和有味，语言是质朴的，寻常笔墨，写的是红尘中的寻常事。字里行间有着幸福生活的喜悦、心酸和眼泪，言语中有睿智、阔大、包容、悲悯和平和。现抄录载入《淳口镇志》的“水秋指兵抓水秋”一文，此文较好地体现了义文机智幽默的写作风格，故事回到如火如荼、血雨腥风的革命战争年代，遇到“阎王派来的索命鬼”时，朱水秋如何应对。

血雨腥风危险时

水秋指兵抓水秋

浏阳是一块革命圣地，到处写满了红色历史，新民主主义时期，更是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动人故事，为中华自主自强，为党的光辉历史绘就了艳丽的一页，这是浏阳人民最值得纪念和骄傲的年代。经久流传于淳口人民心中的“血雨腥风危险时，水秋指兵抓水秋”的革命故事就是其中的一个。

淳口镇高田村株树村民组原有一位叫朱水秋的人，他生于1910年6月，幼时因生活困苦只读了半年私塾，辍学后跟着伯父学做篾工。1926年，叶挺率北伐军入浏，在县城休整护编。早怨军阀混战，感同身受民不聊生的朱水秋立志为中华民族复兴奉献青春热血。他积极报名投军，体格和气质被首长一眼看中，很快被吸收编入国民革命军第四军独立团补充连，任三等兵。从此他为陌生人的幸福和中华子孙后代不生于恐惧之中开始戌马生涯。

　　井冈山“五次反围剿”战役中，朱水秋战功显赫。长征路上，身任团长的朱水秋于1935年元月5日受命率部攻占遵义城，一时名噪全军，其指挥机智，战斗勇猛在《红旗飘飘》小说里有专题章节记载。红军到达陕北后，朱水秋调任八路军警卫团长。1937年改任五台山军分区副司令员。1938年，朱水秋身上两颗未取出的子弹作怪，旧伤复发，时值国共第二次合作，他趁暇请假到武汉协和医院诊治。当时中共长江局设于武汉。一天，湘鄂赣特委负责人罗梓铭到长江局汇报工作，见到浏阳淳口同乡老友朱水秋，为加强边区抗日领导力量，他向长江局领导力荐朱水秋到特委工作，经周恩来、叶剑英商量批准，朱水秋同志改调湘鄂赣特委任军事部长，在新四军平江通讯处(特委秘密机关)工作。

1939年6月12日，国民党第27集团军司令杨森制造“嘉义惨案”，涂正坤、罗梓铭等六位特委负责人惨遭杀害，朱水秋同志因公外出幸免于难。

平江“碧血横飞，浩气四塞”。草木为之含悲，风云因而变色，“一时风声所播，全国震动”。党中央随即在延安召开死难烈士追悼会，毛泽东同志发表《必须制裁反动派》的演说。董必武等诸多领导都为烈士撰写挽联。

嘉义事变后，湘鄂赣边区黑云压城，国民党鹰犬密布，大有斩尽杀绝“共匪”天罗地网之势。为适时改变斗争策略，特委决定派朱水秋回浏阳与朱冬枚同志等挑起县委工作重担。

1940年春，国民党浏阳当局掀起反共高潮，对共产党员进行凶残地密捕暗杀。朱水秋同志等只得进入隐蔽而艰巨的工作状态。

5月中旬，朱水秋回到地形、人员熟悉的家乡淳口发展组织，晚上或走家串门，或密林开会，白天在家里务工种田作掩护。

一天早饭后，朱水秋头戴一顶乌黑烂边草帽，肩挑一担粪水到离家三百米处菜园淋菜，放下粪桶后，他习惯警惕性远眺四周，发现西北方远处小路上有两个人朝近处走来，注神再看，后背还拖着7个人影的长尾巴，他们虽素装常服打扮，但个个急步稳健，极富训练有素的军棍。心里琢磨着，这大有可能是阎王派来的索命鬼。他盘算着一场生死考验又要开始了。

　　朱水秋扫视左右: 一片旷野，敌我彼此都在自已的视野内，即时离走，会暴露目标，已是来不及了。他咬紧牙关，重重吞了一口唾液，蹲下身子用牙齿咬破肩袖，撕扯开一个破口；又摸出一盒火柴，使劲划燃柴杆，奏近左边眉骨，忍痛烧掉了一撮眉毛焦臭，又移动火柴烧焦袖边，用手指尖醮点唾液，拈粘灰烬，在右脸颊中间轻轻抹一个小黑印，瞬时，草帽子底下利索地完成了上述程序，尔后站立起来从容地舀取瓢瓢粪水，一兜兜地淋着辣椒、茄子。

匪队慢慢靠近，前面两个生意打扮的老板望着前方高矮不齐的零散民房，踌躇疑行。突然两人同时跨过田堪，踏着田塍向朱水秋走来，隔着个水沟四、五米处，向朱水秋上下打量，见一幅八怪像，一个老板迅即调整脸部纵横肌肉，绽出一朵桃花样，操着社港口音斯文地问道:“老兄，借问本地一位朱水秋的人住了哪个屋场？”朱水秋改用双手握着粪瓢、瞪着大眼，反问道:“是做篾匠的朱水秋吧！”另一个连连点头说:“是，是做篾匠的朱师傅。”朱水秋左手握着粪瓢，右手指划着压着舌头稍稍结巴说:“在你反背跨跨田堪，照照小路走走几十步向左左左拐过石桥，前面水塘南瓜棚西侧第四四四个屋场就是朱朱篾匠的家。”“劳问你！”生意人极为满意地点点头招招手转身急步踏着田塍，跨过田堪招呼着后面来人朝株树山屋场扑去。

朱水秋继续淋着粪水，不时斜视匪兵动静，见匪兵们转身被一栋猪栏屋全部遮住身影后，说时迟，那时快，迅即拔腿穿过田垅，钻过刺蓬，匍伏奔向金盆山，贴着乔灌丛林，沿着山间小道直奔慕家中。在慕容楚强(老革命)家草草歇脚，按其家人指点，怀抱两个饭团，日夜兼程潜往湘乡县城，找到了老同志慕容楚強。

自此他对外改名张山福，与慕一道，以织布为掩护，继续开展党的地下工作。解放后，朱曾任浏阳县武装部副部长，1959年旧伤复发，前往南岳干休所开刀取出久藏体内子弹壳，不久正式离休住浏阳干休所，1994年8月病逝，享年84岁。这是后话。

再说当时九个国军匪徒窜入株树山几栋比邻屋场，东家搜西家寻始终找不到符合上司交代身份特征的朱水秋，最后不由分说，将一个身材高大、年约30岁正在做篾工的易树文五花大绑，捆搏上路，企图交差领赏。

当路过檀木田屋场时，路旁几个老头和妇人声声喊易篾匠，问犯了什么法？易树文咽呜着说:“他们说我是朱水秋……”当路队经过杨家巷时，又有易篾匠的一位熟人碰见，他拦路大胆地质问“老总”，“什么事抓易树文！”匪兵无奈哑口，只顾走路。但一路走来个个匪兵听得真真切切，心悟确实抓错了人，怕难以交差，两个老板模样的“生意人”交头接耳私说了一阵，继续走了约莫半里多路，见四周山野无人，易树文被松绑释放。便衣匪兵垂头丧气，搓着双手，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灰溜溜地走了，自此却甩给淳口地区民众一个久传难忘的故事:“血雨腥风危险时，水秋指兵抓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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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节 山花烂漫

　淳口镇文联主办的文学刊物《淳河水》第20期(2024年秋季号)刊登了彭义文老师撰写的民间故事《山花烂漫有时日》。我读后觉得此文别具一格，有别于他以前写的故事内容，而是以唱歌为题材串起了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让人耳目一新。此外，文字依然老练娴熟优美，故事情节先抑后扬，有起有伏，让人在欢歌笑语中受到启迪。我欣喜地将此文纳于了传记，既是收藏也是让更多人分享。山花烂漫，喻其人生！全文转载于下:

　　大樟树西侧溪河南岸有一户人家姓郑，夫妇中年得子，儿子取名立完，自幼聪慧，长得也标致，可惜家寒，父亲因劳累过度染疾英年早故。立完读完两年私塾后不得不辍学接传父辈的锄头、镰刀，以种地砍柴为生。但他总总恋念着书本，工余闲时看书写字，还特别喜欢唱歌。可能是性格天赋所定，他开腔成歌，出口成章，编出很多新鲜歌词。唱得优雅动听让人忍俊不禁，笑掉大牙，邻里乡亲传颂着他很多有关唱歌的故事：

一天早饭后，他拿着禾担镰刀到山上砍柴，路过一处翠绿菜园，只见一红花小姑娘在隔着围墙的菜园里寻菜。他心里痒痒的，停住脚步，痴看着姑娘，随即唱道：“小小园地一扇墙，苦瓜丝瓜种两行，哥吃苦瓜苦想妹，妹吃丝瓜思情郎”。小姑娘听得满脸通红，执步往家里跑。

一次他背着锄头到山坡挖梯土，见不远茶土里有姑娘在摘茶，细看原来是熟人王月英，他忍耐不住发痒的喉咙，清了清嗓子便唱道：“喜看姑娘王月英，听我对你说一声，采茶要摘茶叶芯，嫁人要选男人心，嫩芯泡茶味道浓，同心夫妻情意深”。郑立完火辣辣的山歌烫得月英妹子满脸泛红，连连骂道：“事又不做，没个正经”。

一个中午，几个妹仔在坪里摊晒红薯片，郑立完看得姑娘们出神，沉思片刻，随口唱道：“喂！天上白云追白云，好比狮子追麒麟，青年后生想女人，红花姑娘思情浓”。几个妹子相互对视，嘻嘻一阵大笑，骂他嘴巴发烧。

一次郑立完独个在山里砍柴，柴捆好后，坐在树下歇一歇，听得林间鸟儿叽叽叫，他定神看看，一大群话眉在枝头跳跃，心里沉思片刻立马就唱道：“东枝鸟儿叫一声，西枝鸟儿即回音；大群画眉同时叫，口对口来心对心。”唱完自娱自乐地哈哈笑。

一个傍晚，郑立完来到河边散步，见几个媳妇们同在对河洗衣，他蹲伏在石头上痴痴地望着对岸，心里痒痒的，忽地站起来，左手摸摸脑袋后便放大喉咙跟公鸡一样高啼：“隔河望见女子人，想要过河水又深，变只岩鹰无翅膀，变条鲤鱼又无鳞”。媳妇们哈哈大笑，要他走路从上头过桥，他却痴呆着。

　　立完在无数的山歌里，度时过日，年龄慢慢长大，只因他穷，讨不到婆娘，每晚仍是夜守孤影。月到十五光明少，人过二五万事休，他一点也不觉得，依然山歌笑语苦中作乐。

一个下午，立完看见徐英妹子在荷塘边赶鸭子，他看得心里酸溜溜，随口就唱：“英子眉毛生得清，做事手脚快如风，尖尖奶子两边摆，晃来晃去动人心”。

徐英妹子见是立完，抿着嘴笑着说：“乱弹琴，吃饱了饭不得消”。

又一次，郑立完看见汪大爷在河边用竹筒小车引水，呆立着看一会，摸摸脑袋唱将起来：“河水筒车叫连连，竹筒打水灌旱田，好田不要车水灌，好女不要郎咯钱”。汪大爷听罢，忙教训道：“完伢子不懂事，妹子当然要票子，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只能打吆喝，你读书写字唱歌再好，我们这个小山村一点都用不着，别人不会把你当山花，只会把你当傻瓜，还是勤快多赚钱，讨个婆娘立家，孝养母亲的好”。立完听大爷说得并无恶意，连连点头，口称：“是是！”

其实，立完内心早就瞄准了珍玲姑娘，她容貌不差性格特好，相见时总是眉来眼去，送物递情。一次郑立完见珍玲在路边摘猪菜，他眯眯眼睛，放开喉咙唱道：

珍呀，你好比路边杨梅果子树呀！过路的立完不知舔了好多酸甜痰，你中个人情若何涵？

珍玲听得真真切切，没有回复。

立完接着又唱：

妹呀，你好比后背园中桂花树呀，桂树开花五里香，桂花引动少年郎。

珍玲停住手中的伙计，站起来望着立完，十分慷慨地瞟去一个秋波。惹得立完从头发麻到了屁眼边。其实珍玲妹子也尝识立完歌才人才 , 只是他家十分穷酸 , 请不起媒婆 , 拿不出聘礼而相互暗自依恋。

一个端阳前夕，郑立完奈不住孤独寂寞，来到珍玲的家门，很想约见心上人谈谈心，却见珍玲母亲在大杨梅树下纺纱，他一不喊婶母，二不叫拜访，又是歌开头：

立完后生来拜访，望见杨梅喉咙痒；既酸又甜心里想，中个人情有何妨。

珍玲母亲见是立完，听罢歌后心明其意，也打开老歌喉回声道：

红熟梅子酸又甜，长在人家果子园；好果当然可以尝，想吃必须要掏钱。

立完家寒袖短拿不出钱，但嘴巴又不甘示弱，连忙回道：

恭听回歌好语言，敬佩婶母德才贤；杨梅四季吃露水，没有道理要人钱。

珍玲母亲听罢，心生怒气，又连声回唱：

桃子凉梅子热，世上果子树上结；栽树培土需流汗，无钱吃果就是贼。

郑立完也想展示歌才，不顾后果急忙回道：

婶母越唱歌越多，讲钱讲贼不是歌；五月杨梅无人摘，等到六月自然落；儿是父母亲情果，无人采摘落荒坡。

唱罢拔腿就跑。

　　郑立完初恋果真如料，珍玲自此不再理会，他也知自己家穷，真想讨到老婆暂时无望。

村子里的人慢慢也瞧不起立完，说他一巴寡嘴，把他当成笑料，还教育自己的儿女别像立完，身强力壮，不把劲使在手脚上多做事赚钱，只一门心思看书写字唱歌，年近中年连个老婆都讨不到。

郑立完自知在山寨里钱是老大哥、权是老大爷，能讲、能写、能唱没有用武之地。思忖处境不佳，年龄不饶人，心想此处不用我，自有用我处。经一番筹备，安顿好母亲生活后，自己到山外创世界。

人间消除痛苦的诸种努力，其结果往往只是改变了痛苦的形式。郑立完在茫茫人世海洋如飘萍，随风到处浪迹，不知经历了多少波涛撞击，难诉满腹的酸甜苦涩。

一个艳阳的春日，郑立完游荡到了一个赵姓聚族山区，恰碰一家大户正举办热热闹闹的婚庆。只见大红灯笼一字排开高高挂，鲜红的大小门联，五颜六色的彩门，把个新屋场点缀得花花绿绿，老人小孩，妇女男士们人头攒动，围满了大屋场。

郑立完好奇，很想在人多的地方学见识，大着胆子冒昧地加入人群，钻进堂屋踮起脚看热闹。正是婚礼拜堂进行时，他一边观看程序内容，一边扫视门框贴着的对联，从对联内容窥见婚主人家的梗概，心中略有所知。

这时，司仪儒生高声喊道：“亲友代表致贺词！”

只见堂内众多穿着长袍马桂的高客贵宾你推我让，总没有一个人出场正式讲话，刚才热火的场景一时变得异常冷清。郑立完用四个手指梳梳头发，牵牵衣领，轻轻咽一点口水，毕恭毕敬侧身走入堂内，双手抱拳，身体曲躬九十度向红烛前赵氏祖宗排位大礼恭拜，然后转身面对众人鞠躬，挺着胸膛，面朝一对新婚夫妇，声音不紧不慢大道：“今天春阳高照，万物兴荣，赵府公子选择这样佳期美日与李小姐结百年合好，缔终身恩爱，此真是春光春景丝牵翠，佳期佳偶玉兰种。男忠心女深情，男才女貌凤配龙，千年姻缘今朝定，百岁不变半寸心，志也合道也同，恩恩爱爱创家庭。祖德荫泽后土重，五月端阳定怀孕，心中默念猜一猜，肯定是个龙凤胎，一个女一个男，赵老先生笑开颜，孙儿个个长得乖，科举大门向他开。金榜题名跃门庭，后嗣发达永无穷，不才有幸喜相逢，句句事事讲得灵……”。话音刚落，全场掌声擂动，大家交口称颂好口才。赵老先生乐得如同灌了蜜，连连招呼以贵人相待。

人不逢时该当罪，时来运转喜双临，郑立完该当运转时通，随即被高薪聘为赵家族祠学堂塾师，一年不到才气名声远扬，不久与当地美貌姑娘成亲，他携妻抱财荣归故里奉养老母，后话不尽全说。

郑立完的人生发迹令人深深感悟：苦恋诗书非愚痴，谋划人生要远思。何当共剪西窗烛，山花烂漫定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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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节 主编《淳河水》

　淳口镇的一朵文化奇葩——淳口镇文联，二十多年来，得到社会各界人士无微不至的关爱和扶持，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雨露，一路走来，芳花盛开，芬香扑鼻。其主办的社刊《淳河水》累年编印，第20期季刊又于2024年10月付梓印刷，又一次为读者奉献一顿高雅别致的文化大餐。

《淳河水》杂志是宣传党政方针的媒体，是推介淳口风采的喇叭，是传承优秀文化的阵地，也是文人雅士痴迷文字的平台，是培养新人、推出佳作的摇篮。《淳河水》内容有工作通讯、乡土文化、校园阵地、新风优俗等栏目，文章有通讯、诗、词、联、散文、小说、时评等。《淳河水》每期一千本杂志赠送村民及社会各界人士免费阅读，近年还开辟了电子件转发手机客户端，成为展示淳口底蕴和文化的亮丽名片。

淳口，这方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乐土，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一块浸染着先辈汗水和鲜血的热土。谈及淳口镇，口口相传的是永乐桥、玉庆祠；千年银杏、参天古枫；扶手入上海，黑山羊创口碑；花炮响天下，六叠泉竞风流；烟叶永飘香，油茶满山坡；茗茶拔头筹、木瓜口留香……勤劳勇敢、淳朴善良的淳口人民世世代代奋斗不息，谱写了一首首建设美好家园的壮丽诗篇，描绘了一幅幅创造幸福生活的亮丽画卷。新民主主义革命和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更是涌现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演绎了许多震撼人心的动人故事，积淀了无数具有深厚底蕴的本土文化。第20期《淳河水》刊发的“南坑红史专辑”一组文章就是其鲜明体现。黄荆坪村的村民捐地筹资，自发在南坑庙冲为108位烈士修建陵园。《走进革命老区，触摸红色历史——南坑红军英勇斗争史记述》发现和挖掘了尘封92年的红色史，让革命老区的淳口镇又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淳口文联集结了这么一大批固守精神家园，耐得住寂寞的文艺爱好者，他们中有农民，有离退休干部、教师，也有在职的企事业单位工作人员。他们或爱好文学，挑灯夜读，满腹经纶，笔耕不辍；或忠情翰墨，师从名家，承袭古法，挥毫泼墨；或爱好音乐、舞蹈、演讲等等不一而足。他们在工作学习之余，忠情专注于各自的爱好特长，结合时事政治，关注支持本镇党委、政府中心工作，把创作的根须触及到国计民生、田间地头，扎根于农村这片沃土。贴近生活接地气，融于实践创佳篇。把泥土的芬芳、乡野的气息，把新农村的文明风尚、新风貌植入精美的篇章和优美的画卷。他们中，有的会员已集结出书，有的作品频频发表于省、市各类报刊、杂志，并屡次在各级大赛中获奖。为弘扬民族传统文化，激发、调动广大人民群众的创新精神，为振兴社会主义新农村发挥了积极作用。

　　彭义文老师就是联合会的创始人和《淳河水》杂志的主编。在这个仅有40多名会员的小团体中，有省市作家、楹联、演讲、书法家协会会员8人。20年的摸爬滚打中，会员共在公开刊物上发表各类稿件200多件，收入各种文集13种，获各级奖励30次。义文既是组织者，又是撰稿者，每期《淳河水》杂志都有他自已的作品奉上，都留下他精心约稿、组稿、编稿，为别人耐心修改稿件的辛勤汗水。至今76岁高龄，还在奉献。今年第20期编发期间，他患重病住院，身体一下瘦了二十多斤，出院后病情稍缓，他又继续伏案工作，力争将这期刊物完美呈现。

得益于义文和一帮文学爱好者的辛勤耕耘，《淳河水》影响大，越办越好。有人看不起乡镇一级的刊物，以为体现不出自己文章的价值，认为只有省级以上的大刊物才叫得响。义文不这么认为。他告诉身边的文友，大刊物固然好，乡镇小刊也可精彩，也有许多好文章。你若有心有力，大可既向大刊物投稿，也可眷顾小刊物。而作为本乡本土人，向自已所在的乡镇专刊写稿，还应视为责任与义务。义文既在省、市报刊用稿，又热心创办本镇文化杂志，用实际行动驳斥这种看低自已的思想，带领文学爱好者积极为《淳河水》撰稿，活跃乡村文化。

淳口镇的各项事业日新月异，一年一台阶，精神文明建设也同步提升，高田村和鸭头村的孝悌文化，狮岩村的屋场文化，杨柳村的廉洁文化，山田新村的山水文化，鹤源村的党群文化等，争奇斗艳，亮点纷呈。淳口人民在党的二十大精神指引下，认真贯彻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共同奔赴中国式现代化，观念更开放，精神更激昂，斗志更坚强。全镇上下坚定干在实处、走在前列、勇立潮头的信心和决心，为建设“美丽淳口山水名镇”不懈奋斗。

日夜奔流的淳河水经过坎坎坷坷，急湾陡坡，与捞刀河会合后一路流入湘江，最后百川归海。淳口文联与其主办的《淳河水》秉承着二十年来的文化积淀，一如继往地为加强淳口镇精神文明建设，树立本镇人民群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建设“绿色、富裕、文明”的大美淳口作出更大的贡献。《淳河水》将越办越好，办出特色，办成精品，让其与千百载滋润人们心田淳河水一样，更加甘甜，更加醇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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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节 编纂两镇志

　 千古名篇《岳阳楼记》开宗明义:“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乃重修岳阳楼”。如果当时没有范仲淹写《岳阳楼记》，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人们很少会知道滕子京这个人，更不知道他的为人和岳阳楼的关系，自然也难领略和继承古人“不以物喜，不以已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情怀。如果没有司马迁写《史记》，2000多年后的今天就不知道中华文明历史上夏、商、周时的诸多人、物、事。一部《三国志》再现了我国东汉与西晋之间历史时期，魏、蜀、吴三国鼎立这短短60年中华大地的时空经纬。所以，能留住历史，能让历史再现其价值，必须要有文化储存器，这个储存器即文字、文学艺术。

淳口这块两百多平方公里的热土，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经历了很多人、物、事。涌现许多英雄豪杰，能人巧匠，他们为民族繁荣，为社会文明进步做出过不朽的贡献。这名人理应缅怀纪念，他们的丰功伟绩，理应继承和发扬。但没有文字记载，单靠口口相传，很多都被历史烟尘掩埋，很多被误传异化，久而久之则面目全非。

明朝嘉靖四十年，浏阳知县萧敫(字须山，江西吉安人)，在修浏阳县志时撰文:“郡邑之有志，犹列国之有史，所以彰往招来，阐幽扬休，厚风俗而寓劝惩也。”一个乡镇也是一样，例如淳口，用文字记述淳口历史上的名人名事，让后人通过文字隧道了解祖先生活足迹，以本土优秀传统文化“彰往招来，厚俗惩恶”，其教育意义不言而喻，但通常情况是可望而不可及。它不但需要人力、物力、财力，且需具备社会条件。

　　淳口镇政府适时做了两件大事: 一是于2004年编纂了《淳口镇志》(1949~2002)，二是于2018年主编了《淳口印象》，两本书都是淳口历史文化的记录。彭义文有幸受镇政府聘请，两次都参与编纂活动。《淳口镇志》受聘任总编，《淳口印象》受聘任文字编撰，为此，他尽心尽力，付出了巨大精力和辛勤劳动，不负使命，作出了自已应有贡献。

2002年4月，中共浏阳市委，市人民政府具体部署编修《乡镇、街道志》工作，淳口镇党委、人大、政府十分重视，8月13日，淳口镇编纂小组成立，同年12月制定了《淳口镇志编写纲目》(草案)。2003年3月，编纂工作领导小组进行调整，镇党委，镇政府选派人大副主席罗振兴同志具体负责指导志书编写。正式设立镇志办公室，聘请退休老同志萧春生、萧学良和淳口中学教师彭义文为编写工作人员。3月28日，镇政府召开的各村、居委会、镇属企业单位及站、办、所负责同志工作会议，党委副书记唐天真同志号召单位为修好镇志，积极配合，及时提供相关资料，并作了具体部署。4月4日修编工作重新开始。

根据镇党委8个月完成草稿的要求，编写人员采取分工协作的办法，从查档、采访、收集资料到编写分配专人负责，专业志第二篇政治，第三篇经济由萧学良、罗振兴同志编写，总述、大事记、附录及专业志中的第一篇地域环境、第四篇文化、第五篇社会、第六篇人物由彭义文同志编写，萧春生同志负责有关数据、资料收集。

2003年12月15日，各篇草稿合成整理，12月23日，镇党委、镇政府全体领导参加，历届从政从教老同志共24人，对草稿打印清样进行评审，提出了大量宝贵意见。

评审会议后，根据“大事不漏、要事不简、尊重历史、实事写实”的原则，各界同志积极提供资料，在罗振兴同志主持下，彭义文负责对全书草稿内容再做全面修改。

2004年3月28日，合篇初稿送交浏阳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初审，4、5月份重新对章目进行结构调整，内容修改成四稿，5月24日经镇领导评审，再次修改为五稿，5月28日送市复审，6月10日~7月25日，根据市志办领导具体面示意见，再次全篇修改，并请罗长贵同志对全稿文字进行誉正。随后送市志办终审，《淳口镇志》定稿付印成书。本志是亘古以来淳口第一部地方志书。

　　2017年9月，淳口镇党委书记殷志民参加淳口镇文联会议，他在会上说:“淳口历史悠久，文化厚重，革命老区处处闪耀着红色光芒，是一个有文化记忆的乡镇。而历史文化是一个地域的根基，要使淳口能长效发展，应以文化为助力。淳口文联过去很多年为振兴乡村文化作出了很大贡献，为了深入推进淳口文化繁荣，文联同志是否能进一步挖掘淳口历史文化资源，梳理淳口优秀传统文化脉落，专题撰写一本全面展现淳口炫丽历史文化风貌的书籍？”

该建议会上获得全体与会人员响应，并进行了热烈讨论。文联同志通过一段时间的思想准备，2017年11月初，为“写书”一事召开专题会议正式确定以肖建安同志为领导，以彭义文同志为主编的撰写工作小组，并拟《淳口印象》为书名。

随即，肖建安率领编辑同志走村串户，访老问贤，翻阅历史档案，查阅姓氏家谱。此间获得了村级领导和有关人士热情接待，并积极提供素材及资料线索。

2018年元月2日，镇政府召开淳口文联理事会，对《淳口印象》编纂工作进行阶段总结。多位领导对材料收集，内容安排，撰文理念作了具体指导。

会后，在肖建安同志统一组织安排下，文联同志积极搜集、提供材料。主编彭义文与全体编辑人员紧锣密鼓，白天走访、采访，认真打捞历史碎片，收集社会轶文。晚上蟋鸣灯下，坚守孤独，以严谨求实态度对史料进行精细辨考订正，去伪存真。电脑桌前，耐受蚊叮，抱着以文载道的理念，件件撰写成文，项项分类整理。历经寒暑近一年努力，2018年9月书稿逐成初样，打印成册。

2018辛12月，镇政府召开党政联席会，专为《淳口印象》初稿进行集体审核、讨论。各位领导对内容、文字、编排等提出了很多宝贵意见。会后由饶健副镇长，办公室张锦文、胡媛三同志针对联席会议精神，按照“化繁为简，调整结构”等方针，再次对文稿逐字逐句进行了精细审定、修改。删除了个别有歧义性章节，使整书更简洁精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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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节 草根名人传

　彭义文创作的长篇小说《草根名人传》，塑造了聂庄草根名人旻三，像是鲁迅笔下阿Q的子孙。义文以其生花妙笔，涂抹下整篇幽默的语言，描述了社会的光怪陆离，勾画出一个乡村混混的典型形象，也折射了底层民众的许多无奈与悲哀。这一部作品，虽然不能与鲁迅先生的小说相提并论，自然没有泰斗的那种警示世人的巨大力量，但作为一篇描述小人物的小说，自然也会给世人一种照着哈哈镜的启示，其意义是明显的。且看彭义文自已又怎么说——

彭义文在长篇小说《草根名人传》新书发行会上的发言

(2008年5月)

尊数的领导、老师、朋友:

领导莅临，高朋满座，我十分高兴向大家汇报:

我祖辈农民，无缘读书，轮到我欣逢新时代，助学金让我读了几年书，认得半箩筐字。长大后，在农村学校的三尺讲台上与学生一起学习元素符号、分子式、方程式、从事化学教学。

最近偶尔喝了二两杜康，醉得不知天高地厚，拿起笔把农村生活的所见所闻人和事涂鸦了一堆文字，称名《草根名人传》，实乃草根写草根。不料有幸赢得了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彭天翼教授的指点、修改，机遇又获得了作协领导的错爱和帮助，现在竟变成了铅字，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成书，这充分体现了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宽容。

今天承蒙浏阳市作家协会举行隆重的座谈会，惊动了长沙市多家媒体、浏阳市委宣传部等诸位领导、文学老师为我的小册子斧正、指教，实为三生得福，感动感激难于言表。

文学对我而言先天无遗传，后天无修养，写文章，写小说更是爪哇岛的事，明知不可为，为什么而为之呢？

一是在我有限的阅读生涯中，认为文学名著中《三国演义》写英雄豪杰，《水浒》说绿林草莽，《红楼梦》讲男女柔情，《西游记》谈神仙鬼怪。其他的文艺作品无外乎帝王将相，才子佳人。

二是广大民众生活的舞台中，反应底层民众生活的作品不多。少量的草民百姓文艺作品要么是打斗接吻，要么是恩仇情结，或完美的先进模范描绘成神，或丑陋的阶级敌人刻画成为魔。哲人说，文学是人学，是用文字描述人性的科学。我是草民百姓一员，所见所闻深知人性本质是复杂的，人性真实并非绝对真善美，也并非完全假恶丑。人生犹如一杯水，纯净时无酸碱之分，因其氢离子浓度与氢氧根离子浓度相等，它的ph值等于7，显中性。如果加点酸，氢离子浓度增大，氢氧根离子浓度相对减小，ph值小于7，水显酸性，但并非没有氢氧根离子；如果加一点碱，氢氧根离子浓度增大，氢离子浓度相对减小，ph大于7，水显碱性，但并非没有氢离子。人本也无好坏之分，当做坏事，就会变成坏人，坏事做得越多越坏，量变发展为质变，最后变成人渣、魔鬼、敌人；当他做好事就是好人，好事做得越多越优秀，最后成为先进、模范，标杆。但事不全非，好人也有阴暗和缺陷，坏人也可能一时一事有良知和善举。

　　三是我1974年曾被借调沙市区公所协助落实政策，2003年参入撰写《淳口镇志》，期间与很多老人访谈，接触了很多名人，闻听了很多世间怪人奇事，名人趣事，如果详细记叙，正确宣传，可以激励教化世人，但因故不能入书。为了不忘记历史，还本归真农村社会现实，我采用假名字承载真人真事的书写方式，坚持不因政治而割裂历史，不忌讳“敏感”而曲改人性真实的原则，用一年的业余时间写了一个农村“混混”旻三的人，取名《草根名人传》。这本书的主人翁旻三，之所以成为社会一“混混”，不是家族基因遗传，也不是本性就丑恶，而是家庭、社会环境影响。他出身家道中落，父亲早逝，母亲期望唯一的儿子长大后出人头地，改变衰落的家道。在生活困苦的情况下，想方设法给予孩子满足，长期精神溺爱，使他自小形成了自私、倔强、好胜的个性。在没有良好德性素养、文化氛围中长大的旻三，走入社会后，为了生存、生活，在复杂的社会竞争中，他不踩法律红线，在道德边缘削尖脑袋，挖空心思，不计手段出奇招，在生活缝隙中寻找空间，演绎了很多令人唏嘘的怪事奇闻。成了腿上挂铜锣，走到哪里哪里响的三里五乡名人。

无奈本人文学功底肤浅，文字粗劣，言不达意，今天洗耳恭听领导、老师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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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节 皈依匠门

　　彭义文创作的《草根名人传》的主人名字叫聂旻三。旻三生在旧社会，三代独苗，二老宝贝，童心始本，善恶参和，读书贪玩，淘气废学，为徒学艺，负气背师，悠悠数十年，不乏逸闻轶事，富含幽默。

旻三长在新时代，经历互助组农业社、大跃进人民公社、“社教”和“文革”及至改革开放历史时期，在每个时代大潮中都烙下了经典人生轨迹。为了生存，为了生活，他不愿低头弯腰，总想挺胸昂头，却历尽坎坷，自已导演了一部浓重的人生悲剧。生活跌宕起伏，构绘了一幅别具特色的人生图画，展示了湘东地区不同时代的农村现实生活和民俗民风。

现摘取《草根名人传》中的一小节“皈依匠门”抄录如下，精彩呈现，以飨读者。

皈依匠门

词曰: 天书一现，秘笈突逢，造就英才一世名；名师指点，巧将传经，愿助庸才事业成。

旻三进师一个月后，赵师傅正式教他剃头，他选一个不大不细的冬瓜，从中间切断，把一筒竖立摆放在桌子上，用毛笔在冬瓜上描出眉眼、耳朵、鼻子、嘴唇等，划出鬓角、天庭位置，一个脑袋栩栩如生。把旻三叫到跟前，一边教导，一边示范，只见他剃刀在一块老牛皮做的磨刀布上正正反反上上下下荡得嚓嚓响，然后说:“剃头12刀，左边开始，右边收场，各边六刀，君子前边收刀，小人后面完工，这叫前君子，后贼牯；修面36刀半，从左鬓角起刀，左颊6刀、右颊6刀、天庭6刀、耳朵6刀、鼻子眼睛共六刀，颈脖6刀、半刀在印堂处旋转收刀；老人修胡子12刀，先用湿毛中敷在胡子上，取后再用右手食指擦一擦。如果胡子粗硬，最好用碱灰水抹一抹，再下刀修递，上唇6刀，下唇6刀，最后吹扫颈部落发，左手拍两下肩膀完毕。”

　　旻三右手抬起、五指握剃刀、掌腕左右平衡摆动已练了一个月，加上师傅标本示范，自已动手实践，基本符合师傅要求，开始跟着师傅剃头，剪发。半个月后师傅可以放手独自理发，这令赵师傅无限欣慰，觉得外面工夫有了帮手。

“传技隔层布，徒弟仇师父”，赵师傅觉得旻三伢子天性聪明，手性蛮好，将来能学一门“顶上”功夫。一个晚上又把他叫到堂屋里教授捶打按摩，止痛舒筋技。先是头顶按摩: 赵师傅让旻三端坐在椅子上，边讲边以旻三为对象进行示范。左手抱住后脑勺，右手掌微曲张开，按于前额，稍用劲向内按摩九次，完毕后双手叉开，分别用大拇指按在太阳穴处，四指并拢，放于天庭，用劲向内按摩，反变十八次，接着两手四指放后脑勺，两拇指放于两耳根，分别向上按摩九次；再接着脊椎骨按压九次，双手抱住头部上下左右轻轻摇摆九次，然后用劲提起头部向右转半个圈，用力要重些的时候会听到筋骨的微响，再轻轻摇摆两下，突然又用力提起头部向左拐，这个动作要掌握预备、提起、突然，适当的要点，不然会使受者疼痛难受，要不然吃累了还要换骂、赔钱。完事后在两个肩膀轻轻各捶三下，拿起后衣领，用剃刀轻轻在背沟刮六下，主人会感到酸痒舒畅，这样就基本完成了头部按摩的过程。

挪拉舒筋: 让主人站立，自己左手扶搭在主人肩膀，右手拿着其手掌前摆后摆在空间划大圈五个，在肩部、背部轻轻捶击，再用劲斜向拉三次，让右手在其肘关节背部捏紧肌腱抽一下，在腋下捏紧两根肌腱抽一下，主人此时会有强烈的酸痛感，主人的两手分别如此程序。

整个捶打按摩完毕，主人会筋骨舒缓，轻度风湿周身疼痛顿感消失，这门技术熟练，别人会佩服你。

旻三体会真切，反复琢磨训练，基本掌握要领。

赵师傅见旻三稍懂得了艺匠的规矩和理发的要领，要娘子到供销社扯了洋布给旻三做套衣服，还配了一把雨伞，一双油鞋，刀、剪具齐的剃头箱。把旻三叫到前细细诉说跟别人理发的规钜: 进门喊拜访，见老人叫“您好”，逢人说好话，免得惹人嫌；剃头要随东，吃累才有功，未理之前先问主，要剃就剃，要剪就剪；和主家讲清楚每个要理发的人每年吃他两餐饭，自己要记准确，免得在外饿肚子；理发手艺称吃百家茶饭的人，要懂礼貌，吃饭时要斯文，好菜、荤菜不要口馋，看菜吃饭。万事虚心向人请教，舌头打个滚，问人不蚀本，尝试总有益，多问不吃亏。啰啰嗦嗦地讲了一大箩筐，旻三句句听得真切，连连点头，保证听师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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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节 旻三小说

　彭义文笔下的《旻三小说》，写于2012年正月草根斋，聊聊千字文，既有当地风俗礼仪的纪实，也有当时社会风气的反映，更可看到农村农民中蕴藏着如旻三这样懂礼俗有口才的“田野秀才”。现抄录如下，以供分享。

龙年正月初六，牛郎织女缠碧汉，蛟龙凤凰下秦台。房族小侄女出嫁林府贤郎，邀我同往共庆花烛，好热闹的我巴不得有此良机寻快乐。

午牌时分，我们十数人新亲队伍乘彩车浩浩荡荡驶入林府，只见林家屋场里里外外人头攒动，穿行如织，数不清的大小红灯笼和红纸金字对联映衬得是一片红色海洋。我们在礼花、鞭炮轰鸣中，迎着双双拱手走进客房雅座，屁股挨近座椅，端茶的、递烟的车轮似地敬奉，陪东大人唇起开言道: “叨婆家源流，沾母家余光，劳红叶先生烦心，蒙祖宗荫泽，托六亲福德，蒙新亲不弃，寒舍巧借新春为婚期，简配车礼接新亲，单设筵席酬嘉宾，为情男意女蓝桥相会度仙缘。今天，婆、母、新亲三府大人光临寒舍，蓬门增辉，草堂添彩，愧无高东相陪，实感羞颜，乞望诸位大人包涵见谅。本人少读欠识，口塞语短，言辞鲁动，愿洗耳恭听高者指教。”一长串四、六谦词，抑扬顿挫，轻重适耳，令我茅塞顿开，忙侧耳打听陪东名谁，旁人告知: 斯人旻三，年庚六十开外，草根农民，小学文化底子。不禁让我惊艳，此真田野秀才。

　　出于乡间习俗礼性，婆、母、新亲代表都简话给了回应。又轮到陪东旻三发言: “各位句句金言，字字珠玑，讲得清，道得明，篇篇都是义和情，新婚男女天生有姻缘，舍间门不对也成亲，此是信为媒爱结情，地配鸳鸯栖一林。他们是谈自愿爱，结自由婚，建议我们也打自由讲，泥巴腿子孔子曰、孟子曰，不如不曰”。

一位宾客连忙拍手，大家都跟着拍手。场内哈哈大′笑，先前严肃拘谨的脸颊顿时松驰，个个绽放着一朵桃花。喝茶抽烟，自言自语，谈天说地。

我集中听力，单捡旻三发言。他说: 现在致富的话题最热门，口里讲，心里想，脑袋削尖，手段用尽，一个劲地捞钱，没有道德底线，不讲诚信。其实，总括可分四等: 一等是官吏；二等是暴利；三等是智力；四等是体力。他说: 如今做人，爹爹是王牌，靠山是金牌，吹牛是银牌，本领是铜牌，文凭是纸牌，老实没有牌。

旻三讲话，言惊四座，自动息音。摒弃杂务，专心倾听。有知音者插话，问旻三哪来的这些调调？旻三说: 我一个当小官的亲戚，婚丧喜庆我都到场，迎来的四方宾客，闲谈时的段子一串串。有些怪语初听时身上起鸡皮疙瘩。你如讲吃: 工农商学兵，到处吃喝风，东南西北中，官吏都吃公。吃坏了肠，喝坏了胃，夫妻感情大倒退。夫人状告纪检会，领导答复官老妹，只管纪律不管醉，转身再告人大会，答复吃喝不算罪，开支都在计划内。喝得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最放心；喝得一斤吃八两，这样的干部欠培养；喝得白酒吃啤酒，当官位子不长久；吃得啤酒喝饮料，小心岗位要外调。满堂哈哈大笑，赞旻三讲得好，颂时代自由宽容。

正讲得起劲，听得入神时，另一陪东走进门口，彬彬有礼脱帽三鞠躬，恭请入席转坐赴宴。

　　我逢巧又和旻三同席，他坐关口席，发烟发糖，遍桌一杯，菜出二碗，旻三抽空下桌，带着新婚夫妇躬立厅堂中央，拉响嗓子大声说:“尊敬的三亲大人，各位贵宾，今天时值新春丝牵翠，寒舍巧借佳期为佳偶种玉兰，承蒙各位光临赐贺，隆情厚礼，谨致以诚挚感谢！”此时全体起立，全场鸦雀无声，旻三与新郎新娘九十度弯腰，伸颈低头鞠躬。继尔又说道:“我提议大家举起手中的酒杯，为新婚夫妇百年合好，为在座各位龙年小康路，岁岁康福寿，干杯！尊坐，把杯饮酒，面不如桃不放杯，吃菜用饭，宽心安坐不说归。谢谢！”

话毕，很多人伸出了舌头，赞旻三按席词简洁动听。旻三回到坐上，举酒相敬: 一杯小意思，两杯表心诚，三杯通大道，四杯福寿宁，五杯时运到，六杯乐大同……

本人耐不住高酒，偷偷下座离席，独自进入客房烤火，思绪沉静在旻三的言语中，对一位草根农民的敬佩油然而生，更深地体悟到乡土文化的母体，农村蕴含着厚重的文化，农民中也有着无数儒雅才子，他们由于背景和条件生活在农村，能说会道如旻三者，农家婚生寿庆是他们文才展示的小平台，为传承文化，为造势热闹，为送欢乐予大众，派上了大用场。如果积极组织，有效培植，用心善导，将为繁荣农村文化，构建社会和谐，定会呈现难以小视的作用，特作此“旻三小说”以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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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樟树湾风云

　2018年夏天，年逾古稀的彭义文又献上了一本长篇小说《樟树湾风云》。这本二十多万字的书演绎的虽是一个乡村故事，却展现了时代色彩。樟树湾，湘东一块儿不大不小的地方，山青水绿，风景如画，是聂、张、易三姓一两千人自给自足的热土，也曾是他们安宁、祥和的生活理想地。然而民国初至“文化大革命”结束这半个世纪的岁月中，大气候与小环境相辅而行，风起云涌，演绎着串串惊心动魄的故事，或令人感动，或令人叹惋。此书的记述就是这一历史的呈现。

贺彭老师《樟树湾风云》首发

湘东孟夏传佳音，

彭师力作现群伦。

二十万言成巨帙，

半百春秋绘风云。

时代缩影樟树湾，

首发座谈淳口镇。

花甲挥毫古稀就，

一抹晚霞映山村。

（茶 客 2018年 6月9日）

请看作者义文撰写此书的心得体会:

彭义文在小说《樟树湾风云》新书发行会上的讲话

(2018年6月9日)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

大家上午好！

贵客高坐，笑语盈厅，此时此刻我心潮起伏，忐忑不安，身份卑微的退休老人捡拾一些历史碎片，凑写了一本小册子，竟惊动各位耽误休息，光临指教，我欣慰和内疚交织。更有彭天翼教授，卢安国先生整整花费几天时间将一堆垃圾文字通读，写出几千字的书评，沉甸甸的文字间洋溢着深深的爱，蕴含着殷殷的情，令我感动十分。值此谨让我向在座各位表示最诚挚的感谢(三鞠躬)。

说起小册子出笼，长话只能短说:

　　我出生于解放前夕，幼时耳朵里灌满了大人们所见所闻的诉说；1974年我被借调到沙市区公所协助落实政策，时有一年；2002年我参入编写《淳口镇志》，时间近三年；我曾任《浏阳日报》特约记者、浏阳市政协文史调研员。长时间复杂的经历使我获得了一箩筐本地历史性素材。很多先辈英雄令人敬仰，很多鲜活的故事可歌可泣，常常令我魂牵梦系。工作退休后，思想获得清闲，掂着曾经难得采撷的历史资料，很不愿意让它在尘世中飘落，很想让现在生活安逸的年轻人抚摸先辈们生活痕迹，从而感受今天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事实告诉我，要留住历史，必须用文化储存器即文学；要让历史再现其价值，必需升华为艺术，然而文学和艺术对我而言是印度尼西亚爪哇岛的事。因为我先天无基因遗传，祖辈几代是农民且文盲，书中一个小人物云龙就是我的童年。人民助学金虽然惠顾我读了几年书，但学习的专业是钾钠钙镁铝，锌铁锡铅氢，成年从事的工作是教授学生物质的化合与化分，所以后天也毫无文学修养。

　　为人不幸时运幸，我有机会参加了作家协会大家庭，有缘与文人大师相识相交。近朱者赤，榜样的力量，特别是先辈的形象不断感动，激起了我写作的欲望。加之本地在海南工作的一位文友朱志伟先生的鼓励，自已也认识到文字照亮社会的同时也会照亮自己的灵魂，终于下决心趁着退休清闲试一试。于是: 家事简政放权，不恋含怡弄孙天伦乐；买回电脑，从零开始学习现代写作技术。多少个寒暑春秋，多少个螅鸣灯下，陋室里坚守孤独，生活上忍耐寂寞。新买的词典翻烂了，键盘上的字母摸光了，终于码了一堆文字。我胆大不害羞地将文字献上晓琳女士、卢安国、何品荣先生请教，他们均给予了细心的指导。我按他们的指教进行修改，反反复复后，明知还有很多缺陷，很多粗略，但甚感“江郎才尽”，忽然觉得已年迈体衰，担心鼻子没风。心想“与其留遗憾于身后，不如留清单于生前”，决定自愿承担遗笑后人的风险。在晓琳女士介绍下，2016年10月，匆匆将文稿呈送中国言实出版社，2017年5月出版社回信可以出书。6月正式签订合同，方式是合作出版，时间五年。7月样书完成，不料此后一波三折，三波九折，其经历一言难尽说。焦虑的等待中，今年五月底真的出版了。

一位退休老人，捡拾历史碎片，凑写成一本小册子，有幸攀请在座各位光临赐教，欣喜之余又惶惶不安，请接受再次鞠躬致歉。

谢谢主持人，我沉长而啰嗦的汇报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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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节 日军犯境

　2004年编纂的《淳口镇志》，其“大事记”中有10余处记载了日本兵侵犯淳口的简略情况。2018年镇政府编印的《淳口印象》，用一章的篇幅记载了淳口人民抗日的斗争史。而彭义文创作的《樟树湾风云》，用更详细的文字，真实地展现了日本强盗的凶残暴行和淳口人民的英勇抗击。

日军1941年9月、12月，1944年6月共3次进犯淳口。1944年农历6月8日至7月24日，9月3日至12月4日两次在域内洞庭滩留兵驻守，并设立“维持会”，历时四个多月。他们到处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民众遍遭蹂躏。自古民风強悍，充满血性的淳口人民岂容日军肆意铁蹄践踏？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影响和推动下，主要由共产党员、青壮年农民和一些国民党军队回籍人员自发组织游击队，他们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发挥机动灵活的作战战术，寻机四处打击日军，涌现了很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传奇抗日壮举。

《樟树湾风云》第十五章，题为“倭寇逞凶悍，群情抗日军”，比较细致的记述了日本鬼子侵犯淳口时，当地人的恐慌、苦难和被迫反抗。因篇幅较长，此章分两部分抄录。本篇先录上半部分，见下:

月光皎洁，路人欢喜贼人愁；烈日高照，晒谷人高兴扮禾人忧。时光不因人因事地流淌至1944年春，县政府抗敌自卫团司令部成立。李县长兼任司令，他布置各乡将共产党嫌疑分子和社会隐患摸底上报。

张立友乡长接到通知后，特将域内长期作乱的苏区区长聂豪玉被团防局击毙一事，作为永清乡剿共一大成绩专题呈报，呈报单上签上了自已的名字，盖上了自巳的手印。

李县长看后十分高兴，亲自颁发嘉奖令。张立友心里暖滋滋，想大儿子宪兵队当警官，回家骑白马，身系皮腰带，屁股后背挂驳壳枪，邻里乡亲都刮目相看。现自已当乡长，不但团总赏识，县长眼里也是红人。他趁这时转运通之时，要为小儿子业丰办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婚礼。

连续绵绵春雨过后，迎来了天气放晴。一个春暖花开的早晨，英武如常起床，洗漱后打开门观望四周，空气格外清新，院子里的梨树、李树、桃树几乎等待了数日的花蕾，顿然成了满树满树的雪白、嫣红，刚出浴一样，水灵灵地在晨光中闪耀，让人们深信她们等的就是这场雨。再看别处，远远近近，疏疏落落，也是一簇簇嫣红、雪白。田野和坡地上大块大块如毯子般铺展着油菜花的金黄，在作为村庄天然屏障的山坡上野樱花，则东一株西一丛用夺目的银装在大面积的绿色背景上脱颖而出。英武内心赞叹张立友硬是时转运通，选择了今天为儿子业丰完婚，真是佳期美日。他揣着羡慕的心情前往张家为其隆重婚礼帮忙。

立友自已是乡座，大儿子是警官，女儿虽然早夭，但军官太太还有余威，是地方红得发紫的人。今天其小儿子完婚，乡人都竞相出力帮忙，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都觉得是应该的。

英武刚出家门不远，见张大叔急切地在各屋场串走，一边高声呼喊:“日本鬼子要来了！”

凶信惊传，人们不禁愕然，顿时整个樟树湾各村子沸腾了起来。大家纷纷出门，相互打听究竟。一位长期从事迷信的神汉易永求老人举起右手高呼说:“不要慌，我就去关帝庙敬神问卦，求菩萨指点保佑。”一些人立即跟随他前往关帝庙。

英武沉思片刻，急急赶回家中大呼:“日本鬼子来了，快起床！”一时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孩子们不知道日本鬼子是什么，女人们也不知道日本鬼子来了会发生什么，大家都处于模糊的害怕中。英武交代:“检点细软，带上孩子，跟我来！”

混乱中，英文、英武、英俊等几家人携老带幼，手提肩挑简单食物用品和邻里亲友往深山老林逃跑。一路上，喊呀，骂呀，哭声和交谈声交织一片。大家挨个延绵成蚯蚓状，踏着乱杂石板砌成的小道沿着溪水级级攀爬。路越走越狭窄，坡岭越走越陡峭，肩上的担子越走越沉重，人越走越累。尽管迎接耳目的是奇景怪象的山景图画，人们无心顾及，恐惧催促着他们尽快爬到高山老林，企望那里能够避祸。

一路艰辛到达枫林铺长岭岗时，回头俯视，路上人挨着人，像蚂蚁出洞，沿着溪河旁的小道向着山岭缓缓蠕动。不知走了多少路，爬了几个岗，英文兄弟一行来到了一个叫大坪喻家洞的地方。隆宅的几家人决定在这里落脚，因为这里曾是聂氏老姑母家所在地。

英武一家老少三代住在一间阴湿的堂屋里，每天惊恐万状，熬粥过日。住了五天后，所带的食物已经吃光，肩挑扶老携幼重担的英武不得不于一个蒙蒙的月夜，壮着胆子回家取粮食。走到金星岭，四周寂静无声，他摸进家门口，堂屋大门敞开，他走进屋里，轻轻把门关上。点燃干竹篾片一照，惨状不忍目睹: 堂屋里到处是屎尿，臭气熏天，连盛茶叶的陶罐里也是屎尿。卧房里柜门打开，衣物散落一地，猪栏里，四头肥猪躺在猪圈里，体无完肤血迹斑斑，每头猪的大腿、臀部都巳剜割，开始发臭，密密麻麻的红头苍蝇到处乱飞。牛栏里空荡荡的，一条大牛牯不见了踪影。厨房里，水缸被打烂，水溢遍地。间间房舍被糟蹋得一片狼籍。

英武顾不上检点收拾，赶紧上楼看谷仓粮食。一丝欣慰的是稻谷原封未动，他匆忙装满两麻袋稻谷，赶紧挑起，踉踉跄跄，摸黑赶回住地喻家洞。

　　在深山避难的日子里，因为邻里乡亲人多，粮食要互相接济，根本没有往常的一日三餐饭菜。大家都是山上寻的野菜、竹笋，捡取的菌姑、木耳和着稀饭糊口。

有大胆的乡亲多次回家探看，了解到日军一部驻扎在东沙滩。三五结群的日军经常到附近村庄奸淫掳抢，稻田里的禾苗都被喂了马。樟树湾离东沙滩仅仅相隔两三里路远，当然成了日军蹂躏的重灾区。

为了接济家人避难粮食，支撑家庭的男子汉不得不冒险回家。一天英武、英俊两兄弟一道回家弄粮食，当路过“三里屋场”时，突然屋内窜出两个日本兵，肩上背着长枪，枪口上的尖刀寒光闪闪。英武呆住了，低着头双手垂下，身体因惧怕而不停地战栗，英俊见状拔腿就往另一屋场里跑。这时一个日本兵取下长枪，对准英俊后背“砰”的一声，英俊应声倒下。接着日本兵对着英武叽里呱啦，一个耳光扇过来，打得英武脸颊麻辣火烧。此情此景让英武悲愤无可奈何，只能等待不可预知的后果。

可能是上苍对英武的眷顾，两个日本兵瞪了英武一眼，转身朝着另一屋场走去。待白军走后，英武疾步跑向倒地的英俊探看，躺在血泊中的他脸色苍白，怒目圆睁，鼻孔里已无半点气息，可怜他的人生打下了一个硬邦邦的惊叹号。英武来不及哭泣，拖着灌满铅似的双腿返回深山，将惨状告知英文等亲属。当天晚上，英文、英武带领亲属摸黑将英俊的遗体运往大山，没有儒、释、道三教超度，没有香烛祭祀，仅用草席包裹下葬。儿媳淑英想到短短时间丈夫去世，今公公又与世辞尘，家庭的顶天柱都轰然倒下，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她呼天抢地，悲恸不已。在场人个个悲恸难忍，思念无限，一串串眼泪将英俊草草送入黄土安息。

避难的日子度日如年，有柴没有米，有菜没有油，混了今天担心明天。为弄粮食，胆小的英文也不得不冒险回家，他和英武等几个青年于夜色茫茫时向山外摸去。走到界岭山时，只听山下炮声隆隆。可想而知，这是国军与日军正在交战。英文要急急折回，而几位青年就是好奇要看战况。大家不得不潜伏在大树下观望，声声巨响，一条条火蛇划破漆黑的夜空，一朵朵火花在大地怒放。

东方泛白，枪炮声停息，山下大塅一片凄凉，到处团团浓烟，有几个屋场己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小道上偶尔看见几个日军走动。一个屋场后背，楠竹林犹如一个畜马场，高大的战马正在咀嚼着青嫩的禾苗。英文一行不敢下山细看，吸着冷气折回深山老林静待明天。

　　一天早饭后，一个叫焦桃丰的人来到大山对人们劝说道:“乌市有个罗先生曾到日本留过学，懂日本话，日军请了他和我们老百姓沟通说，只要老百姓及时供应粮食、蔬菜，他们保证不侵犯民众，要我们回家种田，好好过日子。我试着和他们接触，确实还和气，所以今天我特地进山告诉大家，不要害怕，都可以回家。”

听焦桃丰如此一讲，人们半信半疑。鉴于生活所迫，总不能天天待在这深山喝西北风呀，有些人试探着回家体验。发现日军住在东沙滩的祠堂、庙宇，设立了司合部、修蹄厂(修马脚)，到处用中文书写了“打倒英美”“东亚共荣”等标语。他们自已搞饭吃，自已整理卫生，临近的屋场丝毫不犯，老百姓与日军倒也彼此相安。听到这些传言，大家慢慢开始返回。不久英文、英武等也带着他们的家人回到了隆宅。

原来几十个日军在东沙滩驻守，组织了地方维持会。东沙滩周围十里贴满了“告示”: 乡民尽管回家，只要按时缴纳派粮、派物，日军不会骚扰。然而告示所说“安民”仅仅局限于驻地小范围。日军常常三五结群到附近掳夫挑担、掳掠财物、奸淫妇女，闹得鸡犬不宁，临近的老百姓提心吊胆过日子。

一天维持会带着日本兵来到隆宅屋场，指派英武等六个人帮他们挑东西送到日军驻军总部。其中有一个叫张仁的后生，年仅十四岁，长得英俊秀气。日军将他改换衣服，戴上军帽，犹似一个小日本，掂一担轻物让他挑着。另一个庙里的焦斋公六十多岁，外地人，胡子拉碴，日军故意让他挑一担重的箩筐。英武被指派挑的大概是军服，两个大麻袋，体积大但实际不很重，其余三人各有担子。六人各自挑着担子在两个背枪的日军监督下上路。一段路程后，焦斋公放下担子坐在路边石头上喘气。一个日本兵随即用枪托往斋公脑袋上猛力一挫。斋公痛得惨叫，顿时鲜血直流。英武忍心不下，主动跑过去跟他调换担子，一个日本兵用带刺刀的枪指着英武叽里呱啦。英武不得不放弃，自已挑着原来的担子继续赶路。

又是一程，斋公担子一放，躺倒在地上。日军穿着皮鞋的脚用劲踢，又用枪托往脑袋上砸，斋公的“哎哟”声由大变小，慢慢偃息。日军将其拖到路边，一个日军挑着本是斋公挑的担子，要英武等人赶紧上路。英武目睹惨状，满腔怒火燃烧，看到日军肩上的枪、腰间的大刀，只能往肚里吞唾液。无奈忍着悲愤上路，一直将货物送到了目的地。

回家时，每个人又有一个回程担。路上看到斋公依然躺在路边，估计他的灵魂早已升天成佛，只留遗体待善良的人们将其入土。

当天晚上英武噩梦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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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节 淳口抗日　

为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淳口镇政协联络处组织市政协文史调研员对昔日遭受日军蹂躏的重灾区——山田村、南冲村、鸭头村、杨柳村进行了一次遍访，与十多位九十岁以上的老人进行回忆座谈。当提起日军犯境的事，老人们打开了脑海深处的记忆，一时悲愤激昂，一时老泪纵横，像拉开了水渠的闸门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亲身经历，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日军暴行和民众抗日壮举，描绘了一幅幅悲壮的历史画面。

彭义文作为文史调研员参加了这次访问座谈。为不忘历史，牢记国耻，随后他与其他文史调研员一起，用文字记录整理了十几位老人的回忆，编进了《淳口印象》一书。他将一些典型情节，用文学语言，写进了长篇小说《樟树湾风云》。可以说，小说是淳口人抗日真情实景的再现，只是地名与人名用化名，无妨为历史读物。这也是填补了用文学记载淳口抗日的历史空白。

《樟树湾风云》第十五章，题为“倭寇逞凶悍，群情抗日军”，比较细致的记述了日本鬼子侵犯淳口时，当地人的恐慌、苦难和奋起抗击。因篇幅较长，此章分两部分抄录。本篇为下半部分:

一个晚上，蔗庄冲的周红里来到英武家，闲谈时离不了日军侵民扰民的暴行。

周红里脸红脖子粗，气愤地 说:“早几天我们本族周兴元家闯进了三个日军，进门就在各个房间翻箱倒柜。当要走进他十四岁女儿的房间时，周兴元堵住门口，不让其进，因为他女儿正伤寒发烧睡在床上。日军叽里呱啦強要进去，双方争执一阵后，日军见兴元不让，举起枪杆向兴元胸脯一刺，抽出枪杆扬长而去。可怜一个老实巴交的好人就丧命在日军刺刀下。”

周红里鼓着眼睛又说道:“一天，暨端阳的妻子吴冬秀在菜园里寻菜，被四个路过的日军发现，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她拖到对面山坡一棵大树下，轮流奸污致其昏厥。待家里找人时才发现她瘫倒在大树下。最后用撮箕将其抬回家，至今仍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因为她有两根肋骨已被折断。”

周红里越说越气愤，不断地吐唾沫。英武也怒不可遏，不时也吐一口痰，用脚在地上踩。突然周红里抓住英武的手说:“我们男子汉眼睁睁看着日军糟蹋我们的乡亲，说不定某一天自已也会遭殃，何不动手搞死他几个日军出口气？”

　　英武听说搞死几个日军，一时愣了，继而说:“搞死几个日军，谈何容易！他们手里有枪，腰间挂着刀，是杀惯了人的老虎、狮子。我仅仅杀过鸡，连猪、牛都没有杀过，怎么敢杀人呢？说老实话，我只有杀敌之心却没有杀敌之胆量。”

周红里见英武胆小犹豫，激励说:“人家都说你一家子人都是讲正义，为人正直，这样的事不敢做？”

英武回说:“不是不敢做，是怕吃不消，莫要日本鬼子又没搞死，自己倒送了一条命。”

周红里鼓励说:“我跟对门屋场戴相如讨论过，他当过国军，会用枪更有胆量，他说只要能邀到你的侄子豪华入伙，他就有办法搞翻几个日军。豪华虽然胆子小些，但身高力大，一只手像老虎钳，能抓死一个小日本。”

英武说:“豪华最近回来了，你们直接去邀吧。”

红里说:“他的父亲英文是个胆小鬼，树叶掉下来都怕打脑壳，他屋里连门都怕进，还敢劝说他儿子去杀日军？你去他家就无妨，你如果现在去把他叫到你家里来，我就去喊戴相如来，我们一同计议。”

英武琢磨一下，戴相如三十来岁，见过世面，做事果断，为人精明；周红里胆子大，有勇气；豪华身高力大，徒手打架能对付两三个人。大家合伙搞死几个日军完全有把握。于是他答应去叫豪华。

红里见已打动了英武，自己也立即起身去叫戴相如。

不一会儿，四个人聚集在英武家，辣椒汤下酒，火辣辣的热气腾腾，四个人互相激励，彼此鼓劲，发誓合力寻机行事。

第二天早饭后，天气阴沉，头天下过细雨，路上依然泥泞。周红里、戴相如、聂豪华三个人脸上涂着铁红，左手背上扎着红布，身藏小尖刀，潜伏在观音屋后面山坡的树林里，等着驻守东沙滩前来骚扰的日军进布袋。英武见机作后应。

等呀，等呀。果真来了，三个日军大摇大摆走进了观音屋场。一会儿又出来了，三人叽哩呱啦一阵后，其中两个沿路朝西走，一个朝东走。戴相如指向朝东走的日军，在林子里匍匐向东移动，轻轻地爬着，静静地等待。

　 忽见那个日军把枪取下放在溪边树蔸上，自已下一坎在一个石登上洗皮鞋上的烂泥巴。机会来了，戴相如手一抬，大家会意。三人像猛虎一样扑向日军。说时迟那时快，鬼子站立观望时，戴相如右手揽住他的脖子，左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巴。豪华一双手像老虎钳子一样扣住他的左右两只手，一只脚踏向他的肚腹。周红里更加敏捷手快，抽出尖刀持续地往日军胸脯猛戳。只见鲜红的血喷泻出来，立时日军眼珠发白。戴相如慢慢松开，已听不见其哼叫，他用眼示意豪华、红里将日军抬到山上，自已捡取日军长枪随后。

　 树林里把日军放下，发现已完全气绝身亡。周红里抑或是不放心，抑或是驱散怨恨，硬是把个脑壳割了下来。戴相如吩咐，事情没有结束，用刺刀、徒手掘土挖坑，将尸体掩埋。三人来不及歇息，冒汗又动起手来，幸亏泥土潮湿，一会儿工夫在一块洼地挖了个坑。把日军尸体包括自己染血的外衣一同埋入土中，三人分别向土堆吐了一口唾液，匆匆离去。

英武得知杀敌灭尸事情完结后，接连串村走户到处传言说，今晨看见几个脸抹红粉、手缠红布的人窜来窜去，捉走了他家的三只鸡。

第二天，十几个日军带着维持会长来到观音屋场，到处寻找日军伙伴下落。

维持会长急得团团转，问这问那到处打听，张三李四都说红军昨天来了，捉了老百姓的鸡，打了老百姓的狗，可能还杀了日本人。维持会长当然也想把事情支开，反复向日军报告说:“本地人个个本分老实，绝对不可能伤害贵军。老百姓反映昨天有几个外地红军游击队员来了本地，偷了鸡打了狗，肯定是他们干了栽脏事。”

日军遭地方民众杀害尚是第一次，日军也不认为当地民众有如此胆量，断定是国军突击队所干。出于无奈，日军为出气在观音屋场牵走了一头牛牯，草草了却一笔账。

　　一个朔风凛冽的黑夜，东沙滩一阵枪炮声把人们从睡梦中惊醒。日军驻地传来骤然的脚步声，夹杂着叽里呱啦的说话声，人们屏着呼吸细听，没有听出个缘由。

第二天清早，有人挨近日军驻地祠堂，见一群日军列队整齐站立，神清严肃，叽里呱啦齐念一个曲调，接着很多个日军满脸沮丧，抬了两个包裹的东西上了北面的胡麓山。

听维持会的人讲，昨夜不知哪里抗日游击队特来打了一场袭击战，两个日军被打死，三个日军被打伤。日军还为死了的两个日军专门做了祷告仪式后再掩埋。因三个受伤日军伤势严重，早饭后用马驮着，二十余个日军有扛炮的，有背枪的，跟随其后将其送往县城治伤。

是日，日军护送受伤日军到县城治伤，走到燕窝洞出口处的天信桥，突然东面山上的子弹“嗖嗖”地射将下来，两个日军应声而倒。其他日军迅速散开，有的扑在田坎下打枪，有的架炮。“轰”的一声，东面临山的屋场火光冲天，鸡鸣狗叫。又是“轰”的一声，东面的山上炸开了花，顿时一片混乱。

约莫半个时辰，枪炮声慢慢停息，追到燕窝洞口的日军怕再次吃亏而返回。四匹马骑着四个伤兵，四个日军抬着两具尸体沿原路返回东沙滩。

原来以聂豪柱为首的抗日游击队侦察到驻守东沙滩的日军，近日有一部分已调到别处驻防，东沙滩的日军人数减少。他们于昨天深夜，组织五十多条枪，对日军进行了一次偷袭。凭着熟悉环境，一阵密集射击后迅速离开。后又得消息说日军会将伤兵送到县城治疗，趁机再次在其路途伏击。接连两次近距离攻击，给日军造成重大伤亡。

自此驻守东沙滩的几十个日军不敢轻易来往县城，只能龟缩待命。

十月初的一天，天色灰蒙，聂豪华在溪河边菜土里干活，突然内急，他选择河坎杂树蔸下解手。听到河岸上有皮鞋踏路的声音，他在树叶缝隙中窥见一个日军正好路过。上次顺利杀死一个日军的情景骤然浮现，他想再次试手。但想起自已一个人没有帮手，而日军手中握有枪，不能近身。思索中，日军渐渐远去，这难得的机会眼见就要失去。他一时性起，捡起一块石头猛向日砸去，心想日军受伤后再肉搏。不料石头在日军近旁落地，日军一惊，双手握枪在河岸灌木丛中探寻究竟。当日军长枪管在头顶扫过时，他使劲抓住枪管往下一拖，日军乘势掉到了河溪里，这时正是聂豪华用武之机。他一双大手卡住日军脖子，像老虎钳紧紧夹住，一只脚跪在其胸脯上，只见日军嘴唇发紫，眼珠泛白，一时半刻便气绝身亡。

豪华兴冲冲急急跑回家，把除暴经过报告乡亲。父亲英文听后，急得手摇足跳，骂儿子是闯祸灾星。连忙告诉英武，要他通知邻里乡亲赶快检点细软离家逃到深山，以躲避日军报复。自已邀几个青年，要豪华带路将日军尸体抬到五里路外的石山岭深埋除迹。

第二天一早，十几个日军来到樟树湾，见冷冷清清一片凄凉。进屋搜查，不见人影，于是到处放火烧屋。日军怕游击队来袭，不敢久待，逗留一时后沮丧地溜走。有幸天佑良民，一场及时雨将火势浇灭，仅五个屋场不同程度遭到损坏。

日军虎狼兽行，天怒人怨。日军驻守东沙滩的环境日渐恶化，时刻遭到民众袭击。当年初冬，在民众愤怒的诅咒声中，驻守东沙滩的几十个日军夹着尾巴逃走了。不料正当人们庆贺驱走瘟神时，不久却传来了樟树湾有人被日军飞机炸死了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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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节 爱的重播

作家陈四益说:“人进入老年则沉缅于回忆，过去种种如数家珍，未来种种则茫然无知。”这话不假，每个年龄段有各自不同的生理特点和心理特征，相应，也就有各自对应的兴趣和嗜好。彭义文自然年龄是“有寿”，他感觉心理、生理年龄可能已逾“古稀”，快进“耄耋”，常常沉缅于往事回忆，时感“岁月悠悠若逝川，往事匆匆常追忆。”

义文说，回想自母亲肚里呱呱坠地，婴儿在怀抱中度过，童年在懵懂中混过，少年在苦难中穿越，青年在梦想中虚度，中年在纷繁中煎熬过，老年则坠入往事深潭，忆及从小到大到老，从过去到现在，漫漫人生征途，曾与很多亲人，同学、同事、朋友相处，偶然或必然还与很多人和事交往，又有很多人和事经时间洗涤，清晰地积淀在心中，其情节画面在脑海滚动浮现，见闻感动、世事感悟、情愫感怀、期望寄托，还有苦难的眼泪流入笔端。义文为与朋友、亲人交流，整理成“愧领殊荣、耳闻目见、教学感悟、闲谈杂说、情亲友谊、往事苍黄”六个篇章结集成书，拟取书名为《爱的重播》。

义文在《爱的重播》一书前言中写道: 终身“处江湖之远”的我，草根一名，与大众同人性，追求“真、善、美”，厌恶“假、恶、丑”。书册内文章无高论妙篇，但绝弃虚华，力求真实原味。憾见识寡陋，文字肤浅，文笔幼稚，难准确表思达意，愿听高者赐教。

义文撰写的散文集《爱的重播》有43篇散文与6首诗词，窥一斑知豹，让我们看看他的代表作题为“爱的重播”是怎么回事，原载《浏阳日报》2008年11月市井版，全文抄录如下:

爱的重播

新闻联播节目正看得浓兴时，思平堂弟登门造访。未待茶毕，他一声长叹，诉说着女儿翠梅正闹着和女婿离婚的事，央求我这“快嘴”做做调解工作……

我始感震惊，1999年正月翠梅新婚大礼时我正好新买一部家用摄像机为其庆典摄像，热热闹闹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婚后的日子听说夫妻感情笃厚，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怎么会冒出要离婚的念头呢？

第二天，我分别找到了翠梅和思平交谈，得知了事情缘由: 近期，因为麻将娱乐在思平家所在地如野火春风，面对诱惑，生活较富裕的思平先是试试，继而上瘾。一段时间以来，日昼黄昏总恋着个牌桌。怕穷好富的翠梅眼见家庭钱袋子日渐缩减，心急如焚，对丈夫好言相劝，见无效后，就摔盆子砸碗。血刚气盛的思平不甘示弱，恶语相向。几个回合，一因二由各自扯草凑篮，尽管思平戒除了麻将瘾，由争吵造成的伤害酿至夫妻感情已近冰点，双方都想以离婚相互解脱。

我思忖良久，意识到爱是夫妻感情的粘合剂，爱的缺失才会导致婚姻破裂，我立马想起翠梅结婚时的录像。如果让他们再仔细观看当时亲热恩爱的婚礼场景，很有可能唤回爱的感受，那时说合，双方和好将会水到渠成。

我翻箱倒柜，逢巧寻出了当时为其婚礼摄录的带子，先自已试着播放，发现效果如鲜。

　　一个明月熙和的晚上，我邀请翠梅和思平到家里作客。宁静的小房间，我拧开电视机播放着早巳准备的录像，立时醉心悦耳的乐曲，艳丽夺目的鲜花将一对亲热的情侣迎上了屏幕。只见长发及腰的翠梅身着一袭绿罗裙，紧紧依偎在思平身旁，似水的双眸顾盼生辉，双眼流露着无限柔情，西装革履的思平右手搭住翠梅双肩，满脸荡漾着甜蜜。此时坐于房中的我侧目偷视翠梅和思平，他们都抿着嘴巴，双眼瞟视着屏幕，紧接着《彩车迎亲》、《新婚庆典》、《欢乐喜筵》、《洞房花烛》，幕幕欢乐场景有序展现。当屏幕上一对活泼可爱的童男童女捧着鲜花引领新婚夫妇进入洞房时，只见烛光悠悠，情意绵绵，一对新人拥抱一团彼此恨不得把对方和自已粘在一起……我迅即关了电视，趁热打铁，适时插话: 你们的婚姻事前都各自慎重选择，男喜女爱，婚后彼此珍惜选择，恩爱有加，双双勤俭创业，家庭已步入小康。最近出点小矛盾，这是婚姻历程中的小波折，你们完全有智慧用理性克服。我问翠梅，是不是？她低着头，没有作声，我又拍拍思平的肩膀，他点了点头。弹琴知音，察颜知心，我无须再多言，连喊喝茶。

茶毕，两人拥着走出房门，思平拍拍摩托，对翠梅说:“走！上车……”

爱，是一部经典的老影片，时间久了情节会淡忘。如果经常播放，体味隐藏在镜头里的甜蜜，温馨和浪漫，就可以随时消解婚姻生活中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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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节 人生拾贝

　今年夏天，76岁的彭义文迎着酷暑，忍着病痛，带着疲惫，仍出版了一本散文集《人生拾贝》。观其书名，就知是回望人生历程的纪实与感悟。其书中“首语”，讲的是他为什么写这本小传，却道尽了他自已76年经历的酸甜苦辣。全书39篇散文随笔，我逐篇细读，全部读完后，我在首语结尾的空白处信笔写下一句感受: “看完全书，再复读首语，感觉字字真切，句句深刻。”并由此产生了撰写《逆袭者》的念头。

出自一位76岁的老人、乡土作家之手，首语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呢？抄录如下，奇文共赏。

首 语

有人说：人生如水，一时在高处汹涌激荡，一时在低洼平稳缓流，生为一滴水，随势而流，难以自主；有人说：人生如戏，有喜有悲，主角配角难以自主，有时高光亮相，令人陶醉，有时惊恐荒诞，令人苦不堪言。这些都是智者对生活不同体验的比喻。而我则认为自己的人生更像一次单程旅行，一路沟沟坎坎，风吹雨打，为生存、为生活不时地填坑搭桥，遮风避雨，拼搏不止；一路也遇见过草地绿洲，享受过花香美景。也曾壮立鸿鹄志，上下求索、奔走东西，虽小有成就然不可持续，终止于温饱，生如蝼蚁，居无定所，未得衣锦，无颜还乡。壮时心比天更高，试过才知秤与砣。几番风雨岁如歌，光阴荏苒炊烟过。然而人生路上最可使人留恋和回味的往往不是那些辉煌的高光时刻，而是那逆境下奋起的深刻记忆，是那不懈努力一路前行的点点滴滴。

细细回望过往旅行，记得儿童时和同伴嬉戏玩耍；少年时，在小学课堂扳着手指做加法；青少时，中学校园激扬文字，憧憬未来，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家里的餐桌上，火炉边是父母教育我的另一课堂，“工读持家久，诗书济世长。本分做人经久，勤奋赚钱耐用。”谆谆教导如晨钟暮鼓时刻鞭策着我。

　　曾记得，我人生日历从少年翻到青年、壮年，时间像剥洋葱，一片片被剥掉，现在又到了老年。经历和沧桑使我褪去了稚嫩无知和懵懂狂躁，取而代之的是懂事、成熟和稳重。

更记得，走过的一条长长艰苦读书路，在家庭经济十分困难，社会环境艰难的情况下，我在同村同龄孩子中极不平常地读完了小学、中学，于1966年高中毕业。当年全浏阳县高中毕业生只有三百多名，因“文革”全国大学停办，我打道回家务农。在生产队、大队和社员一起战天斗地，严寒酷暑，霜风疾雨里滚打变成了一条黑泥鳅，凭着青年气力，在工分岁月充英雄。

1970年我被贫下中农推荐，公社党委批准后成为“工农兵”学员，重又走进学堂，1972年结业后成为了一名公办教师。1978年国家恢复高考，已跳出了农门的我不顾年过三十岁，决然参加了高考，（分数高于高考录取线五十三分），可怜一个正式公办教师只进入了湖南省教师进修学院学习，结业依然是个“专科”生。但事后我体会人生没有白走的路，也没有白读的书。 你触碰过的那些文字会在不知不觉中帮你认识这个世界。 会悄悄的帮你擦去脸上的肤浅和无知。 书便宜，但是不意味着知识的廉价。 虽然读书不一定能功成名就，也不一定让你锦绣前程，但它能够让你说话有道理，做事有余地。出言有尺度，嬉皮有分寸。 读书是最低门槛的高贵，他不是人生唯一的出路，但却是普通人最好走的路。

曾记得，茫茫人海觅伴侣，在朋友关心帮助下，天赐良缘，而立之年的我找到了知音，与一位淑女忠心地走进婚姻殿堂，从此建家立业，含辛茹苦抚育儿女，承祖宗荫泽，孩子们茁壮成长，个个高中毕业后或深造，或应军入伍。天佑友助，比较顺利地参加了工作，捧了编制内饭碗，他们各遇知音结婚生子，现在家庭和和美美。各自在祖国不同岗位建功立业，令我心情欣慰。我婚姻经历深深体会，妻子是幸福源泉，是家庭未来，是人生希望。

　　曾记得，为了赚钱持家，摆摊、卖货做小生意；背树、搞运输，通晚不睡，两人合吃一根油条，晚上偷萝卜吃。实有一筐酸水倒不尽。

为生存生活创外汇，工作余暇奔东西，闯南北，走遍三湘四水，长期风里来，雨里去，起床比摆摊的大嫂还早；睡觉比夜班司机还晚；有时等车，等人需要坐的时间比庙里念经的和尚还长；为了办事，为了赶车，吃饭的速度比饿极了的猪婆吃潲还快；在与老板、业主、顾客等有关人员交往，为了在有限的时间内表情、达意，说话的语速比刚下蛋的鸡婆子得意的叫声还快。总之“用尽了三毛七孔心，使尽六叶连心肺”。

回想过往春秋，经历过很多人和事，有些是擦肩而过，不经思量，一些平凡，一些细微，都成了过眼烟云，遗忘顺理成章。但所见所闻，决定人生重大转折经历的人、事，始终忘不掉，挥不去。有些是高人，他在我人生迷茫时给以指点，使我重新找到人生曙光；有些是贵人，在我人生低谷时，拉一把，扶一程，使我信心重振；有些是贤人，在我事业处于困境时，给予鼎力帮助，使我顺利度过艰难，重新走向正道。

　 我们夫妇同为编制内公办教师，1981年，1984年分别生了两个儿子，计生部门曾反复调查要给予严厉处罚，很多领导、朋友出面解脱，竭力保护，终于躲避了不堪负重的处分。当然我也是长期夹紧尾巴做人，遇了庙宇焚香磕头，见了菩萨就躬身作揖，深怕违纪违规，得罪人。我深深懂得能够跨越这个巨大的风险，是朋友关心帮助，是神明护佑，是祖宗荫泽。可幸两个儿子执善从良，本分做人，诚实勤奋做事，以回报社会。儿女们的健康成长，说明一个好的家庭，不是多么的殷实富有，而是一代一代的向上托举，让下一代更上一层楼，只有这样，才能代代传承。

家庭大事使我感悟，人生最大的幸运不是一帆风顺，而是掌握了不停变通的生存机遇，它来源于高人、贵人、贤人。坎坷的人生路上，指点迷津的高人、助我填坑搭桥的贵人、帮我遮风避雨的贤人，都是我的恩人，我永记深怀。

人生旅途中有件令我欣慰的事是偶然踏上了一段文学爱好之路。文学一般都有底蕴，受家庭熏陶，我本一个三代目不识丁的农民儿子，幸逢新时代，读了几年书。但自小不喜欢语文，记得从小学高年级开始，初中、高中每当上语文课，老师总是：读课文，讲时代背景，作者介绍，课文分析，总结段落大意，课文中心思想。满堂课学生只管听。几乎篇篇课文都是如此程序，尽管有些老师讲得手舞足蹈，总难脱枯燥，每当上语文课都昏昏欲睡。由于没有兴趣，学语文就没有动力，语文考试成绩一直不好。

　　“工农兵”学员时，我选择在“化学排”学习，结业后分配教化学，高考后在教育学院依然进修化学，结业后当然又是教化学，自此以教化学为职业与化学结缘。1985年，高考增加生物科考试，分值占三十分，我所在学校一时没有专职生物老师，我接受领导安排，对高中生物边学边教。教的任务轻，每周两节课，自学任务重，我一个“白痴”从植物、动物、生理卫生到细胞结构，蛋白质合成，基因复制，生物进化、遗传等中学生物四本书都要自学弄通，一时苦了我，真是“五加二，黑加白”。曾两年担任高中毕业班化学、生物两门学科教学，可幸两个科目高考成绩全县排名不是倒数第一，这成了当时全县奇谈。

我是一名理科教师应实至名归，然而，1998年十月，六十余名我曾经的“皇粮族”学生相约来到我家，纪念我从教三十年。举行了一个“隆重”仪式，还送我彩电、冰箱。一时受宠若惊，感动感激无以表达，当晚涂鸦小文《师者的苦与乐》，斗胆寄给（浏阳日报），几天后终于刊发了。从此开始陆续有《豆腐块》、《火柴盒》的通讯报导、散文评论等在省、市报刊现影。长篇小说《草根名人传》、散文集《爱的重播》由作家出版社出版。长编小学《樟树弯风云》由中国言实出版社出版。县、市、省作家協会根据我的爱好吸收为会员，被聘为市报通讯员、市政协文史调研员，成为牛脚凼里的小文人。还被聘编撰了《淳口镇志》《淳口印象》，与人合著了《乡村教师》《浏阳人的抗日》《浏阳民间故事》《浏阳地名故事》。更可喜的是我对文学的爱好深深地影响了家人，小家被评为浏阳市“文化型家庭”，本人也被评为“浏阳市首届百名师表示范人”。

现在本人退休闲居农村，依然厮守着书报的亲和爱，享受文学慧顾的精神愉悦。

人生旅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像流水，不断地冲刷着往日的记忆，使之慢慢淡化、消亡。进入晚年，回味往历，人生中所遇那些令人刻骨铭心的人、事、物却如金沙玉石，随着时间的冲刷会更加清晰明亮，有快乐有忧伤.有成绩有过失。有苦难有欢乐。它们并没有全部埋在昨日的行程路上。曾经面对事业，朝朝暮暮没完没了，丝毫不敢疏忽；面对竞争，坚持不懈，顽强拼搏，不敢停息，人生路上虽然没有经典，但有经历，虽无大的建树，却也小有成就。

　　现在老了，经历逝去了，感觉什么东西都能买到，但买不到经历，经历是时间沉淀，暗含着人最深刻的生命体验，经历不论是甜味的，苦味的，都是一路走来的人生风景，都弥足珍贵。人生最可使人留恋和回味的往往不是那些最辉煌的高光时刻，而是那些最平凡最真实的瞬间，是那逆境下奋起的深刻记忆，是那不懈努力一路前行的点点滴滴。

怎样留住经历？如何保存我弥足珍贵的真实瞬间呢？

千古名篇《岳阳楼记》开宗明义:“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俱兴,乃重修岳阳楼。”，如果没有范仲淹写《岳阳楼记》，一千多年后的今天，人们很少会知道滕子京这个人，更不知道他的为人和岳阳楼的关系，自然也难领略和继承古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情怀。如果没有司马迁写《史记》，2000多年后的今天，就不知道中华文明历史上夏、商、周时的诸多人、物、事。

一部《三国演义》再现了我国东汉与西晋之间这短暂60年中华大地时空，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历史经纬。

看书读史，让我认识到，能留住历史，能让历史再现其价值，必须要文化储存器即文字、文学艺术。我想留住经历，我想保存弥足珍贵的真实瞬间。特别是七十过后是人生的重要驿站，认真打捞沉余，仔细梳理过往经历，在进入耋龄时，理当哼一曲青春老歌。由此笨脑发热，试以平常的随笔小文，整理成小传。如砌成的故事堆，像编成的散文集，悠悠十余万字确是我个人的历史长卷，也是我这辈人的一个时代缩影。

这个小传我取名“人生拾贝”，并不是人生拾了宝贝，而是在人生旅行的长河岸边拾了很多亮晶晶的贝壳，五颜六色，有银白色的，有金黄色的，有紫红色的，也有灰黑色的等，我将其收捡，凉干，珍藏。我不追求它是故事库，更不奢望它能成为散文集，但是地地道道的个人历史积淀，除自我欣赏外，还期颐亲友鉴赏。

义文2024年6月1日于书香雅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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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节 果断救人

　四件事，如四个小故事，惊心动魄，都是讲述自家小孩遇到病痛危急时，如何果断、及时进行抢救，使其转危为安，不留后症。这本是父母的责任，可有的父母未必尽了责任。这本应掌握的应急技能，可许多人未必都懂。也有一些父母有此经历，却病好事了，不会留下文字，见诸交流。彭义文是充职的父亲，是有善心爱心之人，他用细腻的文笔娓娓道来，记下自已的亲身经历与感受，愿与人交流借鉴，共求平安。此文是人生经验之谈，宜纳入传记，并提供给更多读者分享——

果断，抢救了生命

2004年7月14日，船头山14岁朱某遭遇车祸，命悬一线，受害人家属和肇事者均是弱势人，拿不出钱。众多邻里亲友见状大显怜悯之情，出钱出力形成一股合力，将伤者送往医院抢救，7天苏醒，14天出院，基本恢复正常，共耗资7.5万元，全系千百人爱心。本人参入活动其列，深受感动，提笔写就《爱心战胜了死神》，10月10日刊发在《浏阳日报》上，以张扬社会新风。

今以本人经历之事，仿标题写篇《果断，抢救了生命》，供读者诸君遇事时参效。

农历4月13日那天下午学校晚饭后，我回相距六里的家，临近家门，附近嘈杂叫喊声一片，我循声赶往现场，原来是三岁华儿在杂草中玩耍时被毒蛇咬伤脚板背侧，我当即按常识扯根布条扎紧脚腕，抱起她急奔大队合作医疗，医生划破伤口用双氧水洗涤。交代蛇伤利害，要急找蛇伤专科医生施治。

蛇伤事故像春天风吹的蒲公英，迅即传播地方，邻里亲友纷至沓来，挤破了门槛，有的送来了药，有的请来了医生。这个蛇师讲包在我身上，那个蛇医说我有把握，另一个更牛气，他拍着胸脯当当响:“一肩挑过海，过海挑三肩。”敬神、施法、吃药、外用，方子一个接一个，时间向前进，华儿腿肿胀向上移，视物模糊，说话不清，病情依时加重……生命系在我的决断上，我摒弃纷繁杂说，果断决定去长沙。

　　漆黑的马路上，一辆早行的货车正开往长沙，我跪在路中间，白炽的电光把我的身影印入司机眼帘，他急刹车吼问，我向前简言诉说缘由，好心的司机手一摆要我们上车。驾驶室里的漫淡，三寸不烂之舌，进一步打动了司机救援之心，他将我们直接送往“附二院”，急诊室，医生见患者，浮肿至胸部，大小不等的水泡布满下身，神志昏迷。连连摆手，要我们另觅神医特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焦虑徬徨，一位陌生人冲到跟前，拉着我的手说:“很我来，找中南地区蛇科神医！”柳暗花明，急不择真，我们坐着他的小货车到达长沙市水产转运站，站内众多职工围看我们，叹着气，相互议论后，交代我如此，如此。

一位平头发型，个子高高，四十开外的男士来到厅堂，有人轻声告诉我他就是姜青医师，我跨步向前，扑通跪地，他低头反问:“搞么子啊？”我简言叙述请求施恩救命，他走近孩子，扫视全身，说:“蛮厉害呀！”转身走了，过了会儿他手端陶钵，边摇动边吹气向我们走来，自己喝一口钵内的水，分成几次喷吐孩子全身，将剩下水液強行灌入孩子口中，交代要我跟一位拖板车的年轻人到另一处。

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新住所，年轻人将车上六个装满蛇的铁笼子卸下，有的是银环蛇，有的是乌里扇头风，有方块花纹的，有五彩斑斓的，全都没有盖子，我十分害怕，年轻人随手抓一条银环蛇，一边玩耍，一边讲述他们师傅姜医师种种捉蛇、治蛇伤的神奇故事，听得我不停地伸舌头。

姜医师来了，一杯乌黑透黄的液体，要我每隔一小时向患儿灌一次，并为我们安排餐宿，我庆幸找到了救世主。

我遵嘱细心办理，不时看看孩子，胸、腹部皮肤开始皱褶，神志渐次清楚。傍晚，肿消至腿部，大口吃完了一个包子，危象已除，生命无恙，我心里开了一把锁。第二天一早，姜医师再次来观察检查，认为蛇伤系银环蛇所咬，危期已过，生命已无大碍，考虑农村经济困难要我带上成药每日服两次，今日即可回家，到家后自采老茶叶煎水浸渍伤口溃烂处，半月后，定痊愈。我拿出十元钱示谢，他连连推脱，招招手离去，我无奈仰望他的背影，眼示感恩。

长沙往返两天，时时遇好人，事事贵人助。抢回了女儿生命，花费5元4角钱。

今天说来，听者可能会认为我是董永的婆娘，然而事情真真切切，实实在在，这是孩子本人造化，是当时社会民风。

　　1973年农历6月初四，学校放学后我和同事到供销社凭票购买肥皂，巧遇家里邻居元华嫂，她带着指责性地说:“文老师你没有回去呀！你妹崽要走了！”我不须详问，妹崽孕期七月早产，体重二斤四两，人说一坨人情肉，出生后不能自觉吮奶，需滴管灌入，虽有生命体征，但弱不禁风，三天未见，心本存挂念，我即托同事代请假，一线风跑回家，门口母亲在切猪菜，我问妹子情况如何？她停住手中活计，声音低沉地说:“妹崽两天未吃奶，吸吸困难，请医生看过，说未满月婴儿，口内感染生痤结，阻塞呼吸，无法施救，耐烦陪带几个时辰。前来看问的亲友见状都说不是成人的料，匆匆离去。”我冲进房内见妹崽四指宽的脸颊向外突凸，眼晴微合，似睡似迷，我满脑搜索权衡，那里会让她等死呢？！当即决定到北圣医院去。我准备启程时，邻居们都说:“人有命，树有根，不必劳神，抱着活的走，莫在路上……”，我充耳不闻。

当时天近黄昏，马路上火气烫人，间有微风拂过，心感阵阵冰凉。如飞的脚步支撑着沉重的心思，毫无时间概念。点灯时赶到北圣医院，夜班执勤医生指点我找已下班回鲁家岭的鲁医生，于是折回鲁家岭求情抢救，鲁医生见状不肯接诊，经再三请求并出字据保不负医果责任，他才土法手术施药，疗治过程中，妹崽依然沉睡未哭出一声。

回家的路上我时不时低头倾听怀抱中妹崽的呼吸，微弱，平稳。晨光羲羲，我们赶到了家，我洗漱毕，我亲了亲妹崽蛋壳似的小脸，拖着沉重的脚步赶往学校，时时频繁回望，心中涌出酸楚。恐惧下午课后回家不能相见。

生命是脆弱的又是神奇的，当课后回家时，妹崽还好，用滴管吸入乳汁灌入她的口中，她自觉吞咽，呈现于我眼前是一片曙光。

北圣回家已过十天，妹崽脸上润红，但被告知没有解过一次大便，新陈代谢，吐故纳新是生命的基本特征，十天未解大便又兆不详。我拿滴管吸取小许茶油插在肛门里灌注，一次，两次无效，冒着胆子，捏把冷汗，慢慢导入、导深，用劲一捏，“扑通”小颗状粪渣打爆米喷出来，奇臭换来了心甜。

生命之舟缓缓航行，感冒、哮喘、白喉、百日咳等连连暗礁为障，炎炎酷暑，为求医问药，沙市、北圣、淳口、炉烟，周游小北乡，两岁终于摆脱了病魔，祖母的精心照料，油茶籽的脸蛋泛起了红润。

　　果断决策，挽救了生命再一次体验在儿子正华身上。

1982年农历12月19日，学校正式放寒假，下午，我骑着满载年货的自行车，冒着风雨到岳母家，妻子抱着14个月的毛伢仔坐在门口，我将单车推上走廊，一边卸货，一边和妻子对话，问: 毛伢子人好吗？答:“好呀”，妻子接着说:“隔壁兴牯子……”她眼眶溢出泪花声音低沉地说: “走了。”我问到哪里去了？她说:“死了。17日下午，开始腹泻，接着呕吐，本地卫生院吃药打针不见好转，今日凌晨到张坊路上就死了”。我骇然禁不住一个战悚。兴牯子比毛伢子大两月，上次回家还见双双在厅屋里嬉戏玩耍。

突然，妻子怀抱中的毛伢子抬起头来咽唔，下身咕噜地响，揭开棉衣一看，一身的屎，我连忙脱掉被淋湿了的外衣，拿一根绳子捆紧腰，背着毛伢子与妻赶往了卫生院，医生检查诊断为感冒。打针吃药，中西并举，我再三请医生细诊详查，医生肯定答复“感冒，服用中西药无恙”，我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晚上，妻子和岳母带着毛伢子一起睡，我则在另一间房里转辗难眠。我第一次起床小便，问毛伢子病况，岳母回说:“泻了两次。”笫二次问，回说既泻又呕。我不能入眠，合着衣服坐在床上思忖: 不可有闪失。当即决定天亮后赶到凤溪车站搭班车到浏阳医院就诊。凌晨五点，我起床告诉妻子作准备到浏阳，岳母听说阻止不允，理由是次日“交春”，毛伢子命忌见陌生人，我细言解释，岳母工作仍做不通，她要岳父赶紧去找元医生。争论无果，时间在前进，我心里觉慌，凤溪到浏阳每日8时班车一趟，此处到车站步行十余里，误一时就误一天。毛伢子在岳母怀中，我们抢过孩子，十余里小跑到车站，全身冒汗，班车正要起动，我们挤上了。车上孩子不停的叫渴，不停地拉肚子，我两次下车取水，忙不赢只好在他的胯下塞个大枕头。

浏阳人民医院急诊室，人满为患，小孩上呕下泻入院的当天报损两个，我孩子经查诊断为“副霍乱”。500毫升药液整整吊一个通晚，不停地喝水，不停地拉便，大便实为小便，无半点便渣，奇特腥臭，但奇迹就在其中，病情慢慢转危为安，三天后出院，随即回北乡，一住半月，返东乡时孩子一个活泼可爱的娃。

　　“该出手时就出手”，复杂事情要冷静，危急时刻要果断。

1988年夏，我在学校为高三毕业班补课，便享小家六口团聚的天伦之乐，一天大儿子腹泻不止，急到张坊医院诊治，医生诊断为痢疾，在住院期间，小儿子受感染，两个病床一对儿，夫妇忙里忙外日夜服务，大儿子日见好转，小儿子逆方向日渐严重，从腹泻到沾液便，血便，食欲不振到不吃东西，时时请求医生，次次回答不用着急，为父母耐着性子焦急地观察等待。

一个晚上，孩子屙血不止，人处于半昏迷状，我脑海出现一个惊叹号，“危险”！要转院，早晨起床，要求结账转院，医生不肯，领导劝说再等一天，我既以决，果断行动，未结账抱着孩子离院搭车到浏阳。

浏阳下车与孩子换裤子，只见他屁股、腿、脚满下身都是血，眼微合，半昏迷。浏阳人民医院急诊室医生见状，责怪为父母者责任心不强，病至如此程度才求医，我连连自责，请医生开恩。炎热火烫的急诊室熬个通宵，经众友相助，请中医院专科老医生协理，采用中西并举治疗。早饭时，腹泻停止，孩子要吃东西，这时，我心中一把紧扣的锁打开了，中午，在医生交代下带药回家。

因住院床铺紧张，且十分的炎热，我们遵医嘱当天下午打道回家，抱歉没有彻底治愈出院，导致病后大便时常脱肛，12岁时才好。

 回想儿女婴幼期走过的一段旅程，颇感一个人降生尘世，与自然竞争，与社会竞争，一路风程，难免险阻，孩童期一切都被动接受环境养育，其物质生活，防病治病，包括学识素养及习惯性行为培训都掌握在父母手中，中国21世纪以前农村物质匮乏，医药落后，交通不便，经济贫困，父母为孩子们健康成长肩负艰难的重任，父母痛爱儿女，古今“环球同此凉热”，但教养方式方法条件应用，情况处置因人有异。

本人所居农村同龄人中，大都遭受过儿女夭亡之心痛。本人为四儿女之父，蒙祖宗荫泽，神明保佑，社会关爱，只经历了艰难和辛酸，幸慰儿女们每逢凶化吉，长大成人。生理上除遗传基因欠优秀外，没有因外伤、疾病造成后遗缺陷。

义文2011年仲冬忆记于草根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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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四节 路谁指引

　十二年前，我在海口市收到来自湖南浏阳老家彭义文老师邮寄的散文集《爱的重播》。此书最后一篇文章是《人生之路谁指引》。当时我读后感受最深的有两点，并将其写在本书的扉页上: 一是人生得失常常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塞翁失马，安之非福。二是人生之路虽曲折艰难，但要如军歌所示: 向前、向前、向前！在编著《逆袭者》临近尾声时，我又想起此文，义文随即作了一些补充修改，便形成如下文章:

　　 人生之路谁指引

人生尘世，如鸿毛在风，或飘青云之上，或落泥土之中。有的路途坦荡，好运连连，荣华富贵；有的征途坎坷，厄运重重，穷愁潦倒。

为什么？探究者自古以来不乏其人，大都认为先天禀赋，后天修炼之果。由于不能完全解释，就加一个所逢机遇，机遇就是命运，命运是所有因素商之系数。命运好，系数大，各因数效应值就大；命运差，系数小，尽管你天赋超群，修炼优秀，其积商效应就难以显值。

跨过古稀之年的我，回首往事，“命运”二字有体验，但难悟难解。

母亲在租借他人的房屋中生了我，自此上紧了发条的生命时钟伴着日月滴滴答答刻记着一本书，日是标点，月是语句，年是段落；踩印了一条路，日是脚印，月是足迹，年是驿站。婴儿时父母将我承继他人为嗣，阿公阿婆的抚养教育，使我接受了一些儒雅文化家庭的薰陶，童年养成了具有一定个性特点的习惯行为。“反右”时祖父被划为“分子”，公社化以后，祖父母已无‘养儿防老’之需，且认为我顽皮不属管教，正当我考入初中时，一举将抚养废弃，少年时我重回父母身边，在五个弟弟的大家庭中生活。然而，我独处一个特殊环境，在校寄宿读书，历经一言难尽说的六个严寒酷暑。1966年高中毕业回乡参加农业生产。

试想从出生到此这段人生路，如果在父母身边依次等待五个弟弟的出生，我定会没有与弟弟有异的童年个性特征。

如果祖父母不弃养，一直在祖父母家长大成人，我会被动接受祖父母的安排，与同村同龄人一样务农学艺，娶妻生子，到如今彼处的我决非此时的我。

1966年高中毕业后回到家乡，先后被推荐到大队、公社当差。1970年再次重获读书的机会，经过两年的学习，1972年结业后成为了一名公办教师，从此走上了三尺讲台，人生之路将按照已定的模式前行。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当时在本地很难找到生存和发展的空间，于是，在1978年毅然决然参加高考继续深造。在工作之余寻找资料，认真复习备考，没日没夜地刷题、背公式、记定律，拼尽全力，克服重重困难，最后顺利进入考场，功夫不负有心人，取得了自己满意的成绩，分数高于当时高考录取线五十三分。但遗憾的是没有被录取，其原因是我已经是一名公办教师了。上帝又给了我一盆冷水，浇灭了我的理想和抱负。

　　这时有人给我建议，换个工作环境试试，于是，我就和已经在张坊工作的老同学联系，很快就得到了他的回信。1979年我顺利地调入浏阳十三中工作，新的环境、新的同事，成就了一个崭新的我。

1980年，在朋友的帮助关怀下，我认识了我的妻子邱包连，年轻漂亮、充满活力，还是一名民办教师，通过半年时间的相识相交，当年年底我们就走进了婚姻殿堂，建立了家庭。次年大儿子出生，1984年小儿子相继出生，兄弟俩给我们的家庭带来了喜悦和欢乐，从此生活翻开了新的画面。

为了报答我心爱的妻子，我使尽全身解数，求领导，托朋友，送妻子继续读书，1986年，我的爱妻成为了一名公办教师，吃上了皇粮。因为我岳父母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我们结婚后就一直跟岳父母住在一起，开始的几年内关系很好，非常融洽。俗话说：“牙齿”和“舌头”都有相撞的时候，何况是两代成年人之间，就是父母与子女之间、夫妻之间、兄弟姐妹之间矛盾也是难免的，加上风俗习惯的差异，久而久之，慢慢地出现了一些生活小摩擦，为了亲情和不尴尬，最后决定分开生活，把家搬到了学校。

　　1994年，我携妻带儿回祖居北乡安家。物星月移，现如今跨过知命、耳顺，古稀之年，儿子们已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节日时大家庭，平时小家庭，生活不亦乐乎！

我虽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但我从小就有爱看书报的习惯，特别是《浏阳日报》成了我学习和生活的朋友。由于长期栖息于《浏阳日报》，我的脑筋开窍了，视野被拓宽，特别是文学副刊对我的影响极大，激励我拿起笔杆开始写“豆腐块”，没想到头篇文章《师者的苦与乐》就上报变成了铅字，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接二连三的，“豆腐块”、“火柴盒”陆续在省、市报刊上发表。随后，又有长篇小说《草根名人传》和《樟树湾风云》、散文集《爱的重播》问世，收获满满，一个教了几十年书的化学教师竟然走上了文学爱好之路，成为了一位小小作家。

现在想想，如果我当年没有朋友帮忙改变工作环境，依然固守家乡，就不可能与邱包连结婚。如果当年跟岳父母之间没有小摩擦，双方多些理解和宽容，我就会留在岳父母所居住的山区，儿女们的处境也非今日之状；如果没有《浏阳日报》的引领和启发，我肯定也会跟一般老年人一样，打打麻将，下下象棋，扯扯谈，聊聊天，也就没有今天的文学梦想。

现在我已退休在家，朝迎东山日出，西看云展云舒，锄头和笔杆为伴，书籍报刊为友。不看日历，不数年伦，让生命之光照亮人生最后一程。

回首风风雨雨几十年的人生经历：一段段坎坷，有朋友帮扶；一个个坑洼，遇贵人提携；一条条岔道，是谁设置；一曲又一曲的大弯是谁推促拐过？理想的事业、家庭，谋划的人生之路一次次改变，令我感悟：命运是大海深不可测；命运是流水，方向随溪河；命运是以天地为界的棋盘，空旷高远；命运毫无定数，不可参透。人生之路谁指引——是上帝，自己只能用智慧铺路，用坚韧搭桥，在上帝尚未揭示未来之前，它包括在六个字里面：努力、等待、希望。

后 记

 彭义文老师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为彭老师撰写传记的想法由来已久。彭老师是我中学时期的化学老师，我们之间的情谊已延续了半个世纪。2004年，他光荣退休，然而笔耕不辍，二十年间编著了六本书，包括两部地方志、两部长篇小说及两本散文集，另有散见于各处的文章。这些作品大多基于真人真事，记录了他从小到大的亲身经历，具有极高的真实性和时代感。我曾撰写三篇文章，记述我们之间的友谊以及我对老师的崇敬之情，这些文章均被收录在他的散文集中。我将我们的关系定义为“师生与文友”，这一界定也得到了彭老师的认可。我称他为“湘东地区乡村文化的耕耘者、播种人”，而他则谦虚地自称为“牛脚凼里的小文人”。他在《师以生为荣》一文中，记载了众多学生与他的友好往来。汉代学者杨雄曾言：“天下有三好：众人好己从，贤人好己正，圣人好己师。”意即天下人有三种爱好：普通人喜欢顺从自己的人，贤德之人喜欢纠正自己的人，圣明之人则喜欢能够成为自己老师的人。我最欣赏与彭老师这样德艺双馨的人交往，受益良多。

彭老师生于1948年3月，现年76岁，比我年长11岁。近期，他因病住院，病情较为严重，体重骤减。出院后，他表示身体状况已不允许继续写作。我深知他是一个看淡生死的人，从他的文字中便能感受到他对人生的深刻理解。因此，与他谈论生老病死显得多余。那么，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呢？我回想起去年撰写的一篇通讯报道式的文章，即三篇文章之一，题目为《乡村文化的播种人——记退休教师、作家彭义文》。文章开篇之语自认为颇为精彩，甚至曾戏言可作为老师百年之后的墓志铭。虽然这番话有些冒失，但彭老师在微信回复中表达了好感与接受。一年前，我曾试探性地询问过他对此的看法，他回复道“生不立传，少不树碑”。如今，或许他真的感到自己步入了风烛残年，人生的评价已成定局，不妨立传了。

这段话是这样写的：

浏阳市淳口镇彭家湾的退休教师彭义文，衣着朴素，身材精瘦，精神矍铄。原是一名化学教师，从事教育事业36年，曾荣获“浏阳市首届百名师表示范人”称号。尽管年近花甲才开始写作，但他充满激情，退休近20年来，主编了《淳口镇志》、《淳口印象》两部志书，创办并编辑发行《淳河水》杂志20期，创作出版长篇小说《樟树湾风云》和《草根名人传》，以及散文集《爱的传播》和《人生拾贝》。他还曾担任《浏阳日报》特约记者、浏阳市政协文史调研员，长期为《浏阳日报》、《浏阳教育》和《长沙晚报》等媒体撰稿，发表文章逾10万字。2020年11月，彭老师正式成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银发初心，老骥伏枥，老有所为，他成为了乡村文化的耕耘者、播种人。

许多文章空洞无物，而这段文字却有血有肉，真实动人。若还需补充，便是彭老师的生卒年月，以及他养育四个子女、承担家庭重担的经历。在彭老师身上，我见证了多个奇迹。首先，他从教数十年一直教授化学，与文学似乎毫无关联，却在退休后在文学领域大放异彩。其次，他从未离开过家乡，但在写作中却展现出对外界的独特视角与笔力。两年半前，我邀请彭老师夫妇前往海口参加我儿子的婚礼，那是他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乘坐飞机。再次，他早年的经历极为坎坷。他出生在新中国成立前夕，经历了共和国初创时期的艰辛，十二三岁时正值“苦日子”，高中毕业时又遭遇“文化大革命”，青春岁月在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的大半生，饱受饥饿、困苦与磨难，但他并未沉沦，反而顽强成长，最终成就非凡。一路坎坷，一路前行，一路逆袭，一路高歌！

写文章难，著书更不易。彭老师为此付出了巨大努力：家中事务简政放权，不恋天伦之乐。他购置电脑，从零开始学习现代写作技术。无数个寒暑春秋，无数个灯火阑珊之夜，他坚守在简陋的书房，忍受孤独与寂寞。新买的词典翻得破旧不堪，键盘上的字母也被磨得光滑。终于，他码出了一大堆文字。

彭老师不仅致力于个人创作，还积极推动地方文化的发展，为《淳河水》杂志倾注心血。每个地方都需要这样的人，他们是地方的瑰宝，理应受到当地人的尊敬与爱戴。看着彭老师编著的六本书，我不禁思考还能做些什么。或许可以以他为原型，以这六本书为素材，编著一本《彭义文传》，或取书名《逆袭者》。重点不是为彭老师歌功颂德，而是借此记述社会变迁、风土人情和世态炎凉。或者说，呈现一位乡村教师、乡土作家76年农村生活的生存状态，将其作为湘东地区一个时代的缩影。

我的初步设想是，不宜采用小说的形式，而应写人物传记，但要拓宽视野和笔触，以增强可读性。每节突出一件具体的事情或一个故事，或截取一个重要的片段，每节取一个吸引人的标题，注重文采，彰往昭来，显微阐幽，构成一篇短小精悍的散文。我还希望通过传记，介绍故乡淳口镇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彭老师多篇文笔优美、意味深长的文章，将以灵活的形式融入传记中，让更多人分享。边写作边修改边发布美篇，与微信好友共享，作为一种文化娱乐。摸着石头过河，计划写五十节，预计10万字，结集成书《逆袭者》。如今，人们阅读小说的兴趣不高，对真实存在的事物却情有独钟，本书立足于真实。此外，写小说需要描写激烈的争斗与矛盾，这既非我的强项，也不符合老师的原型。

趁彭老师身体健康时，让他亲自过目、亲手校改，亲眼见证《逆袭者》的出版，无疑是一件极其幸运且美好的事情！我将全力以赴，争取在半年内完成。这不仅是为彭老师个人立传，更是为乡村保留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

实际编写过程中，我一鼓作气，以每天一篇的速度，共编写54篇，约13万字，仅用两个月便完成了《逆袭者》的编著任务。这也得益于我经常研读彭老师的著作，可谓烂熟于心，信手拈来。传记每篇文章均经彭老师审阅，部分进行了补充修改，过程顺利。期间，彭老师的身体逐渐恢复，成功完成了第20期《淳河水》的主编工作。彭老师不喜欢拍照，也很少拍照，我特别喜欢他那张形似鲁迅的照片，但他却找不到。他提供的几张旧照均不太适合作正面照。后来，他提供了一个录制的视频，是他为三中校庆的讲话，我从中截取画面制作题图，效果极佳。

欣喜的是，师生与文友的状态都在向好、向稳、向前发展，彼此发挥余热，乐在其中。并商定，待彭老师身体完全康复后，由他续写扩写本书，以自传体形式出版面世。

（茶 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