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浚县浮丘山上的碧霞宫

秋雨(李冰)

故乡浚县浮丘山上的碧霞宫

秋雨

我的故乡浚县城，汉代以前位于大伾山北麓，明代以后迁往浮丘山北麓，新的县城襟山带河，位居伾、浮两山之间，西依卫水，东依黄河，十里城池半入山，自然风光无限。浮丘山处在县城南侧，儿时我总叫此山为南山。如果自卫河西边遥看城南的浮丘山势，酷似浮于河面上破浪的一只舟船，于是就叫成了浮丘山。浮丘山平地突起，云蒸霞蔚，青岩崚嶒，翠柏森森，翳日蔽天。

浮丘山上南侧为道教领地，北侧为佛教领地，佛道呈南北分布，不像大伾山的佛道分布，大伾山西麓为道教领地，东麓为神学领地，后来东麓南段被佛家占有，成了佛教领地，因而佛道呈东西分布。但浮丘山还有个后山，后山就是桃花庵的所在，因孔尚任《桃花扇》而改为尼姑庵，桃林当年也被砍伐得一干二净。

浮丘山前山北侧是一个凸起的小山头，小巧壁峭，南北有10米，东西有5米，小山头的西侧石壁上开凿有千佛洞石窟。石窟大小两个，大窟位于南端，洞口之上刻有“佛国”二字，并有六个外文。洞内雕凿有966个大小石佛。北端的较小，洞内石壁四周雕有120个石佛。多为唐代雕凿，估计与则天皇帝信佛有关，有宋代、明代年间的题记，可惜长期风化侵蚀，多已损坏。

浮丘山前山南侧就是道教的碧霞宫，形成了碧霞仙境，松柏掩映之中，见一庙宇，若隐若现，青堂瓦舍，金碧辉煌，这就是碧霞宫。碧霞宫原是一座碧霞小庙，处在浮丘山东麓山下，据说当年浮丘山上原是一座二郎庙，二郎庙年久坍塌，乡民在二郎庙原址上重建了碧霞庙。明嘉靖十九年（1540），进士蒋虹泉任浚县知县，他在浚县为官的前三年里，儿子蒋思孝在家病了三年。有人对蒋知县说，碧霞元君灵验得很，劝他到浮丘山碧霞庙进香。蒋知县半信半疑，但还是去进了香。当时的碧霞庙很小，蒋知县为了儿子尽快痊愈，就对碧霞元君许愿，说是儿子的病好了建行宫，塑金身。这位县太爷许愿后不到十天，他儿子的病果然好了。为此，蒋虹泉大捐奉资，并令百姓捐款助资，广集资财在浮丘山大兴土木，为碧霞元君建造行宫。

民间也有传说，说碧霞宫类似北京紫金城，本是王越为登基皇位所建，因被朝廷发现，临时为三位老奶塑了金身，题名为碧霞宫。还说当时正在修筑浚县城墙，王越要求本县与临近县村民送石料，本县村民吃黑馍，外埠村民吃白馍，大家都很高兴，但外埠村民哪里知道黑馍里包有银子。

碧霞宫始建于明嘉靖二十一年（1542），历时21年，于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落成。明清多次维修扩建，始具规模，清顺冶三年（1646），建成寝宫楼，清康熙、嘉庆、咸丰、同治、光绪年间，多次扩建、重修，民国时期多有修复，公元1987年，落架大修。

与蒋虹泉同时代，生活着一位浚县才子卢楠，他是明代著名文学家、伟大诗人，但却运交十年冤狱，被冯梦龙编成《卢太学诗酒傲王侯》，收入《醒世恒言》。作品中陷害卢楠的是狗官汪知县，嘉靖二十一年(1542)，卢楠因邀汪县令到家作客得罪了汪县令，于是汪县令借机给卢楠罗织罪名，屈打成招，将卢楠下了大狱。期间多方多年奔走救援，但因狗官汪知县升迁后权力更大，竭力阻挠，致使卢楠冤狱十年。

算算卢楠入狱时间，正是蒋虹泉在浚县当政之时，冯梦龙笔下的汪知县实际就是蒋虹泉。原来蒋虹泉大兴土木兴建碧霞宫，真可谓明处敬道，暗地作恶害人，明处执政为民，暗地欺压良善。不可理解的是，这样的狗官却能越做越大，可见明代吏治腐败到了何种程度！碧霞宫竣工之时，蒋虹泉已经是河南布政使，后升为云南都御使。据此，浚县宣传浮丘山碧霞宫时，千万不要为狗官蒋虹泉歌功颂德！

浮丘山碧霞宫其实是碧霞元君行宫，又名圣母庙，俗称奶奶庙。碧霞宫座北向南，87间殿宇、楼阁以南北轴线为中心，对称分布，组成三个院落，中轴线上有戏楼、万物资始坊、硬山顶山门、四阿顶二门、卷棚歇山与悬山顶组合的正殿，以及三重檐歇山顶的寝楼。碧霞宫规模宏大，布局严谨，保存完整，具有较高的历史、艺术、科学研究价值。2013年3月5日，碧霞宫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碧霞宫中供奉的是三位灵异圣母，中间是宽厚的碧霞元君，左侧是仁慈的珮霞元君，右侧是爽直的紫霞元君，浚县儿女都称呼为浚县老奶。当地广泛流传碧霞元君是东岳大帝黄飞虎的女儿，老家在浚县，她曾回家乡省亲，在家乡积德行善，浚县民间传说浮丘山上的碧霞宫是碧霞元君回乡省亲时命人修建的行宫。

是年黄飞虎镇守淇水关，于是就在淇水关西北两千米的一块风水宝地，建起了他的私人花园。黄飞虎招慕了许多种花名匠为他种植花草，花园集各种名贵花卉于一园，经过花匠的精心培植，一年四季鲜花盛开，馨香扑鼻，蝶舞斗艳。之后花卉名扬天下，淇奥也就有了花窝的美誉。黄飞虎有个天仙般的女儿，很喜欢花卉，花窝总能看到她倩丽的身影，听到她甜美的笑声。黄飞虎离世后被封为五岳之首，女儿也就成了圣帝之女，魂归离恨后被封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成为道教供奉之神。明代初期，宋真宗对她又有加封，加封的全名是‘天仙玉女广灵慈惠恭顺普济护国庇民碧霞元君’，并诰天下各地建行宫奉祀。

也有人认为碧霞元君不是东岳大帝之女。传说宋真宗东封之时，在池内洗手，忽然看见一石人浮出水面，令人捞出清洗，便是一玉女，急令建祠奉祀，号为圣帝之女，封为天仙玉女碧霞元君。还有一种传说，黄帝建岱岳时，曾派遣七女云冠羽衣去迎接昆仑真人，碧霞元君是其中修行得仙之女。

虽说碧霞宫是一处道观，但观内并不全是道教文化。进了碧霞宫山门，左侧有巽宫楼，右侧有乾宫楼，两厢四帅殿，钟鼓二楼左右相对。四帅殿均有对联，其中一对联是：

承坤顺于西，扶起极乐世界；

秉乾行于北，永护清净法门。

其中极乐世界是梵语中须摩提的中文译名，可知碧霞宫中混有佛家文化。法门有别于儒家和道佛之外，以法理为本的教派，看来碧霞宫中还混有法门教义。另一联是：

庙貌维新，表神功之滋大；

法坛永护，翊圣德以弥尊。

碧霞宫广纳泊来文化，是够维新了，的确彰显着神仙功力益处不小。本是道场，改成了法坛，成了护法，明圣德原本是碧霞圣母之德，这里却是弥尊佛家之德。这副对联神一句佛一句，法门一句道教一句。也许知县蒋虹泉狗官在建造碧霞宫时，整天想的是如何将明代伟大的诗人、浚县才子卢柟害死，将卢柟的啸圃花园占为己有，没有时间对道观里的楹联严加审核，以至于搞得五花八门。

由此可知，四帅殿并不全部属于道教，别的教派不知道如何进的碧霞宫，似乎法门教也进了碧霞宫，四帅殿成了泊来文化，不属于道家范畴。好像浚县城北的桑村庙也是三教归一，庙中还有文昌魁星阁，是佛、道、儒三教合一的庙宇，在少林寺也看到过，那里还有九流归一图碑，碧霞宫里这一现象也很奇特。

每年正月初一开始，历时一个月的浚县大伾、浮丘两山庙会盛大开幕。活动高潮为初九到大伾山朝山，十六到浮丘山朝山，正月十六是古庙会的最高潮，这一天民间社火队及一些艺术表演团体在两山之间走高跷、耍狮子、舞龙、跑旱船、放火铳、耍杂技、唱戏曲，锣鼓震天，热闹非凡，形成一道十分亮丽的中原文化景观。届时商家赶集，人流如潮，是观瞻豫北一带纯朴民风民俗的绝好机会。浚县社火今日走向鼎盛值得庆幸，不愧是豫北民间的狂欢节，豫北第一社火。

浚县正月庙会社火应该是发端于社祭，估计与古代傩舞有些关系，属于春社，社是夏代就有的基层组织。社字的意思在古代指土地神，也是古代祭祀土地神的仪式、日期、地点；社也是古代地方基层行政单位，或以25家为一社，或以50家为一社，或以方6里为一社不等，据说夏代已有此基层单位；当然，社也是今天某些集体组织和某些国家机构。

社祭是一种古老的传统民俗及民间宗教文化活动，最早的社祭就是通过固定的仪式向神灵致以敬意，并且用丰厚的祭品供奉神灵，请求神灵帮助人们实现靠人力难以达成的愿望。祭祀的产生与人类早期对自然界感到神秘、恐惧有关，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山石树木，飞禽走兽等都被认为是由神灵主宰，万物有灵。人类感激神灵，但也对神灵心存敬畏，古人相信人死后具有灵魂，灵魂能与生者在梦中交流，并可以作用于生者，使其生病或遭灾，这种敬畏众神的心理便是祭祀行为产生的重要原因。

祭这一活动在古代相当盛行和普遍，并且春夏秋冬四季祭祀或者说社祭各有不同名称，春社或春祭称春祠，夏社或夏祭称夏禴，秋社或秋祭称秋尝，冬社或冬祭称冬烝。浚县正月庙会社火应该是春社或春祭，也就是春祠。

浚县正月庙会社火有傩舞的影子，傩舞出现在诗经时代卫地的诗歌中，譬如许穆夫人的《竹竿》，可见周代卫地浚县已有傩舞。傩舞又称鬼戏，是汉族最古老的一种祭神跳鬼、驱瘟避疫、表示安庆的娱神舞蹈。在传统的华夏文明中，傩是历史久远、具有强烈宗教和艺术色彩，并广泛流行于汉民族中的社会文化现象，它起源于汉族先民的自然崇拜、图腾崇拜和巫术意识。傩舞的起源与原始狩猎、图腾崇拜、巫术有关，周代将傩舞纳入国家礼制，据先秦文献记载，傩礼是希望调理四时阴阳，以求寒暑相宜，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平安，国富民强。

官方认为，浚县正月古庙会，也就是浚县社火形成于伾山大佛初凿时期，也就是官方与佛界认定的伾山大佛初凿的后赵时期。历史记载，石勒与石虎是十六国时期后赵的两位主要皇帝，石勒与石虎来自塞外野蛮民族，落后低级的生活，残暴嗜杀的恶性，几乎杀尽了浚县境内的汉人，全县仅剩下5万多人，不足12000户人家，成为浚县历史上最冷落萧条的岁月，与1938年日本鬼子在浚县屠城一样悲惨！那个时间怎么可能初凿大石佛，又怎么可能初始浚县社火？因此，社火的发端一定不是始自后赵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