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清泉（电影文学剧本）

巷陌寻柚

一汪清泉，泛着微波。清凌凌的泉水，顺着山岩流下来。溅起银白色的水花。款款流动的清泉，渐渐显现的字幕： 深山里的清泉 紫黛色的青山，蒙着一层轻柔的薄雾。绿荫掩隐的山村。一弯清澈的溪水，映着明丽的阳光，从村边潺潺流过。一座古朴的月牙形石桥，连接着两岸。桥上，三三两两的山民，时而回过头来，好像那边有什么吸引着他们的目光。传来了孩子们欢快的喧闹声。“嗬，石老师来了，我们的学堂就变了个样子！” 亭亭如盖的大樟树下。 二三十个小学生。正在新辟的小操场上嬉戏玩耍：有的跳绳，有的踢毽子，有的荡秋千，有的打乒乓球……尽管因地制宜，就地取材的设备十分简陋。然后孩子们却玩得挺快活，挺尽兴。他们不时地朝那边叫着嚷着：“石老师，石老师……”石云泉（三十一二岁）脸庞清癯，目光深邃，此刻，正在教学生打篮球。 一个孩子用双手接住篮球，一转身，竟然撒开脚丫带球满场跑。 一群孩子，紧追不舍。 石云泉接过篮球，比划着，然后运球，投篮—— 篮球在柳条编织的圈子里旋转着…… 孩子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动着…… 球从篮圈里落下。 一片欢呼。 一张张鲜活的脸蛋，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山茶花。石云泉望着天真浪漫的孩子们，欢快地笑了。 一位身材修长、面目娟秀的女教师（二十二三岁），站在操场边的石柱旁，不解地望着石云泉，似乎觉得他更像一个大孩子。清亮的眸子里含着一丝隐郁。她叫陈涓。 石云泉的女儿——五岁的菁菁，走到陈娟跟前，扯着她的衣角：“陈老师。你也会打球吗？” 陈涓蹲下身，捧起菁菁的小脸蛋，微笑着摇摇头。 这时，石云泉摇起了手铃。 铃声中，孩子们像一群小山雀似的，向教室里飞去。 这是一座古老的祠堂，匾额上挂着“清泉小学”的校牌。 祠堂里，东西相对的两个教室里，石云泉和陈涓分别在上课。 教室后的天井里。 银发缕缕的石云泉的母亲，提了一小桶开水，放在木架子上。菁菁抱着三四个小竹筒走来，交给奶奶，石母爱怜地抚摸着小孙女的头发。 几个学生跑来喝水，石母笑盈盈的舀水给他们。 菁菁说：奶奶，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笑容很快地从石母脸上消失了…… 小学门口。邮递员走来，喊了声：“陈老师，信。”陈涓走过来，接过信。邮递员走去。陈涓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展开信笺，现出李磊的照片。照片特写。李磊的画外音：涓，虽然说离开你，只分别了两个星期，却像隔开一个漫长的世纪……非常想念你……陈涓脸上泛着红晕。专注地望着信，若有所思。 放学了。孩子们排着队回家，向两位老师挥手告别。石云泉：陈老师，我来到这里快两个星期了。想去家访一下，你看好吗？陈涓为难地：石老师，我今天有点事。改日再……行吗？石云泉抱歉地点点头。 大队部门口。陈涓与大队会计徐淦一前一后走了出来。徐淦说：小陈，你放心好了。如今，知识青年都走了，再怎么样也要安排你了。陈涓：徐会计，谢谢你了。徐淦：没什么。过去我一直帮不了你的忙……说完，他叹一口气。陈涓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徐淦思索一下，关切地说：小陈，有空去公社走动走动吧！别忘了带上一些……如今就作兴这个。没钱，就到大队去支几块吧。陈涓感动地点点头。 傍晚。陈涓端着个饭盒，坐在门口吃饭。石母端着一碗菜，牵着菁菁一块走了过来。陈涓不安地：大妈，你又……石母：大妈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是刚从林子里捡来的一点草菇。菁菁：陈老师，我奶奶说，你往后跟我们一块儿吃！石母：陈老师，你一个人又教书，又要…陈涓：谢谢你！大妈，我一个人弄惯了。不麻烦你们了，哎——石老师呢？石母嗔爱地：他呀，到山那边家访去了。陈老师，他刚来。你还不知道他的脾性。云泉那孩子，随便走到哪里，总是结记着他的那些学生娃仔。陈涓默然不语。画外音：正当我渴望着离开这里的时候。他却对这里的一切产生的那么浓厚的兴趣…… 小学办公室。石云泉建议地：陈老师，山那边的几个孩子，家长不放心让他们上学。我想我们做老师的，有责任接送他们。陈涓说：我看没这个必要吧！石云泉瞥了她一眼，没有做声。迷蒙的细雨…… 山道上。石云泉领着孩子们往学校走来。陈涓朝石云泉他们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走进教室……教室的黑板上，画着小马过河的示意图。石云泉饶有兴味的提问：同学们，小马是怎样过河的？为什么它觉得河水并不像松鼠说的那样深，也不像老牛说的那样浅呢？一双双紧张思索的大眼睛。石云泉含笑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的脸。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处不动了。窗口。一个十岁左右，头发蓬乱的小女孩。正凝神注视黑板，仿佛也在思考老师提出的问题。当她发现石云泉投来的目光后，脑袋一晃便不见了…… “她叫彩霞。”陈涓与石云泉走到村外林间。那里，有几个放牛娃在嬉耍。彩霞牵着两头水牛。正痴呆地想着什么。陈涓：读了第二册书，便辍学了。学习很用功。成绩挺出色……石云泉深沉地：深山里的璞，还得靠人去雕琢啊。一个光头娃仔转脸看着他，说：你是新来的石老师？石云泉点点头：你们不想念书吗？彩霞回过头，喊了声：陈老师。石云泉：彩霞，你怎么不上学呢？彩霞低下头：家里穷，要赚工分。原来这两条牛是我哥放的，我哥哥上工去了，就轮到我了……石云泉沉思片刻，问:要是你又能念书，又不耽误放牛，你愿意吗？彩霞和几个放牛娃眼睛一亮：能行吗？石云泉肯定地点点头。陈涓惊诧地瞥了石云泉一眼。 陈涓背着个饱鼓鼓的挎包，走出学校的大门。石云泉拎着一块小黑板，走进孩子们放牛的树林里…… 陈涓背着个空荡荡的挎包，走出公社的大院。 石云泉带着满身的粉笔灰走出教室。陈涓急匆匆地走向教室。石云泉迎面而来,神态严肃。陈涓局促地：石老师，我又迟到了……石云泉：有事可以请假，但是不能耽误工作。陈老师，听说你过去可不是这样。陈涓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 陈涓住房，简朴而整洁。墙壁上，挂着斯秀的遗像：这是一位严峻而又慈祥的老人。旁边一个小镜框，嵌着陈涓与李磊的单人照。陈涓深沉地凝视斯秀的画像。画外音：妈妈，你要是够看到我跟磊磊…水潭般的大眼里，闪闪的泪光。闪闪的泪光，化为粼粼的波光……波光粼粼的泉水，倒映出一座古老的凉亭。旁边，一对男女青年的倩影。李磊深情地：等我毕业，一定想办法把你调回明州。陈涓：能有那一天吗？李磊：会有的，一定会有的。涓涓，记住，常给我写信。我会每个星期给你写一封的。 陈涓捧着李磊的信，满面含笑。“陈老师，这信好看吗？”陈涓闻声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菁菁已经站在她的身边，奇怪地望着他。陈涓小声地说：菁菁，这是一封非常好看的信。菁菁歪着脑袋：我爸爸的信不好看。陈涓惊异地：菁菁，你能看信吗？菁菁：我看见爸爸老是对着信流眼泪……陈涓不觉心中一沉，眼睛闪了闪，怜爱地把菁菁抱到膝盖上。菁菁仰着脸：陈老师，你这封信好看，给我爸爸看看，好吗？陈涓抚摸着菁菁的头，不知说什么好。 夜，月朗星稀。石云泉住房里。石云泉把着菁菁的手，教她写字。石母在一旁缝补衣服。菁菁：爸爸。我能写信吗？石云泉：能，只要你好好练习。菁菁：那我一定写好多好多信，让爸爸看，天天笑。石云泉：傻丫头。菁菁：爸爸，陈老师的信，就能够让人笑的。石母抬起头来：“菁菁。”菁菁眼睛瞅着奶奶，又瞅瞅爸爸。 回忆：通往小镇的青石板路上，菁菁哭喊着奔来：妈妈……妈妈……正在候车的一个青年女子——刘岚，丢下行李。失声喊道：“菁菁！”菁菁扑在妈妈的怀里：妈妈，你到外婆家去，怎么不带上我啊？菁菁不哭，不淘气，妈妈，你不喜欢菁菁？刘岚脸色惨白。紧紧地搂住女儿，浑身颤抖，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菁菁！”刘岚抬头望去。石云泉匆匆走来。这时，一辆客车进站了。刘岚颤动的嘴唇，亲吻菁菁的脸蛋。终于，她无奈地推开女儿，蹒跚地走上了汽车。石云泉一把抱起女儿。菁菁拼命的用小拳头捶打父亲的肩膀。汽车启动。刘岚猛地捂住脸，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汽车一阵风似的开走了。石云泉紧紧地抱住女儿，立在汽车卷起的烟尘里，只留下一个朦胧的身影…… 小学门口。又是与上次同样的时候。邮递员走来，喊道：陈老师，信。陈涓走出来，接过信：谢谢你。邮递员转身走去。陈涓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 山林沐浴着夕阳的余晖，显得分外美丽。树林里。一棵枫树上，挂着一块小黑板。黑板上，写着几道算术题。石云泉指着黑板，细心地讲解着。放牛的孩子们，端坐在草地上，注目聆听。一群水牛，黄牛，在林间草地上悠闲地吃着青草。陈涓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李磊的画外音：涓涓，你就暂时迁就一下，给他留个好印象。往后上调回来。还得要他写个好鉴定。陈涓走到石云泉面前，请求地：石老师，让我来吧！石云泉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青石板路。 陈涓提着小黑板，与石云泉一道往学校走去。 石云泉：小时候我就喜欢和放牛娃仔，一块上树捉鸟，下溪水摸鱼…… 陈涓：你是这山里人？ 石云泉：我在山里呆了七年。后来要上学了，爸爸才让我跟妈妈一起到明州去。我是在1965年，从明州师范学校毕业…… 陈涓心里的声音：李磊现在也在明州师范学校，这会他在做什么呢？石云泉：那时，我常常梦见蓁蓁的野草长满山岗，清清的泉水流过村旁…… 陈涓：你好像在吟诗……但是这里很穷，很苦…… 石云泉：是啊！山里的孩子生活条件远不如城里的孩子......每当我看到他们因为付不起学费，或者因为家务拖累而失学时，我便为他们叹息…...谁敢说在他们之中没有可以成才的苗子呢？陈涓望着有些激动的石云泉，不禁点了点头。 晚霞把溪水染成胭脂色。陈涓在溪边洗衣服。传来清脆的童音：陈老师，再见。陈涓循声望去，几个孩子在石云泉的护送下，走过月牙形的石拱桥……陈涓的画外音：山那边的几个孩子，终于被石老师动员上学了。可是不管天晴下雨，每天都得送他们回家…… 山那边的人家，屋脊上升起了袅袅炊烟。石云泉与学生挥手告别，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里。 小学门口。陈涓翘首盼望。邮递员走来，递过一叠报纸。陈涓下意识地抖抖报纸，又展开，没有信，她不禁垂下了眼帘…… 石拱桥上。陈涓迫不及待地迎上去。邮递员递过一叠报纸，朝陈涓摇摇头。陈涓犹不死心，在报纸中翻寻着…… 陈涓住房。傍晚，陈涓坐在桌子旁。在学生的作业本上，机械地打着“V”…菁菁倚在门口，不解地望着她：陈老师，那个笑的信不来了吗？石母走过来，拉过菁菁：菁菁，别闹了。陈老师她…… 夜，漫长而清冷。陈涓坐在床沿，支颐沉思……画外音：磊磊真的变了心了吗？不…不，他是爱我的。窗外，夜空幽蓝幽蓝…… 回忆：幽蓝色的山区小水库。平静如鏡的水面上，被划开一道银白色的裂纹。李磊梭子鱼似的朝岸边游来…… 陈涓赶着一群牛，朝岸边走去……李磊将要靠岸，突然双腿抽筋，脸色剧变，他挣扎着，呼救着。陈涓见状，焦急万分，连连呼喊：救人啊，救人啊！不好啦……可是，四周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陈涓一筹莫展。突然，她灵机一动，朝一头正在饮水的水牛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一鞭。水牛一惊，纵身入水，向李磊游去。陈涓使劲地喊着：快！快抓住牛尾巴！ 林中草地上。一群牛儿在吃草。两头公牛在角斗。陈涓跑了过来，挥鞭吆喝，赶开水牛。李磊兴冲冲地奔来：小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陈涓疑惑地：好消息？李磊：你可以丢下牛鞭了。陈涓：丢下牛鞭？李磊：拿起教鞭……陈涓一脸不解：……李磊：小刘招工走了，大队决定让你去当赤脚教师！陈涓忐忑地说：我……行吗？李磊：你当得了牛司令，还做不了“孩子王”？陈涓咬着嘴唇，露出笑意。李磊：小陈，以后我们可以常在一起了……陈涓羞涩地转过脸去。 清泉小学。李磊帮着陈涓在收拾住房。陈涓把斯秀的遗像挂在墙上。她凝视斯秀的眼睛。画外音：妈妈，我要当老师了。你能听到我的心跳吗？夜色迷离。教室里点着一支松明子。李磊在给陈涓做教学示范。陈涓认真地看着，听着。白天。李磊摇着手铃。教室门口。陈涓有点胆怯地面朝外，踟蹰不敢向前迈步。李磊用鼓励的目光望着她，点点头。陈涓似乎有了信心，镇静地走进了教室…… 泉边凉亭。李磊和陈涓并肩漫步。李磊忽然站定，动情地望着陈涓：涓涓……陈涓顿时感到脸上一阵发热。他们倚着栏杆，默默的凝视着亭边的泉水。碧清的泉水里，倒映出他俩的倩影。李磊的声音：涓涓，你就像这个山里的清泉一样，流进了一片快要干涸的心田。 清清的泉水，泛着微波，悠悠地流着，流着……两行泪水，顺着陈涓的眼角，无声地流着，流着……陈涓心绪烦乱地翻了个身。 画外音：磊磊，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了呢？你知道，除了你，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山野里，不时传来几声响亮的石蛙的声音，更显出深夜的静谧…… 清泉小学内。“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工作？” 石云泉把一大摞作业本放在陈涓面前：陈老师，他们上学可不容易，我们要对得起这些孩子们，对得起家长，对得起自己…… 陈涓咬着嘴唇不言语…… 陈涓坐在亭边，望着泉水，默默地流着眼泪。 一只小手，轻轻地弹去陈涓脸颊上的泪珠。 陈涓回过头来。 菁菁偎依着她：陈老师，你哭了吗？我爸爸说，爱哭的人不是好孩子。 陈涓不好意思地揉揉眼睛。 “菁菁，你才爱哭鼻子呢！”画外传来声音。 石云泉走来，走近陈涓。 菁菁撅着小嘴指着陈涓脸上的泪痕。 石云泉：那是叫山风吹的…… 菁菁：陈老师眼睛里钻进砂子了吗？ 石云泉负疚地说：陈老师，刚才我…… 陈涓：不，不…… 菁菁趴在陈涓的肩上说：我眼睛里进了沙子，奶奶总是用山泉水给我冲洗的，她说这泉水又清又亮…… 陈涓住房。徐淦把一张表格递给陈涓：小陈，明州纺织厂招工，你把表格填好，就报公社…… 陈涓惊喜地接过表格。 清晨。陈涓提着一块小黑板，回味李磊的话，走进翠竹林，耳畔响起了一阵阵笑声…… 眼前似乎映现一幅画面:陈涓与李磊并肩走在明州公园的竹林里。畅谈，欢笑…… 傍晚。 陈涓拎着小黑板。走过山泉边。 泉水漾着圈圈涟漪，不断扩散……微波荡漾的明州市区南湖上。陈涓与李磊泛舟游览。 满湖春光……满湖笑语……依然是深山里的清泉。陈涓凝视着山泉，沉浸在遐想中。 泉水里，一个人影渐渐走进了陈涓。陈涓回过头来，大步迎了上去：石老师，公社开会回来了！石云泉点点头，不无心事地说：小陈，你要沉住气。陈涓：我…怎么了？石云泉：乡办公室主任说，这次招工对象主要是知青……陈涓脸色骤变。石云泉问：小陈，你不是从明州下放来的吗？陈涓哽咽地：想不到，八九年了。升学，招工还是轮不上我。我代课拿的是放牛的工分，我不是正式老师，工资低，我能忍受。今天知青们都走了，他们还是不让我……石云泉满怀同情地望着陈涓。陈涓猛地转身跑去，撒下了一路的抽泣声…… 夜晚。陈涓住房。陈涓低沉地诉说着：……我爸爸妈妈去世以后，我不能再上学了。一个人孤苦伶仃，流落街头：拾破烂，捡瓜皮……镜头渐渐移到斯秀的遗像。“是我的班主任斯秀老师收留了我，把我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因为这个，她下放了，我离不开斯妈妈，就跟她一起来到这里。她在猪场养猪，我在生产队里放牛：母女俩相依为命……”陈涓述说着。石母湿润的眼眶，感动地说：多亏了这位斯老师啊！石云泉倏地站起来说：按照你的情况，应该按照下放知识青年看待。陈涓感动地望着石云泉。石云泉：星期天，我再到公社去跑一趟。陈涓感激地说：石老师，麻烦你了。 下雨天，小学门口。邮递员冒雨进来：陈老师，你的信！陈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我的？邮递员点点头：是的，明州来的。陈涓不禁有些失态：李磊来的？一把接过信，来不及细看信封，便拆了开来。李母的画外音：陈涓同志，我是李磊的母亲……雪白的信笺，灰白的脸庞。瓢泼似的大雨……倾盆大雨中。 一双湿透的布鞋，艰难地踩上了石拱桥。陈涓失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茫茫的雨幕。李母的画外音：学校里不准谈恋爱，请你以后不要再和李磊通信……风声，雨声。夹杂着李母的声音一阵紧似一阵……陈涓忽然发狂似地奔跑起来。陈涓奔进凉亭。李磊凝视着山泉：你就像在山里的清泉一样……陈涓奔进树林。李磊迎面跑来：小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只粘满泥浆的布鞋，掉落在地……烟雨茫茫，山色迷离……青石板路上。石母撑着一把油纸伞，颤颤巍巍地走着，喊着：涓妹子…涓妹子……陈涓一头扑倒在斯秀的坟包上，失声痛哭：妈妈…… 一只手徐徐抚摸着无字的墓碑。一个十分亲近而又遥远的声音：孩子，别这样……陈涓的声音：妈妈，我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斯秀的声音：不，你有那么多学生……陈涓的心声：我…再也没有爱…….斯秀的声音：涓涓，懂得爱的人，总会赢得爱……陈涓的心声：一切都破灭了……斯秀的声音：即使风雨搅浑了溪水，而源头冒出来的山泉却永远是清的…… 陈涓的住房。窗外响着淅沥淅沥的雨声。床上。昏昏沉沉的陈涓，缓缓地转过身来，微微睁开眼睛……石云泉关切的目光。石母慈祥的面容。菁菁挂着泪珠的小脸蛋。一张张孩子的脸……泪水不可抑制地从陈涓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天近黄昏。彩霞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立在小学门口。石母走了过来，说：彩霞，快进来！彩霞摇摇头说：不啦！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石奶奶，这是我爹从云霄岩采来的土人参。爹说，给陈老师补补身子。石母：彩霞，难为你了。彩霞：我爹问陈老师好点了吗？石母：嗯。彩霞：让陈老师好好歇歇。彩霞转身走了。“彩霞，彩霞……”陈涓探起上身，朝着窗外无力的招着手。石母走了进来，让陈涓躺下。陈涓激动的说：大妈，彩霞她……石母说：这孩子，真伶俐，可惜……陈涓叹了口气。石母关切地：涓妹子，你想吃点什么？陈涓负疚地：大妈，这些天...真叫你……石母坐到她身边，摇摇手：快别说傻话了。一个人活在世上，哪能没人疼、没人爱？陈涓动情地说：大妈，现在只有你们才是我最亲的……石母宽慰她：别这样想，回城里的也不见得个个都变心……陈涓：为什么留在山里的就要被人瞧不起？石母：涓妹子，千万别自己看轻了自己。能教好这么多学生娃仔。也真不容易。当初云泉媳妇，为了回城。不也撇下我们自个走了。云泉这孩子总算争气，到底挺下来了。路，还得靠自己走……陈涓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的火花。 深夜。石云泉备课完毕，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望见熟睡的菁菁，似乎又看见了刘岚的面影…… 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流进屋子。陈涓睁开眼睛，只见时钟的指针已经过了八点。侧耳听了听。外边鸦雀无声。她感到一阵疑惑，挣扎着坐了起来。石母端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陈涓：大妈，今天学生没来上课？石母：涓妹子，你心里烦。经不住吵…… 陈涓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她看到了静静的教室里。一个个学生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写着。有两个孩子交头接耳，旁边同学朝着陈涓的房间指了指。他俩就伸伸舌头不吭声了。但没有发现石云泉。 陈涓穿过过道，走到门口，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樟树底下，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 第九课 深山里的清泉 石云泉转过脸来，开始讲课。 陈涓班上的学生，一个个全神贯注的聆听着。 石云泉的声音：……深山里的清泉，日夜不停的涌着，流着。一路唱着欢乐的歌，流进了水渠，流进了梯田，滋润着大地，浇灌着万物，自己默默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片丰收的果实…..月牙形的石拱桥下，溪水淙淙的流着，流着…… 又是一个宁静的夜晚。陈涓班上的教室里，亮着一支火把。石云泉正在修理课桌，地上堆着一大堆木屑刨花。门扇推开，陈涓走了进来。石云泉埋头刨着桌面，竟然没有发现陈涓。陈涓朝着石云泉缓缓走去…… 石云泉的画外音：同学们，深山里的清泉为什么能够长流不息呢？这是因为它有着永不枯竭的源头……陈涓久久的凝视着石云泉……陈涓闪亮的眼睛渐渐推近，占据了整个画面。 残阳如血。山那边人家，屋脊上升腾着袅袅炊烟。陈涓与孩子们挥手告别，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中…… 夜幕降临。陈涓愉快地哼着曲子，行走在返校的山道上。前面的山道上。隐隐走来一个人。陈涓浑身一震：谁？石云泉快步走向前来：小陈，我有些不放心……陈涓心中一动，望着石云泉：没什么，多走几回，也就习惯了。石云泉望着陈涓，面露悦色。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段路。陈涓忽然回过头来，问：石老师，菁菁的妈妈为什么要…离开你？石云泉颤栗了一下，没有回答。陈涓内疚地说：哦……请原谅。石云泉：没什么。她是一个插队的知青，在濒临绝望的日子里，跟我结合了。后来他父亲解放了，她有可能回城安排工作。可是因为在乡村成了家的知青难安排。没办法，她提出离婚……我同意了。、他说的竟然是这样的平静，坦然，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似的。陈涓：如果你调到城里，能够复婚吗？石云泉：也许…可能……陈涓低下头，陷入了沉默。夜色渐浓…… 白天。菁菁捧着一碗菜，走到陈涓的住房。菁菁：陈老师，奶奶叫我给你的。陈涓搂住菁菁：菁菁，往后别叫我老师了，就叫我阿姨吧，啊？菁菁清脆地叫了声：阿姨！陈涓抚摸着菁菁的头发，想了想说：菁菁，告诉奶奶，阿姨以后跟你们一块儿吃饭。 菁菁惊喜的睁大眼睛：真的？飞快地走出门，嚷着：奶奶，奶奶…… 陈涓提着一篮洗净的青菜，走进了灶间。石母正在涮锅。陈涓忙抢过刷把：大妈，我来！石母放下案板，正要切菜，陈涓接过菜刀：大妈，你歇着，还是我来吧！石母：涓妹子，这些都是我老婆子能做的。陈涓亲昵地：大妈，你也该有个……帮手了……石云泉挑着一担木柴走来，听了这番话，不由得放下柴担，默默地思索着。 一轮明月，宛若银盘，挂在山巅。菁菁的画外音：阿姨，听我奶奶说，月亮里面有人，有树，有兔子还有又清又亮的山泉水，这是真的吗？陈涓的画外音：菁菁，等你长大了，飞到月亮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菁菁的画外音：人能够飞到月亮上去吗？陈涓的画外音：能，能！人家早就去过了。不过，这要读好多好多的书。 草坪上，菁菁摇着陈娟的手说：阿姨，那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念书……陈涓一把抱起她，轻轻地问：菁菁，你喜欢跟阿姨在一起吗？菁菁：我过去常常跟妈妈在一起看月亮……陈涓在菁菁的脸蛋上久久的亲吻着……不远处，石云泉在树影里，时而望望那边，时而低头徘徊。夜风不时送来陈涓与菁菁的逗笑声…… 石拱桥上。陈涓与石云泉携着菁菁在散步。陈涓默默地凝视着石云泉。石云泉转过脸来。陈涓赶忙把目光错开了。石云泉想了想，叫了一声：小陈……陈涓期待的目光。石云泉一时难于开口。陈涓注视着石云泉：菁菁这孩子真聪明……石云泉望着桥下的流水：嗯。陈涓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我真喜欢山里的傍晚，要是每天傍晚我们都能够这样…石云泉避开陈涓炽热的目光：哦，不，不……小陈，你想得太多了……陈涓：你心里只有你的学生吗？石云泉：当然，有时候也会想到别的……陈涓：不知怎么的，我每天一下课就会想到菁菁……石云泉来回踱着步，终于下了决心：小陈，谢谢你对菁菁的关心。我真不知道怎样感谢你。你永远是他的好阿姨……陈涓的嘴唇微微的颤动着。斜晖脉脉水悠悠…… 静静的夜晚。石云泉的卧室。石云泉拉过菁菁：菁菁，你还记得妈妈吗？“记得。”菁菁从抽屉里抽出一张全家照说，“喏，这是妈妈。妈妈不好，不来看我们……”石云泉：菁菁，别说妈妈的坏话。啊？菁菁：爸爸，我以后再不说妈妈了。石云泉紧紧的搂住了女儿，眼睛潮湿了。石母走进屋里，望着他们父女俩，良久，开口说：泉仔，我看涓妹子这孩子…… 过道里。陈涓路过石云泉住房的门口。不禁放慢了脚步。从里面传来他们的对话声：石云泉：妈，你疼她，爱她。就把她当做自己的亲闺女吧！你过去不是常常对爸爸说，这辈子没有一个女儿吗……石母：可是你总不能老这样下去啊！石云泉：妈，岚岚又来信了，她还一直惦记着菁菁……石母：你还念着她？石云泉：看到菁菁，我就想到她，想忘也忘不了啊！陈涓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画外音：石老师，李磊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呢？绚丽的晚霞，给古老的凉亭，抹上了一层玫瑰色。 远山近岭，笼罩在一片霞光中。碧玉镶金，翠屏生辉。石云泉的画外音：小陈，当年斯秀老师，收养你，是为了什么？人，不只是简单地找个归宿，他对生活，对社会都应该肩负起一定的责任……石云泉与陈涓沿着夕照的石板路，信步来到山泉边。 清泉汩汩，水流潺潺。石云泉的画外音：我喜欢山泉的纯净，即使风雨搅混了溪水，而源头冒出来的山泉却永远是清的，我更喜欢山泉的那股倔劲，只要青山不老，它便绿水长流……群山叠翠，万木葱茏。长流不息的清清泉水，盘山绕岭，穿峡出谷。时急时缓，若隐若现……歌声：涓涓山泉水，源源出深山，风搅雨袭清如许，千回百转犹向前。涓涓山泉水，悠悠入田园，没有拍岸惊天浪，润物无声意绵绵……啊，青山不老泉不枯，心中的清泉流不断……歌声中出现了以下的画面：陈涓在灯下备课……石云泉伏案批改作业……陈涓在农舍里为彩霞补习功课……陈涓、石云泉把一面鲜艳的锦旗挂在墙上……陈涓、石云泉为新入队的孩子们佩上红领巾……溪水两岸，芳草菁菁，繁花片片…… 雪花飘飘，大队会计室里。一只大手，上下拨动着算盘珠。陈涓疑惑地问：徐会计，怎么会有……徐淦肯定地说：一天十分……陈涓惊讶地：十分？徐淦：再拿放牛的工分，对你是很不公平的。大队决定补助你去年的，小陈，你们做老师的一年到头，有日没夜，花气力掏心血，真够辛苦的，现在报纸、电台正在大力宣传，教师应该受到社会的尊重……陈涓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瓦蓝瓦蓝的天空。雪白雪白的大地。陈涓拎着大包糖果、糕点，沿着铺满雪花的青石板路，迈着轻快的步子… 石云泉住房。陈涓把一大包糕点塞在石母的怀里。石云泉一怔：小陈，有什么喜事啊？陈涓：除了口粮，还有235块现款！石云泉打趣道：嗬，这下子你可以成了阔小姐啦！小陈，我也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考核成绩，在全公社民办教师中名列第二。陈涓惊喜地：哦…… 教室里。陈涓把糖果分给学生们。学生们拘拘束束，扭扭捏捏。陈涓亲切地笑着说：啊？你们吃呀，你们都吃呀！孩子们都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甜…… 阳春三月，山花点点。陈涓与石云泉率领着孩子们，一边采野花，一边交谈着。陈涓：我妈妈在养猪场，一直干了两年多。等到调到小学任教的时候。她身体已经被拖垮了。可她，除了白天给孩子们上课，夜里还要教农民识字班……石云泉：我很钦佩斯秀老师。我爸爸小时候没有机会上学念书，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孩子，山区很落后，多少人家祖宗三代识不了一箩斗大的字……陈涓：过去，妈妈常说，只要心里还有一点点湿，就要一个劲的往外渗。现在我才慢慢的理解到了……当年斯秀老师的无名墓地。现在已经修葺一新。青石墓碑上，深深地镌刻着： 优秀的人民教师——斯秀老师之墓 明州市第一实验小学1978年清明修墓前，各级组织团体以及个人赠送的花圈。还有山里人按照当地习俗祭奠的香火、纸钱……陈涓与石云泉把鲜花扎成的花圈，虔诚地摆在墓前。画外石云泉深沉而激动的朗诵声，在庄严的墓地上空，久久回荡：……她自己默默的消失了，只留下一片丰收的果实……少先队员们庄严的举起右臂，行者队礼。两行热泪。两行热泪，顺着陈涓的脸颊，缓缓的流下…… 山区小汽车站。陈涓在等汽车，石云泉与菁菁在一旁相伴。陈涓的画外音：我爸爸妈妈的冤案也平反昭雪了，他们单位来函，要我去参加追悼会……一辆客车行驶而来。菁菁奔向陈涓。石云泉哄劝着女儿。菁菁死死拉住陈涓的手不放：我不，我不……我要跟阿姨去城里看妈妈……石云泉无可奈何地苦笑着摇摇头。陈涓朝石云泉点点头，携着菁菁，走上汽车。石云泉凝视着开动的汽车，眼前闪现着当年刘岚出走的情景……飞驰的绿皮列车。陈涓抱着菁菁坐在窗口。菁菁望着窗外，电线杆，旋转的原野，露出的异常惊奇的神色。城市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陈涓按纳不住内心的激动，竟然把头伸出了窗外。画外音：我回到了阔别十年的明州…… 明州的公墓外。几个干部模样的人陪着的陈涓缓步走了出来。陈涓手臂佩戴黑纱，眼圈红肿。菁菁懂事地拉着阿姨。一位干部说：陈涓同志，这几年来，你一定遇到不少困难，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会考虑的。陈涓点点头，掏出了手帕…… 缓缓流动的家乡河流……古朴的小巷，青石板铺就的巷陌…..川里不息的车水人流……闪闪烁烁的红灯绿灯……陈涓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熟悉，又流露出几分陌生……生活在微笑…… 明州市望江招待所。陈涓携着菁菁，走进大厅，对着一个人的背影：同志，请问……那个人回过头来，胸前佩戴着“明州师范学校”的校徽。一霎那间，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涓涓！”“…是你？”李磊冲动的跨上一步。陈涓冷冷地转过身去。李磊说：涓涓，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陈涓不卑不亢地说：谢谢你的关心。李磊急促地：涓涓，我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陈涓：它本来就是一场梦。沉默，难堪的沉默。还是李磊打破了僵局：那年我生病住院。不久，又回家休养了两个月，先后给你寄了几封信，可是一直得不到你的回信。李磊望着菁菁：也许我不该打扰你……可是我还是找来了……李磊轻轻地舒了口气…… 明州师范学校附属小学。林荫道上。刘岚挟着讲义夹，款步走来。忽然，她发现了什么，加快了步子。菁菁在陈涓的催促下，往前走了几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刘岚的脸上痉挛了一下，猛地张开双臂，蹲下身，声音颤抖地：菁菁，我的宝贝！讲义夹“啪”的一声，跌落在地。陈涓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一切…… 招待所的小院的长椅上。李磊:再过两个月我就要毕业了。分配去向嘛，自然是留在城里。陈涓淡淡地说：祝贺你。李磊：你没有向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吗？陈涓：我生活得还可以。李磊：你现在的条件，完全可以向他们提出理由，申请回城……陈涓不无讥讽地冷笑道：所以你又变得如此热心？陈涓说完，起身欲走。李磊一把拉住她，不无痛苦地：涓涓，我始终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涓抽出手，摇摇嘴唇，蹒跚离去…… 刘岚的住房。整洁、雅致的单人床。墙上挂着刘岚与石云泉的黑白合影照镜框。桌上的玻璃板下面压着菁菁的半身照。陈涓坐在折叠椅上，菁菁依偎在妈妈怀里，她们显然已经谈过一阵了。陈涓说：大姐，你不知道，石老师是多么爱你……刘岚不满地：不，他不懂得爱，只知道做一个傻瓜。陈涓辩解地说：不，你错怪他了。他是一个热爱事业的人，也是一个富有感情的人，虽然你们之间有隔膜，但他一直在期待着，有一天，你能够回到他的身边，就为这个，他拒绝了一个姑娘……真诚的爱，又像清泉一样，浸润了那颗破碎的心……刘岚深深地吐了口气：这……我了解他，我也一直在等待着他，只要他愿意回到我的身边……陈涓：可是现实不可能使他做到这点…..刘岚：不，你知道的太少了，他的父亲曾经是地区干部，主管过地区的文教工作，有不少老同事，老朋友，他父亲虽然去世了，石老师完全可以去找找熟人，拉拉关系，想办法调回来，可是他就不肯求人…陈涓猛地一震：是这样……刘岚：可是，他要做的是一个强者。而我要的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刘岚：小陈，你还年轻。生活会给你忠告的。刘岚轻轻地抚摸着菁菁的头发，动情地说：母亲总是爱自己孩子的，我爱菁菁，他也离不开她。就为这个，把菁菁留着他身边，谁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愿意离开那个山沟沟？刘岚的眼睛，有点湿润了。陈涓不禁摇了摇头，呐呐自语：山泉总是离不开深山的…… 明州市第一实验小学。校园里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陈涓感慨万千，望着母校的一切，每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身上，都看了自己童年时代的影子——她曾经在这里跳过橡皮筋……她曾经在这里领过三好学生的奖状……她曾经在这里参加过加入少先队的宣誓……依然是眼前的一张张，陌生的脸蛋。陌生的脸蛋，忽然变得那么熟悉亲切起来——那是清泉小学的孩子们。斯秀的画外音：……祖国各地，到处都有我的学生，他们有的是工人，有的是战士，有的是技术工程师，有的是农业科学家…..陈涓的心声：斯老师，还有我——一个山村女教师……陈涓无限留恋地忘了母校一眼，快步走出了校园…… 明州火车站。李磊沿着长长的月台奔跑着……在一节节绿皮车厢的窗前，他搜寻着，终于发现了陈涓。他大声喊着：涓涓！涓--涓……陈涓抱着菁菁，坐在窗口。李磊扳住车窗，着急地说：涓涓，你怎么就走了？陈涓：我呆不住。李磊：我妈妈，一早就去买菜了，家里已经腾出一个房间让你住，娟娟，快下车吧！陈涓极力控制着心头的苦痛，摇了摇头，说：我的家不在这里。汽笛声响。列车启动。李磊紧紧地跟随行进的列车，一边喊着：涓涓……涓涓……陈涓不无惆怅地伸出手，轻轻地摇着摇着，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山道上，石云泉迎接陈涓、菁菁一道返校。陈涓：大姐她一直在等你……石云泉：她需要的，是一个一块过日子的好丈夫……可是我，哪里好意思去找爸爸的老战友？我爸爸生前最讨厌这样做，1965年，他重病住院的时候，对我妈妈说，你没有文化，我死后，你不要难为国家，就跟云泉一块到乡下老家去吧！……陈涓：关于你爸爸的情况，我还是从大姐那里才知道的…..石云泉：一个人，总是要靠自己去走完人生的道路的……石云泉与陈涓携着菁菁，步履稳健，拾级而上…… 小学办公室门口。邮递员走来。高声地喊：陈老师，信。正在讨论教学方案的陈涓，石云泉一齐回过头来。陈涓接过信，禁不住手指微微的颤抖。石云泉眉梢一扬。菁菁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高兴地说：阿姨，那个笑的信又来了。陈涓在菁菁的脸蛋上轻轻地拧了一下：小淘气。石云泉望着陈娟微微一笑，拉着菁菁走了出去。陈涓飞快地拆开信封。李磊的画外音：涓涓，一年多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用那种世俗的眼光看待我，今天我终于明白了……李磊家。李磊懊恼地推开房门，直挺挺的倒在床上。李母系着围裙走了进来：磊磊，你怎么了？涓涓怎么没来呢？李磊沮丧地说：她，回山里去了！李母默然，解下围裙，叹了口气。李磊坐起来，说：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办？李母目光闪烁不定：既然这样，那就忘了她吧……李磊深切地说：我们是在患难中建立起来的感情……能忘吗？忘得了吗？李磊猛地蹦了起来：“你，你不懂！”他苦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李母心疼地看着儿子，对他说：孩子，别这样，你写封信去向她解释清楚啊！李磊：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永远解释不清楚。他的眼里涌出了泪。李母见儿子心事重重，也眼里含泪，歉疚地对儿子说：磊磊，是我……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涓涓……陈涓两眼发直，脱口而出：不，不可能，过去他让他妈妈出面，现在，看到我又能回城了，就把所有的责任都往他妈妈身上推……石云泉不理解的望着陈涓。陈涓把信递给石云泉。石拱桥边。石云泉：小陈，不能完全否定没有这种可能，要不……他为什么不可以在城里再找一个呢？陈涓一时语塞。石云泉：小陈，你不应该关闭心灵的窗户…… 清清的溪水，缓缓地从桥下流过……秋虫低鸣。明亮的台灯下，陈涓拆开一封新来的信。李磊的画外音：涓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根据你的情况完全有条件回城，妈妈正在替你活动……命运的纽带又将把我们连在一起了……陈涓的眼前闪现出：——李磊在水中挣扎着，陈涓驱赶水牛入水……——李磊在松明火把下，给陈涓做教学示范……——李磊与陈涓依偎在亭边，凝眸相视……——李磊追随行进的列车，奔跑着，呼唤着……陈涓一头伏在桌子上，两个肩膀剧烈的耸动着……李磊急速上楼，还未进屋，便连连叫着：妈！妈！阳台上，李母正在浇花。她搁下喷水壶，望着神色慌乱的儿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李母：怎么了？李磊说：妈，听说，我们这一届毕业生主要面向基层……李母：唔？总有人留在城里的。李磊说：这次不同啊！新来的文教局长说，一律不收背后递上来的条子……李母沉思。李磊说：我好不容易上来了，又要……李母：现在就看涓涓那头了，她如果能够尽快办好手续，回到城里，你们一结婚，不就是一个特殊情况吗？ 傍晚。蜿蜒的山道上。石云泉送学生回家，忽然感到腹部一阵巨痛，他一手按着痛处，一手擦着额角的汗珠。一个年龄稍大的学生，回过头来说：老师，你怎么了？脸色蜡黄的石云泉，咬咬牙，微笑着：没什么，走吧！弯曲起伏的青石板路。两个山里老表抬着一副担架，担架里躺着昏迷不醒的石云泉。陈涓满脸愁容的跟在后面。山镇医院病房。吊着的输液瓶缓慢的滴着药水。石云泉躺在床上。陈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石云泉微微睁开眼睛，轻轻地说：陈老师，你回去吧！孩子们没有老师，会着急的，小陈，你的担子更重了，过几天……我就回来……陈涓含着泪水，说：石老师，你放心…… 病房外的走廊里。陈涓着急的询问一位中年医生。医生说：他的腹部有硬块，要送到县医院去。病房里。石云泉恳求地：医生，我不去县城里，我要回去。医生严肃地说：同志，肝炎会传染的，你爱你的学生吗？石云泉默然了，终于点了点头。 清晨。撩人愁思的岚雾，低沉地飘过山野。陈涓疲倦地踩着露水，走过石拱桥，猛然呆住了。大樟树下，一群学生，翘首遮望，不知道是谁眼尖，喊了声：陈老师回来了。孩子们立刻像一群小鸟似的，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陈老师，石老师好些了吗？——陈老师，石老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陈老师，我们想念石老师！……有些女孩子竟然哭了起来。陈涓掏出手绢，替他们揩去泪水，平静地说：同学们，石老师也在想着我们，他一定会回来的。他希望我们学好知识，这是对老师最大的安慰！ 石云泉住房。石母在收拾着衣物，不时地看着菁菁。陈涓：你放心去照料石老师吧，菁菁有我。菁菁：奶奶，我不淘气，我听阿姨的话，让爸爸多睡会儿。早点回来。中午。陈涓与菁菁正在吃午饭。菁菁把荷包蛋夹在陈涓的碗里，陈涓又把它夹在菁菁的碗里，疼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徐淦笑眯眯地走过天井说：小陈，恭喜你，地区发调函来了！陈涓不无激动地接过调函。徐淦：这回，你总算熬出头了。陈涓的眼里掠过一丝迷惘：你不是把我的转正的政审表报上去了吗？徐淦：能走，还是先走吧。陈涓沉思着…… 村外林间。彩霞赶着水牛，陈涓拎着小黑板走来。陈涓问：彩霞，作业都做了吗？彩霞心事重重的点点头：陈老师，听说，你要走了？陈涓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彩霞扭过脸去，似乎很伤感。陈涓：彩霞，石老师不在，我一时也不会走……彩霞哭丧着脸说：你总归是要走的。陈老师，我爹说，家里日子好过了，不用我放牛了。一开春，就让我上学，可是你要走了，石老师又……陈涓安慰她：彩霞，乡里会派新老师来的。彩霞突然抱住陈涓，声泪俱下：陈老师，你别离开我们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念书，不给你们丢脸。陈涓把彩霞紧紧的搂在怀里，默默地抚着她的肩膀，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惆怅。 石拱桥上。一个青年的背影，快步向学校走去，他站在草坪上，望着秋千架，双杠，乒乓球桌，还有钉在樟树上的篮球圈，默然出神……原来他是李磊。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李磊，伫立在教室的窗外。一个教室里，黑板上写着： 作文我的理想像我们曾经看到过的那样，一个个学生严肃认真，正在聚精会神地想着，写着……另一个教室里。黑板上写着： 第九课深山里的清泉陈涓深沉地朗诵着课文：风来了，雨来了，山上的泥水冲了下来，把山泉水给搅浑了，但是，风雨过后，泉水又是那样清清粼粼，亮亮晶晶的，这是因为，它的源头汩汩奔涌出来的水永远是清的……窗口。李磊的眼睛里露出了钦佩的神色，他的眼前不禁闪过：——当年，尽管他用教鞭狠劲地敲打着讲桌，可是仍然有不少学生交头接耳，心不在焉……——一个学生一手举起弹弓，一手拉开橡皮筋，瞄准李磊……李磊下一识地连忙把头一低，差点把眼镜给碰了下来，他扶了扶镜框，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教室内。陈涓合上课本，正想往黑板上写什么，突然，她感觉到了，回过头来，目光投向窗口。音乐声骤然响起。一头点着黑板的粉笔，“啪”地一声拦腰折断…… 婉转悦耳的鸟语，鸣环击珮的水声……宛如一支轻快的山林曲。陈涓与李磊边走边谈，沉浸在重逢的激动中。李磊：公函已经到了，赶快去办手续吧！千万不能再拖了。陈涓倚着一棵翠竹，默默无语。李磊：你难道还在怀疑我？陈涓摇摇头：不，我相信……你是真诚的，可是我……李磊：不，我也有责任。让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吧！陈涓面对李磊那坦然而深情的目光，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一头扑在他的胸前痛哭起来。李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膀。摩挲着她的手背，怜悯地说：涓涓，你受委屈了，我们回去，回明州去，我一定要弥补你失去的一切……陈涓仰起脸：磊磊，我一走，学校没人代课…..李磊：办好的手续，乡里自然会派人来的。陈涓说：你让我再考虑考虑……陈涓住房。菁菁在灯下一笔一划地写字。陈涓坐在一旁，凝视斯秀老师的遗像，陷入沉思。画外音：人，真是奇怪啊！当我不能离开这里的时候，我是那么迫切地渴望着离开这里，当我能够离开这里的时候，却又迟迟拿不定主意……妈妈，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斯秀的画外音：那清清的山泉，总是离不开深山的……陈涓缓缓地站起身来，推开窗户……繁星闪闪，灯火点点。点点灯火，闪闪繁星。忽然化作孩子们的眼睛，一齐向窗口涌来涌来……朝霞瑰丽，山泉明净。陈涓与李磊信步走上了凉亭。陈涓触景生情地说：磊磊，还记得那年我送你上学……凉亭惜别，依依不舍。陈涓从肩上摘下那只沉甸甸的挎包。李磊调皮地眨着眼睛说：涓涓，什么珍贵的礼物？陈涓眸子一闪：你猜？李磊眨眨眼睛：梅子干！陈涓不动声色，微笑着。李磊不甘心：山枣？陈涓摇摇头，发出：嘻嘻……李磊瞅着陈涓孩子般的神态，猛地夺过挎包，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水壶，旋开盖子，闻了闻，疑惑的望着陈娟。陈涓深情地说：是我们这里的山泉水，给你路上解渴，出了山，可没有这样的好水了……李磊：你……想得真周到。他摩挲着水壶，沉浸在离别的惆怅当中，他喃喃自语：也许这是我喝的最后一壶山泉水……陈涓凝视着亭边的山泉水：磊磊，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喝着这泉水啊……李磊沉湎在往事之中：是啊，它滋润过我们的心田，浇灌了我们的爱情……陈涓点点头。李磊脉脉含情地望着陈涓：我永远忘不了深山里的清泉……凉亭依旧，只是心绪不同。李磊脉脉含情地望着陈涓，恳切地：涓涓，答应我，走吧！陈涓为难地：磊磊，我回明州，我能干些什么呢？李磊笑了：傻瓜，回城里工作有的是，国营企业，百货商店，纺织厂……陈涓：一个人离开他所熟悉的工作，总是不习惯的。李磊：你就习惯这个民办教师……陈涓：我快要转正了。李磊定定地望着陈涓：涓涓，你变了……陈涓：你也变了……他们沿着溪边，默默地走着，走过木桥，走近茶园……（回忆）茶园里。知识青年们一边劳动，一边议论着。一个知青：叫我当民办老师？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儿王，我不干！另外一个知青：要我干可以，以后有升学，招工，要优先安排……李磊乜斜了他们一眼，把铲子往地上一戳：我来。 “磊磊！”陈涓的声音把李磊从回忆中唤醒过来。陈涓回过头来：磊磊，我有个要求，你能答应吗？李磊眉梢一扬，信誓旦旦地：只要我们能够在一起，我什么都答应你！陈涓睫毛一闪：你不是说这次毕业分配，主要面向基层吗？你就回到这里来吧，我们永远在一起……李磊一下子把眼睛瞪得滚圆，忽又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起来。陈涓感到一种莫名的刺激，脸色陡地变了。李磊不无揶揄地说：这真是70年代末的“天方夜谭”。陈涓满脸涨红，颤抖着嘴唇说：怎么了？李磊耸了耸肩膀：如今有谁吃这一套？陈涓激动地：石老师，1965年师范毕业，就志愿报名来到山里，他走过的道路比我们更坎坷，经历的风雨比我们更频繁，可是从他心里流出来的泉水，却一直是清的…… 山路的岔道口。徐淦行色匆匆地走过来，迎面碰上陈涓。陈涓急切地说：徐会计，你刚从县里回来，石老师的怎么样了？徐淦脸上蒙着一层阴云，沉重地：他，得的是癌……陈涓不相信自己的听觉：什么？陈涓从徐淦的眼睛里读到了真确的消息。她一下子惊呆了，片刻，她抓住了徐淦的手，疯狂的摇撼着：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徐淦的眼里涌出了泪水：陈老师，我们山里人也舍不得他呀…… 音乐声起。陈涓走进了树林，仿佛看到石云泉老师，在给放牛娃们上课……陈涓走过了凉亭，仿佛听到石云泉的声音：人不只是简单的找个归宿……陈涓来到校门外的大樟树下，石云泉的朗读声在耳畔久久的萦回：……自己默默的消失了，只留下一片丰收的果实……陈涓扑在树身上，无声地哭泣着……琤琤淙淙的泉水声。石云泉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耳边犹响着泉水声，似乎在做着一个美丽的梦…..泉水淙淙地从他的身边流过……一张张孩子的脸蛋在波纹中映现……刘岚缓缓的向病床走来。她的眼神是复杂的，痛苦，怨恨，羞愧，交织着懊悔…….石云泉睁大着眼睛。可眼前的一切都是朦胧的。石云泉喃喃地对着刘岚说：医生，我要回去，让我回去吧！刘岚的心声：云泉，你要是能够回去，该多好啊！我将永远不会再离开你……刘岚泪流满面，扑向病床……只听见一片潺潺的流水声，一片朗朗的读书声…… 陈涓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校门，突然，她一下子愣住了。石母背朝着我们，把一桶热气腾腾的开水，放在木架子上。陈涓深沉地：大妈……石母转过脸来，饱经风霜的脸上，竟显得如此平静，安祥。陈涓：你回来了……石母微笑着点点头：涓妹子，这几天给你添麻烦了。菁菁抱着一大把竹筒走来，塞给奶奶。石母接过竹筒，放在桶盖上。然后颤巍巍地抚摸菁菁的头发。陈涓默然无语，久久地凝视着这位慈祥的老人。石母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来，说：这是云泉叫我带给你的。展开的纸条。含泪的双眼。石云泉的画外音：陈老师，真对不起你，我一生病，你又多费心了。医生说，我很快就可以出院，我真希望早点回来。听徐会计说，你可以回信州了，真替你高兴，我不能赶回来为你送行，很抱歉。小陈，祝贺你开始新的生活！陈涓不禁失声痛哭：石老师……石母的嘴角牵动着，安慰她：涓妹子，别难过：石老师很快就会回来……陈涓泣不成声：大妈……我都知道……菁菁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尖声地叫道：阿姨，我要爸爸，奶奶，我要爸爸……石母再也抑制不住，老泪纵横。强烈的音乐，撕人肺腑。孩子们渐渐的向他们围拢来，一张张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良久。石母噙着泪水，望着孩子们。喃喃自语地：这些年来，我一直跟着云泉，从一个学堂到又一个学堂，天天跟孩子们在一块，他们都叫我奶奶，我也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孙儿孙女看待，一天见不到他们，心里总觉得短缺点什么……陈涓透过泪水，向这位母亲投过崇敬的目光。石母掏出手帕，一个一个地给孩子们揩着眼泪，自己的泪水却一滴一滴地滴在孩子们脸上身上……陈涓扑过来紧紧的搂住石母，声泪俱下：妈…妈…..，你往后就跟我一块过，我们一辈子不离开这里，不离开孩子…… 尾声灿烂的阳光，洒在石拱桥上。三三两两的山民走过石桥，不时的回过头来朝学校望去。传来了孩子们欢快的喧闹声。山民的交谈声：嗨，你们知道吗？新分配来的李老师，就是当年下放来到这里的小李子…… 亭亭如盖的大樟树下。四五十个小学生正在操场上嬉戏玩耍：有的跳绳，有的踢毽子，有的荡秋千，有的打乒乓球……小学的设备条件有了明显的改善，孩子们玩得比过去更起劲，更尽兴，他们不时的朝着那边叫道：陈老师，陈老师……此刻，陈涓正领着一群孩子们，在打篮球。彩霞接过篮球，竟然撒开脚丫抱着篮球满场跑。陈涓含笑示意停下，她接过彩霞抛来的篮球，转身运球，接着投篮——篮球在挂着球网的铁圈里，急速地旋转着……孩子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篮球从网中落下。一片欢呼。一张张快乐的笑脸，像那艳丽的含苞待放的山花。石母乐呵呵地拎着开水桶走来。菁菁照例怀里抱着一大把小竹筒，紧紧地跟在奶奶身后……李磊站在操场边的石柱旁，默默地望着这一切，像在思考什么…… 一汪清泉，泛着微波。清凌凌的山泉水，顺着石岩流了下来……泉水流过亭亭的凉亭边，流过古朴的石桥，流过草木花繁的山野，源源不断地流着，流着…… 字幕徐徐升起： 献给投身于遥远山区教育的辛勤的园丁们！ 1981.9.28三稿 后记：《深山里的清泉》是我在上大学期间，曾经设想的总名称是《泉水三部曲》中的第一部，那时是1981年。《会唱歌的溪流》是我的第二部。后来因忙于教学，修改与继续创作渐渐停止！第三部终于没有完成。但前两部可以独立成篇，不影响阅读。 剧本的插图由Al根据内容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