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溪蛇复仇

樱花雪

当年的鲤溪药材场在湖南崀山的鲤溪与广西资源的梅溪边边上而今已成了湘桂走廊要冲的新和农庄热情迎接着南来北往的商贾和游子 文中爱讲古的龙六爷是我过世多年的父亲 鲤溪蛇复仇肖向荣 我不晓得，在鲤溪，蛇同人一样，也是很有感情的。 如果哪个想打它，它会吐着信子，追着咬你。 如若哪个打死了它的亲人，那它定会循着味道，找你复仇…… 一 那年那月，那山那人，在鲤溪，打蛇打出了祸来，吓死个人了。 1977年8月，鲤溪大队药材场，知青点上，知了在起劲的叫，天气正热得酣。 鲤溪药材场，当年叫路子冲药材场，在广西梅溪过湖南来的崎岖山路上，现在已成了美轮美奂的新和农庄。我们几个知青，从城里下放，来到挨近广西梅溪的湖南最边边的鲤溪，来到这里，当了鲤溪药材场的场员。 场员们干了一天繁重的农活，一个个疲倦不堪。刚吃完晚饭，场里还没有来电，我和几个场友一起，在厨房里聊天，说山说水，谈天论地。 暮霭袅袅，火烧云烬，正说得起劲时，只听得一声呼喊，划破夜空，“肖向荣，你快来啊，救命啊”。侧耳细听，是知青战友李仁聪的声音。他才从厨房打了热水回房间洗澡，还只一会儿，出什么事了？我急忙起身走出厨房，绕过场部大门，飞奔而至我和李仁聪两人的住地，场部大房子左侧山坡上的两间小屋边。 李仁聪在房里慌慌地说，“小心！小心毒蛇”。 我急忙退开，仔细看了看房前地面上，没有发现什么，便问，“在哪？”。 李仁聪答，“你看你看，就在窗户上呀！”。 我一眼看过去，只见蒙着细细的铁纱网的𥦬户上，攀爬着一条俗称“四十八节”的银环蛇，正在口吐信子呼呼作响，一个劲地往纱窗里钻！ 我急退几步，走下坡到场部侧房屋檐下，从柴捆里抽出一根一米多长的水竹条，再返回到𥦬边迎上前去。 窗户上的铁纱网，已被“四十八节”的银环蛇挤开了两三个小洞洞，毒蛇扭过头来，对着我不停地吐信晃动。我把竹棍挥舞得沙沙作响，瞧准了机会，使劲地扬手一扫，水竹条狠狠地打中了毒蛇的七寸！巴㗳一声响，毒蛇从𥦬户上掉落在地。我急忙靠近去连续抽打了十几下，直到毒蛇一动不动了，才停下手来。那条毒蛇约二尺多长，毛镰刀把那么粗，“黑质而白章”，昂头吐舌的样子很是吓人！ 李仁聪在房间里问，“打死了吗？”。 我告诉他，“打死了，打死了，没事了”。 李仁聪穿好衣服，战战兢兢打开房门，走了出来，说，“我正在洗澡，听到窗户上有响声，抬头一看，只见有一条蛇趴在那里，钻破了铁纱窗，要往里面钻。我看是一条毒蛇，吓得我一身起鸡皮疙瘩。你看，我耳根子后边，竖着的一串淋巴坨都胀得痛。” 房前土坎下，满坡的水竹丛夹着三月泡刺蓬蓬，再下边是一条一米多宽的金家水圳，迤逦绕山腰蜿蜒流过。 我用一根竹棍，将已打死了的毒蛇挑起来，挥臂往水圳里甩下去，却不料毒蛇半途滑落，掉入竹丛刺蓬中。 想来那毒蛇已被打死，又是天色已晚，便放手作罢，与李仁聪清扫了留有蛇血的地面后，各自回房睡觉，一夜平安无事。 没有想到，一场人蛇之战，将要在鲤溪大队药材场这里发生。 二 第二天下午，收工之后，太阳徐徐落山，放眼西望，广西梅溪那边，天空一片火红。场部周围，刺蓬里，土坎边，草丛中，似乎到处都有动静，悉悉嗦嗦地响。 我和李仁聪警觉起来，虽然炎热异常，出房门都穿着长衣长裤，并穿上下雨天才穿的中筒套靴以备防护。进到厨房吃了晚饭，我和李仁聪、唐红专、邓小群、邓顺华、肖丽华，还有老农民龙六爷（李祖龙）、进大爷（李福进）等八、九个人，在厨房里聊天。 龙六爷是土改时打成的地主子弟，读过很多老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爱讲古。听当地人讲，如果龙六爷不是读的老书，而是读的新书，走出去了，龙六爷说不定参加工作了，是干部了。没有走出去，留在了鲤溪，反倒被打成地主子弟了，可惜了。 爱讲古的龙六爷一有空闲，就给我们讲村里的故事，讲当年鲤溪“二十四条扁担”上广西挑盐的旧事，讲过去曾经组队上八步岭采药挖竹节人参，如何遇到大狗熊又如何得以脱险的老事。进大爷曾经是中国抗日远征军战士，在缅甸野人山打过鬼子，一次偶然机会随长官乘飞机回国，才有幸活着回到家乡。两位老大伯边抽着旱烟边讲古，我们一个个都听得入了迷，窗外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啊～”，忽然，女知青邓顺华一声惨兮兮的尖叫，吓坏了众人。顺着她手指向的地方，只见水缸边墙脚根的向外排水眼，有一条银环蛇正从外边顺着水沟爬进来，蛇头已从墙外沿着出水沟钻入排水眼，露出半个头到了厨房里面，可能是因为蛇身稍微粗一点的缘故，卡在排水眼，但是蛇头还使劲地往里面钻。大家惊慌起来，手足无措，几个女知青不停地尖叫，只有龙六爷和进大爷镇定自若。 我急中生智，抓住大灶前的长铁夹（火钳），放入架着大王锅正在燃着柴火烧热水的灶膛，一下子就烧红了。我握住火钳的手柄，站在排水眼前，大家屏住了呼吸。当蛇头钻进来约一寸多长的时候，我赶忙张开烧得通红的火钳，紧紧地夹了上去！蛇皮烧出的烟臭味弥漫了整个厨房！卡在墙外的蛇身，连续拍打着地面，发出一阵阵声响，很快就停了下来。 三 一场险情过去，大家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下该没事了，可都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危险正在悄然袭来。 约摸过了八、九分钟，厨房门外有什么东西反反复复撞门的响声。我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天哪，不得了，真的不得了！只见窗外沤肥氹边，空坪里，进厨房的过道上，到处都有令人害怕的银环蛇！放眼望去，这成群结队的毒蛇，估摸着怕是有上百条，仿佛是在排了个什么蛇阵！ 恐怖笼罩了厨房，我们几个知青和两个老农民大伯，都被成群的毒蛇围堵在屋里面出不去了。几个女知青特别地紧张，我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大家慌乱、惊恐之际，龙六爷说话了，“七蜂八蛇，这个季节，蛇常常出没，要当心”。 我们一个劲的点头，只盼望见多识广的龙六爷快点告诉我们怎么做才好。 慢条斯理的龙六爷接着说，“肖同志啊，听说你和小李昨晚上打死了一条蛇，是没有埋吧？蛇是有灵性的，打死蛇不埋是要不得的，它会传出气味、传出一些消息引来群蛇报仇的。” 还有这事啊？我非常地惊诧，心里头不安起来。在场部这里，甚至下放到鲤溪这几年以来，我们平时从未见过有银环蛇，只见过黄喉蛇、水蛇、蛤蟆蛇（虎斑游蛇），偶尔也见到过竹叶青。从未现身的银环蛇，今晚上竟然一下子冒出这么多来，吓死个人啊！恐怖，真的是好恐怖！ 我火急火忙，虔诚的向龙六爷请教，“六爷，能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围，驱走蛇呢？” 龙六爷说，“先想办法驱蛇，再把昨天和今天打死的蛇，挖个深一点的坑埋掉。” 可是，我们用什么办法驱蛇呢？ 龙六爷说，“把厨柜顶上存放的那一包硫磺消毒炮点燃扔出去，把厨房火炕楼上存放的那些药材干枝叶，扎成火把点燃扔出去，用火把烟雾和硫磺气味，可以驱除外面的虫蛇。” 我纳闷了，厨房里哪来的硫磺炮呢？龙六爷说，是场里加工药材时，拿来消毒驱虫用的。 李仁聪和唐红专急忙找出几十个硫磺炮，这个五寸长烟筒杆粗的小东西，威力还不小，简直像一颗颗小炸弹。我把火炕楼上的干白术、白芍枝叶和黄荆叶捆取了下来，大家赶紧动手，照龙六爷的提示去做，接二连三地把点燃的硫磺炮和小火把扔了出去。顿时，屋外浓烟滚滚，浓浓的硫磺气味四处扩散，我们在厨房里都感觉到硫磺气味呛人又剌眼。 半个小时后出效果了，外面的毒蛇群开始慢慢地散去。硫磺炮放完了，药材干枝叶小火把燃尽了，令人十分恐惧的毒蛇群也完全消失了。我打开厨房门，大家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我和李仁聪去找来锄头和柴刀，砍开竹丛刺蓬，把死蛇妥妥地埋葬掉。随后，大家一齐动手进行大扫除，搬走场部和住地附近的杂物，清除路边阶下的杂草。 四 一场罕见的人蛇之战，给了我和知青战友们极为深刻的教训，留下了终身难忘的记忆。 人与蛇，人与动物之间，在大自然上的和平相处，是不可以随随便便乱来的。 从此之后，知青点上人与蛇相安无事，我不再打蛇，蛇也很少爬到我们房里来了。 （作者简介：肖向荣，男，1956年生于湖南新宁，1975年上山下乡到鲤溪。2016年底在邵阳市发改委退休。中华知青作家学会理事会员。荣获2019年第一届中国知青作家杯文学大赛一等奖，2023年第二届中国知青作家杯文学大赛一等奖。） 鲤溪扇布岭熠熠生辉在远方 当年的鲤溪药材场如今已是美轮美奂的新和农庄 故地重游多情应笑我2024年冬天肖向荣李仁聪唐红专邓小群邓顺华肖丽华等当年下放到鲤溪的知青回到鲤溪路子冲回到鲤溪药材场 而今亲切亲情的新和农庄 写于1987年春的一篇清明小文—— 风雨故人情李福信 春雨又飘起来了。 透过朦胧的雨幕看远山，一切都那么朦朦胧胧，只有那一座座坟冢上飘起的五彩吊钱若隐若现，不时地，坟旁升起一缕缕青烟，夹着沉闷的鞭炮声。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了。 前几天大哥来信说，父亲已去世几年，该为他老人家圆寂了，妈妈也盼我回去一趟。父亲是个笃信佛教的人，他说他将我们姊妹六个拉扯大，别的不求我们，只指望他百年之后能为他圆寂，让他死后有个好着落，他也就满足了。 可此时我却没法回去一趟，只能面对苍天遥慰在天之灵。 父亲十五岁时，祖父去世了。父亲只得放弃学业，在祖母泪眼的陪伴下进了树厂。那时有句山谣:“进了树厂，喊死爹娘。”可见其艰难了。几位好心的汉子看着父亲年纪轻轻，就常常帮他一把，父亲后来常向我们诉及此事，告诫我们要多帮助别人。 父亲扛了三年树，回来又跟着村子里的大人上了桂林搞挑运。去时，挑了一担桐油、生漆之类的土货，回来时又换上一挑食盐。那时家乡不通公路，来回全靠脚走肩挑，穿行在湘桂之间的崎岖山路，来回一转就得二十多天。父亲这样干了几年，成家以后就再也未上桂林去了，然而由此患上了腰痛病。 元宵节舞龙灯，是家乡的风俗。父亲是位耍龙珠的高手，舞龙灯时，只要他上场，二龙戏珠抢宝才算真正进入高潮。他舞技精彩飘逸，博得乡亲阵阵喝彩，散场后都站不住了，母亲一边给他敷毛巾，一边埋怨他不该拿老命当儿戏。父亲总是呐呐半晌才说:“难得一年一度的热闹，图个大家高兴啊!” 桂林梅溪的妹夫三番五次要接父亲去住一段时间，游览一下山水。父亲身体不太好，大家劝他别去了，但他耐不住对当年在桂林当挑夫的那份想念，最后还是去了。去了桂林看到妹妹看到外甥女的父亲很是高兴，喝了不少酒，吃了不少糯米粑，那个风雪飘飘的正月初六大雪夜里，父亲因脑溢血客死在了自己年轻时多次走过的异乡土地。 烟雨濛濛，不知何时停歇。站在珞珈桂园的窗前望去，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灰濛濛的一片，那是家乡吧，不知明年的扫墓挂亲，该是什么时候.... 《风雨故人情》，发于武汉大学经管八五0一班班刊《新大陆》，1987年三月创刊号。多次搬家，寻而不得。昨再翻旧书信，喜得之，为之欣欣然。 1987年3月，我在武汉大学经济管理系8501班就读,班上爱好写作的同学自发成立了记者站，创刊编辑了文学刊物《新大陆》。 《新大陆》主编邓欣，编委为班上记者站全体成员，美工李莹，顾问危国海、张玉芬，冉秋红撰诗意盎然激情澎湃之发刊词，栏目有“发刊词”、“心舟”、“我们的歌”、“校园生活录”、“爱的天地”、“我是你的朋友”、“经济与管理”等。撰文者有郭远文、周跃飞、张玉芬、鲁功亮诸同学。 而今，邓欣已迁居了澳大利亚，李莹先在贵阳后去了上海，郭远文到了襄樊，周跃飞从武汉又回到了故土长沙，危国海来到了葛洲坝，张玉芬扎根了太原，鲁功亮南下去了深圳，冉秋红留在了樱花如雪、红枫满天的珞珈山母校校园，已很难同在一个屋檐下了.... 四叶草评论: 风雨中，有对故人的思念；思念中，有对生者的祝福........

鲤 溪 蛇 复 仇

樱花雪

鲤溪蛇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