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同舟去（插图版）5-8

陌上秋草

第 5 章 落墨同谁语

新闻报道组的生活与连队完全不同。我们需要四处采访，想去哪里给别人打个招呼就行。出了门，谁也不知去了哪里。有时候要熬夜，第二天就起不来床，所以熄灯号和起床号也与我们无关。唯一与连队能合上拍的事是吃饭。我们得去机枪连食堂打饭，去晚了就只剩下馒头，所以我们反应最快的是开饭号。

我们名义上归营部书记管，书记却从不过问，全由我们自己看着办。以前营首长需要写个总结什么都是他的事，现在全交给我们了。他一定在屋里偷着乐呢。

首长和营部书记都不管，自有他们的道理。我们有一种无形压力，那就是稿件要见报。你随便写写发出去，报社电台不采用，一切都白费。每天都要把新报纸读一遍，领会当前的新闻精神，研究编辑们的需求，还要挖空心思找来有份量的素材。这些绝非一日之功，需要慢慢修炼。

我们逐渐摸到了门道，有短篇报道见报。虽是豆腐块儿大小的版面，已足够鼓舞人心。可是日子一长却不再满足，想写大稿子，占大版面。怎么办呢？我们三个坐下来商量这事。

何行说，咱们有军管单位，有些是伊犁的知名企业，是咱们的优势资源，得利用起来才好。梁君说，他曾跟四连在毛纺厂军管，很熟悉那里，可以过去看看。

听他们这一说，我也受到启发，便提出，营部有各军管单位的信息汇集，咱们不妨找书记要来挖掘下，说不定能挖出宝贝。

说干就干。经过几天努力，果然有效。在营部资料中找到皮革厂的工作汇报，说皮革厂不久前建了个烧碱车间，可以自己生产烧碱。烧碱是重要制革原料，以往都是从乌市购进，将近七百公里路程运来。现在能自己生产，对伊宁这样一个小城来说，实属不易。皮革厂专门开了庆祝大会，自治州领导也去了。 梁君在毛纺厂也挖出一件事，一件很有争议的事。

不久前毛纺厂一个旧仓库起火，火势太快，无法扑灭。仓库里也没什么重要东西，在场的领导决定停止抢救物资，等待消防车。保全工谢嘉远不听劝阻，执意进去抢救一台设备，结果没出来。消防队把火扑灭后，在仓库内发现，他正抱着那台设备，已经停止呼吸。

谢嘉远的行为很英勇，但他的情况有点复杂。他是上海支边青年，在毛纺厂做电器工程师。运动来了后，他因家庭出身资本家，被下放到车间当保全工。有人说，他为了回厂部当工程师，立功心切，不听指挥，才丢了性命。

这样的人应该如何评价？厂里领导主张低调处理，免得犯政治错误。四连指导员负责厂军管会。他很同情谢嘉远，但也不好决断，这件事就暂时搁置起来。

梁君很擅长与人沟通，这样的事也能很快被他挖出来，的确不简单。他说，在毛纺厂他有几个谈得来的人，悄悄告诉了他这些。有人提醒他，谢嘉远家解放前曾是上海有名的纱厂大老板。他爷爷早年带着公司的钱去了香港，父母留下照看上海的生意，解放后改为公私合营，前两年被红卫兵抄了家，家里富得很唻。

梁君想法和四连指导员差不多，主张这件事先放放，看看再说。

我记得60年代有部纪录片叫《军垦战歌》，描写10万上海知青奔赴边疆。他们满怀豪情，唱着《中华儿女志在四方》参加边疆建设。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也被他们感动。从繁华大都市奔赴万里之外的边疆扎根，这得有多么大的勇气！ 提到上海支边青年，梁君也想起来，毛纺厂的人还说过，几个上海支边青年教大家跳交谊舞。一开始那些女工不好意思，后来很多人都学会了，到周末就去饭厅跳，可热闹了。现在交谊舞不让跳啦，说是封资修，要批判。 何行问我怎么看。我说，这件事有点蹊跷。不是说那个旧仓库没有重要物资吗，他为什么还要拼命抢救一台设备？那究竟是个什么设备？恐怕不像有些人说的那么简单，就是立功心切吧。

何行说，他也有这个疑问。他主张这件事写不写再说，但是不能放着不管，得去把事情弄弄清楚。梁君说，这个不难，谢嘉远妻子就在党校做资料员，住得也离党校不远，也许可以直接找她问问。

说着他一拍大腿，眼睛放光。我问怎么回事。他说，他一下想明白了，大资本家，支边青年，抢救设备，好像是小说中的故事呀，我们怎么能放过！

最后我们商定，我熟悉工厂，由我去采访皮革厂烧碱车间，何行和梁君去调查毛纺厂事件。

第 6 章 青灯月盈盈

伊犁皮革厂是伊宁市有名的老厂，清末宣统时期就有了。据厂里人介绍，当时的老板是个维吾尔商人，从德国购进设备。有的设备至今还在用着。

皮革厂位于伊宁六星街。那条街很奇特，六条主干道从中心向外辐射，而且满满的民族风情。据说也是早年德国人设计的。我知道济南和青岛很多早年建筑都是德国人搞的，没想到如此偏远地区他们也来。

在皮革厂的采访很顺利。报道成就自然极受欢迎，人家唯恐你了解得不细，该写的没写全。于是，我一个刚步入成年的小兵成了皮革厂的香饽饽。军管会主任给我详细介绍了烧碱车间建设的前前后后，然后让车间主任陪同我去烧碱车间细看了一番。

只读了初一就遇到停课，学过地理和生物，物理化学那些要到初二才学，没赶上。好在运动期间我一个小毛孩子在家无事，翻出哥哥姐姐的中学课本乱看一气，半懂不懂地竟也明白了一些科学常识，竟也能看懂皮革厂的烧碱制作流程。

那是一个陈旧的大车间，光线昏暗。里面是一大片电解池。车间主任说，电解盐水放出氯气和氢气，剩下的氢氧化钠溶液经过蒸煮生成固体烧碱。另外，他们还把氯气和氢气制成盐酸，作为副产品销售。

当然，说起来简单，生产工艺还有许多细节。厂里从外单位请来专业工程师把关。那也是当初的支边青年。可见支边青年在这个边塞小城多么重要。

电解食盐水需要直流电。车间主任特意领我看了他们的直流发电机。从铭牌上能看出，是德国1905年制品。伊犁皮革厂是1909年建厂。如此推算，这台发电机很可能是建厂时从德国购进的，一直用了半个多世纪。

这篇报道发出后，很快被《伊犁日报》采用，占了大半个版面。

何行他俩的调查却不太顺利。他们已了解到，谢嘉远的妻子叫赵盈盈，在党校资料室工作，现在带着一个三岁的女儿生活。他们要找到赵盈盈，还不能引人注目，免得给她带来麻烦。去党校资料室找，还是去她家？两个军人径直闯过去，怎么都躲不开别人的眼光。他们最终选择给资料室打电话，向赵盈盈说明为什么要找她，希望她找个合适时间到营部新闻报道组来一趟。

等了几天，不见对方来，也没有电话打过来。梁君垂头丧气地说，看来这个小寡妇是成心躲着咱们了。何行说，只要她思维正常，至少想知道咱们打算做什么，不会上来就躲着咱们。

又过了两天，终于接到赵盈盈的电话，说她晚上会过来。

晚饭后，赵盈盈带着女儿来了。她穿着深蓝色长裙和白衬衫，留着短发，看上去文静秀气。小女孩儿也很可爱，进门就问，妈妈这是什么地方？赵盈盈说，这是解放军叔叔的办公室。梁君问她几岁了，她说她三岁，叫谢月儿。我们都笑起来。三岁就知道自我介绍了。

我们这里什么玩具都没有。还是梁君脑子快，把背包带卷成一个卷儿，问月儿会卷吗。月儿说，她也会，就在床上努力地尝试起来。

赵盈盈坐下后，向我们解释她为什么拖了好几天才来。起初她不明白解放军为什么会找她。后来谢嘉远的朋友告诉她，解放军的记者正在毛纺厂调查这件事，他们可能认为谢工的行为是英雄事迹，想把事情弄清楚。

何行向她说明了我们的想法：想了解下谢工在火里抢救的是一台什么设备，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去抢救。赵盈盈还没说话，先流下了眼泪。她从包里掏出手绢擦了擦眼，向我们详细讲了整个事情的前前后后。

谢嘉远毕业于上海交大，是文革前最后一批支边大学生。他一直在毛纺厂做电器工程师，负责设备维护和改造。下放车间做保全工时，他正在设计一种电子控制器。他不甘心放弃，就用那个旧仓库当工作间，自己花钱买零件，常常下班后不回家，晚上一个人待在旧仓库里做试验。仓库着火时，他的设计已接近完成。那是他一年多的心血，所以拼了命也要把它抢救出来。

我从小喜欢无线电，到伊宁后也关注过这里的电料行，发现电子零件在伊宁不怎么好买，就问赵盈盈这件事。赵盈盈说，在伊宁是不好买，有些零件是谢嘉远托家人从上海寄来的，有些是她从兵团农四师托朋友帮忙搞的。毛纺厂的朋友也帮忙，把报废的旧电器从厂部拿来给他拆零件。

梁君叹了口气，然后讲了他从毛纺厂听来的另一个故事。现在纺织机械正在转向电子化，厂里的保全工大都想学电子技术，却苦于没机会。谢嘉远就搞起一个学习小组，利用周末给他们讲解。说起谢嘉远的不幸，那些工人都很难过。

赵盈盈走后，我们讨论了很久，直到后半夜才睡。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谢嘉远的经历，赵盈盈的泪水，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心里有点不好受。讨论时，何行说了一句“不做点什么良心不安”。这句话似乎一直在我耳边响着，朦朦胧胧睡去。

第 7 章 同是知音人

何行把我们了解的这些向教导员做了汇报。教导员很重视，他认为这件事不能继续搁置下去，便把四连指导员从毛纺厂叫来营部，加上营部书记和我们三人，大家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最后教导员决定，这件事一定要报道出去，按英雄事迹报道，只是不要提及谢嘉远的家庭出身，发稿前先给他看一下。教导员说，他还要召集各军管单位负责人开会，检查下其他单位有没有类似情况。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纠正前些年运动中的过激行为，调动各方面积极性搞好生产，绝不能再以任何借口打击知识分子。

教导员的话等于给我们的报道定了调子。教导员曾在毛纺厂蹲点，和梁君熟悉。梁君就是他亲点调来的营部。梁君说，教导员是东北人，读过大学，是现役军官中少有的大学生。他也爱读《红楼梦》，曾和梁君聊过《红楼梦》中的人物。

我和教导员不熟，和营长熟。营长下象棋有瘾，有时候会叫我和他下。他是个东北硬汉，不喜欢别人让棋，越输下得越带劲。所以我总赢他，还有点小自豪。他一点不恼火，还笑话我别得意，说早晚会赢我。

何行让梁君准备写这篇报道。梁君使劲摆手。他说他知道自己那两下子，文笔不如何行和我，这么重要的报道还是何行写最好。相处这些日子，我已了解梁君。他不是装的，心里的确这么想。梁君就喜欢写小新闻。报上登出一小篇，就用红笔画出来，宝贝一样珍藏。 这篇报道主要是写谢嘉远，细节来自毛纺厂和赵盈盈两条渠道。梁君熟悉毛纺厂，分工去那里采访。何行让我陪她去赵盈盈家。我问，还用我去吗？梁君说，别忘了，寡妇门前是非多，然后神秘一笑。何行也无可奈何笑笑。

何行与赵盈盈电话约好时间。周末我们来到她家。她家离党校只有十分钟路。那是一片临街普通民居。新疆民居常在院内搭建葡萄架，上面爬满葡萄藤，一片绿色。葡萄架下就像起居室，常用来会客。赵盈盈家也是这种格局。

赵盈盈把我们让进屋内。月儿见到我们，喊着“叔叔好”跑了过来。何行抱起月儿。月儿便搂着何行的脖子不撒手。感觉这孩子特别亲近年轻男子，像是想爸爸了。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心酸，不知这母女俩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赵盈盈哄月儿坐到小桌边摆积木，又端来准备好的水果与茶水。我们坐下聊起来。

赵盈盈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分到伊宁市党校，几年前经人介绍与谢嘉远结婚。她指着墙上一幅照片，告诉我们这就是嘉远。谢嘉远一看就是那种平和沉稳的性格，与赵盈盈的文静很是般配。

当年赵盈盈父母随第一野战军进驻新疆，后来在建设兵团农四师工作。整个伊犁地区都是农四师的垦区，总部在伊宁市。虽然叫农四师，其实也有工矿业。听说正在开采铀矿，那可是重要战略物资。农四师还有一支武装连。就是说，当年的野战军转业后并未完全放弃武装，一旦需要，可以配合我们野战军作战。 我告诉赵盈盈，我父母原来在华东野战军，也是解放初期转业，留在山东工作。赵盈盈露出笑容。她说，一野原来叫西北野战军，转战于陕甘一带。那时她刚出生。没想到父母带着她一下跑这么远，来到祖国最西边。她还说，她在此长大，一切都适应。嘉远不行，总是保留着上海人的习惯，总嫌这里气候太干燥。好在伊犁不缺大米，吃饭他还适应。

我们慢慢把话题转向谢嘉远在毛纺厂的工作。赵盈盈谈了很多，也很动情，眼里含着泪水。能看出，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哭出来。

我发现屋内摆着一把二胡，便问赵盈盈二胡是不是她的。她说，那是嘉远的二胡，他只在家里拉。她还问我们是不是会拉。我说我不会。何行说他会一点。学校停课后，他住在学校，帮忙看管乐器等等，借此机会学会了二胡和琵琶，技术不行，只是玩玩。

赵盈盈起身把二胡取来，让何行拉一段。何行谦让了几下。赵盈盈一定要他拉。何行只好调了调弦音，演奏起来，却只拉了一小段便戛然而止。

赵盈盈听得很专注，一边在想着什么。何行停止后，她像是从沉思中突然醒转来。这时，坐在一边摆积木的月儿说，她知道，叔叔拉的曲子叫牧羊姑娘，爸爸也爱拉。

此时已近中午，我们告辞出来。赵盈盈拉着月儿送到大门外。月儿挥着小手连声喊叔叔再见。我们走出很远了，再回头看时，那母女俩还站在大门外目送。

也许好久都没有年轻男子拜访赵盈盈家，更没有军人来过。我们的到访打破了她家的平静，也勾起了她的回忆。真说不清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对何行说，你二胡拉得很棒啊，为什么不拉完那一曲？何行说，他怕再拉下去赵盈盈会哭出来。

第 8 章 谁家琴声和月

何行写的报道在《伊犁日报》刊登，占了整整一个版面。后来又被其他报纸转载。

何行写了毛纺厂的技术改造，用很多篇幅介绍干部、工人和技术人员联合攻关的成果，用几个人物作为事例，然后笔锋一转，重点介绍谢嘉远的贡献，讲到他的支边经历，他和赵盈盈的爱情，赵盈盈父母随一野进疆的经历，最后写到那场火灾和谢嘉远的英勇事迹。

梁君说，毛纺厂很多人看了报上这篇文章，有些人说，这才是咱们的谢工程师！

何行写此文一个要点就是介绍赵盈盈的父母，从第一野战军讲到生产建设兵团，由此衬托出谢嘉远事迹背后的革命传统。这一来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即使有人想用谢嘉远的资本家出身说事，这时也不好开口。

赵盈盈打过电话来，说她看了报道，谢谢我们，没再说别的。

没想到谢嘉远父母也从上海打来长途电话，说赵盈盈给他们寄去了报纸，他们边读边流泪。还说他们感谢我们所做的一切。

过了很多天，赵盈盈又打过电话来，说下班后她要来一趟。等到下班时间，见她用自行车驮着两个旅行袋过来。她说，上次听我们讲在这里买不到书，她就联络了一些师范的同学给解放军捐书，结果捐了这么两大包。

赵盈盈走后，我们一本本翻看那些旧书。有古典小说、现代小说、历史读物、散文集、诗词集，也有科普读物，各种各样的书，都是文革前出版的。我们差点欢呼起来。

又过了些日子，赵盈盈打电话说，周末是她的生日，问我们能去她家聚聚吗。何行对她说，我们一定去。

说是一定去，有件事犯了难：该带点什么生日礼物呢？我们都不擅长这个。干脆说，给一年轻女子送生日礼物，我们的脑子一下子都变成了浆糊。

梁君说，月儿好办，可以买点好吃的带去。孩子她妈有点难办。买书，买不到。买衣裳，我们不懂。买食品，应该买，可是只带食品有点俗了。

何行说他有办法了，可以去买点好纸，他写篇书法送给赵盈盈。我和梁君都十分赞成。我们知道何行写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还没领教过他的毛笔书法。

周末上午，我们去市中心采购。伊宁市算不上繁华，好在城市不大，三个笨小子折腾一上午，总算买齐了东西。

下午如约去了赵盈盈家。我们带着给月儿的糕点和其他食品，还有何行写的书法。何行那个家伙不让我和梁君看，说是到时候再看。

赵盈盈准备了一大桌美食，还有酒。看样子她是忙了一天。月儿却不在。赵盈盈说，父母想外孙女了，她已把月儿送去住几天。她打开了一瓶叫不上名的白酒，说是建设兵团农四师的特产，从父母那里拿来的。

部队除了节假日集体饮酒，平时不喝酒。这次不同，我们破例和赵盈盈同饮。

何行举杯说，这杯酒我们敬献谢工。他把一切献给了边疆，献给了这个城市。如今，世人已经理解他纯洁高尚的心灵，愿他在天之灵得慰。说完，他走到谢嘉远照片前，鞠了一躬，把酒洒在地上。我们也都照样做了。

从未见何行这么一板一眼说话。但他说得很真诚，赵盈盈有点动容。

大家归座。何行举起第二杯酒，庆贺盈盈姐生日。赵盈盈开心地笑了，笑得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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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后，何行打开了他写的书法，说这是给盈盈姐的生日礼物。梁君把它展开挂在墙上，几行诗句显现：

一叶孤舟飘零去，
春到南窗暗香来。
天涯芳草，
晚照镜台。
谁家琴声和月？
依依故宅。

我在家时临摹过赵孟頫的字体，看何行书法，柔中有刚，很像赵体。我问何行，是赵孟頫字体吗？何行说正是。

此时，赵盈盈正在默默读着何行的诗句，像在思考着什么。我提议，何行用二胡奏一曲吧，那才叫琴声和月呢。赵盈盈取来二胡。何行调好弦音，开始演奏。

还是那首《牧羊姑娘》。何行拉得很投入，完全沉浸其中。他用了许多揉弦，听上去如泣如诉，十分动人。

赵盈盈流泪了，然后轻声抽泣。何行一曲奏毕，赵盈盈转而痛哭。我们沉默不语，任她哭下去。亲人留下的二胡奏出亲人常奏的曲子，不能不让她动情。她在把多日郁积在心的痛楚释放出来。

未完待续 ...... 何以同舟去（插图版）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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