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深切的悬崖上燃起人类最早的火苗

浥轻尘

黄河作为中华民族文化的摇篮，承载着中国人太多的梦想与期望。也许正是如此，人们才敬畏他，崇拜他，把家国情怀深深地刻在大河的两岸。这不，在山西省芮城县黄河北岸的断崖上，考古学家庄严地把180万年前古人类的生存样式，用今日能够深究的目光，从绛色土层里发掘出来，任由人们展开丰富的想象，去捕捉地层隐藏的古人类信息，把人类的来处，用可以明确的方式，编译成准确无误的文化符号。

对于西侯度遗址的断代，考古学家采用古地磁断代法进行测定，辅以地层分析学、哺乳动物化石对比、文化遗物分析作为旁证，对西侯度人遗址进行了断代分析。在分析过程中，古地磁断代法提供了比较精确的数据，其他方法提供了辅助证据和背景信息。古地磁测年法的原理，是通过岩石剩余磁性判定地质年代，该方法存在误差，需要根据具体情况分析，确定误差范围。经考古学家综合考虑，西侯度遗址地质年代为早更新世时期，距今约180万年至243万年之间。经考古学家最终断代认定，西侯度人生活在约180万年前。结论是基于遗址中发现的石器，以及动物化石修正，尤其是石器的制作技术，明确显示早期人类的活动特征。

这就是西侯度猿人遗址，现存于黄河二级阶地上。今天，当人们站在遗址上，俯瞰已经深切至地坪下的黄河，可以看见古河床的遗迹，定格在数十米高的悬崖上。从高空往下看，蜿蜒的河道在阳光下闪烁，犹如利刃在大地上刻划。在几百万年前，晋秦两地被窄窄的、河谷较深的黄河隔开。几百万年过去了，黄河两岸不断倒塌，把疏松的黄土高原，硬生生地冲刷出一条宽深的大河来。水流除了加大秦晋两地的隔断外，与此同时，黄河与黄土高原上的泥沙，塑造了今天的华北平原。

从发现的遗址上，考古队员没有看见人类的骸骨，只看见遗留在洞穴中的石器与烧土痕迹，它们用自己特有的形态，象征着人类的存在。黑灰色的动物烧骨沉默着，他们在现代人类的化验室里，以数据的形式复活，而烧痕上的碳元素，标记着人类使用过火的技术。人类的熟食体验，也许就在第一缕青烟，从汾渭盆地升起的时候出现。他们为此可能改变了人类消化道的长度，更在遗传基因的链条上，点燃了人类进化的智慧火种。

在考古学界，判断古人类用火需满足多重证据链：

①集中分布的炭屑与灰烬层；

②超过700℃的烧骨钙晶体结构改变；

③烧土磁化率异常；

④碳微粒的扫描电镜特征。

西侯度遗址不仅发现大量黑化烧骨，其X射线衍射分析，显示出羟磷灰石晶体结构改变，拉曼光谱检测到明确的无定型碳峰，这些证据，排除了自然野火的可能。尽管100万年前的南非Wonderwerk洞穴，在灰烬层因连续堆积序列，更加完整地被学界广泛采信，但是西侯度烧骨通过热释光测年，以及由铀系法交叉验证，最终把人类控火技术出现的可能性，暂定在了180万年前的黄土高原上。这一观点在学界仍然存在争议，争议的原因还是烧骨的准确性，另外就是灰烬的堆积问题。

遗址发现的石器、骨器数量不多。石器制作使用石英岩为原材料，种类主要有石核、石片、刮削器、砍斫器、三棱大尖状器等。西侯度人通过锤击法，从石英岩剥取锋利石片，在加工石器中，以器身单面加工为主。欧洲阿舍利文化用玄武岩，整体打制手斧。这种石器制作技术上的不同，形成了明显的东西方文化分岔，东方古人类选择轻量化工具适应狩猎采集，西方古人类发展重型工具，以应对冰川环境。另外，发现的鹿角器，长80厘米，靠近角节主枝的后外侧，有一个与主枝斜交的沟槽，深5厘米，横断面呈"V"型，应该是人工用器物切割或者砍斫出来的。

与西侯度人伴生的动物化石有哺乳纲啮齿目河狸科的河狸；偶蹄目鹿科的山西轴鹿、粗面轴鹿、晋南麋鹿；牛科的粗壮丽牛、中国野牛、步氏羚羊；猪科的李氏野猪；奇蹄目犀科的山西披毛犀；马科的三门马；长鼻目象科的纳玛象；辐鳍鱼纲鲤形目鲤科的鲤等。这些动物种群，可以反向证明西侯度人的生存年代。在西侯度遗址文化层中，发现了一批特殊的化石标本，颜色有黑、灰和灰绿几种，大多是哺乳动物的肋骨、鹿角及马的牙齿。若干现象证明西侯度人的狩猎技术，可以猎杀大型哺乳动物。

如今的遗址保护区内，微风依旧吹拂，扬起的尘埃与百万年前大致相同。沟壑纵横的高原，从文化地层中，利用黄河继续搬运黄土，给华北平原补充养分，同时也向人们继续讲述，黄河是怎样塑造了华北平原的故事。当地理空间数字云的GIS技术，还原古地貌的立体模型时，三维模型揭示：这条大河不仅在大地上标注了山川变迁的标签，更注记了人类早期活动的样式。所以，西侯度遗址只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开端，注定与大河文明一起奔流不息。

文字：浥轻尘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