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恰特的梦

吴弘

离开博德鲁姆，来到了爱琴海小镇切什梅。 土耳其之行，就快接近尾声了。 在博德鲁姆，见到了叙利亚难民，也邂逅了乌克兰美女，美篇《沦陷在爱琴海》一文中专门介绍过。 早早来到小广场的华厦银行取钱，却突然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呼叫声：“救命呀，救命呀！” 是中国人！ 我赶紧往呼救方向看去，一大群流浪狗围着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女人，女人已经被逼到了冰淇淋屋的桌子上。 我赶紧冲过去赶走了流浪狗，又将女人搀扶下地。 　女人害怕得浑身颤抖，抱着我不停哭泣。 “没事了，没事了。”我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你是中国人？”她抬起头，泪汪汪看着我。 “是的，我是上海人。” “啊哟，我也是上海人！”她再次将头埋在我怀里。 她不再颤抖，我估计她的鼻涕和眼泪都擦我身上了。 　她说她和几个朋友一起来土耳其自由行，她的下一站是以弗所，然后是棉花堡和卡帕多奇亚。 我告诉她，她这是逆时针玩法，我和几个朋友也是自由行，我是顺时针玩法，我先去了卡帕多奇亚，然后就是安塔利亚，博德鲁姆等地中海及爱琴海小镇，最后才是伊斯坦布尔。 她再次向我表示感谢，说如果有缘，也许能在上海相见。 　带着三个女队员，乘小巴前往阿拉恰特。 阿拉恰特距离切什梅不远，也就半小时车程。 据说这是一个希腊风格的小镇，有许多五颜六色的房子，像一个童话世界。 女队员们有着满满的少女情结，她们喜欢彩色的房子，喜欢童话世界。 最好还能邂逅一个王子。 　据说希腊战乱时，许多希腊难民逃到这个小镇，并且在这里生活，战事平息后，难民又回到了希腊，但阿拉恰特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希腊痕迹。 去了土耳其许多地方，阿拉恰特是最特殊的存在。这里没有浓厚的宗教色彩，也没有厚重的历史沉淀，它只是用色彩渲染出一个童话世界。 四通八达的小巷，布满了形形色色的小店，每家小店都用尽了小心思加以装饰，每一种装饰都独具匠心别具一格，会带给你非常愉悦的心情。 　走着走着，竟然和我的队友们走散了。 我们只有一个移动WiFi，在她们身边，离开了她们，我的手机就是一个摆设。 幸好三个女队友在一起，所以我还不太担心，反正她们都知道该乘哪俩小巴回切什梅。 我继续慢悠悠穿梭在各种小巷里。 　走累了，我找个地方坐下，抽根烟歇息一下。 “我们又见面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抬头一看，竟然是早上在小广场见过的那个女人。 还是粉色连衣裙，长发飘飘，在这童话世界里，显得格外迷人。 “你的伴呢？”我问她。 “他们去ilica海滩了，我想看彩色房子，就一个人来了。你的伴呢？” “她们把我弄丢了。” 　“终于有人可以给我拍照了，我叫伊莲，你呢？” “我叫杰克。” 我给她拍照，还教她如何用M模式去拍照。 “我一直以为M手动挡拍照会很麻烦，没想到比A档还容易掌握呀，谢谢你，杰克。”她说着，还飞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早上，衣服上留下了她的眼泪和鼻涕，现在，脸上留下了她的吻印。 很美妙的感觉，尤其在异国他乡。 　伊莲说她喜欢这样的小地方，没有旅行社涉足，没有中国游客，不喧闹，很安静，宛如世外桃源。 我问她有没有去过中国的丽江，其实这里许多小心思，都有点丽江的痕迹。只不过这里异域风味更浓重些，商业气息也不似丽江那么重。 “我去过丽江，丽江游人太多，你无法静下心去细细品味那些小清新和小情调，而且商业味也掩盖了许多的浪漫。”她说出了对丽江的感觉。 　正好走来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 伊莲满脸羡慕的表情，眼里还噙着泪花，跟着这对新人走了很久。 “我听说，开始总是真的，慢慢的就会变成假的……”她轻轻哼着孟庭苇的歌。 “你说，爱情保鲜期有多长？”她突然回头问我。 “这就要看双方如何经营了，”我回答她。 她挽住了我的胳膊，自言自语道：“如果能生活在这里，每天漫步在小巷中，累了就歇一下，渴了就喝一杯，在彩色房子前留下各种美美的照片。没有攀比，没有喧闹，没有纷争。简单而又诗情画意的旋律，浪漫而又与世无争的节奏。这样的爱情，能不能天长地久呢？” 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已经骤然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她挽着我依偎着我，而我也时不时用头去蹭蹭她的秀发。 　她突然停下脚步，脉脉含情望着我说：“杰克，能让我在这童话世界里，做几小时公主吗？” “公主，你本来就是公主，粉色的公主，阿拉恰特最美的公主，” 她搂住我的脖子：“你敢像他们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亲你的公主吗？” 我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不是这样的蜻蜓点水，你在敷衍公主。”说着，她的唇贴上了我的唇，舌头紧跟着就钻进我的嘴。 　走在蜿蜒的小巷，脚下是被阳光晒得暖暖的石板路，两边是彩色的房子和那些修剪得美美的绿植。 “杰克，别以为我是不够矜持的女人，我刚才只是情不自禁，而且又身处异乡。在国内，我绝对不会这样的。” “可是，公主已经成功勾走了王子的心。法式香吻，我已经好多年没体会过了。” 伊莲再次驻足拥抱了我：“坏蛋，我能感觉出来你好久没有抱过女人了，你很敏感。” “我敏感，才说明你有魅力呀。” 我不敢告诉她，就在不久前的博德鲁姆，我还要过乌克兰美女。 　我请她喝现榨的的石榴汁。 “杰克，我还想着刚才那对新人。就好比这杯石榴汁，现榨的总是最新鲜最美味的。你说爱情保鲜期有多久？” “瞧，你原先拍照一直用A档，也就是光圈优先模式。你只需要调好光圈，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无论你对着阳面还是阴面，都会自动生成一个速度来与光圈匹配。这就是单向奔赴，速度围着光圈转。有时成片很美，有时曝光就过曝或者欠曝。为什么？因为你测光点不准确，或者说你设定的曝光补偿值不准确。测光点是什么？是你想要的生活主旋律。曝光补偿是什么？是你为了吻合主旋律所采取的一切纠错行为。” 她听得很仔细，“杰克，你是在教我摄影，还是教我重新去认识爱情？” 我继续说：“M档，就是手动模式，光圈需要调，速度也需要调，关注点在曝光补偿值上，测光点在主体上。这就是双向奔赴，共同经营，这样的成片，曝光才会非常准确。” 她笑了，“杰克，你不仅是我的摄影老师，也是我的情感老师。来，敬敬你，不管怎么说，我对M模式越来越喜欢了，你这样比喻，我会更容易记住要点。你要继续教我一些实际操作哦。” 　伊莲告诉我，她离婚了，曾经的丈夫出轨了。她一直以为男人花心，就一定是男人的责任。 现在，她不这么想了：“杰克，你说得对，婚姻需要双方共同经营，如果出现问题，不是某一方有问题，而是双方都有问题。我以前就一直是A模式，婚前他一直围着我转，我理所当然以为婚后也该如此。唉……” “没事，会有喜欢一直围着你转的那个他出现的。”我安慰她说。 “杰克，你是单身吗？”她问我。 我点了点头。 “可惜你今天要去伊斯坦布尔，而我明天就要去以弗所了。否则我俩做个伴，两个单身男女在旅途中试着碰撞一下，也许能擦出火花呢。” 我笑了，再次打量她一番。 她的长发很柔顺，很飘逸，鼻子很挺，眼睛有点深凹，有点混血的味道，嘴唇薄薄的。她看上去大约三十五岁的样子。 我告诉她，我的手机没信号，我可以告诉她我的手机号码，等到有信号的时候，可以加我的微信，我们都生活在上海，如果有缘，可以在上海继续接触。 她记下了我的手机号，又用双手搂住我，吻了我的脸颊。 “可惜呀，再过一会，我就是孤独的公主了，也许就是一只丑小鸭了，我们就要奔赴两个方向了。抓紧时间，让我再做一会公主吧。” 　“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现在想明白了。”伊莲依偎着我，漫步在小巷中。“我需要的是宁静的生活，我需要的是温馨的家庭，而这一切，不完全是等着他来为我营造，它需要两个人共同去努力。王子，公主说得对吗？” 我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算是回答了。 　她不时会在她喜欢的地方停下，让我给她拍照。 “杰克，生活其实可以很简单，对吧。你瞧瞧阿拉恰特，一点也不繁华，甚至有点像国内乡村的那些小镇，没有大超市，没有大商场，没有车水马龙，没有高楼大厦。但是，你却可以拥有一颗最安谧的心，去发觉它许多许多的美，去感受这样的美与自己平和的心产生的共鸣。” “是呀，世外桃源，适合慢生活和慢节奏，适合一颗与世无争的平静的心，适合你这样天使般的公主。” “你可真会说话，我都超过三十岁啦，还天使呢。” 　　“这里虽然不像公主的城堡，但我喜欢这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伊莲一定是很小资的小女人，她的梦一定都是瑰丽色的。 我告诉她，在云南，这样格调的房子有许多许多，而且那里的生活成本很低。只要舍得离开大都市，舍得放下一切，就能拥有这样的安谧。 　　走进一家小礼品店，给公主买了粉色的发夹和粉色的手串。 “做公主的感觉真好，谢谢你，我的王子。” 　走出小店，继续十指相扣迈步在阿拉恰特的童话世界里。 “我一直有个想法的，将来去有山有水的小地方，过田园般的生活，粗茶淡饭，呼吸最新鲜的空气，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岁月静好。”说着，她抬头看着我问：“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这也是我的期盼，我们的三观非常一致，等回到上海，我们再好好憧憬一下吧。你要的田园般的生活，我一定能给你的，你就等着做你的村花公主吧。”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到切什梅退房，再从切什梅赶往伊兹密尔，然后从伊兹密尔飞往伊斯坦布尔。 我问伊莲，是和我一起回切什梅，还是继续在这里逛。 她说她还想在阿拉恰特多呆一会，让我先回去。 分手时，她紧紧拥抱了我。“杰克，回到上海，一定要和我联系。” 　回到切什梅的酒店，队友们已经回来了，三个女人将我劈头盖脸痛骂一顿，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竟然能丢下她们不管不问。 有了信号，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伊莲为微信好友。 但是，她一直没有确认，也许她始终没有信号吧。 　回到上海的一周后，伊莲终于加我微信了。 我们约在武康路上见面。 很远，她就向我奔来，一头扑进我怀里。 咖啡馆里，她问我：“杰克，我们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我很喜欢你，你性格也很温和，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伴侣。” 我拼命点头。 她接着说：“我们可以先同居，我不是很传统的女人，我也不在乎那张结婚证。不过，我从未和男人同居过，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家庭中，经济账应该怎么算，家务活该怎么分，” 我赶紧说：“家庭开销都我来吧，只是我不会做饭，要不我洗菜洗碗，你来做饭，你看可以吗？” 她笑了：“真是笨，做饭很容易的啦，我会教你的，比摄影简单多了。” 我再次点头表示同意。 她很满意笑了。 “最后一个问题，杰克。”她犹豫了片刻，迟疑着说：“你能不能刮掉你的胡子，你能不能留长一点的头发，你能不能戒烟？” 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我不会让她为我改变些什么，同样，我也不会为了她去改变些什么，虽然算不了什么大问题，但就是会觉得感觉不太好。 喜欢一个人，就会试着去适应和包容她的一切，这是情感生活的一部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需要改变自己去迎合她。 还没开始一起生活，她已经提出三项我需要做出的改变了，共同生活后，我会不会为她变得面目全非？ 说好的田园般的生活呢？说好的童话般的诗情画意呢。 我苦笑着答应了她的要求。 回家后，我再也没有与她联系。 而她，也没有再找过我。 　也许，我和她只适合呆在阿拉恰特，只适合生活在一个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里。 本文插图，均为作者在切什梅与阿拉恰特所拍摄。 2025年3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