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漩涡的奇境

向日葵

我握着狼毫笔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修复台上摊开的《河岳通灵图》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原本斑驳的绢本泛起珍珠般的光泽，那些因年代久远而褪色的青绿山水竟自行晕染开来。墨色在宣纸上流动，像被赋予生命的溪流，沿着山脉纹理蜿蜒攀爬。

"这不可能..."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工作室的檀木博古架。宋代龙泉窑的青瓷笔洗摇晃着坠落，却在触及地面的瞬间凝固在半空。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细小的瓷片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斑，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支离破碎的镜面。

画卷中央的凤凰山突然腾起淡金色雾气。墨色峰峦间浮现出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在云雾中时隐时现。我分明听见檐角铜铃的脆响，混着山风掠过竹海的簌簌声。那些声音从五百年前的时空裂缝中渗出，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

"姑娘小心！"

凛冽的剑气破空而来。我本能地侧身闪避，一缕青丝飘然落地。身着飞鱼服的男子从画中凌空跃出，绣春刀寒光未敛，刀锋上还凝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织金曳撒沾满硝烟与墨香交织的气息，腰间玉佩刻着"沧溟"二字。

工作室的日光灯突然开始频闪。在明灭的光影中，我看到他身后浮现出重叠的虚影——现代都市的玻璃幕墙与明代城墙在时空中交错，高铁列车穿透鼓楼飞驰而过，霓虹灯牌在牌坊间闪烁。两个时空的量子泡沫正在相互吞噬。

"沈某受文澜阁主所托，守此画境三百载。"他反手收刀入鞘，指腹抚过画卷上某处焦痕，"嘉靖三十四年，倭寇火焚文澜阁，此卷本该付之一炬。"

我突然意识到他说的日期。去年凤凰山隧道施工时，确实在坍塌处发现过明代藏书阁的遗迹。考古队找到的焦黑梁柱间，散落着大量倭刀残片与佛郎机炮的铅弹。

玻璃窗传来细碎的叩击声。成百上千只蓝翅八色鸫正用喙部撞击窗棂，它们的羽翼在阳光下泛着珐琅彩的光泽。这种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此刻却像收到某种神秘召唤般前赴后继。

"子时三刻，月全食现。"沈沧溟的佩刀突然发出蜂鸣，刀鞘上的北斗七星纹路次第亮起，"他们要来了。"

话音未落，整栋大楼开始剧烈摇晃。我扑向工作台想护住古画，却发现修复室的地面正在液化。明代青砖从水泥地下翻涌而出，砖缝间渗出带着铁锈味的血水。挂在墙上的《西湖全图》中，雷峰塔的倒影正在缓慢崩塌。

沈沧溟抓住我的手腕跃向画轴。在坠入水墨漩涡的刹那，我瞥见窗外夜色骤临。血月当空，群星错位，银河像被孩童扯断的珠链，银砂般的天体碎片正坠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