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忆父

静香如玉

　　慈父已逝两载余，每忆起，肝肠断。含辛茹苦，不料摔跤撒尘寰。烟火人间生死事，问苍天，可改变。

梦里依稀重相见，唤儿名，逢故园。音容依旧，亲情何陶然。惊醒起坐寻不着，一声爹，泪涟涟。

自从父亲走后，我竟然喜欢起黑夜来，因为只有在晚上，在梦境中我才有可能见到慈祥的父亲。

梦境中的父亲，总会坐在门口那个弟弟特意给他搬放的椅子上，悠闲地抽着烟斗。那烟圈袅袅升起，仿佛诉说着父亲许多欢愉的故事。来福和旺财是他忠实的陪伴着，或站或躺，不离不弃。父亲的脸上时常露出会心地微笑，特别是父亲看到我去家里，带了好多东西，当然也有父亲爱吃的小零食，冰糖、麻花之类的东西。每当父亲看到我递给他好吃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如山花般灿烂。父亲总会说：“买那么多东西，好、好、好”。我也喜欢看父亲吃小零食的样子，好幸福好幸福的。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总喜欢抽烟，年轻的时候在地里干活累了，他就坐在地头吧嗒吧嗒地抽会烟，仿佛精神头一下子就有了，干活也有了劲。出门卖西瓜，或者拉炉灰，他都不会忘记抽烟的，仿佛抽烟就能给他增加能量似的。父亲年龄大了，烟瘾似乎更大了。

最早父亲抽不起烟，他就在地里种旱烟，自己晒干旱烟叶子，吃得时候又揉搓好旱烟叶子，再装到烟锅里抽。父亲抽旱烟那种过瘾，那种享受仿佛能赛过活神仙。

当我工作后，我就会给父亲买旱烟，也有成品的“工字牌”旱烟。我知道，父亲这辈子就这个爱好，咋能不满足他呢？可随着年岁的增长，父亲的肺部也屡屡出现问题，我就不再给他买烟，开始劝他戒烟。可父亲说：“我抽了一辈子烟了，戒不掉了。”但是，抽烟有害身体，我不止一次的劝说父亲。可父亲说，我现在抽的少了，不抽烟喉咙不舒服，抽了烟痰能少点。

就在父亲肺部感染特别厉害的那次，住了一周医院，回家后病情并未减轻，我就坚持给父亲买药治疗。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我会在网上搜索哪些药能治疗父亲的肺部感染，每周调一次药。

父亲最不喜欢吃药了。他每喝一次药，就要像哄小孩一样，给他倒好水，取好药，看着他喝药。当我去上班的时候，我又嘱咐母亲督促父亲按时喝药。那样的坚持有四十多天，父亲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了。看到精神焕发的父亲骑着电动车去村上接纯净水；去西村买油条、包子；去邻村买馒头，我们都很开心。

父亲每天吃饭很有规律。他早上一起床，喝茶，吃小零食。等到母亲做好早饭后，他就去厨房吃饭。一顿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就好了。午饭的时候，不管是面条还是饺子，米饭，他都是吃一碗饭。就父亲说，不能多吃，就是晚上再饿，也不要再吃了。他的这个习惯很好，致使他90多岁了，消化一直很好，这也许就是他长寿的一个秘诀吧！

每次，父亲看到我做的满满一桌子菜，都很开心，也吃得津津有味。可他还是说，菜不要弄太多，吃完最好。可我就想让家人吃丰盛的饭菜，好让他们享受享受幸福的生活。

父亲看到弟弟搬家具，他问我：“新房收拾好了，不知道楠楠谈好对象了没有，谈哈了给娃把婚一结。”父亲说这话当然是话里有话，他想着抱曾孙子呢！因为弟弟告诉父亲让他好好活着，将来有曾孙子了，让他骑车送曾孙子上学呢！父亲听了弟弟所说，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嘴角的那个酒窝似乎都深了许多。

当弟弟住院做手术去了后，他骑电动车到镇上寄存了车子，打算去城里取钱给弟弟看病用。那是个十分炎热的夏日，来福也跟着它，热得躺在地上直喘气呢！

我是在堂姐的呼唤下，才知道父亲来镇上。堂姐说，她没敢让父亲去城里，毕竟年龄大了，太操心了，她就来学校叫我。我陪父亲在镇上取钱，又陪他去大众食堂吃了烩豆腐，还给母亲带了一份。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次竟然是我最后一次陪父亲进食堂吃饭了。

那天回家以后，我们担心父亲再骑车出远门，就不让他骑车，撒谎说车坏了。可父亲说，他要等洋县的孙子回来给他修车，因为有一次他的车就是孙子修好的。

2022年国庆假期，家人们团聚在弟弟的新房里吃了一顿火锅。那热气腾腾的火锅，仿佛预示着家人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大家开心的吃着，幸福的聊着，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天聚餐结束后，我还和弟弟，爱人，二姐，姐夫在一起唱歌，家人们聚在一起很是开心。

晚上回家时已经是十一点了。在车上，我告诉父亲今年冬天就不会受冻了，有暖气的时候就搬住到新房里享受生活。父亲忽然“唉”了一声，他说，就看我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听了父亲所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就安慰父亲说：“能，一定能。”

说来也怪，父亲有一天莫名其妙地问我和母亲说：“我的寿衣在哪里，我照的老相呢”！母亲说，都在北屋的房子里。我怕父亲不放心，还领着他看了他的寿衣和老相。父亲看了后说：“有就好。”母亲也对父亲突然间的问话感到奇怪，她说：“好好的，找那些东西干嘛”！

2022年11月1日，是弟弟新房搬灶的一天。由于日子看好了，弟弟还在医院住院，那件事情就只能由我和爱人陪母亲去新房安顿。说来也巧，父亲的老战友那天也来家里了，我还给他们照了相留做纪念。父亲很开心地和老战友促膝长谈了大半天，回忆部队上的事情，回忆起他们的战友。老战友还说：“你们村还好，你们三个都在，我们镇上13个战友，就剩我一个了。”听了父亲战友所说，我还安慰他和父亲，你们都要好好地活着，争取活一百岁。听了我所说，父亲和战友都笑了。

后来我们都没有料想到的是父亲摔了一跤。他没有等到搬住新房，他却住到了医院。本来弟弟打算他住院回家，就和父母搬住到城里的。他临走前把家里的衣服什物清洗了一遍，还给父亲剃头，刮胡子，还打算给父亲洗澡。可父亲说：“我想去城里的澡堂子里泡澡。”听了父亲所说，弟弟也就告诉父亲，那只有等我住院回来再去。

就在弟弟办好住院手续的当天下午，父亲不幸摔倒了。他起不来，母亲发现后，就打电话给弟弟和二姐，将父亲送往医院看病。

那天父亲是躺在地上吃了母亲端来的挂面。母亲说父亲吃得很香，看着很饿的，那碗饭也是父亲最后一次吃母亲做的饭了。

父亲住院的日子是疫情期间，全市静默。弟弟回家打算第二天去住院，父亲交代给护工照顾。等到疫情开放后，父亲才见到了弟弟，他对弟弟说：“不对了咱回家，就不治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人活多少是够事嘛。再说，你的病要花好多钱，先尽你的病治，我就算啦。”

其实，我们都想让父亲好好的活着，可他年事已高，不适合做手术了。只要不做手术，住院天数满了，医院就催促出院。我们多么希望父亲能多住几天啊！可医院那样的决定也让我们感到很无奈。

父亲要出院了，弟弟就和爱人搬了大姐家的活动床，也办理了出院手续，把父亲接到城里的新家，让他享受一下家的温暖。

我是在父亲出院后的第二天请假看望父亲。也陪他好长时间，给他喂药，喂饭，喂水，还给他吃了一小盒饼干。我答应父亲提前给他过生日，视频时让他看看日思夜想的孙子们。因为父亲在医院问起弟弟，他啥时候过生日呢！父亲知道，只有在他过生日时，他才有可能见到他的其他几个女儿。

可一切都并非所想的那般美好，父亲在我看望他的第二天晚上就去世了。为了抢救父亲，弟弟还拨打了120电话，等医生们赶到检查后说让料理后事。

我慈祥的父亲就那样匆匆地走了，他没有等到他的生日，也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就连我也没有在他身边啊，他咋说走就走了呢！

至此，我没了父亲，想他时只能看看照片，回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此生，我不能给父亲买小零食了，也不能给他做好吃的饭菜；不能陪父亲玩花花牌，也不能给父亲剃头理发，洗脚剪指甲了；更不能陪他出外旅游，享受大自然的美好。如果再想见到父亲，只能是南柯梦中了。

清明渐近忆慈父，凝视远方泪满眶。难别盛世舍亲情，再见音容梦几更。细雨如丝千滴泪，春风有渡染寒阡。何日再耕陇上地，三更梦见泪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