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红楼梦里的淇水卫地文化</p><p class="ql-block">秋雨</p><p class="ql-block">《红楼梦》里至少有四处涉及到淇水卫地文化,一是土馒头,二是淇水遗风,三是潇湘馆和潇湘妃子,四是《西厢记》里的崔莺莺。</p><p class="ql-block">一、土馒头</p><p class="ql-block">《红楼梦》第十五回是王凤姐弄权铁槛寺,秦鲸卿得趣馒头庵。说是秦可卿之丧,族中诸人皆权在铁槛寺下榻,独有凤姐嫌不方便,因而早遣人来和馒头庵的姑子净虚说了,腾出两间房子来作下处。原来这馒头庵就是水月庵,因他庙里做的馒头好,就起了这个浑号,离铁槛寺不远。其中的“馒头”是古人对坟墓的戏称,其由来就是取自王梵志著名的《城外土馒头》:</p><p class="ql-block">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p><p class="ql-block">一人吃一个,莫嫌没滋味。</p><p class="ql-block">这首诗平易但却警醒世人,发人深思。城外郊野那些土坟堆犹如一个个土馒头,而那些还没有作为菜馅填入土馒头的人们,依然在城里生活着。但终归有一天,无论是豪富贫穷、高贵卑贱,人人都会拥有一个土馒头,成为土馒头里的菜馅。</p><p class="ql-block">王梵志,一名梵天,唐代著名白话诗人,出生在隋代的卫州黎阳,也就是今天我的故乡河南省浚县,因而王梵志的诗属于淇水卫地文化的内容。王梵志幼年被黎阳城东十五里王德祖家收养,后皈依佛门,常作诗讽人,甚有意旨,人们都说他是“盖菩萨示化也”,他的诗歌创作活动主要在初唐。王梵志写诗爱口语化,成为当时的自由体诗歌,那个时间全国佛教、道教、民间都在传王梵志的诗句,但朝廷认为不上大雅,所以到明清就没人再传了,后来八国联军让王梵志的诗漂洋过海,流传到海外后重新面世,引起西方轰动。</p><p class="ql-block">说起自由体诗歌,人们普遍认为始自公元1919年。其实,中国写自由体诗歌最早的人可以追溯到隋末唐初,那时诗僧王梵志就不遵从当时的诗律规范,自成一体,开创了我国通俗自由体诗歌的先河。王梵志的诗歌以说理议论为主,多据佛理教义以劝诫世人行善止恶,对世态人情多讽刺和揶揄,对社会问题间或涉及。诗歌语言浅近,多为口语化,通俗幽默,常寓生活哲理于嘲谐戏谑之间,开创了我国通俗诗话先河,成为当时的自由体诗歌,对认识初唐社会和研究白话诗的发展有较高的参考价值。</p><p class="ql-block">二、淇水遗风</p><p class="ql-block">《红楼梦》第十七回是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众人参观新建起的大观园,走到一处,有人说:“此处的匾该题四个字。”贾政笑问:“哪四字?”一个说是“淇水遗风”。贾政说:“俗。”又一个是“睢园雅迹”。贾政说:“也俗。”贾珍笑着说:“还是宝兄弟拟一个来。”宝玉说:“这是第一处行幸之处,必须颂圣方可。若用四字的匾,又有古人现成的,何必再作。”贾政说:“难道‘淇水’‘睢园’不是古人的?”宝玉说:“这太板腐了。莫若‘有凤来仪’四字。”众人都哄然叫妙。</p><p class="ql-block">其中的“淇水遗风”,典出《诗经》中的《淇奥》。这首《淇奥》是在赞美卫武公,他谨慎廉洁从政,很受人们的尊敬。《淇奥》大约写于公元前821年,之后各朝各代文人都在追思着淇竹,淇河、淇水、淇奥、淇园成了淇竹的象征,成了人间君子的化身,文人们在弘扬着千古淇竹文化,弘扬着华夏竹文化,并形成了“淇水遗风”这个成语。历朝历代吟诵淇奥的诗篇很多,无论“四君子”,还是“岁寒三友”都少不了竹子,竹子成了高雅君子的象征,独具特色的华夏竹文化也就逐渐形成。追溯华夏竹文化的源头,竟是起自淇河岸边,《淇奥》开创了淇河文化中淇竹文化的历史先河,也开创了华夏竹文化的历史先河。</p><p class="ql-block">淇竹文化不单单说的是淇竹,内里含着廉政文化,教人如何做世间君子,凌云虚心持节,不畏严寒,刚正不阿,固守根本,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长期社会发展和时代演进,人们把竹的生物形态特征总结升华成了一种做人的精神风貌,如虚心、气节等,象征着人格道德之美,其内涵已成为中华民族品格、禀赋和美学精神的象征。“淇竹”因此而名传天下,誉满古今,与《诗经》形成非常深密的关系,即古人所谓 “邠苇载《颂》,淇竹传《诗》。”“《诗》咏淇水,《骚》美江干。”</p><p class="ql-block">三、 潇湘馆和潇湘妃子</p><p class="ql-block">《红楼梦》第二十三回是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宝玉问黛玉:“你住哪一处好?”林黛玉笑着说:“我心里想着潇湘馆好,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幽静。”此后林黛玉果然住进潇湘馆。第三十八回中,林黛玉取名潇湘妃子写出咏菊诗。</p><p class="ql-block">由此可见,林黛玉与竹有着割不断的情缘,此竹应是湘妃斑竹,而湘妃斑竹就是移栽自淇水岸边的淇竹。潇湘馆是林黛玉的住处,馆内的竹子有淇竹的身影,湘妃斑竹是由舜帝南巡将淇河斑竹带过去的。《红楼梦》第三十七回中探春笑着说:“你别忙中使巧话来骂人,我已替你想了个极当的美号了。”又向众人道:“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他住的是潇湘馆,他又爱哭,将来他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他作‘潇湘妃子’就完了。”大家听说,都拍手叫妙。林黛玉低了头方不言语。</p><p class="ql-block">曹公在红楼里设计了“潇湘馆”和“怡红院”,林黛玉的潇湘馆和其别号湘妃的传说,是娥皇女英思念逝去的皇帝舜泪洒竹子,也就有了湘妃竹。潇湘馆和怡红院都有恋人对对方的思念,可惜一方仙逝,再也不能够执子之手,这才是恨无缘(蘅芜苑)消香(潇湘)埙玉遗红院(怡红院)。</p><p class="ql-block">清雍正帝《题墨竹一十二首》其三中诗句:“为爱清臞定素交,一林寒玉受风敲”,隐约似能看到林黛玉,也许正是曹雪芹将诗中“寒”改成了竹的颜色“黛”,“一林黛玉”也就从雍正的竹诗中走了出来。曹公红楼中的林黛玉却是把“寒”换成“冷”来写的,黛只不过是外表,冷才是内在的实质。《题墨竹一十二首》其三全诗:为爱清臞订素交,一林寒玉受风敲。名传嶰谷从今炫,富逊淇园任笑嘲。由此可知,“一林寒玉”是淇园里的淇竹,原来“一林黛玉”是从淇水卫地走出去的。</p><p class="ql-block">“潇湘妃子”是林黛玉的名号,历史上的潇湘妃子指的是娥皇女英,两位妃子为舜帝泪洒斑竹。而斑竹却是随舜帝南巡,自淇园移植到湘江岸边的,因而那是我故乡的淇竹。南宋诗人、四川宣扶史李曾伯写有一首诗,题目叫《管顺甫以湘竹为青奴儿贶)为名湘夫人赋以谢之》,青奴儿就是夏日取凉寝具,用竹青篾编成,或用整段竹子做成。管顺甫用湘竹编凉席赠人,并名之曰“湘夫人”,李曾伯写此诗答谢他。其中有句:“妾家淇园北封君,厥祖慈事宗苍篔。子孙异代贞节闻,枝分一派从南巡。千古流落湘江滨,几番雨露敷新荣。斑斑不改啼红痕,膏煎漆伐悔自矜。”李曾伯用拟人手法,说淇竹跟随舜帝南巡至湘江,同情青竹因才得祸,歌颂青竹忘我牺牲,奉献人类的高尚品质。</p><p class="ql-block">宋代徽州婺源人、朱松之弟、朱熹之叔父朱槔有诗《同蹈元看竹了轩因用去年方字韵作此》:“淇澳渭川那复梦,而今天遣出南方。要观大节须霜雪,莫说此君无肺肠。照水形容殊不恶,临风言语一何长。山僧岂识留连意,千里故人逢异乡。”朱槔梦中多次相会的淇竹如今在遥远的南方邂逅,天遣应是指淇园绿竹曾随舜帝南巡而移植南方。</p><p class="ql-block">据说大禹治水的时候,舜看中了鲧、禹这个氏族善于治水,开始转而信任大禹,不再去横加干涉、牵制甚至起反作用。禹的势力随着治水成功而加大,后来舜退出中原,南巡苍梧,还给湘江带去了淇河岸边的斑竹,最后死于南方,葬在长沙,娥皇、女英寻至湘江,在斑竹之上留下千古泪痕。由此可知,淇园斑竹曾随舜帝南巡至湘江一带,可见湘妃斑竹应是淇园斑竹移植过去的。明代陆容咏竹词句:“问华胄,名淇澳。寻苗裔,湘江曲。”再次证明潇湘竹子就是淇竹的苗裔,淇竹贵为华胄。</p><p class="ql-block">斑竹泪恰合林黛玉情憾无依、以泪偿债的命运。林黛玉用了潇湘妃子,正是胤禛在《题墨竹一十二首》中的所爱。林黛玉离恨魂归之时,只有贾探春离开热闹吉庆的婚宴,来看望朝夕相处的姐妹。李纨因孀居不宜出席婚宴,才得以送林黛玉一程。唉!“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p><p class="ql-block">四、《西厢记》里的崔莺莺</p><p class="ql-block">《红楼梦》第二十三回中,贾宝玉与林黛玉偷看《会真记》,后又听到梨香院那十二个女孩子演习《西厢记》戏文,他们唱的是:</p><p class="ql-block">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p><p class="ql-block">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p><p class="ql-block">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p><p class="ql-block">林黛玉由此想起来前日见古人诗中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之句,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神痴,眼中落泪。</p><p class="ql-block">《会真记》又称《会真诗》,原是唐代元稹创作的《莺莺传》,原名《传奇》。元代戏曲大家王实甫改编为《崔莺莺待月西厢记》,调整了原作的人物定位,重新进行人物性格塑造,对原作进行了调整,让这部戏曲广为流传,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p><p class="ql-block">《西厢记》的故事发生在山西运城普救寺,崔莺莺是博陵安平人,因自运城送父灵柩回博陵,须经淇水卫地。崔莺莺命归后,就葬在淇水卫地山地与平原结合部的淇河北岸,那里有一处村落,村名叫崔庄。崔莺莺墓茔前有一座石碑,石碑上写:荥阳郑府君夫人博陵人崔氏合祔之墓。</p><p class="ql-block">也就是说,现实中的崔莺莺并没有与张君瑞成婚,而是嫁给了荥阳舅舅家的儿子郑恒。张君瑞对崔莺莺那是先奸后骗,进得长安得中做了高官被召为驸马,也便坏了肚肠抛弃了崔莺莺。唉!写书人为了和人胃口,竟将坏人写成好人,将坏事写成好事,竟然不顾崔莺莺小姐的感受,令小姐地下心碎。真个是:</p><p class="ql-block">文章应横眉刀笔讨黑心,诗篇要泼墨挥毫赞善仁。</p><p class="ql-block">几多见嫉恶如仇嬉笑骂,古今来同情良善是诗魂。</p><p class="ql-block">自从张君瑞把崔莺莺抛弃,崔莺莺欲哭无泪,总想一死百了,她的母亲偷着去求荥阳娘家侄儿郑恒,重提崔莺莺与郑恒早年婚约,郑恒虽因西厢一事耿耿于怀,但还是答应娶崔莺莺为妻。只是崔莺莺每日寡欢,郑恒也总是时常揭短,崔莺莺可是真的被张君瑞坑害了一生。</p><p class="ql-block">由此我想起了《诗经》里的《将仲子》“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而《西厢记》里却是爬墙偷情,完全不接受古人的教训。还有那首《蝃蝀》,要求女子在未出嫁之前,还是洁身自好,本分一点比较好。中国的传统观念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改变的,虽然结婚后的命运没有人能说清楚,如果一旦出现这样的劣迹,多数情况下不会被人同情,反而会被认为是自作自受。正是:</p><p class="ql-block">酿苦果西厢情恋布阴云,新婚后婆恨夫嫌苦自吞。</p><p class="ql-block">劝来者紧要人生须走好,稍不慎青春铸错祸终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