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岗随想

荒原的马蹄声

　　作者简介：自幼喜琴棋诗书，长年沦落天南。业余文字涂鸦。为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图片：自拍，网络翻拍。自拍照片拍摄于第二次造访卧龙岗，那时景区已修葺一新。）

　　按说，卧龙岗的名声是很大的。自从成为“后南阳人”之后，我在某些时候，有意无意地，在碰到一些人时就说起卧龙岗。印象中，似乎知道它的人，这些年来呈下降趋势。意思就是说，知道卧龙岗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问一些人，为什么不知道卧龙岗。得到的回答要么是，有必要知道吗？为什么一定要知道呢？要么是，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这些回答，我想是有潜台词的，或者是，卧龙岗与我有关系吗？又或者是，不知道卧龙岗我又不会少什么，又不影响我生活（重要的可能还是挣钱吧）。

这些回答，让我懂得了一些国人的心态。卧龙岗，在某些人的心中，或代表着一种文化，一种精神的存在。但这，于他们没有关系，或不重要。于是，我就又开始胡思乱想。近四十多年来，国人中很多人装钱的口袋是鼓胀起来了。可是，我就怀疑，没有底蕴的财富增长，能长久吗？我说的底蕴，文化修养与精神支撑，是很重要的因素。

　　卧龙岗我去过三次。第一次，二十多年前了，妻陪我去的。其实，妻虽是南阳人，知道卧龙岗，但言语中其实也是不太想去看什么卧龙岗的。只是因为我的坚持，她才陪着。

记得那时候，卧龙岗有些冷清，有些老旧。虽是七月炎夏，风吹来，却凉飕飕的。是地偏人少天自凉吗？不知道。或许吧，这清静，正好契合了诸葛高卧而隐的意味。然而，心里总还是有些说不清的失落。毕竟，诸葛亮躬耕此处已过千余年，这样一个在我们民族历史上曾闪闪发光的人，他曾呆过的地方，如今来探看的人怎么就这么少？

那时的卧龙岗，政府似乎并不怎么重视，管理也好像也不怎么样，景区中随处可见游人扔的垃圾。查一下资料，卧龙岗景区修建时间是比较早的，在全国旅游热已经兴起的本世纪初，还是一片脏乱萧条模样，有点让人心疼。

当时还想，这卧龙岗景区的设计似乎也少了点意味。范围小，林不大，壑也没有。要知道，诸葛亮择隐居之地，若没些丘壑，那也就不是诸葛亮了。诸葛心中之丘壑，三国乱世，又有几人可以比肩？

另外，景区进门，右侧是个水塘，很是普通，应该是人工的，塘水泛着苔绿，死的。左侧边一片荒地，有块石碑，上面有几个字，写的是“臣本布衣，躬耕南阳”。旁边尽是荒草，没有田地。是，诸葛亮过去千余年了，地也应该是荒了千余年，但田地的粗略样子也该有吧。遗憾的是，这里只有杂草。

还有，我总觉得，一进门就看到了诸葛躬耕处，这设计也少些意味。至少，应该让来这里的人，沿着某条林中小道，走着走着，突然见到茅庐田畴，一亩方塘，几丛修竹，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才会有些儿高卧而隐的味道，是吧。

　　这第一次对卧龙岗的造访，让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另一件事。好像是水塘后没多远处，有一小片松林，林中有座房子，像茅庐又不像茅庐。进去，里面是卖东西的。有各种纪念品，也有些书籍。书大多是介绍卧龙岗与诸葛亮的介绍与研究方面的。我在屋里转了一圈，挑了本岳飞手书的《出师表》拓印本，便离开了。

妻对屋里的东西不感兴趣，早已出去在一棵松树下的荫凉里坐着等我。见我到她身边坐下，便取了些随身带的食物给我。我一面吃，一面翻看那本岳飞手书印本。

岳飞一代叱咤风云的爱国名将，其书笔笔力逾千钧，满是杀伐之气。可不知为什么，我竟从他的字缝里读出了几分愤怒与苍凉。

看着看着，我便发起呆来。抬头定定地看松枝外的天空。那天阳光很好，下午三四点时候的风也凉爽，吹着这片小松林，有“呼呼”的声响，并不大。松林里只有三五个人，都静坐着。南阳市区里嘈杂的市声，传到这里，已经是隐隐约约，若有若无了。

我在想，岳飞北伐，途经宛地，选择卧龙岗驻军，大概率应该是想到了诸葛亮北伐之未竞大业吧。他也在北伐。那个时候，他是否预感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北伐之业的结局？

我在想象，那个夜晚，月明星稀，青灯闪烁飘忽。岳飞负手仰望天上的一轮孤月，良久，坐下，提笔伏案，奋而疾书。纸上盘龙飞舞，石破天惊。水墨有如热血一般喷洒而出。

近两千年过去了，而今，一位志士的热血，被我轻轻地捧在手中。我犹自能感到它的炽热与郁愤。

　　因为文字的内容是《出师表》，当然会让我自然而然地又想到诸葛亮。

关于诸葛亮，我已经写过一些文字。这里，我只想说一点。他不是真正的隐士。他高卧躬耕，是在等待。等待一个机缘。有点像他的前辈姜子牙。

机缘是等来了，他也就此永远地告别了这卧龙岗。然而，我总觉得于他而言，这有点造化弄人的味道。如果历史允许假设，我们不妨来几个假设。假如，先顾茅庐的不是刘备而是曹操，会怎么样？假如，他本人思想里少些前代儒学的“忠”，多些杀伐果断，那么，刘备执意倾全国之兵为张飞报仇时他会怎样？刘备死后，面对昏庸的刘禅，他果断取而代之，又会怎样？又假如，他真的是个杀伐果断的人，几次北伐时听从了魏延的建议，又会怎样？

遗憾的是，历史没有假设；人的命运中，也没有假设。一切都似乎注定了，只能是这样而不是那样，只能是这条路而不是那条路。

想起了刚刚过去没多久的时候很火的电影《哪咤》里的那句很火的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想，那不过是艺术家们的理想罢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于诸葛亮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诸葛亮一生，让人景仰，也让人浩叹。

第一次去过之后，我有近十年没去卧龙岗。第二次去的时候，景区已修葺一新，范围也扩大了，增添了一些设施，看着比以前舒服了很多，但总体格局还是没怎么变。

据当地人说，翻新还是因为附近的襄阳建了“古隆中”，说诸葛亮躬耕之处不是南阳而是襄阳。南阳政府为争这旅游之地，无奈之下才把卧龙岗弄得漂亮一些。当然我不知道这个是否属实。而襄阳建“古隆中”景区是真的，我去过。

第三次去是刚过去的去年春节之前。那时，景区内还是游人寥寥。冬日的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我心中感慨，诌了几首古诗，录一首，作为这篇并无太大意思的短文的收束吧。

常闻卧龙岭，诸葛隐茅庐。

风过花香远，鸟来林涧虚。

平畴发春麦，近水读秋书。

三顾情深处，谁吟食未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