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忘却33

白印权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白世祯有点手足无措。但白世祯很快冷静下来，因为他身边还有李福春这位非常熟悉的老乡，同时后边还有支援的连长田宜君。时间紧，也就只能把目标定在夏县境内。白世祯、李福春乔装打扮后直奔夏县西北水头镇而去。水头镇不是县城，但交通便捷，是日军围困中条山重要军事据点。下午四点他们以小商贩的样子担着货担，拿着良民证来到了水头镇。他们来不及吃饭，担着货郎担在水头城的大街小巷用宜君味很重，不怎么好的晋南话售卖着关中的琼锅糖、贵妃酥、茯茶，蓝田的玉石烟锅脑、旱烟，以及针线、剪刀等用品。

水头城并不大，原本很快就能找见日军的军事据点，进而侦查出日军的弹药库，但由于他们的晋南话说的并不标准，很快就被巡逻的伪军发现，带回驻地询问。白世祯、李福春的内心简直崩溃极了，窝囊晦气无以言表。伪军连长严肃问道：“你俩是干什么的？兵荒马乱的敢到这里卖东西，一定是陕军的探子。”白世祯听到此话，装作惊恐的样子，抖抖索索从怀中取出良民证，又赶紧拿出琼锅糖放到伪军的桌子上，说道：“长官呀！咱们都是中国人，你可不敢这样说，你这是要我的命呀！我是陕西宜君人不假，但我们那里穷，民国十一年随父亲迁徙到万荣县汉薛做生意的。生意现在不好，我又没得地，又要照顾生病的父亲，所以只好弟兄俩担着货郎担谋生维持生计。你若再说我是探子，那我这一家人真的就绝了。”

“出门人真的不容易，但凡我们有点办法也不至于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㐧沠着脑袋出来做生意。这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吗？”福春说着弯下腰拿出茯茶放到伪军连长的桌子上，陪着笑脸道：“我们怎么会是探子呢？再说人家得要我们那呐？长官开恩让我们走吧！”

伪军连长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俩陕西人面无表情，久久默不作声。这让白世祯、李福春心里对时紧张起来。白世祯很快调整心态，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长官看样子非要让我们死了，或者给鬼子当劳工才会感到幸福，那就随你所愿吧，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是所有中国人面临的选择，你也不会例外，假若你还有更好的选择，我想你也不会做二鬼子。我的家人让日本鬼子祸害的不轻，我也不想给日本人当劳工，我现在实在是让这个社会把我破烦够了，也是给木囊够了，希望你看在同族的份上给我来个利索的，一了百了，以后天堂也好相见。”

白世祯的这一番话说的让伪军连长突然找不着北。原来这位伪军连长姓丁，祖上是陕西同官县人，跑回回时，东躲西藏，稀里糊涂跑到山西落脚下来，再也没有回去。民国时社会依然不安定，家里节衣缩食供他上学，高小毕业，家里无力再让他上学，他又眼见无事可干，于是到保定上了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他成了阎锡山晋军麾下戚文平手下的一名中尉连长。正当他欢天喜地时，全面抗战爆发，很快日军打到了山西，他们的旅长带着他投降了日本人，戚文平成了皇协军司令，他成了一名伪军连长。孙蔚如率西北军入驻中条山，让得力干将陈志坚从直属部队挑选了45名有文化，有勇有谋，机智果敢的优秀上等士兵开办了一期策反瓦解伪军训练班，这些战士经过短暂的三周培训后，就被派往晋南各地做策反工作。很快，策反人员也渗透到他们当中做策反工作。丁连长原本就不是自愿当伪军，只是当时没有出路，才苟且偷生成了皇协军。所以有人策反，丁连长爽快答应反正。与此同时，戚文平也同意投诚，孙蔚如向蒋介石申请了一个新编35师的番号，戚文平任师长。正当他们准备起义进入中条山时，戚文平手下的一个参谋为了上位，将消息泄露给日军。日军将他们拦截缴械，好几个营以上军官被杀。只有副司令白云飞带着2000人成功到了中条山，因为人数不够，于是孙蔚如就将这些人与46旅合并新编35师，孔从洲任师长。丁连长没能反正，日军为他们从新编排了作战序列，把他们连从河津调到了水头镇，连队里的士兵也被日本人进行了大换血。所以丁连长做事非常小心，生怕日本人要了自己的命。但眼前的这两个人他明知道是在说谎，人家不承认，从个人心里讲，他也不想让承认。眼下日军正在紧锣密鼓做进攻中条山的准备工作，少不了到时他又得给日军趟雷，这是他最不愿意干的事情。丁连长希望能够确认眼前抓到的就是中国国军探子，那样他就可以把日军的作战计划透露给他们，让国军给自己记上一功，日后也好相见。然而，眼前的这两个人却摆出了生无可恋，活够了的样子，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当然他也知道，能当探子的肯定是挑出来的上等士兵，他们说话办事有自己的原则，是不可能轻易透露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想到此，丁连长灵机一动，在伪军排长的注视下，同伪军排长对李福春与白世祯认认真真地去查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于是丁连长对伪军排长说：“你认真负责，及时抓到可疑人员，尽管他们不是探子，但你的谨慎工作精神是值得大家向你看齐的。现在大战在即，从太原运来的弹药都在西王胡同，万一让探子知道了怎么办？那不坏了皇军的计划。你这样做是非常正确的，大家都能像你这样我就省心了。”然后转过身从桌子上拿起茯茶递给伪军排长，说：“这个给你，把他们放了，不然还要管他们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