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亲吻人间 却始终不肯沾染半分烟火。

彼岸下午茶

清晨的山岚未散时，我总以为能望见她的衣角。那些翻涌的云絮间浮着半截青竹簪，像是仙人随手遗落的信物，待走近时才发现是松针垂露。原来野生的女子本不落脚凡尘，她们是浮在晨昏线上的游云，用影子亲吻人间，却始终不肯沾染半分烟火。

曾在丰子恺的月下茶席里见过她。朱漆栏杆凝着霜色，竹帘半卷处，茶烟已经凉成薄雾。瓷盏里浮着半轮残月，人却隐在更深的夜色中，连衣袂拂过青石的声响都被晚风揉碎。这样的女子原是水墨画里的留白，你以为她倚栏听雨是寂寥，却不知她正与千年前的月光相认。

她们是开在驿路断桥边的野蔷薇，花瓣上带着被马蹄溅起的泥星子。不理会游人的折枝，径自将藤蔓攀上颓圮的墙垣，把朱颜开成废墟上最艳的伤口。有樵夫说见过这样的女子赤足涉溪，绯色裙裾掠过水面，惊起的光斑比鱼群更耀眼。可若真循着水声去寻，只能看见满溪落花打着旋儿，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花逐流水，还是水送行云。

山寺晚钟敲到第七响，苔痕渐深的石阶上现出半湿的脚印。这样的时刻最适合与自己对坐，捧起陶碗饮尽陈年的月光。你终于懂得解忧的醍醐不在别处，恰是松枝燃起的灶火映亮眉间风霜，是山雾浸润的晨昏里，你与自己重逢时那声清越的磬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