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及苦艾评论

杨卫红原创音乐人，书画人，诗人

苦艾散文 | 杨卫红街很旧，是一条麻石街，两边还长着些青苔、苦艾；很滑，有老鼠轻轻滑过去时，我便猜测出那街很久就没有生意人了。我想象不出四喜娘是什么样子了。大约是在记忆的深处，仍有那样的一个故事，那故事或许现在显得有些老了，因为年轻一点的孩子在玩桌球弄电子游戏机，不习惯于坐在院子里听那些戴老花眼镜而又缺了门牙的老头老太们讲古。三爷是我最喜欢的老人，几个月前辞世了。他一辈子清清苦苦的，没吃过什么洋荤海味，吃得最多的当数五谷杂粮，倒也是营养学最为提倡的；衣着呢，没穿过什么西装革履，一身粗布衣服总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那时候四喜哥讨厌他，说他没良心，饿死了小箐妹，又饿跑了四喜娘。当然，小箐妹死得有些儿惨，但四喜娘呢，则是三爷让出去的一条活命。我大概说不出过苦日子是何年何月，因为我没经历过，而没经历过的事多半是道听途说，难以置信；我能记住的只有内容，但留不住的总是岁月，是时间。我清楚记得，那时候三爷说起他媳妇时脸上红膛，真可谓溢彩流光，满面春风，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别的或者更好的形容词语；我只知道三爷不是庄稼人，没种过田，但姓田，他是靠货担子养家糊口的。夏日的黄昏，三爷喝了点小酒，跛着脚，拎着把二胡到小院子来了。我们几个小孩儿，跪伏在他跟前：三爷，给我讲故事嘛。他不讲，只把那把二胡清了清弦，轻轻弹奏起来。邻居说：你三爷可是能人呢，只可惜好人命贱。那时候，三爷正把头低着，耳朵似乎在专注地听着那两根弦和一排马尾撕拉出来的声音，如苦水涌泉直冒似的。邻居说他那时逢人饿时卖米粉，逢人渴时卖凉茶，秋烤红薯夏喊豆腐水弄子，他生意红火，但也是起早贪黑的不容易哩。又谈到四喜娘那女子可是绝对美丽的，三十多岁了，虽然徐老半娘，但是风韵犹存，脸不起荷包皱，胳肢青嫩得如水葱和嫩藕一样，让人流涎呢。还有小箐那闺女儿，天资聪颖，不满六岁便背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只可惜死得早了一点儿，要不如今也该念大学或者有工作了…… “大菩萨，细菩萨，保佑癞子生头发”三爷在教小孩儿们弹琴呢。后来我便知道，三爷的那套挑子在破四旧时跟一些举牌子、神龛子一起在一堆火里呜呼哀哉了。半途改行，三爷耕地务农，当然生活得更累，而且经常让四喜娘饱受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之苦。据说那时侯老家的平民百姓们很多是靠到山野田埂采摘些野葱、苦艾叶和水米子面拌和在红薯糕里才勉强填饱肚皮的。小箐呢，死得当然惨，是在山野里吃了那种叫刺笋子的刺筋儿给中了毒。邻居说，那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小箐那么一个挺听话的小女孩儿究竟怎么偷吃的刺笋子儿呢，怕是鬼寻了。她死了，硬挺挺地被三爷抱回家来放在门坎坎上，左拍，右折，再按按人中，请人划水，都无济于事，鼻子流着血，牙关紧咬着，嘴发紫，脸发青，穿一件小花褂儿，就象娃儿们手里捏死的一只花蝴蝶似的。四喜娘哭成个泪人儿，跟三爷又吵又闹，喊天撞地；三爷呢？恍恍惚惚地，从屋里跑出来象一条野牛，大队十几个劳力都没勒住他的脚，就从山梁上跳下了崖……幸而被人救活了，但已经断了腿，接起来，仍是条跛脚，不为劳力了。日子当然越过越艰难了。“头发生得多又多生了满满后颈窝”。好在三爷的堂客——四喜娘，那个年轻漂亮的媳妇通情达理体贴温柔爱慕他，尽管三爷跛了脚又失去了女儿，但四喜娘并不厌弃自己的男人，照样子和三爷一起吃一起住。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一点儿不错，三爷的堂客四喜娘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从没有因为自己的夫君是个残废而要鄙视他，夫妻俩依旧眉毛鼻子般相爱着，相敬如宾、和和气气、夫唱妇随，一如往常。正如俗语所说：祸不单行。三爷后来又得了一场病，大脖子大肚子全身浮肿，一诊查，说是水肿，要吃好的，要钱治病，三爷怕是活不长久了。可是四喜娘依然带着孩子，苦着身子给三爷熬药送汤，累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三爷看着四喜娘丰腴的身子骨一日日消瘦下去，自己的病也不见好，实在心痛极了，才演出了一场百日夫妻闹离婚的苦肉剧——他暗里找人，给四喜娘找婆家。邻居说：三爷大约是在那时候就开始学会乱弹琴了。三爷嫁了妻子，四喜娘哭哭啼啼带着四喜到邻大队支书二儿子的窝里去了。三爷典当家产，穷吃穷喝，暗地里还塞钱给四喜娘。三爷说起这段故事时每每喜形于色而显得其英雄盖世，只是当别人走后，才出现极为苦涩而又无可奈何、忧心忡忡的表情。别人说，四喜娘，那女人走时死活不依呢。我那时侯问三爷，四喜娘后来怎么样？三爷说，四喜娘后来的日子过得也不错。那是当然，四喜跟我同学，后来还考上高中呢。只是三爷一直到我当兵前，都被人骂，包括他儿子。……我沿着这麻石街走进小镇时，发现小镇依旧，并非许多人都已富有，依然有泥坯的小屋，只是四喜娘居住的房子已经改变为一栋小楼，在众星捧月之中，有如鹤立鸡群般美丽。我在那楼前停下，喊四喜，四喜娘在院子里说：“四喜到深圳去了”，她根本就没有认出我是谁，她驼着背，颤颤巍巍地走进堂屋去，那堂屋正门对着的墙壁上，有一张毛主席像，再往下，是三爷，一张笑容很好的肖像；门内，有苦艾的青烟袅袅升起。四喜娘坐在门庭前，嗫动着嘴，仿佛是在给已故的亲人祷告着什么，又仿佛是对远方的儿子寄托着希望。已经是春天了，路边新的苦艾叶又吐出舌头，绿意如蚕。回家，我查阅药书，那书上说：苦艾，明目清心。我真后悔没有进屋去闻闻那袅然的紫烟的气味。 以下是一篇关于杨卫红《苦艾》的评论：---《苦艾》：岁月的苦涩与人性的温暖杨卫红的《苦艾》是一篇充满怀旧色彩与人性温度的散文。文章以一条古老的麻石街为背景，通过讲述三爷一家的故事，展现了一个时代的沧桑变迁与人性的坚韧与善良。全文以细腻的笔触、质朴的语言，勾勒出一幅充满苦涩与温情的乡村生活画卷，让读者在字里行间感受到岁月的厚重与人性的光辉。一、背景与环境：岁月的痕迹与生活的苦涩文章开篇便描绘了一条古老的麻石街，街边长满了青苔与苦艾，滑腻的石板暗示着这条街久未有生意人经过。这种描写不仅营造出一种古老、荒凉的氛围，也暗示了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一个经济不发达、生活艰苦的年代。苦艾作为一种植物，其苦涩的特性在文中被反复提及，既象征着生活的艰辛，也隐喻着人物命运的坎坷。作者通过回忆的方式，将读者带入一个遥远的过去。那个时代的孩子们不像如今这般沉迷于电子游戏，而是围坐在老人身边听他们讲述古老的故事。这种对比不仅突出了时代的差异，也反映了传统文化在岁月流逝中的逐渐式微。而三爷，作为故事的核心人物，他的一生便是那个时代无数普通人生活的缩影。二、人物与命运：坚韧与善良的光辉三爷是文章的灵魂人物，他的一生充满了坎坷与磨难。他没有土地，靠挑货担子养家糊口，生活清苦却也自得其乐。然而，命运却对他毫不留情。他的女儿小箐妹因误食有毒的刺笋子而早夭，妻子四喜娘在悲痛中几近崩溃，而他自己也在绝望中从山梁上跳下，虽被救活却落下残疾。这些描写生动地展现了生活的无情与残酷，让人不禁为三爷一家的命运感到唏嘘。然而，三爷并没有被命运击垮。在经历了丧女之痛和自身残疾的双重打击后，他依然坚强地生活下去。他学会了弹奏二胡，用音乐来抚慰自己和他人的心灵。这种坚韧不拔的精神，是三爷性格中最闪光的部分。他没有向命运低头，而是用自己的方式与苦难抗争。四喜娘的形象同样令人印象深刻。她美丽、善良，面对丈夫的残疾和家庭的困境，没有丝毫怨言，依然选择与三爷相濡以沫。她的温柔与坚韧，不仅支撑起了这个破碎的家庭，也成为了三爷生活中的一缕阳光。当三爷因病不得不与她离婚时，她依然选择带着儿子离开，而不是抛弃这个曾经给予她幸福的家庭。这种善良与大度，展现了人性中最美好的一面。三、情感与主题：岁月的无奈与人性的温暖《苦艾》的主题是复杂而深刻的。一方面，它展现了岁月的无奈与生活的苦涩。三爷一家的命运充满了坎坷与磨难，他们的生活被贫困、疾病和意外所困扰，让人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与岁月的无情。然而，另一方面，文章也传递出人性的温暖与善良。三爷与四喜娘之间的爱情，以及他们对生活的执着与热爱，让人在苦涩中感受到一丝温暖。文章中多次提到苦艾，这种植物不仅象征着生活的苦涩，也隐喻着人性的坚韧与善良。苦艾虽苦，却有清心明目的功效，正如三爷一家在苦难中依然保持着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人性的坚守。这种对比与隐喻，使得文章的主题更加深刻与丰富。四、叙事与语言：质朴与细腻的融合杨卫红在《苦艾》中采用了质朴而细腻的叙事方式。文章以回忆为线索，通过第一人称的视角展开叙述，让读者仿佛置身于那个遥远的年代，与作者一同感受三爷一家的喜怒哀乐。这种叙事方式不仅增强了故事的真实感，也拉近了读者与人物之间的距离。语言上，作者运用了大量的口语和方言词汇，使得文章充满了浓郁的地方特色。同时，细腻的描写和生动的比喻，又让文章充满了诗意与美感。例如，作者将小箐妹的死比作“被捏死的花蝴蝶”，生动地表现了生命的脆弱与命运的残酷；而对四喜娘的描写，则充满了温柔与细腻，让人感受到她的善良与坚韧。五、结尾与留白：岁月的沉淀与生命的延续文章的结尾充满了留白的意味。作者回到小镇，发现四喜娘已经搬进了新楼，而三爷的肖像依然挂在墙上。这种对比不仅突出了时代的变迁，也暗示了生命的延续与传承。四喜娘在岁月的洗礼中变得苍老，但她依然坚守着对丈夫的怀念和对生活的希望。这种留白式的结尾，让读者在回味中感受到岁月的沉淀与生命的厚重。《苦艾》是一篇充满怀旧色彩与人性温度的散文。它以一条古老的麻石街为背景，通过讲述三爷一家的故事，展现了生活的苦涩与人性的温暖。文章以质朴而细腻的笔触，生动地勾勒出一个时代的沧桑变迁与人性的坚韧与善良。在岁月的长河中，三爷一家的故事或许只是微小的一朵浪花，但它所传递出的情感与精神，却如同苦艾的香气，久久萦绕在读者的心间。---以上评论从背景、人物、情感、叙事等方面对《苦艾》进行了分析，希望能帮助你更好地理解这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