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杂忆

晴翌

　　相信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有故事的小镇，它便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或者是对他而言，有着特殊意义的小镇。我心里的那个小镇，在太湖的最南端，它是爷爷奶奶的家，它承载着我幸福的童年，它是我永生难忘的故乡。小时候觉得小镇上那个家，它是伟岸的，就像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子，在那个小村庄里，格外高大挺拔。几十年过去了，偶尔再回小镇，再看那个即将要被拆迁的老宅，活像一个年迈的老朽，突然低矮了好多，它瑟瑟的勉强支撑着身躯，仿佛一碰就会倒下。让人心疼。故乡是安放亲情的地方，这些年来小镇那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

（一）鸡连皮狗搭骨

小时候常听奶奶说一句家乡的谚语，鸡连皮狗搭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比喻鸡和狗的生命力很顽强，鸡只要连着皮就能活，狗只要骨头能搭在一起就不会有事。

大概在七八岁的样子，我亲眼目睹了一次奶奶给鸡做“手术”的全过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家养的鸡，不知怎么跑到村民的自留地里去偷吃了别人家的麦苗，那户人家因为自留地就在路边，怕别人家的牲畜去偷吃而洒了农药。当然后果是我家的鸡在偷吃了麦苗后不久，就像个醉汉一样跌跌撞撞，一路吐着白沫回家了。经验丰富的奶奶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就知道鸡出事了。奶奶急忙准备了给鸡做手术的剪刀、针线，并将一粒土霉素用瓶子碾碎后，放在一个小汤勺里加水调和备用。奶奶在做这些准备工作的时候，还一边对着鸡骂骂咧咧，你要死了，偷吃了谁家的东西？转而奶奶又对着门口说道，这是谁家干的，洒了农药也该说一声吧。（那个年代或许是在自留地洒农药的事很少吧）

奶奶就这样嘟囔着，动手死死抓住了鸡的两个翅膀，然后把鸡的脖子扳过来捏住，另一个手迅速揪掉了鸡脖子上的一小撮毛，鸡在奶奶手里痛苦地挣扎着，被拧着脖子的嘴巴里断断续续发出嘶哑的叫声。只见奶奶拿起剪刀在鸡脖子上划了一下后，迅速掏出鸡的嗉囊，咔嚓一下剪开，接着把嗉囊反过来，将鸡吃进去食物全部倒掉，用干净的水冲了一下，随后拿起针线把鸡的嗉囊缝好，然后再缝鸡皮，做好这些后，奶奶把鸡的嘴巴掰开，把备好的土霉素水灌进了鸡的嘴里。奶奶做完这些，刚把鸡放到地上松开手，只见鸡扑腾着翅膀就冲了出去。我在一边看呆了，奶奶的这些动作如行云流水，熟练至极，现在想来，这类“手术”应该不是第一次做。再想一下如果我们人做了这种手术，怎么地也该躺个个把月吧，而鸡却秒跑了，世界真奇妙，鸡顽强的生命力让人折服。

（二）老东河

当年在爷爷奶奶家的隔壁，住着一位孤老，村里人都叫他～老东河。至于他到底从哪里来，他是姓何？还是名字叫东河，已无从考证。他的屋子很简陋，前面一间是客厅兼卧室，后面是厨房兼杂物间。除了夏天他终日穿着一件与时代格格不入的长衫。因为两个眼睛一直是红红的，所以村里的孩子们给他起了个雅号，叫红眼公公。

似乎很少看到有人来看望他，他喜欢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晒太阳，看着孩子们在场上打闹嬉戏，开心的时候还会拿出几颗糖，或者自家枣树上的红枣分给孩子们吃。夏天的时候他的那双黑乎乎的老烂脚格外醒目。他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现在想来，他是极其孤独，很想有人陪他说说话吧。后来他更老了，拄着一根竹杆在屋前散步，他还是那样不爱串门，一个人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再后来他走了，家里寥寥无几的来了人送他出殡。往后的日子里，他家的那扇门一直锁着，直到那把锁锈了，那间房歪了，最后全部坍塌，老东河的故事也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下。

（三）房梁上的燕窝

由于在那个年代，爷爷家的房子比较好，堂屋后是楼房，且挑高比较高，每年春天的时候都有燕子来做窝，孵小燕子。它们来来回回的从外面衔来稻草，忙忙碌碌的把去年的窝重新修正好，然后开始孵蛋，过不了多久，燕窝里就伸出一个个可爱的小脑壳，叽叽喳喳的叫着，燕子爸爸和燕子妈妈，从外面寻觅到了虫子，就飞回来，喂到小燕子的口中，那个大嘴对着小嘴的场景分外温暖分外甜蜜。儿时我经常仰着脖子看它们，时而会问奶奶，燕子们在说些什么。奶奶告诉我，燕子也不是每家都会去做窝的，它只挑高梁画栋的人家。它在孵蛋的时候，小孩子们是不允许去捣乱的，有些顽皮的小男孩用竹竿毁了它们的窝，它们就会骂：小子小子，我不吃你家的米，不吃你家的糠，只是借你家高梁孵窝蛋，你何必要把我的窝来捣。

虽然这些燕子的话语，是老人们想象出来的，但也是从侧面教育了孩子们，人与动物，人与自然要和平相处的道理。

　　随着社会的发展，故乡的老屋也早已列入拆迁的行列，附近居住的几乎都是老人或者是租住的外地人，虽然那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亲人，但我还是会在清明节给爷爷奶奶上坟的时候去看一眼。因为那里有着我很多挥之不去的美好回忆。

（鸡和燕子的图片来自于网络，其它图片为本人华为手机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