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杂陈

巧珍

女儿匆匆忙忙穿上羽绒服，外孙拎着自己的校服棉衣往外跑，没塞进裤子里的背心、秋衣，凌乱地垂在裤子外面。我慌忙追出楼道里，给外孙往裤子里塞衣服。“天这么冷，会肚子疼的。”外孙用小手一把捂住我的嘴，小声说，“别说话。”并使劲往屋里推我，用焦灼的眼神示意我别出声，然后把门关上。

我怔怔地在屋里打转，趴在猫眼上观看，见女儿和外孙已进入电梯。早晨上学就像打仗一般，外孙仅吃了一个鸡蛋，喝了两三口粥，我心里一阵酸楚。这栋楼房是学区房，居住的全是年轻人。为了孩子上学，女儿便买了这里的房子。学校管理严格，教学质量高，功课紧、作业多，每天都有读书打卡，刚三年级，每天的语、数、英作业，能做到晚上十点多钟。完成作业期间，总能听到女儿和外孙的吵闹声，甚至打骂声、哭泣声。看着外孙睡眼朦胧的双眸，女儿疲惫不堪的面容，我倍感心疼，百感交集。

每层住着四户人家，东边两户，西边两户。楼房隔音差，经常听到隔壁那户两个小孩的打闹声，也能听到年轻妈妈训斥孩子的叫喊声。然而，在楼道里不约而同相遇，一同等候电梯时，大人小孩都沉默不语，偶尔目光相对，只是点头而已。由于孩子们上学时间一致，经常四户同时相遇，却鸦雀无声。尴尬的气氛下，大人们选择低头看手机，或漠然地看着远方。孩子们一个个嘴唇紧闭，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瞬间退去童真，俨然变成小大人。小外孙早已习惯了这种严肃与寂静，我在楼道里说话，让他紧张不安。

星期天，我和外孙从外面回来等电梯。聊得正高兴，突然，外孙转身快步往前走去，离我越来越远。诧异之间，感觉身后有人走来，回头见一对年轻夫妇领着一个小女孩已到跟前。顿时，我明白了外孙的举动。他正对着一家三口走来的方向，阻止我说话怕办不到，情急之下，毅然离我远去，我自然会闭嘴。“这孩子，”我在心里嘀咕着，哭笑不得。

同乘电梯，见小女孩十分可爱，我不由问小女孩几岁了。孩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向父母投去询问的目光，见父母淡漠的表情，仿佛没听见我的问话，便低头不语。外孙悄悄地拽了一下我的手，一脸的恼怒。我呆在那里感到一丝莫名的悲凉。

到家后，外孙说，“姥姥，你有点傻。”我问为什么？外孙嗔怪地说，“告诉你不要说话，你总不听。”女儿回家后，我提起此事，女儿说，这地方的人都是这徳性，以后别再问他们就是了。

住楼房后，邻里之间的关系就淡了一层，不像大院里时那么亲热。因为彼此有了独立的空间，减少了聚一起的机会，削弱了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但寒喧总是有的，同乘电梯，偶尔也会问候，微笑面对。不过，打招呼的老年人居多，至于年轻人印象不深，却也不至于冷若冰霜吧？

也许，我来女儿家时间不长，年轻人早出晚归，谋面更少。微信上经常报到人贩子对小孩图谋不轨的可怕之举，引起人们的高度警惕，戒备心强，不愿答理他人，也在情理之中。再者，年轻人竞争强、压力大、时间紧，为了生计起早贪黑。在乘坐电梯时，也许仍在考虑着工作中的问题，多了一份责任，少了一些快乐，无暇顾及邻里之间的热情与问候，让邻里情成为我们这代人遥远的记忆。

这群年轻的爸爸妈妈，被生活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匆匆忙忙奔波不停。每天面无表情地领着心爱的儿女乘坐电梯，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也变得死气沉沉、沉默寡言，令人嗟叹不已，内心五味杂陈。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耕植内心颠扑不破的至理名言，在悄悄地被年轻的一代颠覆。

图片:网络<感谢原作者>

文字:巧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