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拾遗（3）

会白相

到了巴拿马，才知道“巴拿马草帽”原来产自厄瓜多尔的雨林深处。

而它的名字来自巴拿马运河建设期间，19世纪中叶当成千上万的帽子被进口，用于运河工程建设的人们。20世纪初，美国总统罗斯福在视察巴拿马运河时佩戴了这种帽子。

之后，便在世界流行。在古巴海明威的遗存中，也有一顶如此草帽。可见风靡程度，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贫民百姓。

巴拿马草帽选用优质的托奎拉草，因轻盈透气、柔软耐用。高质量的巴拿马草帽可以卷起存放，展开后恢复原状。

草帽的传统编织于2012年12月6日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宣布为人类非物质遗产项目。

在巴拿马城老城的露天集市，一位老匠人正用象牙棕榈的嫩叶编织草帽。纤维在他布满裂痕的指间翻飞，阳光透过草帽的经纬，在石板路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在运河博物馆的老照片中，我见到一顶1930年代的巴拿马草帽，它的主人是当年运河区美籍工程师，帽檐内侧还留着汗渍绘就的地图。彼时的草帽亦是身份象征，只有白人管理者才能戴细密如绸的"超精织"，而运河劳工的粗编草帽，早被历史的风雨蚀成尘埃。

巴拿马运河成就了在美国举办的“巴拿马博览会”、也成就了危瓜多尔生产的“巴拿马草帽”。

如今老城区的店铺里，草帽按织数明码标价，最上等的蒙特克里斯蒂细织品，两英寸内竟能排布三千道经纬，价格从50～100美元不等。

五百年前殖民者从这里运走黄金，如今普通游客带走的是轻若无物的草帽。这些需要数月编织的工艺品，最终会成为世界各地街头遮阳的时尚单品，却再无人知晓每顶草帽里，都藏着足以铺成81.6公里运河的草叶长度。

除了草帽，到了巴拿马，才知道巴拿马的车牌每年更换。从翡翠绿到落日橙，好似用色谱记录时光的流逝。

在巴拿马城老区，那些悬挂着彩虹车牌的铁皮店铺，像是时光隧道的入口。褪色的金属表面泛着运河般的粼粼波光。这个以车牌更迭频率冠绝全球的国度，正用每年变换的色彩与符号，书写着一部流动的钢铁史书。

每年元月，巴拿马交通局的窗口总会排起长龙。人们捧着旧车牌领取新牌照，如同进行一场庄严的时光交割仪式。这个自1975年延续至今的传统，让每块车牌都成了精准的纪年坐标——2000年千禧年是紫罗兰色配金色帆船，2016年运河扩建竣工则选用靛蓝色衬三级船闸图案。当车主将旧牌交还时，这些记载着年份密码的金属片便流入阿尔贝托们的店铺，成为游客争相收藏的时光标本。

这些金属残片在店铺里叮当作响，仿佛无数微型八音盒，奏响着普通人的生命乐章。这些被更替的时光碎片，终将在某个收藏家的阁楼或行李箱里，继续讲述巴拿马的故事——一个善于把历史敲进金属的国家，连车牌都是会生锈的诗行。

当最后一缕阳光掠过美洲大桥的钢索，我看见新换的蓝色车牌在车流中闪烁。这座城市把历史织进草帽的经纬，将光阴铸入车牌的涂层，而运河的水依旧日复一日地，将大西洋的深蓝与太平洋的翠绿，编织成独属巴拿马的时光针脚。

谢谢你的点赞、评论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