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劫》（小小说）

浯溪散人

导 言

2025年3月8日黄昏，徽州老宅的松烟墨锭浸染林羽指尖血珠，霎时惊破时空结界。王羲之泣血的飞白、嵇康刑场的焦尾琴颤、苏东坡烙进掌纹的"浩然气"，在洛神鲛绡拂过的刹那交织成劫——原来千年文脉，尽是未亡人以血泪淬炼的轮回。当新婴啼哭穿透端砚裂痕，满院白头海棠正簌簌书写未竟的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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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沉沉，宛如一个打翻的胭脂盒，那最后一抹残红，带着眷恋涂抹在徽州老宅雕花窗棂之上。林羽静静地伫立在老宅之中，晚风轻轻鼓起他的白衬衫，思绪被这风裹挟着，飘向了三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三十年前，父亲紧攥着《文化保护倡议书》，缓缓迈出这道门槛。当时，父亲的衣角就和现在的他一样，孤零零地随风飘动。林羽的目光慢慢移向紫檀案几上的砚台，昏暗中，砚台泛着幽光。这幽光瞬间将他的记忆拉回到母亲临终的时刻。母亲躺在病榻上，手中紧紧握着家传的松烟墨块，眼神里满是不舍与执着，她不断呢喃着：“羽儿，文脉断了，心就死了……”

林羽轻轻伸出手拿起墨锭，当墨锭触碰到砚池的刹那，世界突然发生了异变。春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紧接着，他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一滴血珠不由自主地坠入墨海。血珠在墨海中绽开，神奇地幻化成顾恺之笔下洛神的石榴裙。林羽心中大惊，恍惚间，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掌覆上自己的手背。他急忙转身，却只看到宣纸如雪般纷飞，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竟在虚空中浮现出来，帖上的字仿佛滴着嵇康刑场上的血，透着无尽的哀怨。

“公子可知，这墨里淬着多少未亡人的泪？”一个女子的叹息声幽幽地从《洛神赋图》的云雾里飘来。这声音如同惊雷，惊得案头的白茶溅出，打湿了旁边写着苏东坡“大江东去”的纸张。林羽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焦尾琴突然自行鸣响起来，七根弦同时迸发出《广陵散》的绝响。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带着无尽的悲怆。林羽踉跄着扶住青石案，只见墨蛟化作玄衣书生出现在眼前。那书生眉间的朱砂，恰似辛弃疾醉里挑落的灯花，醒目而又神秘。

书生蘸着砚中的血墨，在丈二宣纸上笔走龙蛇地写下秦少游的鹊桥仙。他的笔法行云流水，最后一笔竟穿透纸背，而后化作林羽毕业论文扉页的泪痕。林羽满心疑惑与惊恐，这时，洛水神女的鲛绡拂过他颤抖的睫毛，神女袖口墨色牡丹次第绽放，美丽却透着诡异。突然，怀素的狂草像有生命一般缠住他的手腕，紧接着，米芾的云山雾霭里浮出父亲苍老的面容。父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羽儿，文化传承从来不是论文里的铅字，是生生世世以血养墨的痴啊！”

一夜的惊变让林羽疲惫不堪，当第一缕晨光划破墨色苍穹，他抱着龟裂的砚台蜷缩在满地宣纸之间。他的掌心感受到苏东坡铭文传来的热度，“浩然气”三字仿佛被烙进血脉，像是一种无法逃脱的宿命。就在这时，手机疯狂震动起来，是导师的催促。可林羽无暇顾及，他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滴在八大山人的枯荷上。神奇的是，那荷茎竟抽出新芽，在这二十一世纪的空调房里，倔强地指向敦煌星图。

林羽抬起头，看到院中的海棠不知何时全都白了头，每一瓣似乎都写着未完成的《长恨歌》。他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明悟，原来文化传承竟是这般剜心蚀骨的苦恋，要拿九世孤寂换一刻灵犀相通。他看着自己那在历史长河里仿佛焚成灰烬的论文，又听到那方端砚深处，传出婴儿洪亮的啼哭。他知道，新的轮回即将开始，自己也将在文化传承这条漫漫长路上继续前行。可是，前方等待他的到底是什么呢？是更多奇幻的遭遇，还是难以承受的磨难？这一切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着他，而他只能怀揣着满心的疑惑和坚定的信念，一步一步向着未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