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老妖” </b><b style="font-size:15px;">作者 广雅老三届苏仲协</b></p><p class="ql-block"> 我们班的同学 “花名”很多,也许这正是同学们和谐、融洽、友谊的一个写照。“美国兵”、“美国佬”大家都知道是谁,但讲到“老妖”这个雅号,除了我们班部分男同学,其他同学都不一定知道。原来“老妖”、“美国佬”、“美国兵”都是同一个人,是班里李国帡的雅号。这名字有段“古”。</p><p class="ql-block"> 李国帡是我们升上新四级合班时来到我们班的,在班里,李国帡鬼马、活跃、搞笑,是一个很外向的同学。在学校谁都知道他体育了得,是学校田径队短跑名将、三级运动员,在这就不多说了。其实他还很有艺术天赋,唱歌、跳舞也有一手。当年有传闻他看外国舞蹈团来穗演出后,回来与同学们聊看戏。他模仿起外国舞蹈中的动作,扭身曲体,左右摆动水蛇腰,媚眼四顾,手指举起打着“响指”;接着什么“莲花步、“兰花手”,令在场男同学大为惊讶,随后又大谈跳舞经,在同学面前秀了一把舞姿和基本功。当时正值全国学解放军,讲革命化的时候,有同学将他与解放军“英气”“硬朗”的作风比较,有人就给他起了个“老妖”的雅号,其实这些也许是误传。“老妖”这词的来历,据说是他另一个雅号“美国佬”英文的第一个字母”U”的发音,后来被人读成“妖”而来的。但是,不管这雅号来由怎样,这个“妖”决不是“妖里妖气”“妖魔鬼怪”“妖艳”的贬义词,其实在这里是褒意的,用今天的眼光看,这个“妖”的确是他多才多艺,全面发展,充满艺术天赋个性的一个最好诠释。至于这个“老"字,则是亲切称呼,如叫“老李”“老黄”的意思一样。</p> <p class="ql-block"> 1967年的一天,我在学校里看到一个穿着红卫兵服,戴军帽臂挂红袖章的身影,他远远和我打招呼,我一看是“老妖"。他说他在一个红卫兵宣传队里跳舞、吹小号。使我这些无份当正统“红卫兵”的“编外人员”羡慕不已。这时“老妖”看上去不“妖”了,英姿焕发、威武英俊,这时,他又在我面前展示一番在红卫兵宣传队里学到的几个潇洒动作,什么“雄鹰展翅”、“倒踢紫金冠”,最后来个杨子荣的京剧动作亮相,就差没翻个跟斗,完全没有那“妖”的成分,显得英气逼人,玉树临风,正符合当时的革命英雄形象。正所谓:能“柔”能“刚”,能“屈”能“伸”,亦正亦邪,如今“老妖”180度变了个样,展现一个演员的可造之才。</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68年我与“老妖”一起去增城县派潭高村插队务农,我们同在一个生产队,住同一知青屋,也曾同睡一张床(新知青屋未建好时,十平方的房子住六个知青),同吃一锅饭(同煲一直到回城),是真正的“三同”生活.<br><br> 每天傍晚下田归来,“老妖”总不知疲倦,精力异常旺盛,在知青屋前的空地上练舞功,压腿:又拿出从广州带来的小号吹奏起“红色娘子军”,“骑兵进行曲”等小号曲,使出了当年在红卫兵宣传队的“看家本领”,吸引周围的村民都围着观看,未见过小号的村民从此开了眼界。<br><br> 围看的人群里有个叫“三妹”的村姑,是个娇嫩轻灵、眉清目秀、漂亮的十八岁女孩,背后一条乌黑的大辫子扎着红头绳。她住在我们知青屋对面。每当傍晚“老妖”的小号声一响,她就从家里推门而出,依在门前静静看着“老妖”吹奏。<br></p> <p class="ql-block">一天,生产队组织大家到村头蔗地收割甘蔗,“三妹”与一村妹在蔗林深处割蔗,我与“老妖”在她们旁边另一田垄里收割。当我们渐渐地走近了她们时,只听到“三妹”对村妹絮絮细语:“捱等村来改只知青,吹号改只,眼大大,鼻高高,好降哦,捱最喜翻。(客家话:我们村来的知青,吹号那个,眼大大,鼻高高,好漂亮哦,我最喜欢)……"话间,两人抿着嘴嗤嗤地相顾而笑。客家话我也听懂一些,便拉了一下“老妖”的衣服,想叫他也来听,“老妖”应了一声。声音惊动了她们,“三妹”回头一看是我们,吓得脸上飞起一道红晕,拉起村妹就跑开,撇下一串铜铃般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傍晚,朦胧的暮色月光还没出来,“老妖”的号声又响了。“三妹”准时在门前站着,她怔怔地看着“老妖”吹号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羞羞怯怯地试问“老妖”吹奏的是什么曲,能不能也教她跳舞?不时低头两颊羞红,两手不停地绞弄她的小手拍。“老妖”说出了一大堆洋曲名字,“三妹”都从未听过,不禁有点郁闷。“老妖”故意摆出城里人的一点“学识”,滔滔不绝、傲慢得意地说着“跳舞要迈‘一字腿’很辛苦呢,你能学会吗?”一派洋洋自得的神气。“三妹”不禁自卑起来,失望地走回了屋里。渐渐地当“老妖”的号声响起的时候,我们很少看到“三妹”的身影了。</p> <p class="ql-block"> 邻村的徐正元、林东同学是小提琴高手,常过来与“老妖”交流音乐心得,切磋演奏技艺.。我和阿鹤(蓝立)、阿福(陆峰)、猫熊(李戬洪)几个同学耳濡目染,受他们爱好的熏陶,也纷纷节衣缩食买来小提琴“拜师学艺”。“老妖”梦想有朝一日,由我们一班知青组成个“高村乐队”,像当年的“乌兰牧骑”宣传队一样到县城巡回演出,不用再日晒雨淋下田插秧、割禾,捞个“干脚”的“自在饭”吃。</p> <p class="ql-block"> 我与“老妖”同居一屋,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有段时间,一到晚上,“老妖”就早早下了蚊帐躲到床上,我隐约看见他在蚊帐里面写着什么。一晚,“老妖”又在蚊帐里“工作”了,突然“啪啪”几声响动,“老妖”急忙把纸笔藏到被窝里,慌张地从蚊帐里探出头来,看着门口的动静。其实是屋上横梁老鼠蹿跳的声音,“老妖”慌乱的样子引起我的猜疑,莫非他在秘密复习功课,准备回城升学而怕大家知道?莫非……</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我、包头(包穗生)与“老妖”一起去趁墟。经过镇的一间杂货店时,“老妖”说进去买牙膏,叫我们不用等他,他一会找我们。我和包头走没多远,一回头,只见“老妖”从杂货店出来,匆匆闪身进了马路对面的邮局。包头向我使个眼色,赶紧掉头也跟了进去。我们偷偷来到“老妖”身后,见他拿出一封信,信封贴的是一张抓革命、促生产工人头像的邮票。只见“老妖”使劲在邮票面上刷浆糊。我突然在他背后叫了一声“老妖”,他惊得全身怔住,慌乱中信掉到地上,我隐约看到信封面写的收信人是个女的名字,台山XXXXXX生产队XxX收。“老妖"脸也红了起来,口里支支吾吾……原来这是他“摆脱”我们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回去的路上,我问“包头",他邮票外面刷那么多浆糊干嘛呢?包头小声对我说,"老妖肯定有古怪”。</p><p class="ql-block"> 过了三天,有村民把一封信交到正在谷仓里记工分的徐子杰手里,说是你们知青“老妖”的信,在旁的驯皮(陈国驷)和我拿来看了一下,信封上贴着也是一张抓革命、促生产工人头像的邮票。信寄自台山,信封面是一行娟秀字体。胭皮惊叫起来,“老妖系台山识咗个女仔呢,”当时我们男知青个个都没有女朋友,“老妖”的信显然引起轰动,在场的村民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这信不像农村人写的,这么漂亮的字应是城里的人。骃皮抓了抓脑袋,“咁靓字,说不定是个女知青哦。”这时,我看到人堆里的“三妹”低着头匆匆离开了谷仓,消失在村边的竹林里……</p><p class="ql-block"> 信很快交到“老妖”手里,他看完信后,把粘了邮票的信封放到有清水的水桶里浸泡,我发现信封邮票上面的黑色邮戳,在浸泡一个多小时后消失了,“老妖”捞起水中的邮票晾干,一张新的邮票又可以重新使用。就这样反反复复,每隔三、四天“老妖”就收到一次信,浸一次邮票,且很多时还是原来那张邮票。以后,谁看见那贴着抓革命、促生产工人头像邮票的信,村民们都知道是台山女仔给“老妖”来信了。后来才知道,“老妖”一早就有个当知青的女朋友在台山。在红卫兵宣传队里认识,大家都插队去了农村,从此天各一方。但“老妖”始终如一,一心一意,最后她变成今天的李太(后来我参加了他俩的结婚典礼)。当年,他们可谓情比金坚,外面知青传哪个哪个是他女朋友,其实我们最了解他,他心中只等候一个人,只等候那一周两封的台山来信。“老妖”每晚在蚊帐里的“地下工作”,就是给李太(当时还是女朋友)写情信,六七十年代,男女朋友交往,不像现在的青年有手机,有苹果 iphone4s,可以远距离大煲“电话粥”,谈情说爱大半天。像“老妖”他们这样被分隔天南地北的爱倡,惟有靠书信传情。那时二十出头谈恋爱,社会上说是早恋,要小心翼翼提防别人不理解的闲言诽语。因为当知青没什么收入,像“老妖”这样健硕的劳动力,一天也仅能赚取5至6角钱,他花在写情信的支出不少,包买信封、信(用作写情信的信封、信纸不能买太便宜的),在当时生活都成困难的知青,每餐吃饭只有青菜,甚至仅靠酱油盐水捞饭,一个星期吃不到一次肉的状况下,买儿张邮票亦是一个不少的负担,那时知青迷茫困感,经受艰难劳累,能有爱情的“滋润”和相互的激励,生活便有了希里。</p><p class="ql-block"> 自那以后,“老妖”的“蚊帐”之谜揭开了,他的“一票多用法”也很快在我们知青中流行起来。</p> <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我们都以各种原因回城了,七十年代木,我与阿梁,阿螺等几个同学都喜欢在打工休息时回到“老妖”住的仲恺农校打篮球,乓球,这时我知道“老妖”还喜好照相,他自己珍藏了好几本黑自生活照片,人部分是他在宣传队的演出剧照和他的靓丽生活照,那时我刚对摄影产生兴趣,不知从哪里借来一部旧的双镜头海鸥相机,"老妖"成了我镜头里的第一个“模特”,这“模特”就算以今天的专业要求来说,都是非常及格的。镜头前“老妖”能摆出各种很专业的“蒲士”,这得益于他多年的舞台功底和艺术修养,使我的第一批摄影“作品”有了很好的起点。这段时间,我与“老妖"常到广州的公园里找景点,我光线、选角度,互相拍照,兴致很高,当然还是“老妖”做“模特”更多些。晚上,我们就躲到他东山的一栋“公馆”的“暗房”(浴室里冲洗黑白非林,用他借来的放大机放大相片,经常干到深夜凌晨。</p><p class="ql-block"> 今天,我还保存有当年我拍摄“老妖"的第一批“作品”,看上去,“老妖”当年是那么年轻、英俊。其中一张他倚躺在树上的照片,姿势很“妖”,今天角度来说应说是非常有艺术感觉,造型很新颖,这张照片颇有吸引力,使看过的人(不单是异性)都过目不忘。正是从那时开始,我也慢慢地爱上了摄影,及后来走上了摄影人生的道路。</p> <p class="ql-block"> “老妖”回城后进了工厂,但他没有忘记他的“老本行”,很快就成为了市轻工局宣传队的文艺骨干。八十年代末,“老妖”移居了美国,使他的第二雅号“美国佬”更为“名副其实”了,他的艺术才华更是得以施展,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好些年前“老妖”在美创立了“李国耕艺术歌舞团”,在美国各处演出,实现了他在派潭高村时的的艺术梦想。</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 1, 1); font-size:18px;">“老妖”一文选自广雅老三届回忆录《时雨春风广雅情》,彩色插图源自网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b><b style="font-size:20px;">《时雨春风广雅情》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b><b style="font-size:18px;">序言 闪亮的碎片</b><b style="font-size:15px;">——</b></p><p class="ql-block"> 友谊,贵在长久,贵在真诚。</p><p class="ql-block"> 相识五十年,不是奇迹,毕竟我们大家都已经年逾花甲。但这份情谊,是缘於十三四岁的邂逅,以及数年朝夕相对的共同生活,这就是一份传奇。</p><p class="ql-block"> 相信很多人,是怀着激动,或者是人生中的第一次激动,迈进广雅的大门。在这里,我们播种梦想,我们努力耕耘,勤勉好学,虽然盼不到最后的丰收,但在百年老校的薰陶下,获益良多。</p><p class="ql-block"> 沒有人知道是谁把我们拢在一起,只知道从此便有了集体。无论谁中途离开,谁中途加入,也无论是叫己班,还是叫乙班,一生的维系,情感上再沒离开过这个载体。</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身边,是广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是二十多位亲身教过以及更多沒教过我们的老师,是流水般走了又來的红男绿女师兄师妹。校园生活,是一曲旋律丰富的鸣奏,是少年风华的挥洒。</p><p class="ql-block"> 提议大家都來动笔,写下自己和广雅的故事,并把它结集成书,是一个很好的主意。那逝去的青葱將会重新展现在眼前,实在值得期待。这会是写給自己看的书,写出來自己滿意便好,如果也博得外人的会心一笑,那就当作学期末被评上了三好学生,是个极大的鼓励。</p><p class="ql-block"> 最重要的是把快乐喚醒,把它留住。</p><p class="ql-block"> 以上文字,是筹备这本书时的征文启事,也是编撰的主旨。经过大半年的努力,在全班同学的支持下,在老师和母校的关怀及帮助下,把征集到由 32 位同学写的80 篇文章汇集在一起,《时雨春风广雅情》一书终於出版了。</p><p class="ql-block"> 今年,是我们 1962级己(新四乙)班同学入读广雅50周年的日子。50年有多久?喻光阴为半世纪,喻年龄为知天命,喻夫妻为金婚。同窗 50载,也該是个大日子吧,人生大概不会给我们第二个这样的机会。於是我们坐言起行,抓住了机会,把心声汇於笔墨;我们也行必果,让这个50年前缔结的集体,有了一本属於自已的《班书》。</p><p class="ql-block"> 这本书筹备之初,商议订下自娱自乐,志在参与的原则,鼓励大家都拿起笔杆,写下自已的故事。这杆笔,有人或许日夕相随有人或许疏远已久,写出来的文字纵有差异也都不再重要,因为班书讲求的只是“我手写我心"。我们无意去绘画一幅在广雅接受教育的史诗式的画卷,但从今天洋洋洒洒的几十篇文章中,却又几乎全方位多角度地反映了我们中学时的生活,当中校园风采,求学趣事,同学情谊老师恩泽,母校情意,一一跃然纸上。我们不希冀能铸造一件完美的大器,只想重拾广雅生活时碎片式的回忆,今天,当这些碎片纷陈在大家的面前,却像一片片古旧的青花瓷,闪烁着迷人的光亮。</p><p class="ql-block"> 碎片之所以闪光,在於碎片背后有闪亮的青春。我们是共和国的同龄人,伴随着共和国出生、成长,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我们曾经特别的意气风发。作为在全市分三级升中考试中首轮过关进入广雅的学生,同学们当年的自恃都很高。在广雅,我们接受过四年多时雨春风的薰育,也经历了两年多文化大革命的蹉跎。学校是社会的缩影,我们的校园生活,无论形式还是内容,都带着极其鲜明的时代烙印。相同的遭遇,给各人留下了不同的感悟。今天,我们把往事重述,并不是想替它作出历史的评说,只是趁往事并未如烟把它凝住,告诉自己告诉大家,这就是我们的青春色彩。</p><p class="ql-block"> 由於特殊的历史原因,令我们怀着激动进入广雅,却抱着遗憾离开,但在漫长人生的迭荡起伏中,我们却不曾把母校忘怀。这书中有一幅六十年代的广雅平面图,是几位同学一起回忆整理绘画出来的,大部份的建筑物如今都不存在了,但今天我们看着它,却还是那么的亲切,仿佛又听见了从那里传出来的朗朗书声。物换星移,广雅早已刻在了我们的心上。编书过程中还发现,在学时我们竟然没有和老师一起照过相,当年离开,师生连互道珍重的机会都没有。但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回想起那些岁月尘封的往事,又都历历在目仿如昨天,大家发现,老师的音容、教诲,从来没有远离过我们,老师的影响伴随着我们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回过头看在广雅的日子,有如生命之歌的一场序曲,从这里出发,我们用自己的双腿走上人生的旅途,几许风雨,也到了充满怀旧情愫的岁月。今天偷点空闲,写下自己十几岁时的故事,给生活添上一份桃花开过,燕子重来的欣喜。我们大家追寻的是什么?是对青春的缅怀,是对老师的感恩…隐约间,似有一个更强的主音让友谊长存,让快乐常伴。</p><p class="ql-block"> 这是心声,也是祝愿。</p><p class="ql-block"> 籍着班书的出版,我们把这一祝愿献给1962级己(新四乙)班的每一位同学,献给我们尊敬的每一位老师,献给我们热爱的母校-广雅。</p><p class="ql-block"> 《时雨春风广雅情》编辑组</p><p class="ql-block"> 二〇一二年八月</p> <p class="ql-block"><b>广东广雅中学</b>成立于1888年(初名为广雅书院 )。广东广雅中学是著名的重点中学,广东省首批省一级学校、国家级示范性普通高中,广东省文物保护单位之一,前身是由清朝两广总督张之洞创办的广雅书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