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三十八）周琳（丁）</p><p class="ql-block"> 我在办公室煮了一壶咖啡，是我妻子托一个商人朋友从牙买加带过来的。不久周琳就到了，一进门她就感到满室浓郁的香味，笑着说道：“先生，你煮的是蓝山咖啡豆吗？”我站起来招手让她到办公室内的会客处沙发上坐下，为她递上了一杯滚热的咖啡，并把一瓶牛奶和一盒方糖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同时说道：“不错，是你大姐林兰托人从原产地带过来的蓝山咖啡，看来周琳也爱喝咖啡呀。”</p><p class="ql-block"> 周琳点点头，感叹道：“大姐对先生真好。”我试了试水温，喝了一口咖啡，满嘴香醇，赞了一句“名不虚传”！周琳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说：“蓝山咖啡甘酸苦三味搭配均匀，给人味蕾冲击竟是适度的酸味。”我伸出大拇指，称赞道：“想不到周琳还是一位高水平的咖啡品鉴师呵。” </p><p class="ql-block"> 我喝了半杯咖啡后把杯子放在茶几上，问周琳：“乔树林是你读科大时的同学？”她听后手臂竟不自觉地微微抖动了一下，转过脸吃惊地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顿时静寂了下来，让人越发感觉到空气里咖啡的醇香，这醇香清烦除躁叫人沉静，我等待周琳的回答，并不着急。</p><p class="ql-block"> 周琳愣神了好一会，待心情平复后轻叹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是的，他是我科大本科一班的班长。”她把手中的咖啡杯放下，抬起头问：“先生，你认识乔树林？”</p><p class="ql-block"> 我起身到办公区桌边，从抽屜里把乔树林寄来的信拿出来递给她。她看了一眼信封，然后抽出三丶四张折叠在一起的信笺，一页一页地翻阅，翻到最后她落泪了，我把一包面巾纸推到她面前，等她平静下来。</p><p class="ql-block"> 挂在墙上的时钟走动的声音似乎比平时大一些，也似乎沉重一些，我把我与周琳喝剩下的咖啡倒在水池内，重新注上半杯热咖啡。</p><p class="ql-block">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周琳终于让自己恢复了常态，端起热咖啡喝了几口，转头看着我，抱歉似的说道：“惊扰先生了。” </p><p class="ql-block"> 她说完这句话把杯子里咖啡一饮而尽，我要帮她再加上，她不让，接着长叹了一口气，对我幽幽地讲述了她十几年前的往事： </p><p class="ql-block"> 我虚龄16进入科大少年班，开学报到的那天，接过我行李箱的正是乔树林。当时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道：“欢迎你，同学。”接着介绍他叫“乔树林”，停了片刻便问我是几班的，我回答“一班”，他听后很高兴：“我也是一班的，今后你有事，尽可找我，我帮你！”我见他很热情，紧张的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不论什么事，你都会帮吗？”他认真地点头，“那当然，我乔树林是男子汉，说话算话！” </p><p class="ql-block"> 新生报到完毕，少年班1班召开第一次班会，我迟到了一会儿，走进教室见无座可坐，有些焦急，乔树林眼尖看到我，便从前排位子上站起来向我招手，我走过去，他左手边有个空位子，上面放了一本英语杂志，他把自己的座位让给我，而自己坐在放杂志的位置上。我悄声问他：“那位子不是有人占着吗，你——”他凑在我耳边说：“那是为你占着的。”</p><p class="ql-block"> 辅导员走了进来，原来是一位漂亮的女老师，她用语精练，讲了十来分钟的话后，就要乔树林站起来，对我们说：“大家刚见面不熟悉，现在只好指定乔树林同学为班长，有事可找他反映。”说完拍拍乔树林肩膀就离开了。</p><p class="ql-block"> 乔树林招招手要起身欲出去的同学坐下，声如洪钟般说：“我们从五湖四海走到了一起，这是天大的缘分！希望大家团结友爱，特别是男生要多多帮助女生，把她们当作自己的妹妹，有事处处让着点，万不可叫她们受委屈！”</p><p class="ql-block"> 这一席话说得大受女同学欢迎，教室内瞬间响起“乔树林好样的！我们拥护你！”的叫喊声。</p><p class="ql-block"> 此后我与他来往日见频繁，当时并没有想太多，与他相处倒是大大方方，没有任何扭捏作态。同学里头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议论，可能大家当时年纪尚小，还不太懂男女之情为何物的缘故。</p><p class="ql-block"> 乔树林是山东人，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母亲是教英语的，所以乔树林英语特别好，能看能写能听能说。时间一长，他发现我在英语能力上只有“两会”，便要求我平时用英语与他说话，经过一年多时间的训练，我补齐了英语“听和说”上的短板。</p><p class="ql-block"> 毕业前夕，乔树林通过考试获得公费留学的名额，我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同他一起报名考试，他有些生气，见已成事实，反而安慰我，对我不去报考的原因，也不问。后来得知导师推荐我硕博连读，乔树林喜不自胜，深更半夜跑到女宿处告知，好像比自己取得公派留学名额还要高兴……</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按照学校的建议继续留下来深造这件事，乔树林直到学成归国才知道，他像发疯般寻找我，打听到我的下落后便不断写信，一封又一封，我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他多次找到科研院，我都让保卫部挡驾，对他谎称不知道我是谁，院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p><p class="ql-block"> 我听后没有说话，也没有资格说什么，除了震撼之外，我看到了人性中几乎要丢失的那种美好的东西：周琳因为深深爱着乔树林，所以不能成为拖累他的沉重包袱，更不能让他作出牺牲以救赎自己。这种因爱而又不得不割爱的矛盾，必然造成她心灵上的纠结，这种纠结一直以来让周琳痛不欲生，前段时间发生精神错乱，正是她痛苦到崩溃的体现和结果！</p><p class="ql-block"> 周琳最终作出了选择：保护乔树林，必须拒绝他，这才是对他真正的爱！试问，这个女人的灵魂如何？现如今谁敢与她并肩而立？</p><p class="ql-block"> 在周琳面前，我这个男人显得多么渺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