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亮:老屋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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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   老 屋 的 记忆</p><p class="ql-block"> 袁成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屋是我出生的地方,从呱呱坠地到七九年家乡发生的那场大地震,老屋承载着我童年的幸福时光,伴我度过了整整十六个春秋,发生老屋里的故事至今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恍若昨天。</p><p class="ql-block"> 老屋背靠山岗,一条弯弯的水塘犹如一轮弯月静静躺在门前。每当炎炎夏日躺在堂屋地上,感觉似有一面镜子照进屋里,亮闪闪的,母亲说那是门塘里的水给映的,起身望去,水塘里果然波光粼粼的。弯塘西面尽头处是一大村,低矮的茅屋在树下隐约可见,村后面巍然屹立的是一条连绵的廻峰山,我外婆家就在大山脚下。那大山说是巍然,其实也就是两百余米见高,只是因为长在丘陵地带,在方园几十里都特别地显眼,无论你走到哪里,也总感觉它就在眼前,说来那也是我小时所见最高的山了。正是因了门前的这道风景,记得每每过年时家里最常贴的一副对联就是“门对青山龙虎地,户纳绿水凤凰池。”而每每谈起老屋的面相,母亲常常自豪地说:“我们这房子呀,是专门请阴阳先生看过的,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呢!”</p><p class="ql-block"> 老屋墙面不算高,人字形的山头却很大很宽,从南侧看去,象是一只戴着硕大斗笠的老人头。墙是用土夯起来的,很是有些年头了,墙面在阳光下泛着暗黄色的光。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洞。每当油菜花开的时节,我总是喜欢用一只小棒从洞里掏出一只只嗡嗡叫的小蜜峰塞进小瓶,迅即合上瓶盖,小瓶盖上有一供它出气的小孔,也不必担心它会被闷死。</p> <p class="ql-block"> 老屋前面有一个小门楼,门楼几经翻建,最初的模样有些模糊了。不过,在门楼里发生的许多故事至今却是记忆犹新。记忆中门楼的右门边上总是没摭没拦地靠着一辆独轮车,有一次我和小哥玩耍时不小心将车弄倒了,小哥额头上被独轮车砸出一个小洞,当即鲜血直流,大人们闻迅赶紧送往医院,医生看了看说没什么大碍,虚惊一场。</p><p class="ql-block">  在门楼里发生的事情最令人兴奋的莫过于 “屠夫宰猪”了,那可真称得上童年时代的我所看到的最为血腥的一幕“年终大戏”了。自打记事起,几乎每逢过年,家里都要杀上一头自个儿养的猪,算是全家辛苦一年的“自我犒劳”了,也称得上是全家年终置办的最大的“年货”。</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记忆中每年家里杀猪好象都赶上了大雪纷飞的日子。儿时的冬天可不象现在这样,没个几场铺天盖地的大雪,冬天就是不肯走,就象姑娘没有嫁妆就不肯出娘家的门一样。那杀猪的也是长得五大三粗的,在当地颇有些名气,杀得多了,便成了“职业杀手”,每到岁末,生意好的没法说,用他自己的话说:一年的收入就指靠着年前这一个月了。据说他平时也不干什么活,吃得也不懒,养足了力气,就等着岁末这段时间来使了,真可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了。实际上,这个杀猪的功夫也真是了得,手中尖刀只向上轻轻一扬,一道寒光闪过,二百来斤的猪便长嚎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脖子刀口处“扑哧扑哧”地向盆里喷着血。待喷血完毕,大缸开水浸过,脱了大毛的猪便被吊在从屋顶垂下的一根大粗绳上。这杀猪的先是在猪小腿根部划开的一个小口,然后就“扑哧扑哧”地朝里吹气,腮帮子一鼓一瘪的,活象一只大青蛙。说来这杀猪的口气也真是了得!只一会儿,那猪肚就被他吹得滴溜圆,四只腿也胀得象个小棒槌。随后就听得一阵轻微的“唰唰”声,这只“得了人气”的猪全身小毛便被刮得一丝不剩。再接下来上演的一幕就是堪与“庖丁解牛”有得一比的“屠夫解猪”了,没多少时辰,猪的五脏六腑都被这杀猪的拿得干净利索,那情形好似一个熟练的搬运工从车上卸货似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p><p class="ql-block"> 门楼上演的“屠夫宰猪”大约持续三个小时左右,在这整个过程中,任凭大人 “别碍事!”“一边去!”的吼声不绝耳,我总是象一只苍蝇似的紧跟在杀猪的后面转来转去的。那杀猪的似乎也很乐意有人这么专注地看着自己忙活儿,每每兴之所至,还不时朝我摆出几个POSE来。及至晚上十点左右屠夫收刀之时,我便和全家,当然还有那杀猪的,围坐在一起,啃着我最爱吃的猪头肉,看着灯光中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p> <p class="ql-block"> 与门楼上演的戏相比,老屋小院子里发生的故事就没那么刺激和血腥了,它更象是一场场小小的轻喜剧。小院子位于老屋和门楼之间,场地不大,它是我童年的游乐场,我和小伙伴们的许多游戏就是在这个院子里进行的。每逢天降豪雪,我就在小院里用一只小棍支起个深口筛子,再在筛子下撒些谷子,然后牵着连在小棍上的小绳躲在门后,等那饿急了的麻雀、鸽子什么的自投罗网。当手中的绳子有动感的时候,这往往就是麻雀撞着了小棍。如果动感很大,那就有可能是鸽子一类的大家伙了。有一次,我感到手中的绳子剧烈地晃动起来,便顾不得细看,冲出门去把那家伙连同筛子一下子压在了身下。你要知道,干这玩艺关键就是要一个“快”字!那家伙哪里受得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压迫,使劲地扑腾着翅膀,发出“咯……咯咯……嗒”的尖叫,这叫声顿时把我那股兴奋劲释放的一干二净!母亲听到鸡叫,连忙跑出屋来,看到我那狼狈的样子,禁不住掩葫芦而笑。记得每当我在院子里捕雀时,母亲就在北屋里纺线线。那纺车也是很有些年头了,油光发亮,光滑如冰。母亲纺线时喜欢哼小调,那小调我至今也弄不清叫什么名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它给我的唯一印象就是忧伤,那忧伤就象她手中的纺线一样是那么的绵长,好象永远也没有个完似的。</p> <p class="ql-block"> 院子南面有个装垃圾的小砖池。我平生喜欢下雨,每当天下雨时,我就搬个小凳子坐在走廊里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在小池里打起无数个小圈圈,仿佛一只只美丽的灯盏花。记得有一次二姨来时,正下着太阳雨,我和小哥站在小院屋檐下对着小池“快下”“快停”地叫着板。不一会儿,雨停了,小哥赢了。</p><p class="ql-block"> 老屋的厨房几经变迁,最早时肯定是在院子南边的。八岁那年,该到上学年龄了,母亲和哥哥要我去学校报名,我将脚懒着在水盆里就是不动,母亲叹了一口气说:今年你不愿去学校就不去的吧!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我呆的厨房就是在院子南边的(因了这一懒,我比别的小孩晚上了一年学),及至前面提到门楼杀猪的事儿,厨房已改在门楼西边了。再到后来,厨房又改回南边,原来的地点成了我的卧室。七九年大地震时,卧室的房子倒了,倒塌的砖瓦将我的那张床压了个严严实实,幸亏地震是发生在傍晚,要是深夜,我的这条小命大概十有八九就没了。</p><p class="ql-block"> 老屋北边有一小片小桃林,大约有二十来颗。打我记事起,桃树树干就已有碗口粗了。阳春三月,水红的桃花缀满枝头,煞是好看,一阵风吹来,花枝乱颤,落英缤纷,地上也象是铺了一层花毯似的。当青里透红的桃子挂满枝头时也正逢盛夏酷署,大概是背靠山岗的原因,从山岗下冲下来的风也是特别的大,正好处于风口的这小片桃林便也成了全家纳凉的好地方,躺在凉床上,伴伴着阵阵凉风,看天看桃,看书聊天,真是惬意至极。桃林东边是一片水竹林,竹子不粗,却很秀气。正午时分,当桃林下热气开始升腾的时候,我便将一条小长板登夹在竹林间,人躺在上面,凉意透心,有时不经意间还会将板凳当床一个翻身跌落到地上。竹林里有许多蜻蜓,和小伙伴们“林中捉蜓”自然也是我儿时记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p><p class="ql-block"> 印象中的老屋常年都是一副面孔,但这张面孔却也因了四季更替而幻化出不同的景致来。阳春三月,在金灿灿的油菜花的族拥下,老屋仿佛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显得很有一股子气势。流火七月,当青青秧苗在微风中碧波泛起时,老屋又仿佛是大海中的一个小岛;金秋十月,金色稻浪映衬下的老屋也是充满了高贵之气,浑身金光闪闪的;寒冬腊月,白雪覆盖下的老屋又仿佛进入了冬眠,安详而又静谧。</p><p class="ql-block"> 原本以为老屋这种景致和发生在它身上的故事会一直伴我到天老地荒,不曾想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使这一切转瞬成空。在那场大地震中,当邻居的房子在瞬间轰然倒塌时,老屋虽然坚强地挺了过来,但浑身已是伤痕累累,裂痕斑斑。老屋是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和全家便被迫搬到了竹林边的简易防震棚里。受了重伤的老屋也渐渐体力不支,终于有一天变成了残垣断壁。1980年夏随着一幢红砖两层小楼的崛起,老屋的遗迹彻底湮灭了,老屋从此只能长留在我的记忆中了。</p><p class="ql-block">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没了老屋,全家的日子也一天天的好起来了,每每想起母亲关于老屋“风水宝地”之说,心里顿然生出好多的感概。其实,自打老屋倒塌后,不仅我们全家,全国人民的日子也都好起来了。这也难怪,老屋的消失也正赶上我们国家一个新时代的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