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林外史（三）

徐广刚

　　话说范进做了主簿，这职位比之前在水泊所时高了不少，成了县令身边的人。鬼使神差地又溜去仙儿那，重温旧梦，在那疙吱疙吱的床响中，多了几分自信。这天县太爷吩咐他一项事务，要立个小灶，找一个大厨来招待上司差人。想起了街坊潘侩，五短三粗，却善察言观色，还网罗了几个市井无赖，把市场管得井然有序，而且他厨艺精湛。潘桧觉得在县太爷身边做厨，有的是发展机会，便欣然从命，当下跪拜范进为干爹。

潘桧乖巧又厨艺精湛，把县令伺候得舒舒服服，县令给他一顶官帽，当了县衙司务长，他手头有了不少公务碎银，范进以干爹兼伯乐的角色高大起来。不日，县令被吏部选去太学府进修，邻县的程俅即将过来接任。潘桧绞尽脑汁，怎样讨好。通过关系，找到邻县的同行，详细问起程俅的饮食习惯和爱好，还打听清楚他老婆的偏好。程俅和老婆极爱吃八带鱼水饺，潘桧便亲自去码头选择鲜活的食材，今天掺点精肉，明天拌点时令蔬菜，吃得程俅俩口子半个月长了好几斤膘，把潘桧视作心腹知己，一些私密的事也渐交给他打理。县上人都知道潘桧成了县令的红人，巴结他的人多了起来，范进颇为得意，说是好儿子。谁知底气硬了起来的潘桧，此刻最忌讳这个身份，一次俩人在仙儿家同食，几杯酒下肚，晕得叫潘桧喊仙儿干娘，潘桧随手给了范进一巴掌，怒斥道：从今个儿，你喊我大！范进愣的一刹那，他朝着仙儿的胸狠狠摸了一把，又瞪了范进一眼道：从今天起，她是你妈！

一次范进拆了一封举报信，说潘桧利用公银大吃大喝，他想借机敲打潘桧一下，便把信呈上州监察。不几日，程俅通判把范进叫去，旁边站着几个监察大员，都冷眼看着。程俅通判拿着那封信，甩到他脸上，骂道：也妈你个老逼养的，怎么还捅干儿子一刀？我提拨的官，做事雷厉风行，八面玲珑，象你这个熊吊样，八辈上不了台面。旁边的监察接着说，举报的内容我们都查过了，潘桧的帐都是清清楚楚，实属污告。我们要追查造谣生事的人，对外你不得乱传。范进听得一身冷汗，这皇朝的气数真要到头了。

　　看着潘桧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这世道，身边的人往往是最不可靠的。本以为他是干儿子，会对我敬重有加，没想到他却如此绝情。范进回到书室，心中仍难以平静。这潘桧在县衙里越来越得势，他不仅伺候好了县令，还讨好了新来的程俅。程俅的老婆银莲，也是个贪财好利的主。县上有个中医馆，老中医的手艺甚是了得，生意红红火火。银莲好房事，却把腰累坏了，潘桧带她去推拿，老中医被她那狐臭薰得皱鼻邪眼，常常敷然了事。潘桧看出了端倪，私底下拜老中医为师，匆匆学了几手推揉捏弄，银莲不再用看老中医那一脸死相，在自家的床上，享受起潘桧的手技，成了掏心掏肺的人。

　　潘桧拿捏着县太爷惧内的这一点，给银莲出了个主意，重建一所中医馆，找些银子出来。县令一听也乐了，赶紧给馆主下了道令：一年之内新建一个中医馆。馆主和潘桧本身就是狐朋狗友，三人把建馆的活揽了过来，在京城一家修饰大户挂个名，找了一个土头出面，公家的银俩哗哗淌进工地，大部分又进了三人腰包。通往新馆的马路，也是新修不久，三人一合谋，扒了重建，又能套出些银两来。事做得太明显，县令恐引众怒，潘桧来了主意，把全县的讼师黑墨嘴集结在新中医馆，大鱼大肉管了几顿，县令激情昂扬一番建馆筑路，履行职责，关心民生的豪言壮语，使参会的人群情澎湃，于是乎大街小巷都帖满了弘扬县令为民做事的标语，还有讼师跑到州府，把赞扬县令的感谢信帖上衙门，知府顺应民意，给县令记了一个二等功，就等着提拔。

　　潘桧想从仕途，只识得几字，便央程俅从太学院买了学士头衔，破格提拨为掌管全县修建事务的拓展总监，位高权重，炙手可热，加上程俅通判的后台，混得顺风顺水。拓展部有大量的公银，他在南湖边建了一个吃喝游乐的公馆，也成了程俅通判和银莲，招待上级同僚、亲朋好友的会所，来客都被潘桧招待得心满意足，临走还奉上一大堆土产。脑瓜灵活的潘桧自然会把这些费用巧妙地从公款化解。不择手段的贪财捞钱，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潘桧知道这世道做官，光有通判这个靠山还不磁实，万一那天通判栽了，城门失火，殃及鱼池，还得有几顶保护伞罩着才太平。那府县的监察部门，掌握着官吏的生杀大权，讨好巴结的大戏不久就被他演得风生水起，不少监察大员成了他座上宾。州府监察几人馋对虾，潘桧便亲自出海，重金收购了一大筐尺把长的海虾送去，乐得大家夸他会做事，行事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