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里的故乡

浯溪散人

导言

《炉火里的故乡》以炉火为线索，串联起作者对故乡的深情回忆。在寒冷的冬夜，炉火的温暖成为远方游子心中最温馨的慰藉，引发了对家乡故人、故事的怀念。本文描绘了故乡火塘边的美好时光，展现了亲情的深厚与岁月的无常，让人在回味中感受到家的温暖与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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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湘北的这座寒冷城市，寒潮如同肆虐的猛兽，携着雪粒疯狂地撞击着我出租屋薄弱的窗棂。每当夜深人静，凌晨三点，我总会从梦中惊醒，三十楼屋里的取暖器发出惨白的光芒，冰冷而刺眼，如同无法焐热的坚冰，让我在这寒夜中难以再次入眠。这时，我的思绪就像一只脱缰的飞鸟，不由自主地飞向湘西南的老宅，飞向那永远镌刻在记忆深处的火塘。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塘旁，看到火塘里的杨木，那清晰的纹路间渗透着松脂的香气。清晨，父亲挥动斧头，震落的霜花在阳光的轻抚下，宛如碎成点点繁星的美丽画面。母亲坐在一旁，手中的麻绳在光影里穿梭，那根曾经拴着顶针的红线，岁月使其褪去了鲜艳，只留下淡淡的痕迹在记忆深处，宛如即将消逝的晚霞。腊八夜，炉盖上的冻柿子慢慢化水，滴滴答答地述说着冬日的故事。

昨夜，整理旧物时，一个铁皮盒意外倒地，从中滚落出一团银疙瘩。仔细端详，那是1988年熔化的锡兵，上面还沾着老火塘的灰烬。记忆的大门瞬间打开，我仿佛看到它曾躺在父亲布满裂口的手掌上，映出整片璀璨的银河。此刻，它硌在我的掌心，那些被现代地暖所抹去的炉火光，竟奇迹般地从锈迹里渗出丝丝温度。原来，父亲当年扒开灰堆时，悄悄地把最后一点火种藏进了这团扭曲的锡块中，这是他留下的关于火塘最后的温暖记忆。

窗外，风雪呼啸，瓦檐上的冰溜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在这嘈杂中，我恍惚间又听到了火星溅在铁炉沿上那熟悉的“滋啦”声。突然，姥姥的银簪子仿佛从虚空中探出，在空调热风掀起的尘埃里，它像是一把神奇的钩子，勾出了半截裹着糖霜的蜜藕，那是火塘边才有的甜蜜回忆。那些被火塘烘烤过的夜晚，如同一只只萤火虫，被镶嵌在时光的琥珀之中，在我冻僵的指节间闪烁，述说着往昔的故事。

就在此刻，取暖器的白光突然暗淡，液晶屏上的数字归零，房间陷入一片黑暗。我紧紧攥着那枚发烫的锡兵，蜷缩进羽绒被里。黑暗中，仿佛看到母亲写在火墙上的诗句，那些用炭灰勾画的字迹，正被三十年的穿堂风一遍又一遍地描摹：“寒舍孤灯三更冷，只缘故里满温痕。”诗句如同温暖的光，穿透黑暗，直射进我的心底。

突然，玻璃窗上的霜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绽开了笑涡。我仿佛看到童年的自己，举着焦黑的烤土豆，牙齿上沾着故乡的煤渣，脸上洋溢着满足而纯真的笑容。然而，一阵轰响打破了美好的回忆，火塘坍塌了，无数金菊般的火星腾空而起，在雪夜中织成了一条通往星空的阶梯。我心中满是疑惑，火塘为何坍塌？这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仅仅是一场梦？那些火星铺就的通往星空的阶梯又意味着什么？是故乡在召唤我，还是我对故乡的思念幻化成了这奇异的景象？

我在黑暗中久久不能入眠，思绪依然沉浸在那炉火里的故乡，那个充满无尽温暖与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