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龙 凤</b></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br></b></div></h1><h1> 龙凤是一个小镇,现在是市辖行政区。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油城最早的两层红砖楼房生活区就座落在这里。当时的建工部第六工程局驻扎在龙凤承建当时国内最大的炼油厂。六局堪称全国建筑战线上的一支铁军,为共和国屡创佳绩。<br> 我是在这个小镇走上工作岗位的。然后在这里工作和生活一呆就是五十多年,半个多世纪的时光都和小镇厮守在一起。龙凤自然成为我的第二故乡。<br> 我曾跟随六局去江汉油田参加过三线建设,也去过国内国外许多地方。但最终还是又回到了龙凤这个小镇。我和龙凤,或者说龙凤和我前世似乎就默同心合,相伴终生不离不舍。<br> 父辈在这里奉献过青春和热血。龙凤炼油厂的铂重整、焦化、加氢装置等都是六局的杰作。至今炼油厂依然在生产。油香沁脾,机声轰鸣,每天都在满负荷运转。为共和国提供源源不断的工业血液。<br> 我曾在市里工作,中间搬过几次家。最终落脚之地竟然又划归到龙凤区管辖。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充满戏剧性,奔波了一生依然回到原点,脚下的足迹划出了一个满月的圆。<br></h1><h1> 我成了龙风小镇永远的居民,龙凤也成了我的永久故乡。而且无论漂泊到什么地方,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这个家能分享我的快乐,也能接纳我的忧伤。只有称为故乡的地方才能安放灵魂。<br> 我常在窗前俯瞰眼前的风景。左面是龙凤区人民政府办公大楼,每天车水马龙。尤其是市民办事大厅里人声鼎沸。有办产权的,有办公证的。有办遗产的,有按手印的。有结婚的,也有离婚的,林林总总。人的生老病死都与这里有脱不掉的干系。</h1> <h1> 右面是碧波荡漾的三永湖,一条木制栈桥蜿蜒在菱花摇曳的湖面上,引得游人在桥上信步徜徉。时而会有金色的鲤鱼跃出湖面,扰乱绚丽多姿的水中倒影。夏日初荷的莲蓬上常常栖落几只红蜻蜓,清灵灵的花朵也会引来马兰蝴蝶在花蕊间贪婪吮蜜。<br></h1><h1> 湖中心屹立着三个巨大彤红的中国结,像三只火凤凰冲空而起。寓意为永康、永福、永乐。这是国内最大的同心结,已经入驻吉尼斯世界纪录。据说三永湖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类似七仙女下凡。<br> 我在中学时常去龙凤的草甸子上拾柴草,一次意外在草丛中趟出了一只金色的狐狸。它吐着鲜红的大舌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睛里充满惶恐,毛茸茸的大尾巴苕帚似的扫落天上的繁星。有时也会惊起一对野鸡,拍打着斑斓的翅膀消失在黄昏中。<br> 中学一年四班的同学顾胜利不止一次的向我讲述他亲眼所见的兔子蹬鹰的故事。在他少年的朦胧记忆中留下深深印象。<br> 那一天,他们来到草原深处,天空湛蓝。微风拂过,草浪翻滚。突然两条狗在草丛中赶出了一只健硕敏捷的野兔子。他们兴奋的呼叫着和狗儿一起在后面追赶。兔子在前面慌不择路,狗儿在后面紧追不止。<br> 就在这时,空中有一道黑影划过,一只强悍的老鹰从空中呼啸着冲下来目标指向那只惊慌失措的兔子。老鹰的双爪如利刃般伸展着,眼看就要抓住兔子。<br> 在这千钧一发时刻,兔子竟然猛的停下来躺在地上,四腿朝天用尽力气蹬向老鹰。仿佛是兔子最后的挣扎,又像是作最后顽强的抵抗。</h1> <h1></h1><h1> 老鹰被蹬个趔趄,兔子乘机翻身而起,继续向前狂奔。这时,两条狗也冲到了跟前,它们没有继续追赶兔子,而是扑向了老鹰。老鹰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大跳,不得不收回利爪返回空中。兔子也在这短暂的间隙里钻进了茂密的芦苇荡,躲过了一场生死之劫。<br> 顾胜利感慨的说,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学校都在停课闹革命,我们却收获了珍贵的体会和感悟。这个经历让我明白,生命总是充满奇迹,只要不放弃努力,总会有绝处逢生的机会。<br> 生命总是充满奇迹但也充满变数。现在熙熙攘攘的故交中少了许多曾经熟悉的面孔。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去龙凤殡仪馆去送别故人。其中有长者,有同事,有同学,也有工友。<br> 有一次去参加一个同事在净园的入柩仪式。竟然在拥挤茂密的碑林中看到了许多我曾熟悉的名字。<br> 他们把永恒的微笑镌刻在花岗岩上,把生命定格在时光的某个瞬间。让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人生的重新集合。生命是不会终结的,而只是暂时走出了时间。<br></h1><h1> 前些年许多曾在这里读过书的校友像朝圣似的回到龙凤寻找校园。我做为向导和他们寻找旧时的蛛丝马迹。遗憾的是校园主体已经拆除,被一座座现代的水泥建筑所替代。来来往往的人大多也与这座小镇的过去无关。<br></h1><h1> 幸运的是还有一所黄楼校址蜷缩在一隅角落,默默讲述着陈旧的历史。墙壁上还隐隐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文字,透露着那个时代沉重的信息。黄楼就像嵌在崭新衣衫上的一颗生锈的铜钮扣,折射出岁月的一抹余辉。</h1> <h1></h1><h1> 我做为这个小镇曾经的一个见证者,时常觉得有些汗颜。也因此内疚。我没有能力将完整的校园保护好,让兴冲冲从远方而归的游子面对空白而嗟叹唏嘘。因此我对守成这两个字眼就格外怀念。<br></h1><h1> 人类有时很肤浅,认为什么都是新的好,似乎只有新的才能证明业绩。热衷一味的拆迁,一味的翻新。把个家园搞的面目全非。现在看来这是一种短见。一个看不出历史足迹的城市是苍白的,一个缺少文化底蕴的社区是轻浮的。<br> 我在喧嚣嘈杂的市井里感到茫然的时候,会独自驱车选择龙凤的一个角落里泊下车,去享受小镇烟火漫卷给我心灵带来的一丝慰藉。像一个渔民撒开鱼网捕捞着破碎的月光。</h1><h1> 甚至我在街头看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都想上前搭个讪,拉拉呱。可无情的是这个小镇上的老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行色匆匆的多是陌生的面孔,川流不息的车流像苍蝇似的发出嗡嗡不息的呜咽。<br> 龙凤十字路口边有一个姐妹俩开的土豆粉店,我有时会坐在油腻腻的桌子前要上一碗慢慢品尝。姐妹俩不知道我曾经是这里的老户,表现的依然是十分热情。她们脸上未施粉黛,素面朝天。让我想起了土豆吐蕾时那紫色的花朵,在清香的季节里摇响清亮亮的铃铛。<br> 龙凤湿地是我们少年时常去玩耍的地方,如今成了市内一个打卡地,每天接待无数的游客。尤其是那些须浮鸥从空中俯冲下来猎取小鱼的情景,常常引得众人的声声赞叹。</h1><h1> 为了招揽游客,湿地还从云南运来了两只孔雀以吸引更多人的眼球。只是孔雀耐不住北方寒冷的气候,单肢独立于笼中瑟瑟发抖。有时还会泄愤,用尖喙啄伤靠近的游人。孔雀执拗的不肯开屏,华丽的羽毛收缩着像一根茕茕孑立的鸡毛掸子。</h1> <h1><p></p><p></p><p></p><p></p><p> 龙凤老火车站旧址已经不见了踪迹,被崭新的一方砚台似的建筑更换。南来北往的高铁列车风弛电擎般的穿梭往来。从龙凤去哈尔滨看冰雪大世界方便,去北京看故宫北海也快捷。</p><p> 南来北往的旅客中可见两个老夫妇相互搀扶着就要出门去远行,嘴里还哼着刚刚学会的歌。搀扶管它天不长地不久,别哭因为有我把你守。一转眼就过了许多年,我的脸布满了沧桑,你的眼里也被皱纹写满。搀扶你的手到永久,相约今生会一起走。<br> 龙凤农贸大市场里每天瓜果飘香,鱼欢鸟鸣。铁锅里翻滚着诱人胃口的杀猪菜,案板上挤满黄澄澄的粘豆包。叫卖声此起彼伏,人人喜形于色,像煮沸了一锅娇月似的饺子。</p><p> 一个俄罗斯的男子打开一瓶龙凤醇白酒,坐在大排档里细啜慢品着,他似乎品味出来了东北人的豪爽和大气。伸出大姆指头嚷嚷着“哈拉少”。他钟情俄国的大列巴,也喜欢凛冽的中国酿。</p><p> 是的,龙凤看上去不那么新潮。也不能否认龙凤还是有些土里土气,但一定不缺乏热情。龙凤还是有些蓬头垢面,但一定不掩盖真实。龙凤还是有些安于现状,但一定不缺少滋润。龙凤还是有些瞻前顾后,但一定不会落伍于世。</p><p></p> 我深深感悟到,只要把心留在这个风清气正的小镇里就不会飘摇,仿佛一叶小舟抛下坚实的锚。人在世间奔走,不要被不属于你的风景诱惑。人不会在静寞中思考,就会在喧哗中迷离。<br> 曾经在龙凤生活过的人如今有许多客居他乡,偶尔有些返乡客再聚首时连儿话音都有些变了语调。<br> 居京的带着京腔,居蜀的带着川味,居陕的带着酸调。唯有我依然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话,坦坦荡荡的生活在北方这块黑土地上的一个旮旯里。夜息晨起,披星戴月,流连忘返,一望无际的唱着我心中的歌:<p></p><p><br></p><p></p><p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龙凤呀龙凤<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我的故乡<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日出月落<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人来人往<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春来野花开<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夏日芦花扬<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秋分五谷丰<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冬季北风狂<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月是故乡明<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酒是北方香<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我邀旧时友<br></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把酒叙衷肠</span></p><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span></div><p></p><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2025年3月7日</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插图:林雪梅</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color: inherit;">审正:梁 刚</span></div><p></p></h1> <h1>李云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报告文学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 。曾有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年度散文排行榜 、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 、出版四部文集 。散文集《野樱花之谷》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集奖, 诗集《穿过高加索的河流》获黑龙江省文学艺术奖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