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亲这次突然回山西老家接我，是为了让我进入中学读书。文革风暴阻断了我的求学之路，三年的大好时光就这样被糟踏了。1969年秋，在“复课闹革命”的口号声中，我跳过小学六年级，直接升入初中，进入成都30中大门。</p><p class="ql-block">从太行山的小山村重返蓉城，我已不再是当初那个懵懂的少年。武斗的枪声虽已沉寂，但在蓉城的空气中，仍偶尔能捕捉到一丝火药味的残留。工人们陆续返回工厂，然而社会秩序依旧混乱，打砸抢的风潮仍在肆虐。街巷间，人们的眼神中充满了警惕与不安，仿佛每个人都在暗中窥视着这个世界，生怕一不小心便会被卷入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p> <p class="ql-block">那年，东城根街的银行储蓄所事件，成为了蓉城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犯罪分子在那里制造了一起血案，夺走了无辜银行职员的生命，并卷走了巨额现金。然而，这起案件却迟迟未能告破。公检法系统在文革的洪流中遭受重创，变得支离破碎，那些大案要案仿佛被历史的尘埃所掩埋，再无人提及。</p><p class="ql-block">不久，蓉城又迎来了一股新的风暴。以王炳炎为首的抢匪团伙，利用这个混乱的时机迅速崛起。他们组建了一支装备精良、分工明确的犯罪组织，自称为“李向阳部队”。王炳炎，这个大鼻子的男人，因外貌酷似电影中的李向阳而被手下人戏称为“李向阳”。每次他们进城，王炳炎都会给成都军区打电话，声称“李向阳进城了”。这虚虚实实的话语，让蓉城人心惶惶，仿佛每个夜晚都会有一场灾难降临。</p><p class="ql-block">“李向阳部队”利用文革期间武器流失的机会，他们的装备甚至超越了当时的公安干警。他们手持现代武器，四处抢劫，流窜在蓉城的大街小巷。他们嚣张至极，扬言要血洗蓉城。一时间，蓉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人们紧闭家门，不敢轻易外出。夜晚，街巷间回荡着风声、狗吠声，以及人们心中那份难以言喻的恐惧。那时，公安局尚未恢复，仍由人保组负责破案。公安干警多次设伏试图抓获王炳炎这个匪首，却屡次让他逃脱。此时，全城四处张贴了所谓“李向阳部队”骨干犯罪分子的通缉照片，全城通缉“李向阳”，匪首王炳炎等人的活动空间被极大地压缩。</p><p class="ql-block">为了尽快将匪首王炳炎等人捉拿归案，专案组决定采取打草惊蛇的策略，逼迫其现身。1969年8月28日，成都市人保组以紧急通知的形式，印发了印有集团首犯王炳炎照片的《全市人民群众紧急行动起来，把抢劫集团罪犯全部捉拿归案》的通告。这相当于现在的通缉令。</p> <p class="ql-block">通告发出后，王炳炎如惊弓之鸟，惶恐不安，认为城里已无法容身，决定外逃。29日上午11时，准备出城的王炳炎在经过二仙桥街时，被60岁的老太婆吴素清发现并进行盘问。王炳炎慌乱应对几句后，便快步逃离。吴太婆觉得他有点像被追捕的“李向阳”，便呼唤全家出动抓捕罪犯。闻知“李向阳”在此出现，附近的职工、居民和群专人员纷纷赶来围住王炳炎。此时的王炳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把包围他的许多带红袖套的群专人员误认为是便衣公安人员，更加心惊胆战，没敢继续外逃，在慌乱中躲进了一个树木茂密的农民大院内。</p><p class="ql-block">与此同时，市人保组接到二仙桥人保组的报告后，迅速组织公安干警赶到现场。双方一阵枪响对射后，院子里没了声音。干警们冲进大院时，发现穷途末路的“李向阳”王炳炎已饮弹自杀身亡。当场缴获驳壳枪1支、子弹78发。此后，“李向阳部队”的犯罪分子纷纷土崩瓦解，落网受审。</p><p class="ql-block">那一年，城里积压了大量的待业青年。文革对我国经济造成了极大的破坏，许多工厂停工停产，城市已无法安置连续三届毕业的2000多万青年就业。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毛主席提出了“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到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的指示，组织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p><p class="ql-block">1969年是上山下乡运动最为火热的一年，全国共安排了638.78万知青上山下乡。受上山下乡运动的影响，在校学生感觉读书无用，因为即使读完书，命运还是要安排自己去农村劳动。</p> <p class="ql-block">1969年9月，我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踏入了中学的大门。这所中学坐落在子弟校校舍的背后，学生主要来自附近的工厂和郊区。那时的我们，没有正规的课本，只有油印的资料。课程安排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秩序，物理、化学课被工业基础和农业基础课所取代。而英语课的第一堂课，是用英语教“毛主席万岁”。</p><p class="ql-block">学校取消了班级的划分，而是学习部队的编制，按连排划分。一个年级为一个连，一个班为一个排。那时学校里还有工厂派来的工宣队师傅，学校实行半军事化管理。学生除了在课堂里读书，还要进工厂学工、下农村学农。学校请来军人当教官，用他们那严厉的目光和坚定的步伐，教会我们纪律与服从。</p><p class="ql-block">然而，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学校也并非一片净土。师道尊严受到了严重的冲击，读书无用论的观念在学生中蔓延。课堂上，常常会出现混乱的局面。一些学生上课不带课本，家庭作业不是抄袭就是不交。校园霸凌现象也时有发生，那些弱小的同学常常会成为被欺负的对象，被迫交出钞票与粮票。</p> <p class="ql-block">我所在的班级，是一个由五十多名工农子弟组成的大家庭，来自不同家庭、不同背景的孩子汇聚一堂。开学后的第一天，在我们的期盼中，我们班迎来了一位新的班主任——一位年轻貌美的教师。从此，我与这位美女班主任结下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师生情缘。</p><p class="ql-block">（《悟透红尘70年》系列连载：27.第四章 动荡学涯路之复课岁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