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闽南童谣(三)

曲晓妮

　　三，闽南童谣的形成与发展

著名闽南方言专家、“闽南童谣”福建省级代表性传承人周长辑教授在他《略论闽南童谣》的文章里说：“闽南童谣的产生是跟闽南歌谣联系在一起的，闽南童谣是闽南歌谣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有的闽南童谣跟闽南歌谣的界限是很难划清的”。

“闽南童谣的产生与流传于闽南民间的“四句念”这种文艺形式有相当密切的关系。所谓“四句念，也叫“念四句”、“四句白”，它广泛流行于闽南民间，是人们即兴编出的一种有韵律美的顺口溜式的口传韵文小段。它一般由字数相同（有五个字一句或七个字一句）的四个句子组成，言简意赅，语言生动活泼、风趣逗人，且和谐押韵，能产生令人悦耳的韵律美。“四句念”几乎妇孺老幼、各行各业的人都能自编自唱，易编易诵，也便于人们记忆、流传，所以成为人们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由此还可以追溯到中华传统文化中古代大量的四句形式民谣民歌，这种四句念的形式是中华传统诗歌文化的初始形式，它同样也是早期包括闽南童谣在内的闽南歌谣的初始形式，只是后来由于内容的需要或表达的要求，人们将四句的形式进一步扩容发展，成为多句式甚至长篇式的童谣、歌谣。”

闽南童谣不仅流行于福建的闽南地区和台湾省，也随着历代闽南人的迁移，流传至广东的潮汕、雷州地区，浙南、赣东北地区，甚至还远涉重洋，传播到东南亚闽南籍华侨华人居住的地区，在其新的环境影响下不断更新发展。

周长辑教授在做田野调查时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即有些流传到海外和台湾地区的闽南童谣，现如今在闽南本土已经消失，而在台湾和海外却还被人继续传诵着。特别典型的是流行于新马地区的《十二生相》。

在闽南地区，“十二生相”题材的童谣一般编排成两种结构，一种是一个生肖两句，全首共二十四句，另一种是一个生肖一句，全首共十二句,如：

厦门版本：

《 十二生相zap8 li6 siN1 siuN5》

老鼠偷米钻粟𣛮，

niao3 cu3 tao1 bbi3 zng5 cik7 siaN6,

牛牨犁田真否命。

ggu2 gang1 lue2 can2 zin1 paiN3 mia6.

虎仔落山尽腹拼，

hoo3 a3 loh8 suaN1 zin6 bak7 biaN5,

兔仔望月走出埕。

too5 a3 bbang6 ggeh8 zao3 cut7 diaN2.

金龙卷水雨落成，

gim1 ling2 gng3 zui3 hoo6 loh8 ziaN2,

蛇趖涂骹入树林。

zua2 so2 too2 ka1 lip8 ciu6 na2.

马仔有力会拖车。

bbe3 a3 u6 lat8 e6 tua1 cia1.

羊仔温驯得人疼，

iuN2 a3 un1 sun2 dik7 lang2 tiaN5,

老猴(足百)树盘山岭，

lao6 gao2 beh8 ciu6 buaN2 suaN1 nia3，鸡叫五更来出声。

ge1 gio5 ggoo5 giN1 lai2 cut7 siaN1.

狗跟主人后面行，

gao3 deh7 zu3 lang2 ao6 bbin6 giaN2，

猪母食饱蝹涂坪。

di1 bbu3 ziah8 ba3 un1 too2 piaN2.

而在新马地区调查记录的两首十二生肖童谣，每一首都是每个生肖四句，整首共四十八句，每四句都融入了一个历史小故事，十分精彩。

新马版本：

《十二生相歌zap8 li6 siN1 siuN5 gua1》之一：

鼠当出世在壁空，

cu3 daN1 cut7 si5 zai6 biah kang1，

大闹花灯是薛刚。

dai6 laoN6 hue1 ding1 si6 sih7 gang1.

踢死太子惊朝廷，

tat7 si3 tai5 zu3 ging1 diao2 ding2,

连夜逃走九焰山。

lian2 ya6 do2 zao3 giu3 iam6 suaN1。

牛当出世受拖磨，

ggu2 daN1 cut7 si5 siu6 tua1 bbua2,

高祖起义斩白蛇。

go1 zoo3 ki3 ggi6 zam3 beh8 zua2.

萧何月下追韩信，

sio1 ho2 gguat8 ha6 dui1 han2 sin5,

九里山下也好行。

giu3 li3 san1 ha6 ia6 ho3 giaN2.

虎当出世人人惊，

hoo3 daN1 cut7 si5 lang2 lang2 giaN1,

文广被困柳州城。

bbun2 gong3 bi6 kun5 liu3 ziu1 siaN2.

十八妖洞治妖精，

zap8 bueh7 iao1 dong6 di6 iao1 ziaN1，

一半欢喜一半惊。

zit8 buaN5 huaN hi3 zit8 buaN5 giaN1.

兔当出世目红红，

too5 daN1 cut7 si5 bbak8 ang2 ang2,

罗通扫北战铜人。

lo2 tong1 sao5 bak7 zian5 dang² lang2.

亏得罗仁阵上死，

kui1 dik7 lo2 lin2 din6 siong6 si3,

一命英雄归阴司。

It8 bbing6 ing1 hiong2 gui1 im1 si1.

龙当出世在片云，

ling2 daN1 cut7 si5 di6 pian5 un2,

潘洁尽忠拍梅轮。

puaN1 giat7 zin6 diong1 pah7 bbuiN2 lun2.潘洁一家真厉害，

pua1N giat7 zit8 ge1 zin1 li6 hai6,

假做苏英上绞台。

ge3 zue5 soo1 ing1 ziuN6 ga3 dai2.

蛇当出世身腰长，

zua2 daN1 cut7 si5 sin1 io1 dng2，

包拯尽忠睏玉床。

bao1 zin3 zin6 diong1 kun5 ggik8 cng2。三魂七魄归阴去，

sam1 hun2 cit7 pik7 gui1 im1 ku5,

五鼠闹京挂心肠。

ggooN3 cu3 laoN6 giaN1 gua5 xim1 dng2.马当出世被人骑，

bbe3 daN1 cut7 si5 bi6 lang2 ki2，

孟宗哭竹淋泪啼。

bbing6 zong1 kao5 dik7 lam2 lui6 ti2.

仙童讲伊有孝义，

sian1 dong2 kong3 i1 u6 hao5 ggi6，

化出冬笋在身边。

hua6 cut7 dang1 sun3 di6 sin1 biN1.

羊当出世下胳须，

iuN2 daN1 cut7 si5 e6 goh7 ciu1，

昭君和番面忧忧。

ziao1 gun1 ho2 huan1 bbin6 iu1 iu1.

斩死奸臣毛延寿，

zam3 si3 gan1 sin2 bbooN2 ian2 siu6,

报出一家的冤仇。

bo5 cut7 zit8 ge1 e5 wan1 siu2.

猴当出世在深山，

gao2 daN1 cut7 si5 zai6 cim1 suaN1,

神钟找母去辞官。

sin2 ziong1 ce6 bbu3 ki5 si2 guaN1.

撞着梅孝咧卖饼，

dng6 dioh8 bbuiN2 hao5 le1 bbue6 biaN3,母囝两人一时看。

bbu3 giaN3 lng6 lang2 it8 si2 kuaN5.

鸡当出世身花花，

gue1 daN1 cut7 si5 sin1 hue1 hue1，

元结做贼偷掠鸡。

gguan2 giat7 zue5 cat5 tao1 liah8 gue1.

官府掠去责备罪，

guaN1 hu3 liah8 ki5 zik7 bi6 zue6,

叫你后摆着改悔。

gio5 li3 ao6 bai3 dioh8 gai3 hue3.

狗当出世目无开，

gao3 daN1 cut7 si5 bbak8 bbo2 kui1,

长坂坡上遇张飞。

dng2 buaN3 po1 siong6 ggu6 diu1 hui1.

子龙拍出万重围，

zu3 liong2 pa5 cut7 bban6 diong2 ui2,

救出阿斗在身边。

giu5 cut7 a1 dao3 di6 sin1 biN1.

猪当出世身乌乌，

di1 daN1 cut7 si5 sin1 oo1 oo1,

哪吒出世拿金箍。

lo2 cia1 cut7 si5 teh8 gim1 koo1.

狄青平西行错路，

dik8 cing1 bing2 se1 giaN2 co5 loo6,

亲像刘备入东吴。

cin1 ciuN6 lao2 bi6 lip8 dang1 ggooN2.

周教授说，当时他们的调查对象都是六七十岁的老人，当问到他们怎么能念出这么长的童谣时，他们说是祖辈们从唐山（大陆）带来的，他们是一代一代传诵下来的。这就与史书上记载的从明朝中叶开始，闽南文化随着闽南人的迁移，逐渐扩展、传播到台湾、东南亚一带，形成了闽南、台湾、东南亚闽南华侨华裔聚居地这样一个大闽南文化区域相吻合。在这历时数百年的文化播迁过程中，“唐山过台湾，下南洋”，便是一部闽南人历经惊涛骇浪、九死一生的拼搏史的总结。当千辛历尽，万苦尝遍，自然就产生出无数的“渡台悲歌”、“过番歌”，这其中就有不少童谣。如 ：《一下哄》、《拍台湾》，还有流行于新加坡的《行船歌》、《番爿哪是真好趁》等等。

1.《一下哄zit8 e6 hang3》

一下哄，zit8 e6 hang3

到香港；gao5 hiong1 gang3;

一下谤，zit8 e6 bong5，

到吕宋；gao5 lu6 song5;

一下传，zit8 e5 duan2,

到台湾；gao5 dai2 uan2;

一下风，zit8 e6 hong1,

到仰光。gao5 ggiong3 gong1.

2.《拍台湾pah7 dai2 uan2》

好风时，厦门湾。

he3 hong1 si2, e6 bbng2 uan1

延平王，拍台湾。

ian2 bing2 ong2, pah7 dai2 uan2.

进船只，献盐粮，

zin5 zun2 ziah7, hian5 iam2 liuN2,

锣鼓声，乒乓(耳真)。

lo2 goo3 siaN1, ping1 pong1 dan2.

送大兵，拍台湾，

sang5 dua6 bing1, pah7 dai2 uan2,

踏风涌，赶红番。

dah8 hong1 ing3, guaN3 ang2 huan1.

3.《行船歌》

船行哭哀哀，

君去是应该。

何时到所在，

船到批着来。

一位过一位，

何时来做堆。

一粒目屎斤外重，

滴落涂骹规大空。

火船哭三声，

实在无心情。

又啼又噎声，

就像枉死城。

望月天苍苍，

看海心茫茫。

有怨无带讲，

君你薄情郎。

船到七洲洋，

看水想着娘。

目屎流落去，

流落大海洋。

4.《番爿哪是真好趁》

番爿哪是真好趁？

真侪人去几个还？

拢是家乡环境逼，

则着出门渡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