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点苦味的柳芽菜

王小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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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过后，村里村外柳树上的枝条变绿了。柔软的枝条上先后长出了嫩嫩的黄芽，像小鸡尖尖的嘴巴，惹人眼睛，招人喜欢。几天不见，又变绿了，仿佛是插在柳条上的碧绿的发卡。让人想到了许许多多文人墨客关于春柳的诗词歌赋。

当绿色的柳芽长出两三个嫩绿的小小的尖尖的叶子的时候，有的城里人就会来到乡村，沿着河边塘畔开始捋柳芽，吃柳芽养生了。

现在的城里人吃柳芽是为了养生，为了健康。我们小时候农村人捋柳芽，吃柳芽则完全为了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为了活命。

那时候生产力水平底下，没有化肥，粮食亩产只有三四百斤。生产队分的小麦和玉米根本不够吃，需要搭配大量的蔬菜、野菜和树叶才能填饱肚子 ，艰难度日。

到了惊蛰左右，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麦子刚刚开始拔节。青菜还没有开始种植，玉米也已所剩无几。地里的面叶菜也快被挖完了，剩下的面叶菜也已经长老了，到了快开花的时候。曲曲菜等其它野菜还没有长出来，能吃的树叶还没有发芽，只有柳树上的芽儿长得嫩嫩绿绿，强烈地吸引着人们的目光，饥饿的人们便开始吃柳芽了。

村庄附近的池塘边和小河旁，只要是有柳树的地方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男女老少，有擓篮的，有拿筐的，有端盆子的，接踵而至，走到柳树跟前，开始捋柳芽。我也常常和大伙们一起捋柳芽。

有站在地上的，有上到树上的。身手敏捷的姑娘和小伙还会在较大树枝间走来走去 ，或站或坐在比较大的树杈上，把篮子和箩筐挂在树枝上捋柳芽。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手拽着柳枝的末梢，一手从末梢向柳枝的的根部捋过去，一次就是一小把，放到篮子里，或者箩筐或盆子里以后，再开始捋第二把第三把……，手眼配合，神态专注。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捋得时间长了，负责捋柳芽的手掌会有一种热热的、疼疼的、麻麻的感觉……

把柳芽捋满了自己所带的竹篮、箩筐和盆子的人，常常会用柳枝做柳笛。有粗的，有细的。有长的，有短的。喔喔哇哇的吹将起来。用最简单最朴素的方式，吹奏出春天的旋律 ，吹奏着贫穷年代的人们对春天的热爱和向往。

每我当我把柳芽擓到家以后，奶奶看到我被汗水和尘土打扮的七指八道的小脸后，就会心疼地先给我洗洗脸，接着把柳芽倒在大木盆里，用清水把柳芽淘洗两遍， 在铁锅里焯焯水，再用笊篱捞到大木盆里浸泡一天，就开始用柳芽做多种多样的美食了。

蒸柳芽窝窝头的，也有把柳芽放在糊涂锅里的，有时也用来拌面条，但最多的还是凉拌柳芽菜。

把柳芽放在瓦盆里，浇上自己家酿的柿子醋，再加点盐，搅拌均匀，等我的父母从地里劳动回来以后配馍配饭吃。

柳芽菜味道是清新的，似乎还有一点点清香的味道，放点醋以后也可以说比较爽口，但绝对谈不上好吃。至于营养，也实在不敢恭维。能去火倒是真的。但不论怎么做，都有一种无法去掉的苦味。

那时候的农村人说起吃饭来，常常会说“填坑不要好土”，意思是说不论吃什么，只要能吃饱就行。

现在的农村人已经基本上不吃柳芽菜了。只要想起柳芽菜，我的心里就会涌出一种淡淡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