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俗之美（三）四上“小九华”

一叶惊弦

香火零落小九华

　　“小九华”是家乡一座寺庙的美誉，它在乡人心中地位尤重，然而它又不可挽回地零落了。

它自建立至今三十余年，春秋复春秋，上庙进香曾经它是多少人节日必到之处。即便远远不能与真正的九华圣地相比，也可以说有过“风头一时无两”的辉煌景象。

如今，门可罗雀。有时，人果真都是这么短情么？

四上“九华”

　　最近一次膜拜日去岁腊月，大约选的不是好日子，天冷有雨，冬寒正盛，又近年关，人的注意力自然不在此处。

凄风苦雨中，寺庙静立，庙里菩萨法相庄严，似乎在岁月中静思。只有一当地老妪，洒扫兼顾卖香，见有响动，伸头瞟上一眼，看施主并无进香之意，又缩进屋内。

进入之前，一路驰行到顶，原先的千步台阶被畅通无阻的水泥大道替代，免去香客登爬之苦。四周竹林依然，茶园依然，都在冬雨中肃穆。

我们兴致寥寥，只横扫一遍，前后二十分钟，便下了山去。

不过，在那些菩萨像前停留时，我的神情是虔诚的，也默念心中祈愿。

算起来这是我四上“小九华”，意想之中，也有点意料之外。实在冷清了点，这要怪自己来的时机不对。但仙家的事情，应该也不论时机吧，菩萨保佑万民，不究时机的。

但不免怀念起前面的三上“小九华”光景来。

三上“九华”

　　第三次上“小九华”，是在一个暑假天。几家大人携带各自的小娃，纯粹是一场夏日自驾短游。家里小娃一路晕车，无心览景，唯一印象是假日悠长人迹稀薄，“小九华”在寂静的竹林掩映中，仿佛进入午后沉睡。

只余林中蝉的嘶鸣，石阶两旁绿草茵茵，寺庙空地溢出炙烤的热气，看守的和尚早已躲进禅房，歇凉去了。菩萨也要午休，还是不要打扰，于是连几座大殿也没有进，便匆匆离开，离开时为午时三刻。

出了寺庙，到镇子上去寻吃。镇上风物均是天然，在一家土菜馆里品尝到了儿时的味道。河里捞出的米虾草鱼，地里刚摘取的青豆苋菜，主家饲养的土鸡麻鸭，让你亲眼看过再进入后厨加工。

仿佛为了消闲而去，对神佛的敬畏十分不够，有点小小惭愧。

二上“九华”

　　二上“小九华”是在特殊的一日。那天一群亲戚前呼后拥，突发奇想，说去就去。

舅家表姐添丁之喜，表姐婆家正在去往“小九华”那条蜿蜒曲折的公路旁边。那一日是喜庆日。舅舅高兴，带我们上“小九华”拜佛。

进得寺庙，那一日赶巧上香的人真多，约莫是观音菩萨的一个法日，真是择日不如撞日，寺庙总算得到应有的尊严：香客盈门，游人如织，殿门大开，阶前香火缭绕，诵经祈福之声悠扬动听，添香油捐心意一掷千金，丝毫不见抠搜犹豫的尴尬。

庙里老和尚笑开了花，不断给人开光神符香串。解签的高人身旁围了一圈人，侧耳倾听解签，边听边频频点头，十分认可。寺庙里的斋饭香味飘出来，愿意吃斋饭的自行预约。

我们一群十几人，浩浩荡荡，一路上山进庙，在前进大殿溜达一圈，再从左边回廊入后进大殿，继续溜达，出后寺门望见不少游客，往后山去了。我们选择右行下山，路上大片竹林茶园。竹林幽邃，茶园蓊郁，鸟声千转。茶园下坡处，一座小庙宇独立成殿，那里供奉观音菩萨神像。我很是奇怪，观音道场为何不在群神之中，而要单独开辟一处。

庙边有深井一口，轴辘上木桶可以汲水，许多人凑在井口旁边置放的桌旁，用长柄木勺从桶里舀刚从井里汲出的水，倒入青花小碗，喝了起来。

原以为是口渴才直接饮用井水，一问才知道他们不是口渴，而是求观音菩萨赐下的杨枝水，喝了求仁得仁，无病无灾。

我们也凑过去饮了几口，多喝就不妙了。

一上“九华”

　　要说印象最深的一次，当属“小九华”落成那年的农历二月十九庙会。

各地庙会日期并不统一，我的家乡庙会在二月十九，人间佳历。“小九华”落成，是当地一件大事，赶在庙会日之前竣工，大约为了赶上佳历。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神圣的朝拜。几天前有乡亲一窥神颜，回来赞不绝口，便与隔壁的姐妹老四相约同去。那天我们蹬着“二八大杠”，骑行两个小时，赶个大早去的。

一路上奋力蹬行，峰回路转，到了庙脚。人头攒动，潮流翻涌，而初建庙宇，全是一级一级石阶，我们拾级而上，不多时已感觉气喘，皆因蹬车耗费太多体力。昂首矫视，台阶仿佛无穷无尽走不到头，同行八十老妪几岁孩童，全是赶着新鲜而来。

我们在人群中穿梭，一切都觉新奇。后来这些台阶被踏平，成了一车直上的柏油大道，免去爬行之苦，但也损害了神殿威仪和庙宇庄严。古人常有为了求的某个大愿，从山脚起三千步，一步一叩首，求到神仙面前，这样才有诚意，菩萨才能给你圆愿。现在台阶都不在了，三千步叩首如何求呢，大愿又怎能实现呢。

那时我俩孩子心性，到处窜走一遍，便朝着贩夫那里去了，卖各种吃的，各种香袋，我们只看不买，或者看别人买。很多桌子摆放各种长度的香，一把把一捆捆，大人敬香是认真的。那些香全部燃着，插在龛笼里，香烛也长燃不灭。

我们心里暗笑，今日菩萨简直不要太忙，他们会不会上班时间摸鱼呢。如果神仙打盹，香客就要失望了。

我俩游逛到中午时分，又蹬着“二八大杠”，历经两个小时，回家时母亲已经刷锅洗碗，我们错过了午餐。

母亲说家里有刚刚从山里挖来的春笋，她下厨给我炒去。那天午后，吃着新鲜的竹笋，干了两大碗饭，十分餮足。

　　二月十九，人间佳历啊！

即便再也不能赶趟庙会，也没有遗憾，毕竟，曾经经历过，相逢已是上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