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战火中保卫金疙瘩

版纳雨林老侃罗新中

中越边境老山作战期间，我军亮出了陆军武器的所有家底，其中最为珍贵的武器当属“辛柏林地面炮兵教射指挥雷达”，可以说在我军眼里它就是老山战场上最宝贵的金疙瘩。

一九八四年初我国从瑞士转手购买了西德产的两台辛柏林地面炮兵校射指挥雷达（简称辛柏林雷达）。辛柏林雷达当时是世界顶尖的先进军事装备，其对敌方炮兵阵地的侦察定位精度超过我们现在的卫星定位。对曲线射击火炮的侦测更为准确，对方火炮只要一发射炮弹它就可以立即通过测量对方的弹道确定其炮位的坐标、高程、方位和密位，快速而又准确地为我方炮火提供精准的射击诸元，取代了炮兵的侦察兵和计算兵。

辛伯林雷达单价260万美元一台，价值当时的黄金约230公斤，而这台雷达重量也才有300多公斤，几乎是同等重量的一堆黄金。因此辛伯林雷达既是我军求之难得的尖端武器，又是昂贵的金疙瘩，运回国后我军就把它当作宝贝放在宣化炮兵学院作教学研究使用。

宣化炮兵学院为获取该雷达的实战数据，需要在实战中对其进行校射测试，而这种校射测试又以重型曲射火炮协同最佳。1984年整个老山战场上我军只部署了两个重型迫击炮连，一个是云南省军区边防某团160迫击炮连，一个是云南省军区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连。7月初，该校教研部用直升机将其中一部雷达运往位于老山战场白石岩阵地上的边防某团160迫击炮连进行炮兵协同校射测试，并由41师123团一个排负责警卫。

此时越军为了组织MB84北光反攻计划，全面展开了对我军阵地的侦察活动。7月8日其821特工团706营4连一个排在侦察中发现了该雷达，因为辛伯林雷达体积与一台北京牌军用吉普车差不多大小，他们便误认那是一部大型电台，决定当天夜晚对其进行偷袭。

8日晚，这个特工排携带火箭筒和炸药包潜伏前来实施袭击，在黑夜中一时间没有找到雷达，却无意中摸到了云南省军区边防某团160迫击炮连阵地。越军特工便埋地雷，挂手榴弹和放炸药包，发射火箭弹炸毁了该连4门迫击炮，并炸死炸伤该连官兵50多人，使该连失去了战斗力。

越军得逞后回撤时却又遇到了辛伯林雷达，立马用40火箭筒将雷达摧毁，致使这台雷达到达战地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实战校射测试就被毁坏。

为了拿到必须的实战测试数据，宣化炮兵学院只得将仅有的另一台雷达再次运到老山。这时老山战区的重型曲射火炮只剩云南省军区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连，因此该连也就成了实战协同测试的唯一选择。

这个任务实在太危险了，因为老山战场上我第一台辛伯林雷达被炸，消息震惊了中央军委，传遍了中外，越军也马上知道了辛伯林雷达的厉害和重要价值，立即全方位加强了战场侦察，随时准备再次发现目标再次实施偷袭或者实施火力打击。也就是说越军在老山战场上的注意力立即全部集中到了辛伯林雷达上来。而且我国的最后这一部雷达也成了我军仅有的一个宝贝，绝对不能再有半点闪失，任何人出现闪失就会面临军法的严厉制裁。

宣化炮兵学院派两人来与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连接洽，带领该连作战的副营长张国昌坚决拒绝接受这个任务。他感到这个东西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越军是倾全军之力千方百计要把它毁掉的，前车之鉴就是血的教训。接洽没达成协议，学院的两人返回去了。第二次直接带着雷达上来，并带来了军区前指的命令文件，明确命令该连接受任务。命令中还特别说明这是关系到我军炮兵发展的大事，做好了是对军队建设的重大贡献，最后一句是：必须配合！看到军区前指命令，张国昌感到这下子摊上大事了！推辞是不可能的了，唯一要做的是想方设法把它保护好，免得自己掉脑袋。

这个雷达可以拆卸成发电机、主机、天线三部分，张国昌先派兵将雷达拆开抬到宣化炮校教研部选定的位置，然后配合他们安装好。但是160炮兵连有自己的作战任务，人员配备是一个钉子一个眼，根本抽不出人力来警卫雷达。正当张国昌一筹莫展、急得全身冒汗的时候，突然人从天降！后方上来了一支100人的支前民兵连，带队的是丘北县武装部副部长和军事科长，他们暂时也没有明确的任务。这下子张国昌觉得真是瞌睡来了碰到枕头，天赐良机有空子钻了，他马上把这个民兵连拦了下来安排在阵地旁边执行雷达警卫任务。张国昌向那位副部长和军事科长交代说：死活就在此一举，如果警卫出了问题，雷达被毁，我们都得上军事法庭，你俩好好掂量掂量担子有多重，是愿掉几斤肉站好岗还是愿丢命？听了张国昌的话，他们立马明白了任务的重要性，迅速按照张国昌的要求着手严密布哨警卫。

他们对雷达的警卫是白天在距离雷达20米远的四个方向各站一个岗，其他人睡觉休息，晚上安排5层岗哨将雷达团团围住，并派两名干部带岗。不仅设有明哨，还有暗哨，有近哨还有远哨，为防止越军特工扔手榴弹破坏，远哨设在200米之外，同时在可疑地段埋地雷，挂手榴弹，另外要求炮校的人员也24小时不离雷达。由于警卫严密，在这期间越军特工来了几次都无法靠近我雷达。

为了保护雷达，张国昌两次差点受处分。第一次是他把支前民兵拦下来警卫雷达，四天后被所配属的三十二师前指知道了，他们认为一个副营长在战场上竟敢擅自截留调动一个民兵连，胆子也太大了，大发雷霆指责说张国昌是不请示报告先斩后奏，硬要把民兵连撤走，还声称要处分他。张国昌据理回复说，民兵连撤走可以，但是你们要派兵来警卫雷达，从现在起雷达的安全就由你三十二师全权负责，雷达出任何问题与我无关，你们给我写一个字据为证。结果谁都不敢保证雷达的安全，谁也不敢写字据，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第二次是张国昌派兵把拦在公路边的伪装网拆来设置假目标差点被处分。上老山的公路暴露在越军观察哨眼前，我军就在公路边拉了些伪装网遮挡越军东山观察哨和越军直瞄火器的视线以减少我军伤亡。该连将作用较小地段的伪装网拆下一段，先用木棍和竹竿在远离雷达的地方分别搭成比雷达大一点的四个棚子，外面用拆来的伪装网伪装起来做成雷达假目标迷惑敌人。白天在这些棚子边安排人员活动，晚上在里面挂一个马灯或者点上蜡烛，或者烧一堆柴火让外人觉得是雷达在里面工作。他们为了更逼真，每晚轮换着随机选择两个棚子亮灯，他这种办法迷惑了越军，致使越军始终没有准确查清我雷达的位置，两次用火箭弹袭击都打在假目标上。张国昌拆公路旁的伪装网的事儿传到三十二师前指后，前指又指责他们这是破坏军事设施，要追究责任。最后得知张国昌是用假目标保住了雷达，不但没给处分反而大加赞扬，并且夸他有办法有计谋，还给予了通报表扬。

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连不仅协同宣化炮校进行了校射测试任务，还在雷达的配合下给予越军以沉重打击。越军MB84北光反攻计划遭到惨败后，经过一个多月休整，从8月10号逐步开始有所行动，首先东山正面越军黄泥坝炮兵阵地开始对我阵地实施火力压制，越军在大青山左侧公路旁设有160迫击炮一个连4门炮，妄图与我对射。在辛柏林雷达技术校射帮助下，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连如虎添翼！越军160迫击炮刚开始试射还不到三分钟，他们的炮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首发直接就命中越军火炮。据辛柏林雷达当时侦测数据显示，我炮射击命中点与越军发射炮位的诸元点，相差只有十厘米，几个雷达操作手都感到这是神奇的点对点反击！越军炮阵地爆炸的火光浓烟升至半空足有一个多小时才散去，尔后据我军技术侦察部队侦察通报，越军上报，此次受到中国炮兵160迫击炮袭击，毁炮4门，车辆三台，其中牵引车两台，伤亡22人。这次射击如此精准一是源于辛柏林雷达的神奇，二是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连官兵精湛过硬的军事技术。

辛伯林雷达经过七天实战测试，与该连校射19个目标，每个目标都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完成任务后安全离开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连阵地。协同校射测试的这七天对张国昌来说是惊心动魄的七天，是提心吊胆的七天，是命悬一线的七天，是度日如年的七天，是随时准备着被撤职判刑枪毙的七天，是为我军炮兵发展做出重大贡献的七天，也是战果辉煌的七天。

雷达撤走了，大包袱放下了，张国昌心中感觉轻松得像要漂浮到空中一样。因为责任实在太大，担子太重了，这七天他脑子里反复幻想着一旦出事自己被军事法庭判刑，劳改甚至枪毙的情景和狼狈相，有时想着想着眼泪什么时间流出来都不知道。

"金疙瘩"一走，张国昌生病了，前指派了一名老医生到观察所给他看病，诊断认为他精神压力太大。医生给他开了药，交代要给加强营养，好好静养。可是越军偏偏不让他休息，8月26日，大青山右侧423高地越军直射火炮阵地又开始对我662.6等几个阵地实施射击，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亡。前沿步兵猛烈地呼叫勐腊边防第一团160迫击炮给予压制，这时张国昌已经软的站不住了，他让指挥排长替他下达射击口令，自己半靠在一个石头上观察炸点的偏差同时修正诸元。他们两门迫击炮的两个齐射就压制了越军炮火，前沿步兵一片欢腾，还编出一句顺口溜：只要勐腊炮一叫，越南鬼子不敢跳；只要勐腊炮一吼，越南鬼子就发抖！

炊事员看着他实在难以支撑，就煮了碗稀饭给他，这是他在战区享受的最特殊待遇了。就在他极度疲劳的时候越南鬼子又接二连三的行动，他只能咬紧牙关用最大的毅力坚持着指挥射击，有时只能半坐半靠闭着眼睛指点指挥排长修正作业下达口令。观察所的战友们都在说："副营长你不能倒下呀，你倒下了我们怎么办呀！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啊！是我们连的魂啊！"指挥排长泣不成声地说："你倒下了一个连都要跟你倒下了！”张国昌勉强睁开眼睛看着大家说："不会的，我不会倒下，我要坚持到最后，怎么带你们来，就怎么带你们回去，齐装满员一个都不少的带回去！我要给祖国人民交一份合格的答卷，也要给你们的父母有个满意的交代！"张国昌说到也做到了，他带领大家在老山前线激烈战斗整整七个月，圆满完成任务后又一个不差地将全连官兵带下老山，返回勐腊部队驻地归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