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新绿 文图/江月

江月

惊蛰的尾音尚未散尽，春便提着浸透水彩的裙裾踏过残霜。晨光如蜜流淌在琉璃色的天空，风里浮动着泥土苏醒的轻鼾。我踩着松软的时光，步入这幅洇染着水汽的工笔画卷。

凛冬的嘶吼已化作云烟，天地在暖雾中舒展筋骨。那些蛰伏的、凝固的、蜷缩的，此刻都在静谧中吐纳着新生。草色遥看处，湿润的呼吸正将空气染作半透明的青玉。

忽然有细密的针脚穿透云帛，在湖面绣出千万个跳跃的银梭。柳条垂落的弧线悬着晶亮水钻，不慎惊动了梳羽的云团——天鹅振开蓬松的惊慌，碧波便捧着层层叠叠的翡翠环佩追赶，直到涟漪将倒影揉皱成莫奈的调色盘。

跪坐在青草织就的绒毯，指尖触到破土而出的倔强。草芽挺着翡翠匕首割开腐叶，每一道裂痕里都迸溅着阳光的碎金。它们用稚嫩的脊柱托起露珠，折射出整个宇宙的绿光。

仰望时，白杨树的枯枝正在举行光的加冕礼。昨日还蜷缩的芽苞已绽放成翡翠铃铛，每片新叶都是竖起的耳朵，聆听风讲述年轮之外的故事。树影婆娑间，十万个绿色精灵正踩着光斑起舞，将斑驳的树皮浸润成流动的碧泉。

胸腔里某根沉睡的弦忽然震颤，与远方的地脉产生共鸣。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抽枝，根系穿透地层连接起所有等待绽放的生命。当旋转的星球将朝阳再度对准惊蛰的刻度，每个细胞都开始光合作用，将经年的阴霾酿成叶绿素。

此刻我即是春天本身。发梢飘散蒲公英的絮语，指缝漏下燕尾裁剪的云笺，瞳孔倒映着永不褪色的青翠。那些淤积的、浑浊的、枯槁的，都在新绿的潮涌中溶解成透明的风。

新绿。

新绿。

新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