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走白水”与抗洪琐忆</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黎李白 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开闸了!”坐在河水闸桥头的桥墩上,看着泛白的洪水通过闸口滔滔向海流去,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儿时“走白水”时的情景。岁月沧桑,往事如烟。当年洪水来临时“走白水”、村民奋起抵抗洪水的印象却历久弥新,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的家乡在九洲江畔。江水潋滟,滋润田园,禾苗茁壮,瓜果飘香,禽畜蕃滋,魚虾满河,九洲江养育我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但是,当洪水来临时,九洲江却变成了一条面目狰狞的狂龙: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波涛汹涌,惊涛拍岸,堤溃屋崩,田园成泽国,人畜为魚鳖。《欧家黎氏族谱》有记载:清乾隆癸丑年(公元1793年),洪水冲崩九洲江边欧家村的围堤沟尾基,浸崩房屋、冲毁田园、淹死人畜,导致当时欧家村八大姓居民四散逃命。历史上,洪水袭来的时候,居住在沿河围田地方的人们就要携家带口,走避到有山岭高坡的地方,避开这洪水灾害。也许上游山岭多高岭土,洪水多为白浊颜色。因此,人们将这走避洪水的行为叫“走白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懂得记事的时候,九洲江上游的鹤地水库,已经建成。我村旁边的营仔河水闸也已经建成投入使用,沿河都修筑了河堤,抵御洪水泛滥。但由于当时的条件所限,靠人工手提肩挑,所修筑的河堤简陋低矮,防御洪水能力比较差。不管怎么样,新中国,人们敢于与洪水抗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每逢台风暴雨季节,山洪来临,上游的鹤地水库需要泄洪,水库管理局便电话通知到沿河的公社、大队,做好防洪工作。那时候,干部们对新农村幸福生活美景的宣传口号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渔笱仔”讲话。什么意思呢?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就是经过努力奋斗,让每一个社员都过上住楼房、使用电灯电话的电气化生活。“渔笱仔”讲话就是有线广播,那个喇叭(播音器)的形状极象农村的捕鱼工具——渔笱仔,广播的声音从像“渔笱仔”的喇叭里传出来,干部就形象地称之为“渔笱仔讲话”了。当时,从公社到每个生产队都通有线广播,毛主席、党中央和各级党委的发出的声音能及时传播群众耳中。台风、洪水要来临的消息,通过有线广播,及时传到了每一个村民的耳朵里了,抢收、排水、危房加固、堵涵洞、准备沙包等抢险物资,每一项防洪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开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连续狂风暴雨,洪水来了。河水猛涨,通往河里的排水涵闸全部关闭,田野的水无法排出,整片田垌变成海洋,村庄已成为海洋中的岛屿。村里低洼的地方已经上水了,用泥砖砌筑在低洼地方的房子、猪舍、牛栏已经开始倒塌了。那种倒塌是缓慢的,洪水把房屋底层的泥砖泡软了,在房屋的重压下屋子一层砖一层砖的降低,到最后才轰然倒塌。火砖砌筑的房子是不怕水浸泡的,可是那时候火砖屋极少,一个村就是三五座。在高处避洪水的人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建起的房屋被水浸塌,心里悲痛欲绝。唯有那三五成群的麻鸭,无忧无虑地在水里追逐,欢快地啄食那些被水冲来的小鱼小虾和被水淹的小虫小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时候,村民建房子都在半墙架几根木桁铺上木板构成一个小搁楼,洪水来时,把粮食、衣被、贵重的东西都放上小搁楼,以防水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洪水浸没田垌时,村里的老弱病残者及妇女儿童,冒着大雨,戴笠披蓑,伛偻提携,由一名生产队的干部带领,沿着高坡小路向附近北部山岭地方的博教村走去。公社安排我们村在博教小学避洪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时博教小学是公社的中心校,校长、老师按照公社的布置,早把教室腾出来了,煮了一大锅热腾腾的姜糖水,一人一碗喝下去,大家顿时觉得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当晚,大家就在教室里席地而卧,渡过“走白水”的第一个夜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村里,驻守的青壮分组上堤坝巡查,发现险情立即抢救,抵御洪水,保护家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洪水伴随着暴风雨來了!暴雨象翻江倒海般倾泻下来。人在堤坝上站不稳脚,睁不开眼。雨打在身上象鞭子抽打一样热辣辣的痛!洪水,泛着白沫,借着风势,一阵一阵往堤坝扑打,一副不把堤坝冲溃不罢休的凶恶样子!水势猛涨,一眨眼工夫就淹过了警戒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队的支部书记洪馨哥,心急如焚!他在堤坝上举着铁皮喇叭,大声高喊:“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干部、民兵、全体社员全部上堤抢险!生产队仓库里的蓆草包、社员个人的蓆草包,全部拿出来装沙土作沙包,作抢险准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全村人都冲到河堤上,把砂土装到蓆包的、用大刀斧头砍木桩的、往堤坝低矮处挑泥填土的,防御洪水的工作在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河水不断上涨,众人心中的弦紧绷着。突然有人跑来报告:龙界段水漫堤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龙界这段堤坝,修建时村里的老人说这是龙颈,填土会压住龙颈破坏村中风水的,不让填土,所以那段堤坝显得低矮。洪水在这一段漫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洪馨哥跑过来一看,火急火燎的下命令:“立即打桩,垒沙包!”他带头抡起大棰,打下了第一根木桩。党员大元、大明也抡起大棰抢着上前打桩,一排木桩在堤顶竖起。人们赶着往上垒沙包,很快就在堤顶垒起了一道沙包坝,漫堤的洪水被堵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边厢,村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六公,给土地菩萨烧香上供作揖,口中喃喃细语:土地公显灵,护住村边堤坝,保佑村中老少平安,保护村中禽畜平安,顺利度过洪水灾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河水在继续上涨,差不多到堤坝顶了。堤坝上又传出不好的消息:村口过底涵洞的闸板被洪水压穿,洪水已经通过涵洞冲进堤内了!堤外水面出现了巨大的漩涡,不及时堵塞,会溃堤的!民兵队长大牛、阿强几个,马上从家里抱来棉被,准备潜入漩涡中堵涵洞。这是一个万分危险的事,一不小心被漩涡吸入涵洞中,将十死无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洪馨哥赶过来了,他在大牛的身上系上救生绳,郑重地说:“大牛先下,阿强你们几个拉着救生绳。千万小心!稍有不好,立即拉救生绳,岸上的民兵马上下水抢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牛“扑通”跳入水中,小心翼翼把浸湿的棉被往涵洞口推去。万幸,洞口被棉被堵住了!漩涡消失了,过底涵洞不漏水了。大牛浮出水面,被憋得脸色都变铁青了。阿强几个赶紧搬来大石头,潜到水底,把涵洞口垒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好了,村头沙坡段堤脚出现涌水!”巡堤的阿才赶来报告险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候木桩只剩下十几根,沙包也不多了。怎样办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洪馨哥声音嘶哑,嘴巴都急得上火发泡了。他果断地说,马上把村里准备修戏楼的砂、石头、砖块都运到沙坡口,另外,把我家准备建屋的木桁全部搬来当木桩,全部压上涌水口!在洪馨哥的带领下,村人都把自己家的木桁、木条搬来当木桩抗洪。村民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火急火燎的往沙坡口运砂、石、砖块、木桩。涌水口最终被压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天色转暗,洪水还在缓慢地上涨,很多地方就要漫过堤顶了。村民们都在作最后的准备:把耕牛、猪牵到堤坝的最高处,把木梯、木桁、毛竹扎成救生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白发苍苍的六公跪在泥泞的堤坝上,失神的眼睛望向昏暗的天空,口中喃呢:求老天爷大发慈悲,救苦救难,保佑我村赤子度过洪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河对面的马拉村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不好!河对面那边决堤了!一下决开了近百米的缺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河里的洪水,一下退下了一尺多的水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洪峰已过,洪水缓慢地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斗,胜利了!一场惊险的洪灾,我们村,平安度过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走白水”的老幼妇孺回来了。村民忙着拆除崩塌的猪栏牛栏等杂屋,清扫垃圾,消除洪水的灾痕。田野上,由于洪水带来近半寸厚的淤泥,退水后,禾苗长得特别茁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十八大后,政府加大治理九洲江力度,九洲江堤坝加固列入了“国家中小河流治理项目”投入数十亿元巨资,采用大型机械施工,加大加高堤坝,堤脚抛入大量巨石加固,迎水坡和堤顶用水泥混凝土浇筑,防洪标准达到一百年一遇!如今,九洲江两岸河堤已固若金汤!九洲江已是一条被套上枷锁的水龙,温顺地按照人们的意愿去灌溉、发电,做着对人类有益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走白水”,已经成九洲江两岸的历史陈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